濯娇-第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见他这样说,姚蓁便越觉得愧对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垂下头,讷讷道:“对不住。”
秦颂眼眸弯起,含笑道:“殿下这样说,可就生疏了。”
他笑着看向姚蓁,眉头忽然皱起,迟疑道:“殿下的眼睛,为何这样红?”
他满面焦急,匆匆起身,欲上前看,待到临近姚蓁身侧,忽然顿住脚步,迟疑不敢前。
姚蓁察觉到他的迟疑,心中大抵明白了几分,对宋濯的埋怨又深了几分。
半晌,她叹息一声,眼睫垂落,道:“今日,被宋夫子训了。”
“宋夫子……”秦颂喃喃,眉心皱的越发紧,“——你是说宋濯?你们二人不是……他为何要训你?”
姚蓁缓缓抬起眼眸,与秦颂对视。
她知晓昨日一事,秦颂必然会同旁人一般,误会她与宋濯的关系。
她又想到从前听闻的那些、有关她与宋濯的流言蜚语,以及落在她身上各种揣测、暧、昧的目光,内心翻涌着一团汹汹的浪潮。
往先,她是从来不屑于解释这些的。
然而此时她目露忧伤,缓缓摇头,轻声道:“不是的。”
秦颂:“什么?”
姚蓁眼波流转,缓声道:“昨日之事,并非如他所言。从前种种,亦是众口铄金。”
秦颂眉头皱起,又缓缓抚平。
便听尊贵清冷的公主,颤着声音质问:“秦公子怎么也如同那些人一般,信了那些流言?”
秦颂双唇翕张又合拢,脚下踟蹰,一会儿向前迈出半步,又不知所措地收回。
半晌,他用力摇头:“不是的殿下,不是的。只是君洮面色冷肃,不似玩笑,字字笃定,我便以为你二人有情……”
他眼眸慌乱地眨动一阵。
宋君洮,又是宋君洮。
姚蓁眼前,一会儿是他清冷自持、禁欲端方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将她堵在墙角,炽热的手心按着她的腰。
她没由来的气短烦闷,手指扣住桌角,脱口而出:“那你可曾问过我?”
她声音骤然低下去:“琼林宴后,我曾差人送给公子一张信笺,此去已近期年,公子应已拆开看过……”
说到这里,她看向秦颂,目光哀哀,流露出几分真实情绪:“为何迟迟不曾予我回应?”
怎知,她的视线里,秦颂缓缓皱起眉头,眼中一片茫然:“什么信笺,咏山从未收到过公主的信笺。”
见他面色凝重,语调笃定,不似撒谎,姚蓁心中一咯噔。
她忽然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她要找姚蔑。
…
随姚蓁一同去秦颂院落的小侍女,被她远远落在身后。
公主长长的天水碧色裙裾,因为过快的步伐,漾出一道道波纹,犹如盛开的一朵素色菡萏。
她虽走得急,身形依旧稳,鬓边垂珠几乎没怎么摇动。
一入寝殿中,她便沉声要召姚蔑。
宫婢从未见过她面寒如冰,阴翳满眼的模样,忙不迭将姚蔑唤来。
姚蓁看着眼前惶惶的幼弟,面色稍缓了一些,抬手将殿门合拢。
她缓了一阵,至今胸口气息地起伏不再那么剧烈,才轻声问:“蔑儿,你可还记得,去年皇姐托你送的那张信笺?”
姚蔑点头,眼眸亮闪闪的:“当然记得哇!”
姚蓁心定了定,旋即又提起:“你将它送到何处去了?”
姚蔑道:“给宋哥哥了哇,皇姐自己说的,给宋郎。”
姚蓁呼吸一窒,身形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沿。
她尾音发颤,难以置信:“怎么送到宋濯那边去了,我那时不是说……说……”
姚蔑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也跟着揪心起来,回忆一阵,道:“皇姐那时好似是饮了一些酒,轻声说了一个名字,我没听清;再问时,皇姐口中只喃喃着宋郎,我便送去宋哥哥处了……”
她们姊弟二人,轻声说着话,没注意到,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顿足在殿门外。
姚蓁身形踉跄,双手皆紧紧扣住桌角,好似丢了魂一般,又像大风中逆飞的蝴蝶,摇摇欲坠。
怨不得姚蔑会常常打趣她与宋濯,怨不得宋濯的态度会如此古怪,怨不得他会问她为何不叫他宋郎,怨不得期年以来,秦颂待她依旧疏离。
是她愚钝,这般多的古怪之处,她竟未能早些发觉!
