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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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行的声音响起：“你有胆子就去。”
“……”
贺楠：“你不是戴着耳机的吗？偷听人讲话，没一点素质。”
又问赵京妍：“你偷拍照片没有，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
赵京妍呆了一下，“我给忘了，不过我以前好像给你传过他的照片，说是班上最跳的学生，叫孙嘉林，但是很聪明，我不忍心他就这么埋没，于是花了好长时间跟他斗智斗勇。”
“好了，打住，我想起来了，你的原话是：‘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我才懒得管’，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无需任何美化。”
赵京妍哈哈笑了。
和贺楠挂断视频后，赵京妍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年的时光。那会儿是她读师范的第六年，分在林镇中学实习，带初二（3）班的数学和物理，也正是十九岁。办公室的前辈看她娇小稚气，自己还是个小孩样，就没忍住，七嘴八舌的给她传授经验，说的都是首秀最重要，要把班上给镇住了。第一次治服了，后边管起来就是一马平川。
她连连点头，心中很兴奋。她一点都不怕，反而有种热血沸腾感。
一周下来，她除了上课时间，几乎不与他们接触。路上面对各式招呼，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一点头，将预定的“冷若冰霜”人设完成了□□成。大家见她总把脸板的死死的，也不敢太放肆。
就这么平和的过了十来天，班上气氛有了松动的苗头，她一转身板书，身后就起了一片嗡嗡声。赵京妍等这个时机已久，心下酝酿一番情绪，将书啪的砸在了一位男生的桌子上，这一下气势声音都很足，教室里立时鸦雀无声。
这位男生就是孙嘉林，显然是常常挨整的万金油，此刻正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而她这样与他冷冷的一对视，就发现这位少年长得不错，尤其是眼尾微微上扬的一双眼，即使是含着恶作剧的光芒，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赵京妍拎着教棍，把方才讲了话的几对同学点出来，面对面，腿夹腿的在后边蹲好马步。彼此的脸相隔不到十公分，当事人和围观群众都忍不住笑。她先喝住笑声，再善解人意道：“好了，现在还有什么悄悄话，可以亲亲密密的讲了，让你们一次讲个痛快。”
接下来的两节课，她不打算上，专心为他们纠正姿势。欣赏他们的脸色由憋着笑到百无聊赖，再由涨红到满头大汗纷纷落下的苍白。几个人的腿已经抖成了筛子，赵京妍才回到讲台上，重申纪律的重要性。
赵京妍和贺楠聊天时经常提起孙嘉林，每次说起这个学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看他十次他有八次在神游天外，可是一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盯着黑板消化一会儿又能报出答案。得知自己是对的，坐下时还故意朝她笑，得意又欠扁。
“你这是嫉妒人家的聪明脑瓜。”贺楠总结。
“是的。”赵京妍愤愤：“所以他每次考那么点分，我就特别心痛，真是暴殄天物，我得为祖国的花朵施施肥，培培土。”
她早就发现这位学生聪明非常的同时懒惰非常。但凡早点去教室，就能撞见他在抄作业。于是赵京妍干脆每天留他一小时，在办公室完成作业才准走，再额外加福利，现场出几道偏难的套路题给他。
孙嘉林对于她这样压迫式的开小灶表现得逆来顺受，进办公室二话不说就是写，写完了再很受教的听她评改，完了收笔走人，每天来来去去像进自己家一样自如。
“小赵，你这学生好淡定，看起来一点都不怕你啊。”办公室的李老师说。
“是的。”赵京妍撑着笑脸，“他……比较特别。”
初次立威后，赵京妍上课风格确实调整地轻松了些，课后与班上同学也会偶尔开玩笑。但大家即使没那么怕她，也绝不敢轻易亲近。只有孙嘉林是一股清流，有时候胆子大到赵京妍张口结舌，质疑自己是不是在他面前忘记摆足人民教师的架子。
比如她抱着一摞作业往教室走，孙嘉林迎面走过来，喊一句赵老师好，就直接伸手把作业抱走。再比如一次她发尾被外套压住，改着作业没发现，他看她一会儿，也是只喊了一句赵老师，就在她抬头之际倾身，伸手帮她捞了出来。
即使对方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赵京妍也控制不住胸前加快的扑通心跳，她板着脸：“你是不是太没大没小了。”
孙嘉林则笑嘻嘻的看她，“赵老师，写完题目我们要打篮球赛，你来不来看？”
“……”
赵京妍没辙，倒是很快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师生相处方式。只是当其他学生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目光躲闪时，赵京妍还是会困惑，她是什么时候误给孙嘉林留下了亲切友好易相处的印象了还是怎么地。
☆、第 4 章
出了机场，孙嘉林丢下一句“开学见”，径直拦了出租车走人。
李绘琳这一路都忍着没跟他讲话，这会见他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又气又委屈，唐融的手都叫她捏红了。
王启文家就在本市，也跟她们告别，见两个女生都没什么心思，摸摸鼻子骂了孙嘉林几句，也拦车走了。
