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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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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帷帐内传来极低极轻的一声。
  “长风。”
  宁长风的脚步蓦地停住,却没有转身。
  身后响起细碎的声响,似是有人撩开帷帐,过了片刻才响起略显虚浮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
  宁长风全身逐渐绷紧,手指攥成了拳头。
  直到后背被人贴上,容衍扳过他的脸,带着高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烫得惊人。
  容衍闭着眼,轻而颤抖的呢喃:“不是浮木,怎么会是浮木呢?”
  是山川河海,是日月星辰,是他永沦地狱的唯一牵绊。
  脸上传来轻柔却烫热的触感,他像是被小心翼翼对待的稀世珍宝,连捧着他脸的那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宁长风眼睁睁看着一行水迹顺着容衍的眼角划下,落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他在心里叹口气,最终还是闭上眼,与他分享了这滴咸得发苦的泪珠。
  ……
  “别包扎,我——嗜痛。”
  被按回床上歇息的容衍推了推宁长风手上的纱布,他手腕上又多了几个深浅不一的齿痕,流了不少血,可见咬自己时一点都没留力。
  说这话时他低垂着眉眼,
  宁长风只是停下,静静地看着他。那视线中没有鄙夷与畏惧,只是单纯地、纯粹地等着下文。
  在他的目光下,容衍下意识便要巧舌如簧地忽悠他,蓦然想起自己在这人面前已毫无信誉可言,若是再胡编乱造,怕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涌上舌尖的话硬生生打了个转,只是对这样的他来说实话太难出口,于是他低了头,盯着自己手腕上堪称狰狞的伤口,颇为艰难地解释:“疼痛能让我清醒,不变成一个疯子。”
  宁长风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你害怕变成疯子?”
  容衍静了静,拉了拉衣袖遮住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别看了,丑得很。改日我用些祛疤药——”
  话说到一半眼前便闪过一到雪白刀光,快到他来不及阻止,宁长风便用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你这是做什么!”容衍又惊又怒,上前就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敏捷地避开。
  宁长风站在距离床边一丈远的地方,他嘴咬着纱布一头,一圈一圈给自己缠上去。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容衍,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你若自伤一次,我便在自己身上划一刀。若自伤十次百次,我便划上十刀百刀。容衍,你能为了我克制住自己么?”
  容衍跪在床沿,无意识地抠着手腕上的伤口,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在抖。
  宁长风狠心站在原地与他对峙,硬是不进一步。
  良久,容衍紧绷的肩膀才垮塌下来,他趺坐在床沿,低低垂了头,再抬起时那双墨似的眼珠终于正视了他。
  他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避免疼痛。以他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疼痛不仅是宣泄的出口,更能麻痹自己忘记一些他不愿记得的事情。
  他喜欢疼痛带来的快感,那样会让他有种自己还是个人的感觉。
  而不是充斥满耳的杂。种、贱人、去死……极尽恨意的诅咒辱骂和充满亵玩的言语动作。
  被勒令保护自己,是什么感觉?
  容衍罕见地陷入了迷茫。
  过了不知多久,他捏得发白的手指才缓缓松开,朝宁长风伸出手,掌心朝上:“给我纱布。”
  宁长风松了口气,冷硬的眉眼柔和起来。见容衍接过纱布,认真地给自己缠上,他才放心地去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梗米粥,两小碟菜,坐在一旁盯着他吃光。
  吃完就押着他睡觉,自进来起容衍身上就一直高热,勉强撑着精神与他僵持了这么久,精神难免不济,饶是如此他睡得也不甚安稳,控制不住去抠腕上的伤口,被宁长风压住手脚输了些异能缓解,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才消停些。
  这一睡又是昏天黑地。
  过了晌午,宁长风才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饥肠辘辘地出门找食吃。
  怎知才走到院子里,就见落无心上前禀道:“府上找来两个人,说是接了口信帮您接孩子的,被护卫拦在了大门外。”
  宁长风脚步一顿:“谁?”
  落无心:“一个叫陈璟,一个叫林子荣,据说是您的朋友和属下。”
  宁长风一拍额头,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他脚跟一转,往大门的方向走,边道:“看好你主子,他才睡着,别扰了他。”
  “我去去就来。”


第54章 
  姚宅实在破败;连会见客人的中堂都蛛网遍布,久未打扫,容衍的护卫便将人拦在了门口。
  绕过影壁;宁长风额头的孕痣又被他遮了去;再抬眼就看到在护卫看守下抄手站着的两个人。
  陈璟正打量四周;试图向护卫塞银子打探这是谁家府邸,林子荣则仰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姚”府牌匾出神。
  宁长风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打断了陈璟孜孜不倦的“交易”。
  他走出门去,还未说话就感觉方才被缠得烦透了的落十七扔来一个不友好的眼神……
  宁长风:“……”
  见到他;陈璟倒不纠结送银子了。
  他把银子把袖里一揣,满是络腮胡的脸上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上前打量了一会儿才道:“可算见着你了!若不是真真切切你指的这地儿;我就算路过八百次恐怕也想不到要上前敲一敲门。”
  说着他拉过神思恍惚的林子荣:“我照着你说的地儿找来了这位姓林的军爷,你儿子现在哪呢,用不用这位军爷接回去?”
