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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心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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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少将军,这笑就跟打喷嚏一样都是人之常情,谁忍得住啊,咱想笑就笑,不必理会他人目光!”

    “……”

    元策缓缓抬起一根食指,指住他,往右一划。

    穆新鸿顺着那根手指转过头,看见送客的方向,摸着后脑勺退了出去。

    房门一开一阖,书房里归于寂静,元策垂下眼,目光重新落回到手里的信笺——

    “阿策哥哥亲启,转眼已见字如面近半月,何时能真正见上面呢?听青松说你的伤已拆去细布,我的脚也好得差不离了,今日医士让我下地走走试试,我走了两步,确实不疼了,只是我好像不太会走路了。虎虎在旁边看着我,我走一小步,它就跟着蹿一大截,回头冲我喵喵喵,你说它一个四条腿的,走得比我两条腿的快有什么好骄傲?明日休想再吃我的鱼。”

    元策目光下扫,从被穆新鸿打断的这句继续读下去——

    “对了,宝嘉阿姊今日来府上了,前阵子她来看我的时候我都喝了药睡着,今日总算与她说上了话。她说要是早知道我会出这等事,便不让我帮她去打听裴子宋的婚配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可不是我对裴子宋有非分之想。今日我顺带也问了宝嘉阿姊,她和李答风可是旧识?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宝嘉阿姊的酒楼开张在李答风进京之后不久,刚好叫‘风徐来’,这其中一定有鬼。但宝嘉阿姊不愿跟我讲,还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回头跟你的军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来,我可实在太好奇了!”

    “不过今日还收到一则坏消息,舅舅的家书里说,他那边修渠工事未完,至今没能启程回京,恐怕赶不上除夕了,那我们岂不是要晚些才能说亲了,唉……不过看信中意思,舅舅只是赶不上除夕,年后应当会尽快回来。你也不必担心,你如今建了功立了业,本就已可与我匹配,眼下外边都在传我们的事,就算为着我的声誉,舅舅也定会认下你这个外甥女婿。熬了三年多,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都快开心得睡不着觉了。你呢,开不开心?”

    元策捏在信笺上的手攥了攥紧,眼神微微黯了下去。

    恰此刻,一阵轱辘辘的轮辙声响起,伴随着一道不高兴的女声靠近了书房:“本郡主都坐着轮椅来了,你家公子再忙,怎可能不见我?你让他当面与我说这话!”

    话音落下不久,房门被敲响,青松站在门外颤颤巍巍道:“公、公子,永盈郡主来了。”

    元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信笺,默了默,叠拢了收进旁边一只檀木匣子里,道了声“进”。

    房门打开,两名健仆扛着轮椅过了门槛,半月未见的人穿了身鹅黄搭青绿的袄裙,发间簪一支流苏垂坠的金步摇,额间珍珠花钿闪着莹润的光,一进门便像将这死气沉沉的屋子染上了春色。

    “听说有人忙得没空见我?”姜稚衣端着手坐在轮椅上一扬下巴,睨着书案那头,明明坐着矮人一截,气势却分毫不减。

    元策目光在她身上一落过后,看向她身后的青松:“你都没来与我通禀,我何时说过不见?”

    姜稚衣一愣,一旁谷雨生气地朝青松发话:“你怎么回事,还假传你家公子的令?”

    青松冒着冷汗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只是觉着这样下去大事不妙,公子好像真的要和郡主好上了,所以擅作主张……

    “下去吧。”元策没为难他。

    青松松了口气,忙不迭告罪退了出去。

    姜稚衣本想再说几句,想着半月未与阿策哥哥见面,不想在下人身上浪费时间,便让谷雨快快推着轮椅送她上前。

    元策:“腿还没好,瞎折腾什么?”

    “你没看我今日的信吗?医士说我可以下地了,别走太多路就行,我给你走两步。”姜稚衣说着就要起身展示一番。

    “不用,去那儿坐着我看。”元策朝谷雨使了个眼色。

    姜稚衣被推去罗汉榻那头,坐上榻脱去了鞋袜。

    “半月没见,第一面还是来看我的脚,我脚是比脸好看吗?”姜稚衣嘟囔着把脚踢过去,“喏,看看看,看个够!”

    元策人往后一仰,一把抓住那只直冲他面门的,白生生的脚,单膝屈地在榻边,垂眼看了看已不见淤青之色的脚踝,拿拇指指腹轻按过她的关节筋骨,掀起眼皮,将这只脚一把推了回去。

    姜稚衣一声低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粗暴的动作:“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元策撑膝起身:“因为现在已经好了。”

    姜稚衣气鼓鼓把脚递给谷雨,让她给自己穿上鞋袜,冲他冷哼:“那我还有别处受新伤了呢!”

