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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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扒光了前往探路的船员身上的衣服,还要上船抢食物,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流血冲突,这才被武力震慑住了。
陈璟用船上的日用品给他们交换了玛瑙石、红珊瑚等一些珍奇物品。
不过没有发现宁长风所描述的红薯作物,他准备顺着航海图再往南走走。
“信中提到那些异人族群有个首领,提出可以用部落里的珍宝和交易船员们身上穿的麻衣,问我们能不能供货。”
宁长风心中升起一丝违和感,照理说陈璟开着明月这么大一个商行,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供货渠道,这示好未免太显而易见了。
难道是因为他给了那张航海图所以心存感激?
“制作麻衣倒是不难,但要大批量供货,那就需要开个织造坊,动用的人力物力可就大了。”宁长风道。
容衍走到门口,望着萧条的街道,说:“不大,你看镇上的商铺十家关了八家,最不缺的就是空闲的劳动力了。”
宁长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眼中难免浮现几分担心:“民生凋敝——再这么下去,外患未平,只怕要起内乱了。”
容衍关门,阻隔了满街风霜,转身道:“管他内乱外乱,我们平头老百姓操心不了这许多事,大不了到时带着景泰蓝在山里躲上几年,战争也就过去了。”
宁长风一想也是,便加上一句:“看来还要多囤点粮食,到时将乡亲们也一并接上去,他们平日里都待我挺好的。”
他始终觉得朝代更替是历史的车轮朝前滚动的必然进程,宁长风无心阻止,更无力阻止,只希望能保住身边人。
他说什么容衍都不会反对,闻言道:“那是自然,高筑墙,广积粮嘛。”
……
忧心是一回事,只要世道还没乱,日子就得一步步往前走。
第二日,宁长风和容衍一人骑一匹马往西南而去,到了距离清平县最远的麻县。
县如其名,这里产得最多的就是苎麻。
街道两旁便摆满了苎麻,干湿皆有,也有一些人家将成品摆出来卖,麻衣麻绳麻袋等等,价格较其他县镇低了好几成不说,品质也没得说。
因此不少商人在此云集,相比起萧条的鹿鸣镇称得上热闹。
两人将马栓在城门口,只需交五个铜板就有马倌喂食照顾,倒省了不少事。
容衍没有立即逛市场,而是找了处临街的茶楼点上一壶茶并几盘点心,和宁长风慢悠悠地喝着。
进货可不能急。
他们初来乍到,保不齐就被坑了。最好在茶楼酒馆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多混迹一段时间,自然能探出一二分行情。
宁长风也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坐在大堂一边闲聊一边听着茶楼人来人往说话,这时门口走进来三人,皆身着黑衣,腰间配一把长刀,用白布裹着,金色莲花纹绣在衣领和腰带上。
小二的一看连忙迎上去陪笑道:“三位大人大驾光临,请雅间坐。”
“不必,我们路过这,喝点茶就走。”领头的打断他道,目光在大堂逡巡一圈,坐在了宁长风隔壁。
以他们为中心,四周的客人均是表情微妙,高谈阔论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
宁长风耳尖,捕捉到一个词:绣衣局。
这是他第二次听说这个机构的名称。
第一次是在李老的口中,他在查看了容衍的伤腿后脱口而出,骂其为阴私之辈,言语之间厌恶至极。
只听那三人一坐下,其中一人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都半年过去了,益州这几个县镇就剩麻县、离阳和鹿鸣没去了,到现在毛都没找着,我看大人就是多想了,那裴知府平素就跟我们不对付,杀个把咱们的人太平常了。”
那领头的呵斥道:“闭嘴,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用你多话!”
那人一听连忙闭嘴,三人转而说起了其他。
他们声音不大,普通人就算坐过去也听不到,偏生宁长风耳尖,方才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
这个绣衣局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对这个群体没什么好印象,当即就要叫上容衍一起走,怎知叫了几声容衍才回神。
“你怎么了?”宁长风皱了皱眉,问道。
容衍收回思绪,站起身道:“无事,我们走吧。”
经过那一桌时,突然就被伸出的刀鞘挡了去路。
那领头的从怀里拿出画纸,对照着打量了好几眼,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容衍正要说话,却见宁长风抢先道:“官爷,我们是鹿鸣镇上的商户,来此进货,累了在茶楼里歇歇脚,现在就走。”
那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们好几眼,许是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得太过,便放他们走了。
他们走后,方才那个抱怨的绣衣史凑上前,低声问道:“老大,那人是——那位吗?”
绣衣局首领恶名在外,即便心中都默认他死了,这些下属们仍不敢直呼其名。
那名被叫老大的眯了眯眼,他是资深绣衣史了,眼睛是公认的毒,曾远远地见过容衍一眼,看身姿是很像,仪态气质却完全不同,所以一时无法断定。
“跟上去看看。”
第35章
出了茶楼已是傍晚;两人在街上闲逛,出了东家进西家,一时让那几个绣衣史无从下手。
“长风;想不想试试这个?”
