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姜稚衣看了眼讲坛上的教书先生。今日这堂是音律课,先生瞧着慈眉善目的,应当不是块“硬骨头”。
想着,姜稚衣扯过了手边的白宣,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食盒里是甜梨汤,可当茶水饮,不必顾忌。
写完后,叠巴叠巴成小小一张,交给谷雨。
谷雨心领神会接过,趁着教书先生低头的一刻,将字条往右手边丢了过去。
一道蜿蜒的抛物线过后,字条无声落在了元策脚边。
向来对周边动静十分敏锐的人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一动不动望着讲坛那头,连眼都没眨一下。
等了半天,姜稚衣只好再扯过一张白宣,重新写了一次,朝谷雨努努下巴,示意她往案上丢。
谷雨点点头再次丢出字条,这回丢上了元策案头一角。
但似是太过边角,右手边的人仍旧毫无所觉。
姜稚衣耐着性子第三次扯过白宣,见这字条这么难丢,若好不容易丢中,只给一句话未免太不划算,便又往下碎碎加了几行——
我昨夜来府上找过你,青松可有告诉你?
方才你来之前先生说今日音律课两人一组,用各人所擅的乐器合奏他新谱的曲,抽签时你动个手脚,我们一起琴瑟和鸣!
再次叠好字条,想约莫是谷雨和阿策哥哥缘分不够,这第三次姜稚衣决定自己来,眯起一只眼瞄准了半天,朝元策用力一丢。
字条不偏不倚砸着了他的手背!
姜稚衣一喜。一丈开外,元策沉出一口气低下头去,单手捋开字条扫了一眼:“……”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姜稚衣立马抛去一记眼色。
元策缓缓移开眼,望向讲坛上那只签筒,皱了皱眉。
见他应当明白了,姜稚衣心下大定,转回头来,刚好听见讲坛上先生说:“都上来抽签吧。”
谷雨撩开珠帘,替姜稚衣走上前去。
“古有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以乐会友素是人生一大乐事,世间乐器各有不同音色,任意两者和鸣,又能碰撞出千变万化的音律之美,诸位今日不论抽到与哪位同窗合奏,皆是天赐的缘分,或许今日过后,这天字斋也可出一对当世的俞伯牙与钟子期——”先生在讲坛上笑眯眯捋着胡子,自觉这堂课是一绝妙的创举。
姜稚衣也在底下笑盈盈,觉得这先生简直是天崇书院里最体贴入微的一个。
正想着,谷雨拿了签子回来,压低声道:“奴婢方才偷偷给沈少将军看过签号了。”
姜稚衣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望着簇拥在讲坛那头的众人,过了会儿,看见元策从人群里走了回来。
签子抽得差不多了,满堂的人交头接耳,彼此对着签号,问着谁是一号,谁是二号。
等前排众人凑对凑得差不多,陆续带上各人的乐器结伴走出学堂去寻清净之地,姜稚衣看了眼右手边的元策,清清嗓子,状似随意地道:“谁是九号?”
正笃定等着回应,前座忽然响起一句——“我是。”
姜稚衣看着转过头来的裴子宋一愣:“我说的是九。”
裴子宋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签条,将签号那面转给她看。
赫然就是一个“玖”字。
姜稚衣飞快转头看向右侧,恰见元策拿着签条独自往外走去。
“阿——沈元策!”姜稚衣脱口而出喊住了人。
裴子宋看了看姜稚衣,又看了看元策站定的背影:“若姜小公子心中已有想要合奏的人选,我可与他交换签条。”
姜稚衣看了眼裴子宋,正犹豫,那头元策背着身说了句“不必”,头也不回地出了学堂。
幽静的长廊里,谷雨默不作声跟在姜稚衣和裴子宋身后,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是沈少将军抽签时没做成手脚,又不想暴露与郡主的关系,所以才不和裴公子交换签条吗?
