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娇-第7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蓁手指紧紧扣住镇纸纹路,不语。
宋濯思忖一阵,缓声道:“不是公主自己购得。——是他人送的罢。”
他一语中的,姚蓁手猛地一划,指甲擦过石质镇纸身,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宋濯淡然道:“濯猜对了。”
他忽然变得咄咄逼人:“送你书册之人,是男是女?公主既不愿与我贴唇,莫非是想与送你书册的人相贴?”
边说着,他便往前迈步,步步紧逼,将姚蓁逼退至墙角,再无退路。
他墨发披散,眼底晦暗,眼眸闪着寒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然而声音还算温和:“——那个人,是谁?”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抚在她涂着口脂的唇角,温声询问:“是谁?”
这样的他,姚蓁从未见过,心悸不已,身躯抖得厉害,仓皇摇头,发尾晃荡出一圈圈涟漪。
宋濯单手钳住她玲珑下颌,修长指尖抚到她的唇上,犹如采蜜之蜂,短暂停留,便将嫣红唇瓣弄花,唇珠被蹂。捻。地凌乱。
姚蓁吃痛,伸手推他,剪水眼眸中雾气渐重。
宋濯垂眸,沉沉看了她一阵,她依旧在推搡他。
他蹙眉,另一只空置的手抚上她的腰身,从她腰后穿过。
他用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指缝流淌过她的发丝,手指合拢,宛如钢铁浇筑,紧紧捏住她的腕骨,将她整个人牢牢镶在自己怀中,令她无法动弹。
她不愿说,宋濯也不再逼问,低声唤:“苑清。去查查,公主近日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姚蓁猛然僵住,心跳剧烈,恐苑清当真神通广大地查出些什么来,一时心神大乱,急道:“你且……你且松开我,我言于你!”
宋濯松开手,神色淡然,静静听她说。
姚蓁抿抿唇,轻声道:“是秦颂公子。”
她忆起宋濯方才说过的话,面颊发热,顿了顿,找补道:“我托他购来的。”
宋濯睨着她。
她神情平静,不似说谎。
他的胸口却无端泛起了一阵令人不适的浪潮,这种陌生怪异的情绪,是他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他轻蹙眉头,手指试探般地抚上自己的胸口,若即若离地触了触,浓长睫羽低垂下去,似是在沉思。
半晌,姚蓁听见他喃喃道:“他是不是,也看过书册的内容,也将那些……
顿了顿,他声音低沉了几分,继续道:“将那些香。艳。靡。丽的字句念给你听?”
他说的是什么话!
姚蓁气恼,胸脯剧烈起伏,颤声道:“公子在、在说些什么?”
不待姚蓁继续说下去,他用忽然用手指抵住了姚蓁的唇,将她按在墙上。姚蓁闷哼一声,噤声,他转头看向殿门口。
紧阖的殿门外,秦颂左右张望一阵,竟未望见一个可供役使的宫人,心中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
他目光落在眼前铜环上,顿了一阵,缓缓叩动门环:“殿下,您在吗?秦咏山求见。”
他静静等候着,眼眸眨动两下,眸中融出几分温雅无害的笑意。
殿中静默一阵,旋即传来一声极其冰冷的男声,缓缓道:
“咏山兄。进来罢。”
…
秦颂从未料想到宋濯在公主寝殿中,一脸茫然,将殿门打开一道缝隙,推门进去。
殿中空旷旷的,他抬眼打量,只瞧见宋濯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书卷,眼睫恹恹垂下,似乎是在习书。
秦颂眉头轻皱了下,心中疑惑,然而不敢问出口,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缓步行至书桌前,隔着一方桌案,问宋濯:“君洮怎么在这儿,殿下呢?”
宋濯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秦颂的目光与那幽深漆黑的凤眸撞上,霎时没由来的背脊发汗,汗毛倒竖!
他讪讪问道:“怎么了?”