  宁长风:“不必了;我已将他送回家中。”
  昨晚形势突然,他原本计划叫人上门找容衍把娃接走,自己再好好周旋一番,怎知赵怀仁那老家伙滑不溜手,后来发生的事更是……
  想到容衍身上斑驳密布的伤痕;宁长风暗暗掩去眼底涌起的血色。
  陈璟舒了口气,连说几声“那就好”;又道:“昨夜那几个官老爷没为难你吧,哎;怪我。”
  他一脸懊丧之色;却没继续往下说。
  宁长风瞥他一眼,将目光放在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林子荣身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陈璟在盛京有宅子,与两人同行一段路后便分道扬镳。
  自带回那株珊瑚树后,他便停下了满世界找宝物的脚步,守着这株珊瑚树谋求一个进宫的职位。只是不知是针对他还是怎的,这盛京的官宦系统整一个铁桶也似,牢牢将他挡在了宫墙外。
  京城内寸土寸金,饶是他也只能住在稍偏僻的北街外,陈璟下了马车就看到自家府邸大门轩敞,一名老仆躬身站在门口。
  “二少爷,主子托老奴带个话,让您疯够了就回去。”
  “否则他就亲自过来了。”
  *
  回到驿馆,宁长风展开包袱,将自己的日用品一件一件清起来往里面叠。
  林子荣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今日那府上住的,是你什么人?”
  宁长风系好包袱结往后背一甩,直起腰坦然道:“是我很重要的人。”
  林子荣平素沉默少言,极少为外物所动,听到他这话却当即来了火,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你说的很重要的人便是那个作恶多端,活该千刀万剐的绣衣局头子?你怎么能跟他——”
  宁长风轻轻一笑,接过他的话:“我怎么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林子荣难得一怔,随即又道:“他可是人人喊杀的大佞臣,死在他刀下的忠臣良将不知凡几,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竟然与他同流合污——”
  他眼珠转动,视线落在宁长风背着的包袱上,似乎更加不可置信:“还要与他住到一块儿去!”
  宁长风脸上的神情逐渐淡去,眼神沉静地看着他。
  他走到林子荣面前,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容衍是什么人我自有判断,你和林为若还把我当朋友便不要在我面前诋毁他。”
  话已说到头了,林子荣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侧身让出一步。
  擦肩而过时,宁长风的声音低而快速地传进他耳内:“眼见耳闻均不一定为实,你们最好不要做傻事。”
  ……
  才走出驿馆便迎面撞见了贺明章,这位禁军统领许是才下了值,身着甲胄坐在马上,冲宁长风打了个招呼。
  宁长风略一抱拳,就要绕过他前行。
  怎知被叫住了。
  “年关将近,因着你押回来的那批要犯,近日朝中都吵翻了天,人人都想见一见你,宁旗长还是待在驿馆,少走动为妙。”
  宁长风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畏首畏尾,不如看看这帮子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你说对么,贺统领?”
  贺明章有些讶异地瞧他一眼,似乎是想不到一个小小旗长还有这胆魄。
  他正色,语气也肃然了几分,规劝道:“话虽如此,你一农户出身,在京里到底势单力薄,就当我多管闲事,劝你韬光养晦,不要硬碰硬的好。”
  宁长风闻言脚步一停,竟然折返回来走到他马下,盯着他问道:“贺统领为何对我如此关心?这可超出了您的职责范围。”
  许是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贺明章一愣,视线在他英俊深刻的五官上逡巡一番,旋即打马走了。
  宁长风:“……”
  一个个都不正常。
  他戴上兜帽,钻进巷子里,绕过几条街就摸到了容衍的住处。
  彼时已是傍晚,容衍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暖黄色的夕阳余晖顺着窗柩洒进来。他脱去了那身厚重的红衣,穿了一件翠色月竹纹的宽袍,被映得苍白如玉的脸上似乎也生了暖,墨色的眼底翻起层层烟波。
  宁长风踏入房中的脚步一顿,呼吸也跟着静了静。
  他永远为这样的容衍着迷。
  “回来了。”一句不能再寻常的问候,宁长风心绪复杂地回神,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用炉火煨着一锅鸡汤,他顺手给容衍打了一碗,问道:“等多久了?”
  容衍:“你走后不久我便醒来了。”
  那就是等了一下午。
  宁长风没说什么,恰好饭菜端上来,他饿了一天,便开始干饭。
  末了还要盯着容衍把鸡汤喝完。
  以往和他在一起时,容衍的肠胃都没有差成这样,一点小小的汤食喝到最后竟然吐了。
  宁长风面色铁青地搀着容衍,输入异能安抚着他被长生蛊搅弄得不断抽搐的五脏六腑。
  “这蛊虫不喜熟食,不吃便是了。”
  容衍拍拍他手,撑着案桌一角站起,拒绝了落无心递过来的玉露丹。
  “我去管皇帝要解药!”