容衍指着街道旁摆满了的泡菜坛子;扯了扯宁长风的衣袖;眉梢眼角舒展开,比春日里的桃花都好看。
宁长风当然顺着他的话说:“想,来点萝卜、藠头和白菜梆子?”
容衍偏了偏头:“你不喜欢吃莴笋么?”
宁长风从善如流:“再来点莴笋。”
说着掏钱付账,嘱咐那摊贩道:“少些辣;他吃不了辣的。”
小贩“哎”了一声,立即将点的几样泡菜夹出来拌好;用牛皮纸包了递给容衍。
容衍笑眯眯地接过;第一口给了宁长风。
“唔,有点辣,你确定能吃?”宁长风皱眉看向他。
这人也不知哪来的娇贵性;酒是沾杯即醉,辣是一点都不能沾,偏偏还爱逞能,越重口的越想吃。
容衍才不信他的,拈了一点藠头放进嘴里;片刻后……
“斯——好辣。”
他连连倒吸着气,脸上迅速浮起一层薄红;鼻头隐隐见了汗意。
“我就说——”宁长风好笑地看着他一边出汗一边还要往嘴里送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人了还和小孩似的。”
贪这点口腹之欲。
容衍反驳道:“没吃过么;自然想吃。”
见他辣得眼尾都红了;宁长风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街道斜对面有家卖糖水的铺子;便道:“等着,我去买碗糖水来。”
容衍边轻轻吸着气边点头,真就乖乖站在檐下等着他。
等宁长风走到糖水铺子前,背对他挑选糖水时,容衍脸上的表情逐渐淡了,他将牛皮纸仔细包起放进怀里,转身走进巷子里。
“追!”
几名绣衣史立即追了上去。
巷子七拐八绕,绣衣史跟着跟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城外一处荒郊野岭的地方,而一直在前面的容衍一个错眼居然不见了。
绣衣史们面面相觑,领头的沉吟道:“此人绝不简单,待我传消息回去。”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信号弹,正要拉开引绳,就听一阵风声破空而来,他手里的信号弹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一片树叶削落在地,断成两截。
“谁?”他立即后退几步,刀身出鞘横在身前,警惕地左右张望。
其余两名绣衣史纷纷拔刀。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找我么,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三人俱大骇,转身朝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破庙檐角上竟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一个人,那人黑巾蒙面,负手而立,夜风扬起他月白的衣袂,露出的眼睛似冰谭般寒冷。
领头人没来由有些发憷。
容衍摘下面巾,露出如玉般的容颜。
“是你!”认出正是白日里盘问过的其中一人,领头人惊呼出声,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变,身影已迅速朝他掠去。
普通商户如何会飞檐走壁,果然是装的!
风声裹着他的身形来势汹汹,看似迅猛快疾,躲无可躲,容衍却只是侧身一让,长刀与他贴面而过,下一秒就被两根手指夹住,运起内劲一弹。
长刀嗡嗡作响,竟是在瞬息间就断作几截,领头人也被狠狠震飞,稀里哗啦砸碎一片屋瓦。
其余两名绣衣史见状便要上前助阵,还未走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劲风扫出几米远,“砰”地撞在身后一棵大树上,撞碎了胸骨,遍地打滚哀嚎。
“段弘那条狗就养出了你们这帮废物?”容衍落在他面前,声线清冷,在簌簌夜风中犹如鬼魅。
领头人捂胸吐出一口血,眼底翻起惊涛骇浪:“你到底是谁?”
他的武功在绣衣局都算上乘,对面这人却一个照面就将他打翻,毫无还手之力。
这人似乎还对绣衣局内部颇为熟悉。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持刀人在脑海中搜寻着为数不多关于那位活阎王的记忆,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容衍:“你,你,您——”
“你没机会知道了。”一把匕首自容衍袖中飞出,割开了他的喉管。
剩下两名顾不得骨碎的剧痛,爬起来就要跑,被两根枯枝贯穿了喉咙。
夜色寂寂,容衍仔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葱白如玉的指腹在那刻着三条竖线的刀把上抚过,眼底闪过温柔之意。
“咕咚”一声闷响,三人的尸体被踢下山崖,破庙门口只留下一滩暗红血迹,和飘落在草丛中的一张画纸。
容衍走后。
宁荣拖着疲惫的步子往破庙走。他蓬头垢面,脚上的鞋还是去年逃出村时穿的,数月的乞讨生活早就磨破了鞋底,大脚趾从破了洞的鞋面上露出来,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样。
今日运气不好,没讨到半分吃食不说,还被赵员外家的家丁打了一顿,原因只是抢了他家狗的吃食。
员外家的狗都有大鱼大肉吃,怎么人反倒要饿死呢。
宁荣气不忿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咬牙切齿道:“妈的有权有势了不起,想我也是寒窗苦读十载,到头来混得连条畜生都不如!”
他正骂骂咧咧,就听得破庙里传来一声喊:“宁先生您可回来了!”
