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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心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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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策左手持弓,右手从箭筒抽出一支新箭:“说。”

    “少将军,您没什么事吧?”

    “你看我像有什么事。”

    穆新鸿轻咳一声:“就是……卑职跟家里那位吵隔夜架的时候也是您眼下这模样……”

    “我是你?”元策挑眉。

    “那肯定不是,少将军何等天人之姿,就算吵了架,只要您出马去哄人,定是一句抵人家十句,想必这几日过去,郡主对您已是服服帖帖,掏心掏肺,都要嫁给您了!”

    “……”

    元策:“你怎么不早说?”

    “啊?”穆新鸿一愣,他不过拍个马屁,这很重要吗,“您这是遇着什么……”

    元策闭了闭眼:“一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卑职愿为您分忧!”

    “不必。”元策张弓搭箭,拉满弓弦,瞥了眼靶心已满的箭靶,准头上移,扬手一松。

    “嚓”一声脆响,三十丈开外视野尽处,一片竹叶悠悠落下。

    元策垂手把长弓塞进穆新鸿手里,往外走去:“暂时躲过去了。”

    穆新鸿连忙收起弓追了上去,不等问清楚些,迎面一名小兵提了个食盒匆匆走来。

    “少将军,永盈郡主差婢女来了,说您……说您早上走得早,想必还未来得及用饭,这是给您的早食。”

    元策低头一看,盯着那三屉的紫檀木食盒看了会儿,迟疑着抽开了最顶上一层。

    一眼看见一对写着红囍字的白面馒头。

    “……”

    第二层——

    枣子。花生。

    第三层——

    桂圆。莲子。

    “…………”



    第26节

    

第21章

    日暮时分; 姜稚衣在暖阁窗边倚着凭几,左手托腮,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指间的孔雀羽逗猫棒。

    地上的小狸奴从一开始兴致勃勃上蹿下跳地抓扑; 到此刻懒洋洋趴着,偶尔抬起一爪子,算是给她一分薄面——毕竟任哪只猫被人从早到晚逗了一整天,都是一辈子也不想看见逗猫棒了。

    一个逗得漫不经心,一个被逗得筋疲力尽; 一人一猫晒着西斜的夕阳; 都有点蔫蔫答答。

    漫长的一天终于快过去了。姜稚衣从没有过哪一日如此盼望夜晚的降临。

    昨夜好不容易借着气氛正好,顺水推舟地将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有困意……

    知他近来辛苦,她不忍苛责,便也没叫醒他——当然确实试了几次实在叫不醒; 想着一早再说; 谁知今早一睁眼; 榻边却已空空如也。

    若是不曾问出口也便罢了,毕竟距离年关还有一阵; 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 可问都问了; 却像石沉大海没个响儿,岂不叫人如鲠在喉?

    眼下那份大喜的早食已送去一日,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他的回音……

    只盼他见到那物,能回忆起她昨夜的肺腑之言,若回忆不起也无妨,但凡不瞎; 总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姜稚衣望了眼窗外金煌煌的夕阳,继续托着腮,百无聊赖地逗猫。

    恰此刻,小满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郡主,青松替沈少将军传话来了,可要请进?”

    姜稚衣攥着逗猫棒蓦地直起身:“请,麻利地请。”

    青松被麻利地请了进来,目不斜视朝上首行了个礼,小心抬起一丝眼皮,看着姜稚衣眼底的期待,努力挤出一个笑来:“郡主,我家公子说,郡主风寒既已大好,加之昨日出了那样的闲言碎语,今夜便不过来了,请郡主保重贵体,注意歇息……”

    姜稚衣闪动的目光一黯,轻轻哦了声,叹了口气倚回凭几,默了默又记起什么,忽然重新直起身:“那我今日差人送去的早食他可吃了?”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青松目光闪烁了下:“公子吃了,吃了……”

    “光吃了?”

    “自然不光吃了,还……还大赞您送去的早食色香味俱全,不仅可口,连那馒头上的图案都十分别致!”

    “?”

    姜稚衣一愣:“什么图案?”

    “就是那些红色的花纹……”

    “……那是花纹吗?”姜稚衣的唇瓣不可置信地颤抖了下,“那是个字!”

    “啊?那是字吗?”青松冒着冷汗埋下头去告罪,“小人大字不识几个,竟是眼拙了,郡主恕罪!”

    “你不识字,难道你家公子也不识字?!”

    青松低着头为难道:“公子从前在天崇书院念书时三天两头翻墙逃学,后来便去边关打仗了,对一些笔画多的字也许确实……”

    姜稚衣闭上眼冷静了片刻。

    她光想着但凡不瞎便能看懂是什么意思,怎么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睁眼瞎呢!

    片刻后,姜稚衣睁开眼,恼得一扔手中的逗猫棒。

    “叫你家公子没事多读点书去吧——!”

