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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春心动-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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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兄长的身份周旋在这长安城,自然了解过兄长所有的人际关系,除去朝中官吏外,也包括这些接下来要同处一个屋檐的少年郎。

    青松方才吭哧吭哧抱来这摞画卷,说主意就在这里。

    “是呀,小人觉着您也不必再费心赶郡主走了,这书院既是个挑战,也是个机遇——您看这书院里不光有您,还有别的世家公子,如今郡主与您同处一个屋檐,也与他们同处一个屋檐,说不定日久生情,郡主便对谁移情别恋,对您始乱终弃了呢?”

    元策指着那摞画卷,不可思议地一笑:“这里还有能让她移情别恋,对我始乱终弃的人?”

    “呃……您别生气,准确来说,是对大公子始乱终弃,对您都没有始,哪里来的弃?”

    “……”

    青松:“至于这些世家公子,您忘啦,郡主之前不是收了他们好些人的生辰贺礼吗?郡主对他们,起码不会像对那个大表哥一样讨厌吧!”

    “当然了,若您总像今日这般出风头,郡主的眼里是很难容得下别人,不如您之后稍微收敛收敛锋芒,让着点他们,衬托一下他们?”

    “就这些人,我让他们一只手……”元策举起左手一顿,又加上右手,“两只,也很难衬托得动。”

    青松翻了翻画像,拎起一幅揭开来:“那不从武艺上说,论相貌呢,此人长得很是标致,或有机会博取郡主芳心?”

    元策瞥了眼,摇头:“今日见过本尊,远不如画像,差点没认出来。”

    “居然有这等事!穆将军调查得太不小心了,这不是害您露马脚吗……”青松继续转头去挑拣,过了会儿又拎起一幅,“那这个,瞧着气质很是乖巧,郡主常在您这儿吃瘪,也许会觉得乖巧听话的不错?”

    元策面无表情:“能问出‘北羯人是不是都长得青面獠牙’的,一看脑子就不行。”

    “那是不行,脑子不能不行,脑子不行怎么配得上郡主……”青松点点头,再接再厉继续,眼睛一亮,“这个脑子好!是书院里难得文采斐然之人,郡主说话一套一套的,也许能与他聊到一处去?”

    元策:“卖弄文采,掉书袋之徒,不被她甩眼刀子就不错。”

    “这个……”

    “身上熏的香一丈之外便可闻到,她受不了。”

    “这……”

    “日日流连勾栏瓦舍,与她表哥一路货色。”

    ……

    烛火摇晃,青松眼前渐渐现出重影,揉揉挑花了的眼,朝最后一卷未揭开的画像伸出手去。

    “行了,”元策捏了捏眉心,“带上你的馊主意回你的后罩房去。”

    翌日晌午,天崇书院门前,谷雨扶着一身男装的姜稚衣下了马车。

    侯府离书院着实路远,昨日郡主为了赶进学的时辰已是起了个大早,今日实在困得起不来身。

    谷雨便劝她反正人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了,不如到晌午再来,刚好还能给沈少将军送一顿温情脉脉的午膳。

    郡主听了,夸赞她会来事儿,放心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养足了精神,神清气爽地带上食盒便来了。

    谷雨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搀着姜稚衣,陪她往里走去:“奴婢已经给青松送过消息,叫他今日不必来送饭,沈少将军这会儿肯定正饿着肚子等您呢。”

    “那咱们走快些!”姜稚衣心心念念着人,笑着快步走进天字斋,却一眼看到最后一排空空荡荡。

    放眼望去,整间学堂此刻只有一人。是坐在她前座的那位公子。

    似是余光瞥见她进门,那人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脸上一落,朝她微微颔了下首,便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思忖着该如何不经意地问起元策去向,姜稚衣回到自己的坐席坐下,与谷雨对视了眼,用好奇的语气道:“这才刚散学的时辰,怎的人这么快就走空了?”

    果不其然,前座那人又像昨日那样并不回头,却主动为她解了惑:“今日先生提早了一刻钟放课。”

    姜稚衣稍作感慨:“这些人家里送饭的仆役倒来得挺快。”

    前座人继续温温和和地接话:“怕饿着主子挨板子,通常都是早到一刻的。”

    “那若是家里仆役没到的,此刻会去哪里?”

    “这便是各人自由了。”

    三问三答过后,姜稚衣陷入了沉默。

    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怕也问不出什么了,要不便等上一等吧。

    想着,姜稚衣无趣地托起腮,瞥瞥前座这道十分书卷气的背影:“你怎的不去用午膳?”

    “今日是舍妹来送饭,她脚程慢上一些,我在这里等她。”

    看人家知道妹妹要来送饭,便会安安静静等在此处,瞧瞧她家这个!

    姜稚衣瞥瞥右手边的空席,在心底轻哼了声,再转过眼,看见一道头戴帷帽的纤瘦身影拎着食盒走进了学堂。

    “阿兄,我半路遇上一突发恶疾的老人,将人送去医馆耽搁了时辰,你是不是饿坏了?”少女揭开帷帽轻纱走上前来。

    几乎是第一眼,姜稚衣便认出了来人——

    是宝嘉阿姊酒楼开张那日,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那位裴相之女,裴雪青。

    ……这么说,坐在她前座的这位竟是相国之子。

    裴相家的嫡长子,不好好去研习四书五经,竟在这等无所成就的书院混日子?

