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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浮世珍馐馆-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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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
  见释月蹙眉,城隍爷又道:“鬼差也在附近查过,浑无踪迹,他,他们本还以为……
  城隍爷说着往外觑了一眼,释月阴恻恻地笑道:“以为是方稷玄吞掉的?”
  “呵,呵呵,”城隍爷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所以没有深究。”
  “别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浇!”释月很是不悦,道:“没有爽灵,老头下辈子岂不蠢笨?”
  城隍爷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释月真有些后悔那天出去晒月亮了,可这后悔的情绪一冒出来,她心里又别扭得很,为个老头至于吗?
  心里这样纠结,面上也挂了几分不痛快,释月拂袖而去,惊得那城隍爷半天不敢动弹,直到二人出了城隍庙的地界,这才享用起柿子糊塌来。
  方稷玄不知道释月在里头谈了些什么,见她情绪不佳,就先把疑问压了下来。
  “都怪你!”释月忽然顿住脚,怒视方稷玄。
  方稷玄不语,等她说完。
  “为什么蠹老头这点事,我这么撇不下?”释月真得很烦,更是一种发泄,说完转身走了。
  方稷玄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拖得老长。
  “月亮也没得选,总不能照在好人身上,不落在坏人身上?随心吧。”
  释月在月下消失的瞬间听见了方稷玄这句话,在铺子门口显影时,她下意识回首,入目却只有空寂的街道。
  小酒馆后头有些响动,释月转身进了铺子,月下却凝出一只朦胧银白的小兽,轻盈地越到屋脊之上。
  秦三摇摇晃晃出来起夜,嘴里含含糊糊说些醉话,叫他撒在尿壶马桶里真是奢望,可再怎么着,墙角草地选一处总好过尿在渠里!
  小渠里的水还余着一个浅底,已经是不流通的死水了,用不了几天就彻底干裂了。
  秦三卑劣无耻,顶着亮堂堂的月光也是无所畏惧,浑然没有一点亏心。
  “爹啊。”蛐蛐儿披上衣裳跑出来,见状深深皱眉,嫌恶至极。
  秦三尿完了之后抖三抖,裤子还没系好,脚下月光忽然成冰,他脚下一滑,摔进渠里了。
  这么大个人狠摔一跤,动静可不小,蛐蛐儿下意识快跑过去,到秦三边上了反而停住不动了,也不伸手扶他。
  银白小兽蓬如雾凇的长尾愉悦地摇摆起来,她微微侧眸,就见蓉娘此时正餮足回来,恰听见那堕地声,立在胡同口犹豫了一会,怕出事的是蛐蛐儿,到底还是扶着墙面走了进来。
  摔伤最怕跌坏了后脑和尾巴骨,除开这两项都还好,秦三面朝下,磕伤了脑门,其实死不了。
  但他死不了也要死了,因为蓉娘走进那片月下,立刻就成了蛐蛐儿的共犯。
  蛐蛐儿正一脚踩在秦三脑袋上,一脚踏在他背上,渠里那么一点点水,刚好没过秦三的鼻子和嘴巴,多一点都没有。
  他一张口呼救,就立刻‘乌拉乌拉’的喝进一大口混着尿的脏水,像只癞蛤蟆一样。
  蛐蛐儿本来吓得要命,一见是蓉娘,整个人反而镇定下来,死死踩着秦三的脑袋,嫌他死得不够快,还想着跳一跳。
  她刚一屈膝,蓉娘忙道:“别了,断了脖子叫别人看出来!还是淹死好。”
  蛐蛐儿从善如流。
  过了一会,那点脏水不冒泡了,蓉娘仔细看了一会,确定秦三死透了,伸出手让蛐蛐儿搭着从小渠跃过来。