宋濯已将眼眸重新垂下,缓缓摇摇头:“公主不在。”
秦颂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殿中光线晦暗,他借助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他。
那张脸依旧如从前一般冷淡,宋濯垂眼,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书册,并未有什么异常。
秦颂眨眨眼,绕过桌案,走到宋濯身侧,脚底忽然踢到了什么物件,那物件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沉闷的锐响。
秦颂听得牙根发酸,定睛看去,竟是一顶玉冠。
他猝然抬头,想起何处不对劲来,目光落在宋濯披散在肩头的墨发上。
宋濯神情依旧淡然,看书册时,手指不时拂过自己的下颌,极其专注的模样,恍如未见他所做、未闻他之声。
他总是这般,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他生来如此耀眼,合该夺目,合该目中无尘。
秦颂心中有一口气闷着,回想起不久前,他去他院中,瞧见奴仆将一沓衣褥丢弃,在衣褥堆顶上的,赫然是他前几天用过的那张帕子。
他没由来的气短,即使知道宋濯性喜洁,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仅仅使用过一次、洗净后才归还的帕子被随手丢弃,心底依旧无可避免地愠怒。
他立在宋濯身后,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须臾后,宋濯才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他,温声问:“咏山前来,有什么事吗?”
秦颂捏紧袖中落下的一册话本,唇角漾出笑意:“并无什么要事。——公主几时回来?”
宋濯并未回答他,目光如水,轻轻从他身上掠过,顿在他的衣袖处。
他缓缓直起身,眼睫垂落,冷黑眼眸,似笑非笑:“咏山兄无事,我倒是有一桩事要与你相议。”
秦颂心头一动:“什么?”
宋濯手拂过桌案,将桌上的那册书拿起,扔给秦颂,眼眸骤然冷下去。
秦颂手忙脚乱的接住,仓皇间瞧见扉页上的字,心中咯噔一声。
他抬眼看向宋濯。
宋濯的脸此时被烛光完全映亮,俊逸容颜,昳丽眉眼,薄唇红艳靡丽,有嫣红的胭脂色在唇角晕染开,浅淡一道,蔓延至他的下颌上,与他冷清的神色格格不入。
秦颂手一抖。
他恍惚接着书册,目光紧紧盯着他脸上的那抹胭脂上。
宋濯将桌案上的话本子册,一本一本拿起,一本一本扔进他怀里。
声音也愈发寒:“公主年少,不知事。你就是这般误导公主的?”
…
秦颂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时,姚蓁被宋濯捂住唇,旋即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宋濯贴在她耳侧,似乎是说了几个字。
姚蓁没有细听,心中惶然,身躯微微发抖,生怕秦颂入殿后瞧见他们这般模样。
她用了些力气,猛然推他。
宋濯纹丝不动,又沉声说了两句别动,她不想听,用力挣扎。
混乱之间,唇似乎贴在了宋濯脸颊之上。
她无心顾及,在宋濯怔忪之际,推开他,疾步走入内殿。
她悉心装扮的妆容被他蹂花,又被他按在那处逼仄的角落,被迫听了许多那样奇怪的话,羞恼至极,匆匆找了张帕子湿水,用力擦拭着唇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人。
她分明是羞恼的,面色应当满溢着愠怒。可镜中的她却面色含绯,眼波潋滟,一颦一动,惹人怜爱。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自己。
姚蓁气息不稳,端坐了好一阵,平复起伏的心绪。
外殿没什么动静,她紧绷的思绪略略放松,直至脸上褪去那种异样的绯红,才起身步入殿外。
恰好瞧见,秦颂抖着手将怀抱着的一叠书册丢在地上。
她心中一紧,快步上前,顿足在两人几步开外,目光含忧,看着秦颂:“没事罢?”
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旋即她看向宋濯,眼中微含警惕。
秦颂呆若木鸡,半晌才讷讷道:“多谢公主,咏山,无事……”
他眼眸落在姚蓁脸上,视线凝滞,响起宋濯方才的话语,手又颤抖起来:“公主,臣有错,那些书册的内容臣未曾仔细看过,不知内容,对公主多有误导。臣、臣这便去自请惩罚。”
姚蓁目露茫然,看见他后心中的那一点欣喜被他疏离的话冲淡。
秦颂又看了一眼她,紧抿着唇,面色古怪,一言不发,绕开她快步走出殿外。
姚蓁目送着他离去,心中郁闷,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到秦颂身形远去,她颤着眼眸,转头问一旁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玉立若兰芝的宋公子:“你同他说了什么?”
