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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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上门,下去准备看着灶火,推开门就看到容衍坐在灶前,炉膛里的火旺旺的,锅里的艾草水滚沸。
“是不是该轮到给我洗澡了。”暖红色的炉火下,容衍眼底的那抹寒潭似乎全都化成了水,随着火光荡漾。
白天被压下的那点小心思又开始泛起,挠抓着他的心口。
宁长风搬下浴桶,往里头一瓢一瓢舀着艾草水,口不对心道:“你自己洗,我还要煮粽子。”
容衍蹙了蹙眉,看向自己双膝:“可是我行动不便——”
宁长风:“……”
他认命地走过去,替容衍除了衣衫,将他抱到掺好的艾草水里,接着起锅烧水,把粽子丢进去,盖上锅盖,全程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
“长风,帮我解下发绳。”那要命的居然还叫他。
怕他冷,宁长风在浴桶旁架了两盆炭火,水又烧得热,此时容衍大半个身体泡在水里,露出的脸白里透红,鼻尖沁着汗珠,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人间殊色不过如此。
宁长风:“……”
他再次认命地走上前,替容衍解开发绳。如墨青丝散开,在宁长风手中滑走,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容衍时那把凝着血块的干枯发丝。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小半年了。
容衍的手抓住了他的,抬起的眼眸如墨如星,他翻开宁长风的手掌,于掌心印下一吻:“一起洗吗?”
宁长风脑子“轰”地炸了。
但理智让他勉强挣扎了下:“不行,万一你又受凉——”
话音截然而止,因为容衍手下一个用力,只听“噗通”一声,宁长风被毫无防备地拉进了水里。
水声哗啦中他听到容衍模糊的声音响起:“先前你问过我喜欢什么样子的还记得么?”
耳廓被细密地吻着,宁长风觉得自己好像快失聪了,耳廓热得发烫,导致他听什么都有些飘渺。
“见色起意的——从来不止你一个。”
……
到最后粽子熟没熟不知道,反正两人闹得挺晚的,浴桶里的水都下去半桶。
于是当景泰蓝一大早满怀期待地揭开锅盖,看到的是半生不熟的粽子时,整个人都委屈了。
尤其这种委屈在他叫了半天门那两人都不开门时,小家伙憋着泡眼泪坐在门槛上,默默地伤心上了。
“唔,是不是景泰蓝在叫我们?”昨夜做了太多次,宁长风这种体格都有些遭不住,难得睡过了头。
容衍这个罪魁祸首反而盖住他眼睛,忍不住亲了下面前的薄唇:“无事,小孩子咋呼,让他自己玩,你再睡会儿。”
唇上传来温软触感,宁长风朦胧的意识才有些回笼,一并回笼的还有昨晚混乱的记忆。
最后他们怎么滚上床的都不记得了。
容衍这条大尾巴狼哄着他都干了些什么事……
思及此,宁长风拧了一把被窝里某人的腰。
“哎,疼。”容衍腰猛地一弹,躲开宁长风的魔爪,笑问道:“大清早作什么掐我?”
宁长风曲起手臂枕在脑后,侧躺着看他,表情还挺不忿:“不是不能动么,我看你腰挺好,合着昨晚全是在哄我呢?”
容衍笑意更深,他也学宁长风的样子枕起头看他:“为夫是双腿有疾,别的地方行不行你还不清楚么?”
宁长风:“……”
的确,很行。
他别开视线缓解了一小会,容衍也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的一缕长发。过了一会,宁长风搭在他腰上的手开始往下摸。
容衍语气迟疑:“大清早的,昨晚没喂饱你——”
他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宁长风一路往下摸到了他被粗钉死死楔住的膝盖骨,语气放得前所未有的轻:“疼么?”
容衍膝盖一颤,调笑的表情僵住。
宁长风的手掌干燥温暖,他却像被烫到一般,那股高温透过他的掌心一路往上,直烧到他的心口,刹那燎原。
于是他把不疼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有一点。”
他说有一点,那就是很疼了。
宁长风眼里的心疼遮不住地泛滥开。他亲了亲容衍没什么血色的唇,郑重呢喃道:“我会治好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门槛上默默委屈的景泰蓝:谁来看看我呜呜呜
第20章
等两人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娃娃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卧房门一打开,宁长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台阶行,听到动静连忙抹了抹眼睛,转身叫了一声:“阿爹,阿父。”
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哭过。
宁长风脸上闪过错愕,几步走过去蹲下。身问道:“怎么哭了?”