  蛐蛐儿的手冰冷,蓉娘的手温暖,连忙给她捂着。
  她们四下看看,似乎只有月亮看见了。
  方稷玄打铺子后头过,翻墙入院,立在楼台的小窗前,感知到释月在里头,却没有推门。
  他瞧见了对面屋脊上那只正在晒月亮的小兽,似一团柔软冰冷的雪,正在月光下伸懒腰,四肢舒展,神态矜娇又可爱。
  小兽一个飞跃而起,从月下画出一道银弧,越进二楼房间窗户的瞬间,它侧首看了方稷玄一眼,目光与释月别无二致。
  这样说其实不准确,因为方稷玄肯定这就是释月啊,骄矜至极。
  方稷玄看得呆愣,就听见一声极酥软的猫叫声,因为拖得很长,他甚至看见了小兽粉色薄软的舌,所以肯定不是他的幻听。
  上古神谕流传至今,很多听起来都像老人家编出来的故事。
  例如从月之光华中诞生的天犬灵兽,书上只说其犷悍凶残,降世之时光如飞星,乃灾劫之兆,更因此延伸出天狗食月一说。
  释月这名字虽暗合了噬月一说,但食月只是无稽之谈。
  ‘说来说去,总归是犬吧?怎么会如猫叫呢。’
  方稷玄钻进这个疑问里想不明白了,心里跟吞了只小猫似的,抓心挠肝的痒。
  掌心贴在薄薄门板上想推又收回手,伸出两指头屈起来想敲又缩回来。
  方稷玄折腾了大半夜,最擅长以力破巧的一个人,居然被薄薄一扇木门拦得毫无办法。


第44章 妖狐露尾
  ◎“传说妖狐吸人精气,蠹老头年迈,秦三萎靡,皆不是什么好人选,就算年富力强,兔子况且不吃窝边草,更何况久在人世的狐妖。”◎
  凉飕飕的月亮冷冷的天; 直到日头升起来了,还是冷。
  天越冷,羊汤铺子开得越早; 越来越多的人早起就想喝上一口香暖。
  各家铺子门口都挂上了挡风的棉帐; 于娘子走到油旋铺子门口; 就瞧见羊汤铺子关着门。
  她心中疑惑,撩了油旋铺子的门帘走进去; 就见柜台里坐着的是方稷玄; 一只灰黑毛的松鼠正歇在他肩头打盹。
  油旋铺子最早的一波买卖是其他馆子的订货; 赶在于娘子前脚刚取走,百来个油旋掩在搁在大笸箩里,掩在白布底下; 白气油香一路飘过去; 顺便就勾了一拨出来觅食的客。
  越是冷; 大大小小的羊汤馆子买卖越好; 越是这样,蓉娘的铺子关着门就显得越奇怪。
  “这小松鼠怎么回来了?还以为跑丢了呢?”于娘子开口先寒暄了一句; 毕竟是一张床上的夫妻了; 她也从张巷边那染了点习性。
  “天冷就肯来了。”方稷玄说得简短; 并没过多解释的意思。
  他扫了于娘子一眼就知道她的来意,道:“蓉娘陪着蛐蛐儿买棺材去了; 今儿约莫开不了门。”
  “棺材?天爷啊,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于娘子惊疑地问。
  “秦三喝醉酒; 昨夜摔进渠里死了。”方稷玄说得非常随意; 还翻着释月的一本闲书。
  饶是于娘子这般的妇人; 听到断送了一条人命的消息; 也只是‘噢’了一声; 替蛐蛐儿松了一口气。
  本来死了秦三这种人,衙门连管都不会管。
  可也许是一处街面上一下丢了两条人命,让衙门的人觉得有些蹊跷,竟是派了几个衙役要把秦三的尸体拉回去给仵作验尸。
  蛐蛐儿其实留了很大的破绽,若是仵作验尸仔细些,定能发现秦三后脑和背上的瘀痕。
  蓉娘握住蛐蛐儿的手一挥袖,无声无息地遮掉了痕迹,“你同官爷犟什么,让仵作验一验也好,落得个清白。”
  她以为做得隐蔽,抬眼就瞧见释月倚在窗口看她,狡黠一笑。
  衙役带走秦三的尸首后,众人见蛐蛐儿惴惴不安,都来劝她,说让仵作切开验了,往乱葬岗上一抛更好,省却棺材钱了。
  蛐蛐儿一听钱,忙去找秦三藏起来的现银还有房契地契了。
  “这丫头倒还挺实际。”蓉娘摇摇头,就听上楼去了的蛐蛐儿又跑下来,趴在栏杆上冲她笑,“姐姐,咱们两家开一家吧。”
  蓉娘失笑,“羊汤就酒,还是酒就羊汤?怎么配呢?”
  “羊肉烧酒本就般配,你再添卖些白切羊肉、羊杂之类的,我还会做些小菜,吃醉了,来一碗羊汤醒酒,怎么不配?”