    元策眉梢一扬,道她要来上一句她的心刚刚受伤了,却见她突然一摊手,递来十根手指,每根指头上都布了新的旧的血点,有的已结了暗色的痂,有的还殷红着。

    元策目光一顿:“做什么去了?”

    姜稚衣神神秘秘地一弯唇角,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给你做香囊去了呀!”

    元策看向那只玄色底绣金线虎纹的男式香囊,眼神一闪。

    “本想在信里跟你说我每日扎到了几次手,想想说了便没惊喜了,我是不是很能忍?”姜稚衣得意地笑着,笑完又叹了口气,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指头,“这绣活实在太难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碰的……”

    元策拧眉看她:“我要香囊干什么?”

    “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香囊,我以前给你的那块玉不是被你摔碎了吗,碎了也不吉利了,不好再用了,最近动不了腿躺着无趣,我便动动手做样新的信物给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也好,就当是三年后新的开始——”姜稚衣将香囊递过来,催促他接过,“快收好了,这回不许弄坏了!”

    元策垂下眼睑,看着那只香囊,还有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紧,冷不丁的,突然想起她今日那封信中最后一句问话——

    你呢,开不开心?

    如果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是偷来的,也许他的开心也是迟早要还回去的东西。

    这些日子,当他拿起那些信,短暂地忘记兄长,却又总会在放下信之后更长久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梦见兄长的脸。

    耳边清亮的女声还在嘀嘀咕咕着——

    “本来我也不知道绣什么纹好,看到虎虎在我旁边上蹿下跳,我就绣了虎纹,你以后当了我的郡马,也像虎虎一样只围着我转就好了!”

    “虽然这虎纹着实复杂了些,不过这世上就没有我姜稚衣办不到的事,是不是绣得还不错?”

    “我还在香囊内衬绣了我的名字呢……”

    元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烂漫的笑靥,忽然第一次想知道,倘若她发现这不是新的开始,而是错误的、不该发生的取而代之——

    她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笑,还是会吓得转身就跑。

    第37章



    第44节

    

送完定情信物; 姜稚衣回府又歇了几日,医士再来触诊的时候,说她这脚已不必顾忌; 可像从前那样行动自如了。

    这人平常天冷的时候本也爱懒在宅子里; 可自己不想出去和没法出去却是两回事,连着禁足了大半月; 一得到医士的准话; 姜稚衣一刻等不住地派人去沈府送了信,让元策陪她上街出游去。

    半个时辰后,姜稚衣第一次青天白日在侯府正门看见了光明正大来找她的元策。

    望着这感人肺腑的一幕,姜稚衣近乡情怯般在门槛前一脚停住; 攥在手心的锦帕忍不住挪向了眼角。

    元策翻身下马一顿:“?”

    姜稚衣掖着帕子揩揩眼角,朝他抬了下手:“想到往后都不必再偷鸡摸狗了,一时有些喜极而泣。”

    “……”

    不过是外边的事态已无可挽回; 走旁门也于事无补,便没有多此一举。

    元策掀眼瞥了瞥她:“那你先在这儿泣会儿; 我去打马转一圈再来?”

    “不泣了不泣了; 这便出发!”姜稚衣匆匆收起喜泪; 搭着婢女的手走上前去,提着裙摆踩上轿凳坐进马车,一抬头,见元策还杵在原地不动,“怎么了,上来呀!”

    元策皱眉看着面前这辆花里胡哨,丁零当啷的马车:“非要坐你这招摇过市的?”

    “你的马车太小,坐在里头行动不开,我这辆里头还有榻呢。”

    “……大白天要什么榻?”

    她只是为了形容马车之大罢了; 咬文嚼字个什么劲儿:“那你陪人逛街要什么嘴?”

    “……”

    “你是没坐过这么高的马车吗?我教你,你就踩那个轿凳,垫一脚就可以上……”

    元策长腿一跨,一脚登上马车,弯腰进去:“我是你?”