她目中苍凉,半晌,喃喃道:“蔑儿,你可知,此颂郎,非彼宋郎。我心心念念的郎君,并非你所以为的那个。”
姚蔑目光追随着姚蓁,好似听懂了什么,又好似没听懂什么,愣了愣,瞳孔微缩,与姚蓁的目光撞上。
姚蓁紧抿着唇,轻阖双眸,睫羽颤动。
她低声道:“你且出去,让皇姐静一会儿。”
姚蔑应声退下,脚步声渐渐远去,推开殿门。
他脚步忽然一顿,似是倒退几步,带动一旁的灯架倒下,发出一声锐响。
姚蔑倒吸一口冷气:“宋……”
姚蓁蹙眉睁开眼,有些不耐道:“怎么了?”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殿门打开,一身苍青色衣着的宋濯,逆光站在门外,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浓长睫羽看向她,眼眸恍若一泓被搅动的深潭,深不见底。他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姚蓁脊背一寒。
便见他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然而那双眼眸仍旧一片冷寂。
他盯着她,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姚蓁下意识地想转身逃离,却似被他目光钉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宋濯停步在她面前。
温声道:“姚蓁。”
“再说一遍,你的宋郎、你的心上郎君,是谁?”
手心覆盖在脸上,冰冷的宛若才捧过冰块,姚蓁被他的手冰的战栗一下,眉心微蹙,将他的手捧在手中,担忧道:“手怎么这般凉——”
她尾音未落,忽然归于无声。
宋濯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下颌,几近凶猛地吻住她的唇,将她余下的话堵在唇舌间。
第 76 章 攻势
他吻地太急、攻势太猛,姚蓁始料未及,后倾一下,小腿磕在桌案上,茶盏被撞得震颤,“咣当”两声脆响。
屋舍中尚且存有几名仆役,听见动静,抬眼望过来,见此一幕,皆是目露惊诧,而后识趣地悄然退下去。
姚蓁紧抿着唇,将湿红的唇角抿得隐约泛白。
她睫羽扑簌扑簌地颤抖,一声不吭,捏着话本子的手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在宋濯的目光攻势下,她有些透不过气,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用力的摇摇头。
宋濯双手交叠,手心朝上,拇指时不时触碰在一处。
他似乎并不着急,面色还算平和,静静等待她说。
然而细看之下,可以察觉到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此时正在微微扭曲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鲜活的仿佛马上要挣脱肌理的束缚。
两人目光各自偏移,分明没有对视,却无端隐隐成对峙之势。
蓦地,殿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
方才巨大的重物落地响声,惊动了姚蔑。
他小跑着入殿,张皇失措:“怎的了怎的了!”
殿中二人齐齐向他看去。
宋濯沉声道:“无事。”
姚蔑担忧他们,便上前查看。
才走近两步,他察觉到一阵奇异的氛围正弥漫在面前这两人之间,忙急急刹住脚步。
宋濯淡然看他一眼:“殿下去看看,偏殿是否还在漏雨。”
姚蔑如释重负,快步走入偏殿,姚蓁紧抿着唇,目光追随。
他在殿中略一停顿,折返回来:“不漏了!”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言语之间满是对宋濯的崇敬:“宋濯哥,你好厉害!”
宋濯轻轻应了一声,旋即道:“臣与公主有话要说,还请殿下,先行离开片刻。”
姚蔑眨眨眼,连声应好,阔步走到殿门外,甚至,贴心地将门扇阖紧。
阖紧前,他驱散外面宫人的声音隐约传进来:“走走走,都歇着去罢!”
姚蓁盯向那扇门,眸光中水色越发浓重,唇亦抿得愈发紧。
门阖紧的瞬间,殿中霎时一片晦暗。
支摘窗直起一些,隐约透出一些亮光。姚蓁缓了一阵,才渐渐能视物。
她敏锐地察觉到,宋濯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缓声道:“给我。”
殿中空荡,几乎没什么摆件器具,门一阖紧,他的声音被放大许多,空灵地撞在一处,泠泠的冷。
黑暗放大了人的五感。
亦壮大了姚蓁的胆量。
光线晦暗,她看不清宋濯的脸,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但味道极淡,无足轻重,对他的畏惧便减淡了许多。
于是她用力捏着话本子,收入袖中,努力端起公主的架子,冷声对他道:“为何给你?”