在他印象中景泰蓝一直是那种皮实好养的孩子,随遇而安,不矫情,生活中很少看到他掉眼泪的样子。
景泰蓝连忙低下头后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哭——啊——”
他只顾着往后退,没提防后面的台阶,一脚踩空,眼看着人要滚下去,幸好宁长风一把拉住了他。
等站稳后,他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哭腔更重了:“我就是……就是饿了,我,我去烧火。”
说完甩开宁长风的后,飞也似的跑了。
宁长风扭头看了一眼容衍,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迷惑。
今日景泰蓝沉默乖巧得不像话。
宁长风做饭他烧火,宁长风挑水他浇菜,一个不留神他竟然洗起了衣裳。
“不用你洗,去玩吧。”宁长风把他从矮凳上拉开,看着眼前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孩又好气又好笑。
三岁多的小孩能有多大劲儿,平时叫他干活只是锻炼他而已。
谁知景泰蓝一听眼眶又红了,一副不给他活干就极委屈的样子。在山上住了小半年,他的手早已不复先前的白嫩,而是起了薄茧,脸蛋倒还是一如既往地粉雕玉琢,噙着泡眼泪时显得楚楚可怜。
宁长风心里过意不去,指着菜园子道:“算了,你去帮我拔草吧。”
景泰蓝点点头,一抹眼泪麻溜儿地去了。
家里的事情办完,宁长风带上猎刀,背起长弓,对正坐在窗前练字的容衍道:“我要去西南边的山拗子一趟,估摸得两三日,你和景泰蓝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他记得自己的承诺,往后出门都会报备。
容衍落下“风”字最后一笔,替他整理了下衣裳,仰头望着那张俊脸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领。
宁长风从善如流地低头,与他接了个告别吻。
“我们在家等你。”
“嗯。”
出得门来,宁长风想了想,还是朝菜园里正撅着屁股拔草的小孩儿喊了一声:“我去打猎了。”
景泰蓝抓着把带根的野草抬起头,向前几步似乎想要跟上,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小声咕哝道:“哦。”
*
宁长风此行打猎是辅,找一种名为坤草的草药为主。
张生华之妻临盆在即,胎儿却是倒生的,为了此事张生华用了许多方子也不见效,听闻黔南山脉腹地有一种草药可使胎儿在腹中自行正过来,便央托宁长风来寻。
宁长风一看图纸,恰好他打猎时见过这种草,可不巧了。
山中凶险,越往里走越不能掉以轻心,宁长风先还用了轻功,几步点跃便能行一大段路,到后来也不得不徒步行走,林子里遮天蔽日,投射下的光线在堆叠而成的落叶上形成一个个光斑。
夜晚宁长风便躺在树枝上休息。朦胧月光落在他身上,他有点想容衍了。
……
宁长风前脚刚走,容衍便出现在菜园旁,冲景泰蓝招了招手。
景泰蓝不情愿地来到他身边,小脸板得笔正,白嫩的手臂上有被青草割出的一道道红痕。
容衍目光在那些红痕上落了落,对他说:“把手洗了,跟我过来。”
说完驱动轮椅来到院子里,那里横着几根他让宁长风砍回来的竹竿,不大,才拇指粗细,临走前砍回来的,竹叶都翠绿得很。
景泰蓝埋头跟在他身后,猝不及防鼻子撞到轮椅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被容衍目光一扫,又憋了回去。
“把竹叶和分叉的枝条都削了。”他扔给景泰蓝一把匕首,长不过手掌,通体呈漆黑色,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是宁长风专门送给他防身的。
刀把上刻了三道波浪形的竖线,宁长风告诉他是风的意思。
景泰蓝捡起匕首,默不作声开始削枝条。
他人小,力气也小,小枝桠倒也罢了,底部的粗枝哪削得动,可这孩子也是个倔的,腮帮子都咬碎了也不肯求救一句。
容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宁长风不在时,他总是这个样子,眼尾下撇,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又有些厌世感。
景泰蓝已经跟一根枝桠较劲了一刻钟,他咬着嘴唇,明明手掌都被磨破了,却半点都不肯服输。
容衍声音冷淡:“为何不求助于我?”
景泰蓝眼眶通红:“你故意的!”
容衍:“既然知道我故意为难你,为何还要去做?”
景泰蓝换了方法,他把竹竿立起来,借助自身力量用脚去踩那根枝桠:“才不是听你的话,我本就可以做到!”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竹枝“咔擦”一声终于断裂。
景泰蓝丢下光秃秃的竹竿,“哼”一声看向容衍,仿佛扳回一局的大将军。
容衍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匕首,捡起另一根完好的竹竿,只见他两指夹着刀刃上下翻飞,很快竹竿就被他削得干干净净,不损丝毫。
景泰蓝目瞪口呆,在容衍看过来时赶紧扭头,又“哼”了一声,这次是不服气的。
“有傲骨是好事,空有傲骨却是糟糕透了。”
景泰蓝撇嘴:“我知道,君子顺势而为嘛,你说过的。”
容衍削竹枝的手指顿了下来,抬眼问他:“我还说过什么?”
景泰蓝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摇头:“我们不熟,没说过几句话的。”
容衍转着手里的匕首,挑眉:“小崽子,骗起人来一套一套,这会跟我说不熟?”
景泰蓝小身子一抖,连忙撇清关系:“真不熟!皇——祖父被刺之前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听到“皇”字时,容衍心头一跳,突然就没兴致问下去了。
他身体往后仰去,垂眸望着被自己削磨光滑的翠竹,已经有了笛子的模样。
景泰蓝小心翼翼觑着他,不知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今天的容衍让他有些害怕,就像他无数次在皇祖父身边看到他时的样子。
他往前小小地蹭了两步,试探般地问道:“你不开心吗?”