宋濯不慌不忙,一本一本捡着地上散落的书册,直至将它们都收拢好,才缓声回道:
“没说什么。”
姚蓁自然是不信的,她也不欲追问,恐将他又惹得发癫,作出方才那样的事来,眼睫眨了一阵,转身欲离开。
便听身后的宋濯淡然道:“他问我唇上痕迹从何来,我便实话实说,说是公主的唇吻的。”
姚蓁猛然回头,见他正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薄唇,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竟一片坦然。
姚蓁气息不畅,指甲扣住袖口。
回想方才,竟寻不到应当该如何反驳他。——他唇下的那道胭脂,的确是她不慎蹭上去的。
宋濯垂眸看她,眼眸深深,将话本子全数拢在怀中,淡声道:“至于这些——
“没收了。”
他清点着抽屉深处的兵符,动作忽地一顿。
少了一枚兵符。属于吴地的兵符。
找到姚蓁时,她身上并无兵符;那群叛军手中亦未曾缴出。
——丢失的这一枚,恰好是吴地的兵符。
明灭绚丽的烟火透过窗,映在宋濯脸上。
他听着喧嚣的烟火声,沉寂许久的心脏,忽地突突跳动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姚蓁还活着的可能。
第 98 章 告急
临安的元日,习俗同望京并不相同。
新岁即将来临时,身为公主的姚蓁,往年会同父皇、母后,以及皇室诸多子弟,一齐行过年终祭祀仪后,举办除夕晚宴。宴中,除却丰盛的各类菜肴外,还须得食用饺子。
她心绪波动,气息不匀,胸口微微起伏,眼中泛着潋滟的光泽,手按着话本子,用力推向他。
宋濯用两根手指指尖抵住,目光沉黑粼粼,缓声应道:“我在。”
她是坐姿,而他立在她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案,宋濯睫羽垂落时,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微绯的面庞,似乎还有些愠怒。
——但她的愠怒毫无震慑之力,只单单令那双眼眸灵动了一些,整个人泛着平日里极少见的明媚鲜活。
而这样的她,现今只落在他眼中,仅属于他。
姚蓁抿紧双唇。
宋濯看着她分明愠怒到身躯微微颤抖,却仍旧克己地端着仪态,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情绪。
他忽然忆起,多年前的一场宫宴,他匆匆路过嫏嬛宫,瞧见她抱着被宫人打死的幼犬,满手鲜血,无措地跪坐在地上,目露惶惶,洁白裙裾铺成一朵花的形状,白花上血光点点。
她身躯纤柔,如同她手中那只幼犬一样,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击垮。
而今她已经是大垚最尊贵的公主,清冷矜贵,高不可攀,殊荣之盛,太子比之亦不能及。
从她身上,几乎再也寻不到当初那个小女孩存在过的痕迹。
宋濯浓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道浓郁的阴影。
他看着她。
知晓那个小女孩,依旧留存在姚蓁的骨血里。
幼时的她,分明怕极了他,也要强撑着上前,曲意迎合赔笑,恳求他救救她的幼犬。
如今她投怀送抱、若即若离,用着并不熟稔的手段,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这次她的目的,是他。
而她拙劣的演技,同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如出一辙,这是未曾改变多少的。
宋濯看在眼中,心如明镜,从未将她的伎俩,当作什么可以撼动他冷硬心肠的威胁所在。却在不知不觉间,难以自持地,对她无限纵容。
他目光稍冷了一些,眼底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与不解,指尖轻叩手底下的书册,淡然道:“为何愠怒至此。”
姚蓁怔了怔。
宋濯薄唇微启:“口是心非。”
闻言,姚蓁唇角绷紧成一道直线,眼中渐渐晕开一点泪意,缓缓摇头:“我没有。”
她眼尾绯红,眼波潋滟,瞧上去是那样的楚楚可怜,眼睫上沾着的一点水光,目光盈盈顾盼来时,足以让男人们为她疯狂。
那目光潋滟看向宋濯,两人对视。
宋濯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她知晓自己词穷,便开始示弱,企图用这种手段博取他的怜惜。
如若方才为拒,现今便为迎。
这样拙劣的手段——
宋濯平静地与她对视,眼眸中一片寂静。
她却不知怎地,眼中水色愈发浓重,抬眼看着他时,眼中盈满一汪水,眼尾挂着的一滴泪珠,摇摇欲坠。
宋濯轻蹙起眉头,心底缓缓腾起一股烦闷的情绪。