她颤着手起身,脊背端得笔直笔直,欲从他身侧绕出去,走向殿外。
宋濯默不作声。
他高挑的身形堵在桌案外与墙壁之间、唯一能走出去的通道之中。
她走过来时,他丝毫不避让,微微垂首,目光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她瑰丽的裙摆打着波纹,搭上他一角竹青色的衣袍,属于她的香气渐渐在房中弥漫开来,像一团细软的渔网,又似温柔的水波,争先恐后将人缠绕住。
——她过不去。
于是她低声道:“让开。”
宋濯屹然不动。
她的尾音略略有些发颤,又重复一声:“……请您让开。”
距离太近,姚蓁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没由来的,她心跳砰砰,手将手册攥的更紧了一些。
这宫殿太过空旷,落针可闻,两人衣袂紧挨,她总疑心,自己剧烈的心跳会被他尽数听了去。
于是她匆匆后退一步,后腰虚虚抵在桌角之上。
蓦地,宋濯身形晃了晃,猝然向前倾身,冷冽的气息,以摧枯拉朽之势,涨潮般汹汹而来。
姚蓁眼眸睁大一瞬,竭力向后弯折腰身,整个绷紧地犹如一张拉满的弓。
下一瞬,他倾覆而来,将她整个人压在桌案之上。
她侧腰被桌角略略硌到,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呼。
混乱之中,姚蓁感觉一只修长的手护在了自己腰后,旋即宋濯的身躯重重压上来,与她紧密贴合在一处。
她纤细的小腿,隔着几层布料,与他的腿紧挨着。
倾倒之时,她如溺水之人一般,无措地挥着双手,欲寻得凭依。天旋地转之间,目眩不已,却伸手打偏了他玉冠。
玉冠冰凉,掠过她指尖,沉闷地落在地上。
他的墨发流水般散开,冰冰凉凉,滑了她满手,顺着她的手腕滑落,与她铺散在桌面上的墨发流淌在一处,荡漾摇曳,纠缠的发丝间泛着粼粼的波光。
姚蓁的双手,交缠着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之后,被他压着,浑身提不上力气。
先前紧紧攥着的话本子,重重磕到了地上。
她交叠的手臂压着他下倾,宋濯的鼻尖撞到姚蓁耳后,喉间溢出一声不大明晰的低哼。
他鼻息温热,抚在姚蓁耳侧,两人身躯贴合,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气息起伏。腰间一双滚烫的手,似有若无地抚摸着她。
她轻哼一声,腰肢一软,下意识地缩了缩,高挺鼻尖顺着滑腻的脖颈,一路滑到光衤果的锁骨。
两人皆是一僵。
宋濯气息波动几瞬,很快回过神来,自她软塌的腰身后抽出手,缓缓直起腰身。
两人头发纠缠在一处,他起身,目光沉沉,整理着歪斜的领口,缓缓后退。
她腰身尚还酥麻着,头皮忽而一痛,纠缠的头发拉扯,她被迫起身,手指扣住桌沿,稳住身形。
她讷讷的,嗓音轻柔:“方才……”
宋濯亦沉声开口:“方才……”
姚蓁倏地住了口,
宋濯浓长睫羽垂下,顿了顿,继续道:“方才,公主踩到濯的外袍了。”
“啊。”姚蓁猛然抬头看他,短促喃喃,忆起方才,耳根发烫,又垂下头去,“……实在对不住。”
宋濯目光缓缓垂落,目光定格在姚蓁足旁,那儿静静躺着一册书。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微动,将那册话本子挑起,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
册子外封靛蓝,正面端正地写着两个字——《孟子》
乍一瞧上去,似乎很正常。
宋濯眉尾微微挑起。
不对,重量不对。
《孟子》他极其熟悉,这种材质的纸张,订成的《孟子》,绝不会这样重。
姚蓁方才心跳怦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感觉到头发似乎在动。
待她回神时,宋濯已将话本子捧在手中,借着支摘窗透出的一线光亮,随手翻开一页。
姚蓁神色微变:“别……”
毋用宋濯刻意,书页便自己缓缓翻到一页。
宋濯目光垂落,指尖抚了抚,发觉这页纸的折损程度较之其他页更甚,应是被人常常翻看。
他定睛看去,旋即眉头微蹙,看向姚蓁。
姚蓁眼睫慌乱地眨了眨,欲上前抢夺回,他轻轻侧身避让,温声念出上面的字:
“欲君相怜爱,淡画胭脂霞;裙钗遮不住,酥手如嫩芽,低语咿呀……
他眉心蹙紧,顿了顿,继续念道:“枝丫疯涨,攀附郎君颈上,硬立如墙。香腮雪裁,眉眼韵媚儿。疾风骤雨承不住,袅袅纤腰若蒲柳,双唇含贴,丁香交缠,娇笑问檀郎:宋郎君……娇娇消魂否?”