容衍抬起眼皮懒懒睨了他一眼:“你不开心?”
景泰蓝犹豫开口:“开心。”说完又愁眉苦脸:“可是我没有用,你说过无用之人是会被丢弃的。”
原来今天一直闹别扭是因为害怕被丢弃啊。
容衍心中一动,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景泰蓝的话剖出了另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自己。
他在成型的竹笛上刻下自己的字,垂眼在心里道:我不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别怕,统领三千绣衣史的容大人你怂什么!
第21章
找到坤草回家时,已是三日后。
落日如流金扑洒在竹楼上,远远便有笛声悠扬传来,是一曲江南小调,景泰蓝趴在门口写容衍给他布置的算数,眼尖见到宁长风便把笔一扔,小旋风似的扑过来。
宁长风一把接住他,将他抱起来。
“阿爹你可回来啦!”景泰蓝眼泪汪汪向他控诉容衍的“暴行”,却被宁长风弹了个脑瓜崩儿:“让你做功课是为你好,尽会偷懒耍滑。”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把他放下,而是抱着进了院子。
景泰蓝揉揉额头,撅起小嘴想道:他才不要读书认字呢,他要在山里做个野小孩。
“回来了?”容衍放下竹笛,帮着他卸下货物。
“有些重,你帮我烧水去吧。连着几日未洗澡,一身的臭味。”宁长风让开他,作势闻了闻身上的衣裳,笑着说道。
容衍也笑了,边往灶房走边道:“水是热的,我给你拿套衣裳去。”
洗完澡神清气爽。宁长风没让容衍做饭,而是自己将猎来的野山鸡合着山里采的野菌子一锅炖了,那叫一个鲜香味美,馋得景泰蓝连干了两大碗饭,连容衍都多夹了几筷子。
饭后借着油灯检查过景泰蓝的功课,这才洗漱睡下。
竹楼内陷入静谧。
景泰蓝躺在床上,小手指攥着被角,翻来覆去睡不着。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坐起,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才放松。
“阿爹。”他揉着眼睛,假作被吵醒的样子。
小孩子的动作哪能瞒得过宁长风,他走到桌边点亮油灯,将端来的野桑葚放在桌上。
“给你带了点山里的果子,来尝尝。”
景泰蓝圾着鞋下床,坐在长凳上拣了几颗便不吃了:“我吃不下啦,留给阿父吃。”
他人小,心眼却不少。知道宁长风在意容衍,便会刻意以这种方式讨好他。
宁长风粗心惯了,若不是被提醒恐怕都想不到这一层。
不知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么敏感的孩子?
他拣起一颗最大最紫红的桑葚果喂到景泰蓝嘴边:“给你阿父留了,这是专门给你的。”
熟透果子的鲜香气息萦绕在鼻端,景泰蓝鼻子耸了耸,试图将它推回去:“那你吃——唔——”
趁他张嘴的空隙,宁长风一把将桑葚果塞进了他嘴里:“吃吧你,这东西我在山里都吃吐了。”
酸甜的汁水爆裂在口腔,景泰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咕咚”吞了下去。
好吃。
听宁长风这么说,他终于不再收敛,没一会儿粗瓷大碗里的桑葚就下去小半层。
看着小鸡啄米似的小孩儿,宁长风内心一时有些复杂。
“景泰蓝你记住,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是谁的附属品,更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烛光下小孩儿抬起脸望向宁长风英俊笔挺的眉眼,目光怔怔。
……
“回来了,叫我好等。”房门轻响,容衍从床上坐起,昏黄灯火照亮室内一隅。
“嗯,掉金豆子呢,才睡着。”宁长风脱了外裳,躺进被窝里,满脸无可奈何。
其实小孩子的泪腺连着大海吧,怎么哭起来无穷无尽的呢。一边哭还要一边抽抽搭搭让他保证永远不抛弃他。
宁长风又气又心疼,不知道三岁多的娃娃哪来那么多心眼子,一哄便哄到大半夜。
其实也不算哄,就是景泰蓝哭,他在一旁陪着,后来哭着哭着娃自己睡着了,他才偷偷离开。
身边响起低低的笑声,接着容衍便欺身靠近,呼吸拂在他耳边,痒痒的。
“我可听见了,你还喂他吃桑葚。”
他这话说得轻柔,尾音扬起,像把小刷子在心头轻轻一撩。
宁长风捉住他的手,咂摸着话里的意味,挑眉:“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容衍笑了笑,昏黄灯火映着他的眉眼,眼中满满当当一个宁长风。
他开口,嗓音温温沉沉:“我若说是呢?”
……
第二日,宁长风带着找到的坤草去了张生华家。
“谢天谢地可算找着了,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是有任何我能帮得上的,定在所不辞!”捧着那几株药草,张生华就差给他跪下了。
自古以来女人生产便是走鬼门关,更遑论胎位不正。张生华为了爱妻四处奔波求药,宁长风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叫他怎能不感激。
“别说这些。”宁长风挡住他还要喋喋不休的话语,从牛车上拎下一只笼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