    疑惑一闪而过,裴雪青已迈着碎步走到自家兄长跟前,似才发现珠帘后还坐了个人,慌忙向姜稚衣福了福身。

    姜稚衣朝她点了下头,听前座兄妹俩说起体己话,随手拿起谷雨刚斟的暖胃茶喝了一口。

    再抬起眼时,发现裴雪青一面与兄长说着话,一面悄悄往元策的坐席瞟了过去。

    姜稚衣跟着她的视线往右手边望去。

    裴雪青一回眼,注意到她的眼神,飞快低下了头。

    “阿兄慢慢吃着,我先去洗个手……”片刻后,裴雪青小声同兄长告辞,又向姜稚衣福身行了个礼,撂下帽纱,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姜稚衣捏着茶盏蹙了蹙眉。

    她记得,这个裴雪青上回便在酒楼听见了她和阿策哥哥的私情,后来在宝嘉阿姊的宴席上,一直对她多有窥视。

    看裴雪青方才望向阿策哥哥坐席的那一眼,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那个眼神,就像她偷看阿策哥哥坐席时一样……

    一种不太舒服的直觉萦绕着姜稚衣,让她有点坐不下去了。

    看了眼手边特意准备的食盒,姜稚衣想了想,起身走出了学堂。

    跨过门槛,朝四下一望,恰见长廊尽头处,帽纱飘逸的少女和元策相对而立,正你来我往地说着什么话。

    果然被她猜中了……

    阿策哥哥回京这么久,何曾将眼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过,又何曾与别的女子站这么近说过话?

    姜稚衣胸口一堵,闷着气走上前去。

    那头元策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冲身后穆新鸿使了个眼色,朝她看来一眼。

    只一眼过后,又像被面前裴雪青说的话拉去了注意力——

    “雪青略通医术,可为将军包扎一下……”

    姜稚衣压根儿没听清包扎什么,两只耳朵全拿来听那一句“雪青”了。

    ……在嫡亲兄长面前都只是自称“我”,在外男面前竟自称闺名?

    她都没当面对阿策哥哥这么自称过呢!

    姜稚衣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裴雪青身后,带着磨刀霍霍的架势冲元策狠狠一扬下巴:“稚衣也略通医术,还是稚衣来为将军包扎吧!”

    穆新鸿一个激灵提刀上前,护住了元策的伤手。

    第27章

    这气势汹汹的一句包扎; 怕不是下一刻便要“包”住少将军的手给他“扎”上一刀……

    眼看少将军垂在身侧的手一滞,面前这位裴姑娘帽纱下的脸似乎也白了一白,廊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穆新鸿上次见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 还是在战场上一挑十二的时候。

    听见身后逼近的声音; 裴雪青侧身避让到一旁,低下头去,帽纱后的那双眼不安地垂视下来。

    姜稚衣瞪了眼牢牢护在元策身前的穆新鸿。

    穆新鸿三十六计上心头,回头给了元策一个“您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上为计地默默退回了元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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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策:“……”

    姜稚衣靴尖一抬上前,站到了裴雪青方才踩的那块砖; 直视着元策; 下巴轻轻一点:“沈少将军意下如何?”

    元策看着对面人; 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多谢姜小公子与裴姑娘关心,一点小伤,沈某自会处理,不劳烦二位。”

    “?”姜稚衣冷下脸; 上下打量起他来; “我道沈少将军不吃午膳是去做什么了……”

    穆新鸿刚想说是因为他来汇报军务,少将军才——

    姜稚衣:“原是去练习端水啦?”

    元策:“……”

    “倒是练得颇有成效,这水端得真平。”姜稚衣板着脸看着他,“不过我这人生平最讨厌别人端水; 本郡主现在——命令你来劳烦我。”

    一字一顿地说完; 姜稚衣一把拽过元策的手,当着一旁两人的面; 就这么拉上人走了。

    眼睁睁看少将军一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拽远,穆新鸿目瞪口呆感慨了句“力气真大”,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在; 连忙朝裴雪青拱了拱手,歉声道:“裴姑娘,失礼了,告辞。”

    裴雪青轻颤着眼睫点了下头,注视着长廊那头渐行渐远的少年少女,闪烁的目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长廊尽头,姜稚衣拽着人风风火火走过拐角,一看四下是片空无人迹的小竹林,松了手转过身去。

    温软的触感消失在指尖,元策低头摩挲了下空荡荡的手。

    再抬起眼,姜稚衣已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说吧,你与这裴姑娘怎么回事?”

    元策轻挑了下眉:“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伤着哪儿了。”



    第33节

    

“……”

    “哦,”她给忘了,“你、你伤着哪儿了?”

    “你刚才拽着的地方。”

    “啊?”姜稚衣脸色一变,立马拎起他的手,见他中指第二指节上一道渗着殷红的伤口,惊地“呀”了一声。

    他的手太大了,她方才其实只拽到他三根手指,好像刚巧就抓在这道口子上……这得多疼呀!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郡主有命——臣何敢不从?”