“早知道不吵着去泰国了，”李绘琳胸口一阵汹涌的悔意，眼圈都发红了，“你看他那样，魂不守舍的。”
唐融也很意外，“谁能料到会这样。孙嘉林平时虽然喜欢逗女孩，但也就和我们两走得近些，不是很随便的人，这次要真的是和那个女……”
“怎么不是！”李绘琳气狠了，眼泪啪嗒落了下来，“你看他的脖子耳朵，都是人家咬的！”
“好了好了，”唐融抱着她，轻声安慰，“那只能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咱别喜欢他了。”
孙嘉林在邵城待了两天，坐车回了临林镇。
孙奶奶正搬一把小板凳，坐门前剥花生，见他回来，笑得牙不见眼的。孙嘉林把东西放好，陪奶奶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才推出他那辆生锈了的自行车，打上气，骑往林镇中学。
这会儿放暑假，校门整天整天的开着，他将车停在教工楼下，拎着方才在路上买的水果零食，爬五楼去看初中的班主任罗老师。
罗老师开了门，一见他也笑了，让他进来，还埋怨他瞎买东西。屋内一桌麻将，一桌字牌，正打的热火朝天，桌边坐的不少都是熟人。
有一个认出了他，大声道：“哎，这是孙嘉林吧，长成大帅哥了，好样的，还知道来看看你罗老师！”
孙嘉林：“李老师好！”
“好好，手上提的什么呀，你李老师有没有份啊？”
“你少说两句吧，”罗老师将东西全堆在桌子上，“吃不撑你！”
几个老师又问了问他的学校、专业，孙嘉林一一答了，对长辈们的夸赞谦虚几句。再提一提从前的事，终于说到赵京妍。
“小赵老师……我不清楚，她实习结束，第二年怎么分配的我也没注意。你是该去看看她，小赵老师特别看重你。”罗老师想到什么，眼睛都笑弯了：“我还记得初二下半年，你不是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比赛吗？还捧回来一个一等奖！——本来去的名额里都没你，小赵一个实习的小姑娘，胆子真大，就趁着开会，当着所有老师的面为你争一个参赛名额。”
罗老师拍拍孙嘉林的肩膀，“不过你也真是争气，从那以后，眼见着成绩就越来越好，再没下过前三名了。”
孙嘉林又问：“那谁知道赵老师现在在哪里教书呢？”
“小赵早就不教书咯，”李老师慢悠悠地接话：“人家考到雁城大学读研究生去啦！”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
王启文前一天跟唐融约好，要去陪她练排球，于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他洗洗涮涮完毕，正照着镜子，身后咚的一声巨响，孙嘉林顶着一蓬乱发跳了下来，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
被吵醒的两位很气，李磬吼了一声：“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啊啊！”
“明天肯定摔断腿。”曾航照例发射一句诅咒。
王启文下楼后给唐融发了个短信。没一会儿唐融就从女生楼走了出来，扎一个高马尾，脸上没化妆，见着他一笑，十分青春活力。
两人牵着手去早点摊买包子，刚找完钱，旁边多了一人。孙嘉林半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朝他两瞄了一眼，“嗨。”
“你去哪？”王启文见他买完往校外走，问了一句。
“出去转转。”
他一头乱七八糟的杂草都用连帽衫压着，只翘了一些边边角角出来，手上提着豆浆油条，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心不在焉。
唐融看着孙嘉林的背影，再想到还在宿舍里蒙头大睡的李绘琳，摇了摇头，转头问王启文：“孙嘉林到底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学期一开始，孙嘉林逮着空就往校外跑，也不知道他去哪，问他就回一句“随便转转”，要跟着一块转也不让，偶尔的聚餐玩乐也不怎么来，来也不怎么上心，连带着李绘琳也郁郁寡欢。王启文早在暑假就趁热打铁攻坚了唐融，初时对于二人行心中确实暗爽，但眼看着一两个月过去，孙嘉林还是一副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丧样，他就生出点身为好友的焦虑来。
于是一天晚上，他以恋情进度发生重大进展为由买了一波酒回宿舍，四个人关了门，瘫那一边喝一边吹。曾航和李磬是一对因为沉迷游戏而被女友甩的难兄难弟，这会儿喝上头，再怂恿几句，就都壮着胆打电话给女孩，装疯卖傻求复合，被一一拒绝后抱头痛哭。
孙嘉林除了跟着起哄外没说几句，在那么四个人都静下来的一瞬，忽然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手一抬，狠狠地砸在了门上。
李磬吓的打了个嗝。
第3节
“去他妈的。”孙嘉林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还找不着了。”
王启文看着他阴沉沉的脸，突然间福至心灵。他问：“你在找那女的吗？”
孙嘉林冷笑了一声，醉倒在桌上。
最初两个女孩邀请他们同去泰国时，他们还在宿舍玩笑过要怎样瓜分。哪晓得眼看着四个人要成双成对的回国了，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王启文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孙嘉林会去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厮混。
只是艳遇都过去了这么久，还念念不忘成这个鬼样子。王启文想：那个女的大概练过什么奇门房术。