    接连几日,元策都以避风头为由,没再来过瑶光阁。

    姜稚衣便也时刻关注着这“风头”的后续。

    不过听说外边一片风平浪静,那些被打的公子哥儿与她的大表哥一样安安静静休养在床,对行凶者连个追究指认的意思都不敢有。

    想来也是,此事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若真要追究,必得牵连出自己中伤郡主的大罪,权衡之下,自然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

    连着几日无事发生,眼看这风头也过去了,这日一早,姜稚衣起心动念,差了个护卫去沈府,让问问元策今夜可否能过来,何时能将上回的未尽之言说明白?

    这一去,才知他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日日都在府上接待各方医士,医治那位从边关接来的“活死人”副将。

    “从宫中太医,到长安城乃至周边各县的名医,几乎全被沈少将军请了个遍,看沈少将军这着紧的样子,应当是不将人救活绝不放弃了,估计近来腾不出空闲。”回来报信的护卫如是说。

    姜稚衣此前亲眼看过那位“活死人”濒死的状况,又知此人是在战场上为保护阿策哥哥才受的重伤,倒也理解他近来的抽不开身,这一想,连他不认得囍字也觉可以宽容了。

    救命恩人尚且生死未卜,此时商议大喜之事的确不合时宜,身为他日后的妻子,当敬他所敬,护他所护,他的恩人便是她的恩人,她也该替他分一分忧才是!

    想了想,姜稚衣拿定了主意,吩咐道:“将我的医士请来,随我去一趟沈府。”

    同一时刻,沈府东院,东厢房。

    元策站在床榻前,垂眼看着榻上呼吸孱弱、面色灰败的人,静静听着那道断续的呼吸。

    青松在面盆架前绞了张湿帕,走到榻边,放轻动作擦拭起榻上人的脸,忧心忡忡道:“高将军这气息听着是一天比一天弱了……这些日子那么多大夫来过,也开了好些方子,公子怎的一张方子都不试呢?”

    元策扯了扯嘴角:“自然是为了等到最好的那张。”

    “那公子今日没再请医,可是已经拿到了好方子?”

    “是啊,这厢房很快就能空出来了。”

    “那可太好了!”

    ……不过什么神仙方子,居然这么快就能让这病重之人下地出屋了?

    青松在心底啧啧称奇,擦拭干净高将军的脸,又去洗了一遍帕子,再走上前来时,看到元策摊开了手:“帕子给我,出去吧。”

    近来公子时常独自待在这厢房,看得出来对这位高将军十分有情有义,青松便不再打扰,将帕子递给元策,退出去阖上了房门。

    厢房里只剩两人。

    元策在榻前沉默着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掌着手心的湿帕微微俯下身,盯住了榻上人:“他们说,你虽睁不开眼,却还能听见声音——若我告诉你,你一心效忠之人昨日送来了一张催命的毒方,想要杀你,这病榻你可还躺得下去?”

    榻上人仍牢牢闭着双眼,眉峰却紧蹙起来,呼出的浊气突然变得粗重。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不是很绝望。”

    “我阿兄当初也是这么绝望的。”

    破碎的呼吸一声长过一声,榻上人有气无力地残喘着,眼角溢出一点浑浊的湿润。

    元策淡淡直起身,望着窗外新生的朝阳,眨了眨眼,掌起湿帕,慢慢覆上他的脸,往下施力。

    口鼻完全被湿帕包裹,榻上人急急喘息起来,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要从千疮百孔的肺腑里汲取所剩无几的空气。

    元策收紧手掌,缓缓摁下他的挣扎。

    眼看掌下人像条垂死的鱼一般惊颤,抖动,最后拉紧的弦嗡地绷断,一切归于死寂。

    元策力道一收,轻轻捏起帕子,往一旁面盆架一扔。

    帕子落入盆中,啪地激起一朵水花。

    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过了会儿,水面恢复至平静无波,映照出一双晦暗的眼。

    元策静静盯着污浊的水面,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闭上了所有的感官。

    什么也看不到,感受不到。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笃笃笃”三下叩门声。

    “阿策哥哥!”

    像突然被一道强光拉扯回人世,元策蓦然回头,朝房门看去。

    逆着刺眼的朝阳,隔扇上映照出一道娇俏的身影。

    “阿策哥哥,我听说你四处延请名医,怎不来找我?我手头可有大把的好大夫,今日给你带来一位,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元策偏过头,看了看床榻上已无声息的人。

    “阿策哥哥?”

    “……你不开门我可自己进来了啊!”

    骄横的催促声中,元策默了默,一把拉拢床帐,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身鲜亮袄裙的人抬起脸,不高兴地咕哝:“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要不是青松说你就在里头,我都要走了……”

    元策没答,抬眼看向她身后须发生白的老者。

    姜稚衣想起正事,朝身后伸手一引:“喏,就是这位黄老先生,我从小到大的病都是他给看的,说句华佗在世妙手回春也不为过,你快些让黄老先生进去看看。”

    医士颔了颔首。

    元策:“不必了。”

    姜稚衣蹙眉觑了觑他:“我多挑剔的人,我说是好大夫,肯定就是好大夫,你还信不过我?”