可沈少将军说的那句“不必”分明一样会叫裴公子看出端倪,既然这签换与不换都是同样结果,沈少将军为何要将郡主推给裴公子?
再回想郡主方才的三张字条,那前两张沈少将军究竟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似乎也可疑了起来。
她都能想到的不对劲,郡主肯定也想到了,谷雨望着连背影都很不高兴的郡主,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谷雨:“郡主若不想上这堂课了,要不咱们回去休息吧?”
裴子宋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姜稚衣:“姜小公子如果累了,裴某一人也可……”
“谁说我不想?我想得很!”姜稚衣绷着脸冷哼了声,“方才不过是看那沈元策拿了样我没见过的乐器,想问他要来玩玩,谁知他这般小气……我又不是没带乐器,那先生不是说了吗,世间任意两种乐器都可碰撞出千变万化的音律之美,哪里就非他的不可了!”
裴子宋回想着,似乎并未看见元策带任何乐器,不过仍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裴某知道有个能坐的僻静处,姜小公子随我来吧。”
“好。”姜稚衣一扬下巴,跟裴子宋朝前走去。
走过拐角,不意一眼看见一片熟悉的竹林和一座八角凉亭。
是那日她当着裴雪青的面拉走元策,后来为他包扎伤手的地方。
见姜稚衣忽然停住,裴子宋回头看来:“怎么了?”
“……无事,”姜稚衣靴尖一抬,先一步走进凉亭,“确实是个演奏的好地方。”
一旁竹林深处有人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看:“是子宋兄与姜小公子。”
裴子宋朝来人作了一揖:“文泽兄怎一人在此?”
“我抽到与沈小将军一组,但他人不见了,我便落了单……我、我实则仰慕姜小公子的——”对面人往八角凉亭看了一眼,看见姜稚衣带的乐器是埙,“埙艺已久,若子宋兄愿意,不知可否将你的签条相让与我?”
想起方才学堂里的事,裴子宋这回没有询问姜稚衣,直言道:“既抽到同组便是缘分,缘分并非物件,哪里有让来让去的道理呢?”
姜稚衣眼睫一颤,坐在凉亭中抿了抿唇。
“文泽兄要不还是再去找找沈小将军吧。”裴子宋又朝人作了一揖,这次是送客的意思了。
对面人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告了辞,离开了竹林。
裴子宋走进凉亭,将手中那把七弦琴搁在石桌上,看向情绪不高的姜稚衣:“说起来,方才我就想问了,姜小公子怎会带埙来?”
比起风靡于文人雅士、窈窕淑女之间的琴,这埙吹奏起来音色悲凄哀婉,不太像一个贵女会特意去学的乐器。
姜稚衣随意答:“家母从前喜欢吹埙,我也跟着学过一二,弹琴手多痛,我受不得那个。”
“原是如此。”裴子宋一笑,在石凳上坐下,“那姜小公子便吹埙,这痛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第37节
姜稚衣一抬眼,耳边恍惚飘过几日之前,校场箭靶前的两道声音——
“……就没有不痛,又可以把箭射出去的办法吗?”
“那我痛,行了吗?”