妇人慌张地牵着小女孩从墙根底下走出来,道:“我们等您好久了。”
陆续又有几个汉子走出来,都是那日认识的一帮人,因着宁荣会写字,这些人都高看他一眼,平时讨到了吃食也会分他一些。
宁荣脸色不霁,却还是整了整衣衫,慢条斯理道:“慌里慌张作什么,又没有鬼捉你。”
那妇人被他训斥了,脸色有些赧然,但还是指着破庙门口道:“那里,好大一滩血,恐是有山贼盗匪来过此地,我们怕是不能住在这里了。”
宁荣伸长脖子看了看,大晚上的乌漆嘛黑也看不清,便板着脸道:“不住这里还能住哪,你们今日可讨到吃食了?”
当即就有一个汉子掏出半张饼子递给他:“今日遇上一个老人家,我替他砍了半日的柴,他便省了半张饼子给我吃呢,喏,特地留给你的。”
宁荣接过饼子一口咬下去,一股馊味瞬间充斥了五脏六腑。
“呸,馊的,那老不死的别不是诳你吧?”他恶狠狠地咬着饼,到底没扔掉。
那汉子吞了吞口水,小声说了一句“不会吧”,就在宁荣的瞪视下息声了。
忍着恶心吃下那张饼,那汉子这才摸出一张纸来,陪笑道:“宁先生,你看能不能替我写一封家书给我那在西北服役的儿子,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宁荣抱怨道:“成日叫我写写写,连张像样的纸都没有——”
话音未落就见那汉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珍而重之地摊开,月光下两幅画像跳进他的眼中。
宁荣一把抢过,盯着上面硕大的“通缉”二字看了半晌,语气掩不住的激动。
“你哪来的这张纸?”
画像上那个大人戴着面具尚且认不出来,小孩子不是景泰蓝那崽子还能是谁?
那汉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在破庙门口一指:“捡的,我想着翻过来也能写字么……”
宁荣一把打断他:“还写什么字!”
“我们发财了!”
*
只是买一碗糖水的功夫,容衍就不见了。
宁长风问路边的摊贩,就见摊贩往巷子口一指:“去那了,后头还有好几个人跟着呢,我说你们莫不是惹了什么劫匪吧?”
顾不得小贩语气里的警惕,宁长风飞速往巷子里钻去。
麻县的建筑群密集而无规律,东一块西一块地拥挤在市坊周围,巷子更是四通八达,钻进去就失了头尾。
宁长风一路问过去,在快要出城时断了线索。
他运起轻功,踩在最高的屋脊上朝远处眺望,入目全是荒郊野岭,哪有容衍的影子。
他心口升起的慌乱越来越多,甚至连呼吸都开始沉重。
容衍身体才好不久,若是被歹徒盯上怎能自保?
都怪他,明明白天才被那几个据说是绣衣史的人盘问过,竟然就放任他一个人在原地。
宁长风深深呼吸,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思考那些人有可能会带容衍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屋顶翘起的檐角突然传来“啪”地一声响,一颗小石子弹到他脚边。
“站屋顶上作甚?”
容衍抄着袖子,笑眯眯地仰头看着他。
还未等他再开口,就见宁长风飞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这是怎——”
容衍被抱得往后一个趔趄,堪堪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宁长风身上特有的气息萦了他满怀,无关风花雪夜,反倒像极了随寒夜朔风呼啸而过的冷烈松香。
容衍怔了怔,犹豫着抚上他的背,环住他拍了拍,声线放低了道:“怎么,一会不见就要吃奶么?”
他还是惯常调侃的语气,宁长风却没有接茬,反而在他脖颈间嗅了嗅。
容衍被他弄得有些痒,便佯作推他道:“回家么——有人看着呢。”
宁长风呼吸一窒,心口那股澎湃不舍的情绪全给容衍搅合了,随之涌上来的是难为情。
没想到他也有矫情的一天。
于是他板着脸问道:“你去哪了?”
容衍挽起袖子,牵了他手道:“我还要问你去哪了呢,我不过是找户人家要口水喝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这巷子弯弯绕绕的,可叫我好找。”
没见过自己走丢了还倒打一耙的。
宁长风被噎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无语,容衍回望过去,眼中满是清澈无辜。
半晌,宁长风率先败下阵,回攥了他的手,两人慢慢往大路走去。
“白日里碰到的那几个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什么人?我没见到。”
两人静静走了一段,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直至重叠在一起。
片刻后,宁长风自言自语道:“也许是我想多了。”
“你下次别再不打招呼就离开了。”
“好。”
接下来两日过得平静无波,宁长风负责挑选原材料,容衍则负责谈价格,很快便确定了供货商,约好四月过后送一批干制的苎麻来。
一切办完后,两人回到鹿鸣镇。
“阿爹,你可回来了!”景泰蓝像个小炮弹似的从书铺里冲过来,被宁长风一把接住抱在怀里,塞给小崽子一包点心,是麻县特产得灯芯糕。
景泰蓝欢呼一声,抱着宁长风就是一顿蹭,看得容衍艳羡不已。
“这小家伙就跟你亲。”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就见景泰蓝朝他做了个鬼脸,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