    “我不也是一时情急才那么说……”姜稚衣快快拉过他的手,朝前方一座八角凉亭走去,这回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口,“快过来我看看。”

    元策被她拉进凉亭,摁着肩膀在长凳坐下。

    姜稚衣坐在他旁边,揪着他的手指左看右看,忧心忡忡:“瞧着好像有点要渗血的样子,是不是方才被我抓的……”

    一抬头,却见元策随意摊着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睨着她头顶心,看也没看那根手指一眼。

    “怎么,你跟你这根手指是不亲吗?”姜稚衣满眼诧异,“这都渗血了,你不疼?”

    元策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这点口子,三岁就——”

    “嗯?”姜稚衣一愣,“什么三岁?”

    元策目光轻闪了下:“我说过去三年受的伤多了,这也至于疼?”

    “你不疼,我心疼……!”姜稚衣拿起随身的锦帕轻轻压了压渗血的口子,忍不住“疼”地嘶了口冷气。

    元策懒懒靠着凉亭柱子,弯了弯唇:“不必如此以身相代,你若受这伤,也不会疼,早就晕过去了。”

    “……”

    姜稚衣瞪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这么细的口子,又怪深的,你是被什么伤到——”

    话说一半,姜稚衣蓦地一顿,脑海里忽闪过她的唇擦向他下颌,他脱手射出的那一箭。

    像弓弦嗡一声轻振,两人齐齐一滞,沉默对望间,飞快各朝一边撇开头去。

    森冷的空气里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意。

    姜稚衣红着脸盯住了自己的靴尖:“那个,再小的伤也是伤,要不还是包扎一下……”

    元策目视竹林:“……随你。”

    “我这锦帕内衬是干净的,就是需要撕一下,我撕不动……”姜稚衣垂着眼将帕子递过去。

    元策错着目光接过,撕了条布条下来,继续望着竹林那头的风景递回给她。

    姜稚衣慢吞吞将布条一圈圈缠上他的手指。

    伤口看不见了,脸热也终于慢慢被压了下来。

    捏着布条剩下的两头,姜稚衣思考着比划了几下,打了个结:“……好了,你看看。”

    元策回过头来:“……”

    姜稚衣眼睛一眨:“怎、怎么了?”

    一根手指被裹得两根粗,还带着一个两丈之外便能看见的外翻蝴蝶结,她说怎么了?

    元策:“这就是你的——略通医术?”

    “……”

    “包扎不就是包好然后扎起来,我哪里做得不对?这么嫌弃,那你让略通医术的裴姑娘帮你好了!”

    姜稚衣不高兴地撇撇嘴,才想起这事差点被他躲了过去:“你还没说呢,你跟那裴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何会与你说上话,还这么关心你?”

    不过是走廊里碰上,她打了声招呼,他抬手作揖,便叫人看到了这道口子。

    元策据实答。

    “那她为何在你面前自称闺名呢?”

    “这很不寻常?”元策眨了眨眼,“我近来在长安偶遇的年轻贵女一多半这样。”

    “……”

    行啊,要不是他今日说漏嘴,她都不知道这长安城里还有千千万万个裴雪青!

    姜稚衣起身跺了跺脚:“这些在你面前自称闺名的姑娘,以后都不许再跟她们讲话,不然不给你好果子吃!”

    用完饭的学生开始陆续往学堂走,两人不宜大庭广众并肩同行,姜稚衣让元策在凉亭等谷雨送食盒过去,将午膳吃了再回来,自己先一步回了天字斋。

    晌午过后便是下午的第一堂课,堂中本是一片昏昏欲睡的气氛,教书先生进来的时候,姜稚衣发现前排打瞌睡的世家公子们一下清醒了一半。

    满头华发的老先生走到讲坛上,一拍镇尺,剩下那一半也醒了。

    姜稚衣记得,昨日下午那位年轻先生的课,满堂的人几乎都是睡过去的。看眼下这位老先生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想来同冯教头一样,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不过姜稚衣无甚可怕的,坐在末排坐席,时不时往右手边的元策看一眼,仍自顾自想着心事。

    是她错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在外讨人嫌的纨绔,忘了他如今有多风光,该成了京城贵女圈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她如今无名无分,实则也怪不得那些贵女向他示好,要不干脆回头摆个宴,把这香饽饽已“名花有主”的消息暗示给她们?

    讲坛上,先生开始讲课,姜稚衣偶尔听上一耳朵,更多时候专心想着她的宴席该如何操办。

    不知多久过去,忽然听见一声“姜小公子”。

    姜稚衣眼皮一抬,对上了讲坛上老先生望过来的犀利目光。

    “这一问,请你来作答吧。”

    姜稚衣一愣,看见前排有人窸窸窣窣回过头来,似乎也很惊讶老先生竟然会点她的名。

    一愣过后,姜稚衣明白了,为何这位先生方才进门之时有那般威力。

    不惧权贵的大儒,是连皇伯伯都吃不消的。

    姜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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