  宁长风抽出腿间匕首,这就要往外面冲,被容衍双臂拦住抱在怀里,仍然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已。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啊。”
  容衍双臂环抱着他拍了拍,低低哄道:“现下我感觉好多了。你不是不想打仗么,皇帝要是突然出事天下要大乱的。”
  宁长风蓦地顿住:“你是因为这个才——”
  一直隐忍至今?
  容衍拍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听到宁长风艰涩的嗓音响起:“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让你善良有软肋,让你多受了这么多折磨痛苦。
  本不至于此。
  “不是。”
  这次容衍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手掌落在宁长风的后脑上,温柔且坚定。
  “不要胡思乱想,长风。我做的所有决定皆是心之所向,你无需有任何负担。我生下来便生活在黑暗中,骤然遇见你,便犹如一束光照亮我的生活,我不敢奢求这束光永远不离开我,可这束光当真没有离开我……这就够了。”
  他叹息一声,将脸埋进了宁长风的脖颈里,温热的呼吸轻微颤抖。
  宁长风任他抱着。
  良久,他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回抱住了怀中的躯体。
  落日余晖缓缓西移,直到隐入地平线,夜幕渐渐落下,落无心轻悄悄掩了门,将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景泰蓝捂嘴抱走了。
  “长生蛊是南越来的一种蛊虫,最初源自越女之间流行给情郎中的一种情蛊,后经大祭司改良,变成了如今可致幻、可成瘾、可控制人的一把利器。”
  “此蛊以同类为食,若没有同类蛊虫相食,便会食人五脏六腑,直至食空而亡。”
  “不可剥离,不可杀死,蛊虫死则宿主亡。”
  悠悠烛火下,宁长风握着他的手一紧:“我不会让你死的。”
  容衍轻轻一笑,翻身搂住他的背抚了抚:“除了最初那几次,皇帝每次送来的蛊虫都被我换掉了,他控制不了我的。”
  宁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该有多疼?
  但他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道:“陇西营上下被赵阳带着一帮子蛀虫蛀成了个大筛子,羌族不进攻还好,只要进攻必定溃不成军,到时羌族取青川城南下,可直逼关内,盛京覆灭只在股掌之间。”
  容衍低声与他分析:“朝中不太平,景越一介宫女所生,未入过太学一日,只专心弄权,朝政之事半分不懂,朝中大臣个个苦不堪言。赵怀仁虽为户部尚书,去岁就将女儿送进宫中做了皇妃,前段时日传出有孕的消息,正是如日中天之时,难保他没有些别的想法。”
  宁长风目光一凝:“你是说他想造反?”
  容衍摇头:“孩子尚未生出来,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对某些人来说,有个名头就足够了。”
  “比如赵怀仁的死对家,安国公韩松。”


第55章 
  北风呼啸了一夜;半夜下了点雪籽,天灰蒙蒙的还未亮,诏狱的门便早早打开。乌漆嘛黑的门洞宛如某种食人怪兽的大嘴;从里头吐出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腐烂气味。
  韩风行不适地皱眉;握着马鞭的手一下一下在掌心敲着。
  不多时;穿着诏狱官服的小兵抬着麻袋往外头一扔,接着又是几声重响,装着尸体的麻袋接连从里头被扔出来,四零八落地滚在韩风行脚下。
  “都在这儿了;韩大人您领回去吧。”腰带上绣着莲花纹的男子拍拍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风行看着一地的尸体面色如铁;指着绣衣男子愤然道:“你们是故意的!”
  “别这么说。”男人面色不变:“众所周知诏狱寒湿难捱;又是冬天,这帮要犯从陇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丢了半条;见着狱中施刑惨状,惊惧之下死了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几十号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轻贱。
  韩风行脸上气成了猪肝色,指着那绣衣使骂道:“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三司还未提审;刑部还未定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竟敢——”
  他四顾满地的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面对他的愤怒;那名绣衣使面色不变;甚至是笑着道:“那就要问是谁不想让他们活了,韩大人;你说是么?”
  韩风行扑了个空,打马回了大理寺,进门时气得牙关咬得咯咯响。
  “怎大清早便如此大火气?”中庭传来一道略显温吞的声音,韩风行抬头见是自己父亲,忙收了脸上怒容,上前搀扶了一把,将方才的事讲了出来。
  韩松四十上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细纹,乍一看上去饱经风霜,不像养尊处优出来的贵人。
  他把手里抱着的暖炉递给儿子,韩风行哭笑不得地推回去:“我一大小伙子哪用得上这种东西,您身子骨不硬朗,自己捂着吧。”
  韩松低头抚摸着那掉了漆的外壳,语气不无怀念:“你阿爹生你时落了病根,后来便常年抱着这个暖炉不撒手,倒是你活蹦乱跳,打小就火力旺。”
  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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