他将书册拿起,又搁在桌案上,指尖叩了叩书脊,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她在无声地落着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紧紧咬着下唇,哭到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即使是这样,她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仪态端庄,钗环不晃,如若不看她的脸,丝毫察觉不到她在哭。
宋濯察觉到她目光中隐隐含有的谴责,默不作声地挪开视线,又挪回来。
她这些日子里的刻意引、诱,以及对他一次次试探般的欲擒故纵,渐渐触及他的底线,令他无法再继续冷眼旁观。
未曾想,竟将看似威风的公主骇至如此。
他薄唇微抿。
姚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她只觉得宋濯莫名其妙,费尽心思,拐弯抹角地羞辱她,心中越想越委屈,眼泪便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公主许久未曾这般哭过,第一滴泪落下后,眼泪便如决堤之洪水,像是要把这些日子里受的惊吓与委屈全部哭出来。
她有心想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端正仪态,尽量体面的哭。
泪眼朦胧时,她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
那人冷冽的气息缓缓蔓延,姚蓁忽而想到昨日他对她做过的事,腰后一软,身躯轻轻颤抖起来。
她抬起眼,透过泪水,瞧见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俯身朝她靠近,姚蓁又是一颤。
旋即一只微凉的手抬起她的下颌,眼角的泪水被人用帕子缓缓擦拭掉。
她嫣红的唇边亦沾着些泪,唇瓣上泛着水色,被帕子按压着擦拭干净。唇瓣敏、感,带起一阵微细微的战栗。
那人的身影,在她眼中缓缓清晰起来。
宋濯眼睫低垂,眸色晦暗,面色冷肃。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过来,眸色冷黑如玄冰。
姚蓁被他一看,眼中又氤氲出许多水色来。
宋濯眉心微蹙,嗓音微冷:“别哭。”
他惹了她,还这样凶。
姚蓁抿紧唇,怒气将泪意冲淡了些,冷着脸将他的手推开。
她用了些力气,手打在他的手上,发出一声脆响,在空旷的殿中格外清晰。
宋濯微怔,看向自己的手,旋即脸色变得极冷,眼神晦暗幽深,如同被搅乱的夜色。
姚蓁亦没料到会如此响,愣了一下,见他沉默不语,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怕他,泪亦缓缓止住。
宋濯居高临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姚蓁巴不得他走,
可她心中犹有顾虑,便问道:“明日还要检验功课么?”
宋濯足尖一顿:“再说。”
便离去了。
*
姚蓁独自一人在殿中坐着。
她得了空,心中惦念着自请受罚的秦颂,缓了一阵后,便去想着去秦颂的院子中寻他。
她去时,隐约有朗朗的读书声从秦颂的屋舍中传来。
离得近了,她辨认出,秦颂在诵读的是《诗经》中的《关雎》篇。
他声音如清风朗月,传入她耳中,姚蓁怔了怔,顿住脚步,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为何要诵读这个,是否是因为心有所悦之人?
婢女通报一声,将门推开。
姚蓁甩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端着仪态走进去。
屋舍中几扇支摘窗大开,光线却不怎么明亮,姚蓁顿足在门前,目光找寻一阵,才发觉秦颂正坐在与门同侧的窗子前看书。
瞧见姚蓁,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
姚蓁落座,与秦颂面对面地坐着。
她用余光悄悄看着秦颂。
他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衣裳,模样俊秀,面色温和,与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又抬手将堆叠在桌案上的书收拾整齐。
与他相处时,犹如清风伴身,姚蓁的心房霎时被那一阵清风鼓满。
侍女端上来一壶茶,秦颂拢着袖子为她倒了一杯,起身放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