姜稚衣眼色微微一黯,出神片刻过后,坐到裴子宋对面,让谷雨为两人翻开乐谱,双手执起埙:“开始吧,这合奏,我要拿第一。”
“好。”
婉转的埙声和着琴声悠悠飘荡开去,飘出八角凉亭,一路绵绵不绝地飘向远方。
远处高树上,一身玄衣的少年曲了条腿坐在树梢头,静静望着凉亭那头琴瑟和鸣的两人。
看日光投落时,两人眼底也会闪烁起光芒。
风扬起时,两人翩飞的衣袂也会彼此靠近缠绕。
这日光,这风,对谁都没有不同。
元策将指间那片薄薄的树叶横放着压进嘴里,轻吹起乐声来。
这便是他唯一会吹奏的乐器。
是他日复一日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的那些年里,偶尔偷得片刻喘息,坐在树枝头上唯一的乐趣。
远处的埙声和琴声忽然一停,像是两人合奏出了差错,那道清泉般的女声叮叮咚咚响起,不知在数落着对面人什么。
果然如她所说,有她在,肯定是热热闹闹的。
她既在哪里都可有她的热闹,他便也无甚可替兄长不放心。
至于他自己……
他要走的路太窄,本就容不下她如此聒噪的同行。
第31章
一上午过去; 先生考校各组成绩,听到姜稚衣和裴子宋这里时大赞“如听仙乐耳暂明”,夸两人之默契如“山鸣谷应; 风起水涌”; 好一个珠联璧合。
埙与琴的合奏本是少闻,这埙哀婉的音色又恰与先生所谱“俞伯牙悼钟子期”的曲子意境相合; 如此一来; 姜稚衣和裴子宋便当之无愧得了个第一。
一群世家公子拍马屁的拍马屁; 眼馋的眼馋,道裴子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运气; 居然得了与郡主同奏的机会; 看先生眯缝着眼笑成那样儿,都差直说两人郎才女貌,可堪为配了。
郡主进书院这事本就古怪; 这阵子一直有人猜测郡主其实是来相看郎婿的,所以大家一个个起早贪黑; 日日不落地到课,想着说不准这运气便落在了自己头上。
如今一看; 要说这书院里谁能入郡主的眼; 果真也就只有裴子宋了——出身相府; 年少登科却无心利禄放弃仕途; 来了这书院也不恃才傲物,待人和善又处世低调; 瞧着确实挺合郡主脾气。
晌午,一群人在坐席上头碰头论着这事,有人突然嘶了一声:“该不会郡主本就是冲着裴子宋来的吧?不然这么多人,今日怎么就刚好抽中了才学人品最优的那一个?”
有人紧接着回忆道:“你这一说; 我想起来了,抽签的时候裴子宋好像本来不是抽这一根,是沈元策晃了把签筒……”
“……你意思是郡主想和裴子宋一组,沈元策帮了她一把?那沈元策和郡主是能这么帮忙的关系吗?”
“就是,那怎么可能!你没见最近沈元策出风头的时候郡主都在不爽吗……”一群人说着说着打消了这个猜想。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个不可能的猜想,如果姜稚衣和他们一样不知内情的话。
一门之隔外,姜稚衣站在门边,眼睫颤动着深吸一口气,默了默,冷下脸掉头招呼谷雨:“不读了,回府。”
数九寒冬,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三九天,天崇书院的公子们清早越发起不来身,发现郡主连着几日没在书院出现,到课的人更是稀稀拉拉少了下去。
这日午后天晴,胜业坊公主府暖阁内,宝嘉瞧着懒懒倚在美人榻上的人,稀奇道:“今儿晌午在我那酒楼碰上几位公子,问我近日可曾见过你,你怎的不去书院了……我还说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小永盈哪里舍得叫风吹着她的脸,我可没机会见,谁知刚一说完,你就跑我这儿来了。”
姜稚衣握了卷闲书,有一眼没一眼瞧着,张口咬住谷雨递到她嘴边的果脯,慢悠悠嚼着咽下,又润了口清茶:“他们倒是胆大,逃课逃到公主的酒楼来了。”
“那倒不是,听他们说,今儿好似是书院的旬假日。”
姜稚衣执卷的手一顿,在宝嘉递来疑问眼色的时候,垂下头哦了一声。
宝嘉觑觑她突然拉垮的脸:“这大冷天的,你能从你那金屋移驾出来,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碰上什么事了,说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姜稚衣清清嗓子,搁下书卷,从榻上直起些身来,“是这样的,阿姊,我有一位闺中姊妹——”
“嗯?”宝嘉眨眨眼,“除了我,这长安城还有人当得起你的闺中姊妹?”
姜稚衣轻咳一声:“我新交的。”
“哦,”宝嘉轻轻一甩纱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所以是你这闺中姊妹碰上了什么事?”