念到“香腮”时,他已放缓声调,察觉到不对。
可方才看到的字眼却怎样都无法从脑海中挥散掉,他视线不受控制的继续看下去,唇微微开合,继续缓声念。
他念到宋郎君,声音猛地一顿,来不及将这一句完整的话念完,便倏然阖上书册,烫手般的托在手中。
姚蓁目露惶惶,终于寻得了空闲,提着裙摆上前,欲从他手中取回话本子。
宋濯仅仅出神一瞬,她上前时,他已迅速反应过来,将拿着书籍的那只手负在身后。
姚蓁扑了个空,径直扑入他怀中。
她似乎是有些羞恼,音调微微拔高,又恐惊殿外人,音量放的极低:“还给我!”
她的双手攀在他的双臂之上:“你还给我呀!”
宋濯道:“休想。”
他身姿颀长,手臂亦修长,姚蓁伸长手指,亦不能及。
秘密被人发现,姚蓁羞恼至极,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一时顾及不到什么礼仪礼节,公主的端庄荡然无存。
够不到他的手,她停住动作,抬眼看他,眼底愠怒。
宋濯浓长睫羽垂下,淡然与她对视。
姚蓁沉声道:“给不给我?”
宋濯目如寒冰,缓缓摇头。
姚蓁气息不稳,胸脯起起伏伏,盯了他一阵,忽然伸手揪他散乱在胸口的一缕发:“给不给?”
她全然忘记,两人的发丝还紧紧纠缠在一起,揪住他长发的同时,她头皮一痛,旋即不受控制的,额角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之上,霎时便眼泪汪汪。
昏暗的殿中,她瘫软在他怀中,眼泪汪汪,眼尾绯红,痛的轻哼。
蓦地,宋濯从胸膛中溢出一声低笑。
“公主想要什么?”他低声道,“是‘孟子’,还是那淫。词。艳。曲?公主便是这样习书的?”
他骤然挑破,姚蓁又羞又委屈,低埋着脸,尾音隐隐带着点哭腔:“你也看了,你还……你还念出来了!你枉为君子!”
宋濯闻言,面色骤然冷下来。
他将话本子随手丢弃,目光沉沉盯着姚蓁的头顶。
良久,喉间低低溢出一声喃喃:“枉为君子么。
“双唇相贴……要试试么?”
姚蓁泪眼婆娑,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抬头:“嗯?”
宋濯抚了抚她垂落的发,看她潋滟的眼眸、绯红的眼尾,在她懵懂的目光中,将她的碎发挽在耳后,伏在她耳侧,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垂上。
如同情人之间亲昵一般,他嗓音低沉,轻声耳语:“公主,怎么不唤我宋郎了?”
姚蔑长叹一声,哀愁万分。
姚蓁听了这番对话,思绪却猛然陷入混乱之中,慌乱地后退半步,脑中隐约闪过什么念头,然而她未能捕捉住,便对上一双清冷如霜雪的眼眸。
宋濯偏头睨着她,温声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臣自当,竭力找寻公主。”
第 77 章 除去
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分明他的面容温和,姚蓁浑身的血液却宛若凝固,说不出半个字,唯有脑中思绪仍在飞速地倒流,眼前闪过许多画面,被她捕捉。
她忆起宋濯即使带她出府,所去之处亦是偏僻不已的佛寺;忆起出门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