  都说狐狸精吸人精气,可要蓉娘来说,吸精气神的是秦三才对,瞧瞧,他一死,蛐蛐儿就活泛机灵起来了。
  “好。”
  见蓉娘答应了,蛐蛐儿笑容更大,跟捡到什么好事一样,往楼上跑的时候,那步子都很轻快。
  “一块住,你晚上怎么往回带人呢?”
  释月的问题叫蓉娘一愣,她居然把这事儿忘了,倒也不难。
  “不带回来了,在外头吃呗。我这两天吃得可饱啊。”
  绯红的舌尖从唇缝中探出滑动,蓉娘的风骚做派手到擒来,释月却皱着眉揪了揪自己的耳朵,问:“为何不神交?肉身交欢其中也有法门技巧?”
  “我修行不久,又不曾遇上合适人选,所以还没有神交过。只是碰上不顺眼的货色时,用幻术迷惑过他,让他以为自己在做那事,其实不过是空顶罢了,滑稽得很。至于这肉身欢愉么,能说的可是太多了,我姨姥姥有本书,你看看?”
  释月点头的同时方稷玄一撩帘子,随着浓郁醉人酒香一起进来,蓉娘却脚底抹油般跑了。
  “尝尝?”方稷玄递过来一小杯澄澈的酒水。
  释月捏着那小杯子,看着只够半口的酒,诧异地问:“这么一点,你喂松鼠呢?”
  方稷玄掀开账册,就见一只肥嘟嘟的松鼠正在呼呼大睡。
  他把账册盖上,道:“这酒醉人,它舔了一口就这样了。”
  释月有些不相信,一口喝了,果然热辣辣的从喉咙烧下去。
  “你这酒一卖,蛐蛐儿直接关张得了。”
  “卖什么,只那么两坛子,留着自己喝吧。”
  释月不自觉就跟着方稷玄往后院去,一边走一边扒着他肩头问,“两坛子?够喝吗?多做些呀。”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不假,更何况方稷玄这铺子还在街市上,酒香更是止不住。
  张巷边这个中人都没有用武之地,一连几日,好些掌柜的自己找上门来,想要买酒,奈何这点量经不起卖的,这才作罢。
  照理来说酒香散得快,可李越愣是闻方稷玄身上残留的酒香了,硬是跟着他回来,要讨一小坛。
  幸好是释月和蛐蛐儿带着粟豆放风筝去了,没叫她知道。
  “原来你同就住两家中间啊。”李越显然知道这两条人命。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将军,留意这种意外身故的案子,其实是很奇怪的。
  “一个失火和一个失足罢了,将军竟也管这事?”方稷玄不禁要问。
  李越盯着方稷玄看了一会,忽然半真半假地说:“这可不是寻常案子。”
  酒提子悬在半空,酒水滴滴掉落,方稷玄转脸看他。
  “诶诶。”李越方才已经喝了一点,极好,落下去半滴他都心疼。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就住在这里,可也说个明白,叫我安心?”方稷玄道。
  李越笑道:“我看你阳气旺盛,应是无恙的,可知,这案子是妖狐做下的。”
  说着,他觑了眼边上蓉娘的铺子。
  蓉娘昨夜出去了,今晨尚未归来,此事之前也有过,众人都没在意。
  “会不会是误会?这女子只是,只是多情些。”方稷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李越却是道:“已在大牢里显出原形了!秦三尸首上原本没有痕迹,府衙中有个书吏替仵作记录验尸笔记时点烧了一根洁净香,香越焚烧,痕迹渐显,方知有异。且书吏曾见过蓉娘待客,形状妖娆,狐气冲天,又与秦三有些瓜葛,便奏请捉拿审问。没想到那妖狐正惑了一书生要与之交欢,听说红粉帷帐内,双尾摇摆十分妖异,几个衙役吓破了胆,府尹要我调兵,许是人多阳气足吧,居然真给震住了。”
  一夜之别,蓉娘竟有此劫,方稷玄正色道:“传说妖狐吸人精气,蠹老头年迈,秦三萎靡,皆不是什么好人选,就算年富力强,兔子况且不吃窝边草,更何况久在人世的狐妖。”
  “拳脚好,脑子也好。”李越看着方稷玄的目光更是欣赏,又道:“反正这是府尹的案子,我不揽事,怎么说这事也算歪打正着,住个妖精边上,你怎么不知道怕呢?”