    “难不成你是担心,我若帮你医好了人,你就再没借口不来找我啦?”

    “……”

    元策沉出一口气,侧过身子,抬手示意人进。

    医士提着药箱进了门。

    姜稚衣后脚跟进去,刚跨过门槛走了两步,被元策伸手一拦:“站远点。”

    “为什……”

    元策:“脏。”

    姜稚衣哦了声:“没关系,既是你的恩人,我不嫌弃。”

    不过见他横臂拦着,姜稚衣还是乖乖止住了脚步,趁机一拽他小臂,挽过了他的臂弯。

    元策:“……”

    床榻那头,医士隔着床帐,轻轻抬起那只垂在床沿的手,脸色忽然一变,瞪大了眼,回头朝元策看去。

    元策面色如常,一只手被姜稚衣挽着,另一只手一抬:“既然郡主说先生是可信之人,我便也相信您的医术,先生不必顾忌,请吧。”

    医士缓缓转回头去,隔着床帐盯着榻上人,额头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半晌过去,颤巍巍抬起三指,搭上了脉。

    漫长的等待过后,姜稚衣远远张望了片刻:“黄老先生,怎么样?”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得到回复。

    看着那道僵硬的背影,元策轻笑一声:“先生,郡主问您话呢——”



    第27节

    

第22章

    身后人声音分明带着笑; 这一问,却像一股阴风瑟瑟拂过,激得人一阵心悸。

    医士冷汗涔涔地坐在床榻前,感觉背脊仿佛被冰凉的剑尖轻轻抵住; 性命悬于一线; 一着不慎; 便要与榻上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榻上这位“病人”生命体征全无,手指僵停在痉挛状态; 口鼻歪扁; 虽因肢体尚还温热,未显现出更多颜面征象; 但基本已可以推测出,应是外力导致的窒息而亡。

    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或许; 就在郡主叩门前的片刻。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为将者,对敌尚且不杀降卒,对待一个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军中同袍; 却为何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其杀害……

    甚至此时此刻,还面不改色地让一位大夫去诊一个死人的脉……

    在身后人的催促下; 医士打着颤松开了把脉的手; 回过头去,对上一道含笑的目光。

    元策:“如何; 我这位副将可还有醒转的机会?”

    医士哆嗦着起身走上前,低下头去朝两人各作了一揖; 咽了咽口水道:“回、回禀郡主、沈少将军,病人身体尚可……”

    姜稚衣:“尚可是何意?你可有良方医治?”

    “有、有的……”

    “那快开个方子出来,不论所需药材何等珍稀; 只要能将人医好,本郡主重重有赏!”

    医士悄悄抬起眼看向元策,见他点了下头,像从悬崖边捡回一条命,松了一大口气,抖着手在桌案上铺开纸笔,坐下来开始写药方。

    姜稚衣挽着身边人臂弯,轻轻抬了抬下巴:“你看,是不是还得我出马?”

    元策偏过头,垂眼睨了睨她:“好像是。”

    “你若早些问我,就不必耽搁这么多功夫,下次还有这等寻医问宝的事,直接来找我,有我堂堂郡主在,还能短了缺了你?”

    元策撇开头意味不明地一笑:“行——”

    ——穆新鸿一脚走到厢房门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一个死人,一个正在给死人开药方的大夫,一个正在邀功的郡主,以及一个被什么趣话逗笑了的少将军。

    少将军还能被人逗笑?应该是杀人杀高兴了吧。

    医士软着手写完方子,站起身来,一看对面挽手说笑的贵人,忐忑地吞咽了下,一时不知该不该让这张没用的药方打扰到这一幕……

    “给我吧。”穆新鸿主动上前接过药方,叠巴叠巴收进衣襟,看向元策。

    少将军在被郡主挽着的百忙之余递来了一个眼色。

    穆新鸿点了下头表示心里有数,朝外伸手一引:“辛苦老先生跑这一趟,我送您出府。”

    听着这一句“送您”,再看一眼穆新鸿腰间的挎刀,医士胆战心惊地提着药箱出了厢房,一路往外走去,每多走一步,就像离悬崖边缘近一步。

    到了照壁附近,穆新鸿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将、将军饶命,我今日什么都没瞧见……”医士腿一弯就要跪下去。

    穆新鸿抬手一拦,扶住了人:“您今日可不能什么都没瞧见。”

    医士疑惑地抬起头来。

    穆新鸿回望了眼厢房的方向,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半年前那一战,大公子之所以会遭遇北羯人伏击,便是因为这位高将军通敌,泄露了大军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

    当年大公子初到边关时,高石还只是军中一名百夫长,因有次在战场上替大公子挡下一刀,从此便成了大公子信重之人。

    高石跟在年轻的大公子身边,教他如何御敌,如何杀敌,陪大公子并肩作战了两年多,一路升任为大公子的副将,于大公子而言是亦师亦友,甚至像父亲一样的存在。

    谁想到,这样一个人却是埋在玄策军中的一颗毒瘤,正是看中了大公子初出茅庐,欠缺防人之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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