“对,起因是,她有一位暗中来往三载之久的情郎——”
“噗嗤”一声,宝嘉一口茶呛进喉咙,掩着嘴咳嗽起来,侍候在旁的翠眉连忙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姜稚衣住了嘴看她。
“无事,”宝嘉咳过一阵,拿帕子掖掖唇角,“就是都三年了,比我想得久了些。”
“……因某些不得已的缘由,他们二人分隔两地许久,近来才重逢,实则真正来往的日子倒也不算太多。”
宝嘉似是压住了惊,点点头:“那久别重逢,应是人间喜事,这是怎的了?”
“原是喜事来着,可前几日,那情郎也不知怎的,突然便不怎么情愿搭理我那姊妹了,不光如此,那日有一桩事,我那姊妹本想与他一道做,他却故意将这机会给了别的公子……”
“这可是有些过分了!”
姜稚衣叹了口气:“是啊,虽说只是一件极小的事,可以小见大,不就等同将她这个人推给了旁的男子吗?我那姊妹一句话没留便走了,本想着她生气了,那情郎过后总该来解释解释,偏是没有,我那姊妹这回也赌上了气,不愿再主动去找他,这便一连过了好几日……”
宝嘉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因为这事才不去书院了呀?”
“可不是吗?你说今日他们旬假,他闲着都不来……”姜稚衣话说一半,被谷雨扯了一把衣袖,闭上嘴一看,宝嘉和翠眉笑着对视了一眼。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一阵脸热上涌,姜稚衣两条腿一晃下了榻,趿上鞋就走:“算了算了,不同你们说了,没劲儿死了,我回府去了!”
“哎,别呀别呀!”宝嘉快快起身拦下了人,“上回酒楼开张那日听你大表哥说起你与沈元策,我便猜到是空穴不来风了,我还没怪你有了情郎三年多都不与我说,你倒先气急败坏上了?”
姜稚衣回过头撇撇嘴:“我也猜阿姊肯定猜到了,这不是不知如何开口说这种事,才无中生有一番,阿姊看破不说破就是了,何必戳穿我!”
“好好,小祖宗,都是阿姊的错,”宝嘉朝一旁招招手,翠眉连忙递上一盏茶,“来,喝口茶消消气,别急着走,不就是个情郎嘛,世间情郎千千万,没了咱就挨个换,阿姊今日拿多年‘珍藏’招待你,咱好好快活快活!”
万家灯火时,公主府一片灯红酒绿,笙歌缭绕。
琉璃瓦下,开阔的暖阁被地龙烧得温暖如春,上首高台摆满美馔佳肴,琼浆玉液。姜稚衣倚着凭几,手执一只小巧的白玉荷叶杯,眼神痴迷地望着底下。
暖阁中央,两名风姿翩翩,身轻如燕的少年正和着乐声舞剑,剑花挽得人眼花缭乱,银辉闪烁间忽有一人剑锋一侧,使出一记铿锵有力的点刺。
“好!”姜稚衣遥遥一举杯,酡红的脸转向一旁的宝嘉,“不愧是阿姊多年珍藏……”
“这还只是舞剑,后头还有射弋的,摔跤的,十几号人排着队呢,叫他们轮番上来给你表演,你挑些顺眼的带回去,若都喜欢,便都带走。”
姜稚衣醺醺然摆摆手:“我就看看,不夺阿姊所爱……”
宝嘉摇头:“这些不过是请来宴饮时助兴的,可不是我的面首,全为着你喜欢。”
“哦,我想起来了,阿姊是喜欢那等一身白衣,飘飘若仙,身上有药香味的!”姜稚衣两眼弯弯,“既如此,那我便挑挑看……”
清乐一曲接着一曲,少年们轮番上阵博两位主子欢心,上场摔跤的两个甚至撩起袖子漏了臂膀,露出白皙精壮的肌肉。
姜稚衣起先还不敢正眼看,拼命拿手挡着,被宝嘉笑话了几句,说不过露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