  李越目光如炬,而方稷玄在这番审视之中,只是道:“她羊汤做得很好。”
  “什么?”李越没回过味来。
  “羊汤做得好,因为她要长远买卖,喜欢过稳妥日子,所以不生事不害人。不管是人是妖,总归是个还不错的街坊。”
  方稷玄不留客,李越翻身上马,就见不远处彩翅纷纷,走近些才发现是几个拿着蝴蝶雀儿风筝的姑娘,各个是笑盈盈的。
  蛐蛐儿又去敲蓉娘的院门,后退几步望向二楼,叫道:“姐姐,姐姐。”
  自然无人回应。
  她脸上笑容淡了些,有些担忧地说:“还没回家吗?她要知道咱们放风筝没带她去,可要馋坏了!释娘子可知那个荐她去酒局的牙婆家住哪里?”
  李越打马从释月身边过去,也是看了看羊汤铺子。
  释月瞥了他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稷玄,对蛐蛐儿道:“你先家去,我去找她。”
  蓉娘犯事很快就人尽皆知,因为来了好些衙役官差搜罗羊汤铺子,避免人心惶惶,自然没说狐妖一事。
  张巷边是个好打听的,得了消息说蓉娘是在与人春宵时露尾,官府令那人守口如瓶,这消息才未在市井流传开来。
  他嘬嘬牙花,想起蓉娘那娇美模样,觉得胆颤的同时,也想不到蓉娘有甚个理由害蠹老头烧书铺,至于秦三么,撒尿在渠里就够街坊四邻骂一通了,死了好!
  好些人也这样想,可又不至于为她上官府问去,毕竟说是妖狐么?
  蛐蛐儿倒是愿意,可她扯破喉咙,也没人听她说蓉娘无辜。
  “到底是妖狐,还是在酒局上不留神得罪哪位神仙,所以倒了霉,这可不好说呢。”张巷边故作神秘,见几人都有些不开怀,便道:“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李将军的千金同那,那个舒公子好上了,还是私定终身的那种,风花雪月得很,啧啧,小白脸就是了不得,高娶低嫁这种事,居然还要女方家中去探口风呢!”
  “李公子和舒小姐,啊不对,舒公子和李小姐?”乔金粟心里空空落落的,但在她看来,这两人又是挺般配的。
  “那,李小姐岂不是要远嫁?”于娘子也问。
  “是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张巷边说得随意,毕竟不是自家的事,转脸时瞥见释月搂着一只铜手炉窝在藤椅里假寐,似乎对这事并无兴致。
  秦三身死一事,释月化月为冰才是起始,如何能叫蓉娘担了这份过错去,一入夜便去地牢弄她出来。
  地牢大半都在地下,所以才叫地牢。
  关着蓉娘这间牢房更是铁铸的门,门上一个封死的小口,只能从外部开合,再者就是墙头上一个砚台大小的气窗,因为关着狐妖的缘故,所以贴了一张符篆。
  黄纸朱纹,正在夜风月光中瑟瑟抖动。
  沙狐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除了一抹月光陪她,再没其他东西。
  忽然,月光凝成一只银白小兽,贴在气窗上的道家符篆毫无预兆地消融。
  蓉娘吃力地睁开眼,正见到那只仙气飘飘的灵兽重新散成月光裹住自己。
  迷离之间,释月听她隐约说了一句,“果真比我漂亮,不算说大话。”
  释月将蓉娘带了回来,方稷玄并不觉得惊讶,沙狐本体原本有两尾,现在只剩下一尾,连人形都控制不住了,很是狼狈憔悴。
  “怎么如此不当心?在人前露尾?”
  释月也甚是贫穷,没有多少宝器灵物可供蓉娘疗伤,丢了个山神领地结出来的果子给她。
  这果子有疗愈之效,蓉娘光是搂在怀里,就觉得身上痛楚好过不少。
  “我,”说起这事,蓉娘也是糊里糊涂的,就道:“那夜是吃醉了些,可并未露尾,与人交欢之际忽觉颈部蜂蜇一般疼,随后灵力就随着发疼的口子被抽离,我是失控才露的尾。”


第45章 山楂汤和细沙炒八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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