不过这种猜测当然不能和女友说，他心中也知道，唐融是因为孙嘉林对李绘琳不理不睬的态度抱不平，还痛心于孙嘉林的不懂珍惜。想了想，搬出一个挑不出错的好回答来：“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两人走过体育馆，发现今天的操场热闹非常，足球场周围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片人。走近一看，原来有电视台借用了球场在录节目，此时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彩色泡沫板绕着球场搭了个整圈，还设置了不少高高低低的障碍物。
“要不要去看看？”王启文问。
“先打球吧，不然待会儿更晒了。”
王启文点点头，唐融又补充道：“主要来的明星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你早知道了？”
“是啊，寝室里有两个狂热粉。”
王启文牵着唐融，分花拂柳般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往排球场走，途中经过一个休息台，几个人围在那聊天，都戴着一个小黄帽，应该也是节目组的人。他往那几个人看了一眼，脚步忽然慢下来，回头又看了一眼。唐融注意到他的异样，也往那边看去，却被王启文一勾脖子，拥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认错人了。”王启文一笑，拉着她小跑到排球场。
为了先培养手感，唐融得紧着手腕，独自练习一阵击球，而王启文正在角落打电话，对方明显没接，他又开始噼噼啪啪发短信。
唐融远远地望了一眼休息台，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脑海中还是浮现她的笑脸。她叹了口气，了然的同时深深的为李绘琳感到不值。
“你用不着瞎逛了。我看见她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短信一经发出，王启文的手机立时响起。
☆、第 5 章
赵京妍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已经快蔫得没骨头了，其他几位同僚也纷纷摆出一张咸鱼脸。大家在拍摄间隙窝在阴处纳凉，恢复点元气后，就又有精神摸鱼闲聊。
正听着台里的八卦，赵京妍眼前忽然多了一人，她抬头一看，心中一咯噔，开口时语气充满惊喜：“哎！孙嘉林，你怎么在这，好久不见！”
孙嘉林微微一笑，“是好久不见。”手往前一伸，“手机拿出来。”
“啊，”赵京妍摸出放在身后的笔记本，“我们现在可能要工作了。”背地里拽拽身旁向佳的衣服，“得讨论一下待会怎么分工。”
“是吗？”孙嘉林扫视一圈周围好奇的目光，“我是有一些事要问你。虽然私下里问比较合适，但就这么讲我也不介意。毕竟比较急，这次错过我不知道又得找你几月。”
看她不接话，孙嘉林抿着嘴，不管不顾道：“那天晚……”
“停！”
赵京妍脸上的笑容挂不太住，她掏出手机，才解完锁手上一轻。孙嘉林拿走后，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听见自己的铃声响起，才又交还到她手心。
赵京妍捏着手机，想说点什么，又闭紧了嘴。孙嘉林与方才比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许多，他问：“你们拍摄什么时候结束？”
赵京妍看他一会儿，说道：“放心，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待人走后，赵京妍四周还是悄无一言，看神色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偶尔望向她的眼神也稍显复杂。
“行了。”赵京妍拍拍手，招大家回魂，“别脑补了，郭导叫咱们了。”
足球场的分量拍完，导演又带着大家抄家伙转战教学楼。等到彻底收工，已经过了晚七点，所有人就地下班。
向佳等人目送赵京妍被原先那位男生拉走，相互对视一眼，内心五味杂陈。
一人惊奇：“才分手多久，这又是哪来的小狼狗？”
一人感叹：“她和学长真是好聚好散界的楷模典范。”
赵京妍手被拉着，挣也挣不脱，只好说自己身上汗津津的，得回去洗个澡，孙嘉林点点头，招了一辆出租，要跟她一起回去。赵京妍又赶紧下车，说自己先不回去，孙嘉林冷笑了一声，拽着她到宾馆开了房。此刻她正淋浴在花洒下，由衷的认为自己今天流年不利阴沟里翻船。
在外凭性子乱来几天可以，要再和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扯上，就很不浪漫了。
可谁知道这么邪门，在这都还能碰上。
而且，她一看孙嘉林那张冷冷的俊脸，就难免想起在清迈颠鸾倒凤的那几天，身心都有点意动。
温热的水冲在身上，整个人都舒爽无比，赵京妍闭了闭眼，心中想随便吧，爱怎么怎么。于是擦擦干净，围了一件浴袍出门。
孙嘉林双手抱胸，立在洗手间外的门廊，见她出来，伸手将她勾到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摩挲。
赵京妍倚着他，仰着脸在他耳后亲了亲。
孙嘉林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儿，看着她的眼睛。
“你那天早上为什么跑了？”
赵京妍一下一下啄着他的下巴，“你朋友说你们是那天的飞机啊。”
“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孙嘉林被她亲的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