    姜稚衣觑觑他,探出窗外朝婢女们道:“今日都不必跟来了,我与郡马要去把臂同游,不想有人打扰,你们将郡马的宝贝坐骑照顾好就行。”

    元策:“……”

    马车辘辘驶出崇仁坊。年关将至,朝堂之上各部各司为钟家惊天动地的贪污案忙得晕头转向,气氛低迷紧张,却不碍着老百姓们欢欢喜喜过大年,早早张罗起除夕的行头。

    大好晴日,长安城中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高挂起红灯笼、红络子,西市行肆铺坊生意兴隆到掌柜们合不拢嘴,街边卖货郎的小摊前人潮往来不绝。

    到了马车无法通行的路段,元策先一步下去,摊开手回头接人。

    车夫刚要去摆轿凳,便见郡马一把将郡主竖抱了下来,郡主在郡马手里轻得像一片叶子似的,一眨眼便稳稳当当落了地。

    姜稚衣站在人群中理了理头顶的帷帽:“这帷帽你没给我戴好,怎么是歪的。”

    要早说陪人逛街就是给人当奴役,何至于放着一堆事不做来这一趟,元策皱眉:“爱戴不戴。”

    姜稚衣往四下一看,瞧见街边一小摊上的布衣妇人,摘下帷帽递过去:“送你了!”

    妇人一愣之下接过满是金穗子的帷帽:“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姜稚衣:“那我便不戴了,若一会儿满街的男子都看我,你别吃醋就行。”

    “……”

    姜稚衣挽过元策的臂弯往前走去,却很快发现,不光满街的男子,满街的男女老少都在往他们这边瞧,看那惊讶的样子,好像还认出了元策。

    ……忘了她挽着的,是两个月前刚轰动全城打马游街过的人了。

    街边小吃摊上的吃客们三五一桌地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姜稚衣耳力不够,压低声问元策:“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不难猜到,肯定有人认出了她——

    当初那位茶楼之上趾高气扬挑衅纠缠,被冷漠的将军一句“请问姑娘是”一击毙命的贵女。

    很显然,在这段京城贵女和战神将军的风流韵事里,她是那个并不讨喜的反面角色。

    元策侧耳听了听,低头看了眼姜稚衣。

    姜稚衣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脸一点点涨红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怪你,当初装什么不认识我,脸都给人踩地上去了……我以后再也不上街来了……”

    元策慢慢抽出了自己被她挽着的手臂。

    姜稚衣使劲把他的手掰扯回来:“他们本就觉得是我纠缠你了,你还这样,我岂不是……”

    话音未落,挣扎的手忽然被人握过,姜稚衣蓦地一低头,看见他长指轻轻穿插过她五指,牢牢扣住了她的手。

    四面一连叠惊叹之声响起。元策回头扫向那群吃客,一众人吓得一激灵,连忙闭上嘴巴低下头去。

    元策:“这样能把郡主丢掉的脸捡起来了吗?”

    姜稚衣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心怦怦跳着抬起眼来:“……你怎知有情人要这样牵手。”

    元策朝前一抬下巴。

    姜稚衣顺着他目光所指望去,看见前路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年轻的爹爹肩上扛着闺女,手中牵着妻子。

    “好吧,只要你今日在街上一刻也不松开这手,本郡主就勉强原谅你当初不认之过。”姜稚衣笑吟吟拉着人朝前走去。

    走出一程,那些看热闹的目光落远了去,姜稚衣专心逛起街来,看见斜对面有个糖人摊子,正准备问元策想不想吃,目光划过去,忽然注意到糖人摊边上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少女站在摊前,却不看糖人,一双眼定定望着她和元策,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是上次书院一别,快有一月未见的裴雪青。

    姜稚衣顺着裴雪青的视线,低头看向元策牵着自己的手。

    “……有人在看我们。”姜稚衣收了笑嘀咕。

    “知道。”

    也是,以他的敏锐,肯定比她更早发现。姜稚衣不高兴地撇撇嘴:“都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了,她怎么还这么看你?”

    “我哪知道。”元策一扬眉。

    姜稚衣又往裴雪青那儿看去一眼,发现她这次不避不让,也或者是在出神,仍旧一动不动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我要吃糖人儿!”姜稚衣一抬下巴。

    元策往裴雪青所在的糖人摊望去,又看了眼旁边的祖宗,叹着气牵上人走向斜对面。

    眼看两人走来,裴雪青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匆匆去撂帷帽帽纱。

    “不必遮了,大老远便看见裴姑娘你了。”姜稚衣笑着同她打招呼。

    裴雪青撂帽纱的手顿住,朝两人福身各行了一礼:“郡主,沈少将军。”

    姜稚衣向小摊后的卖货郎努努下巴:“买糖人儿。”

    “好嘞,”货郎忙活着手艺功夫,一指裴雪青,“给这位先来的姑娘做完便给您做,二位客官一人挑选个式样吧!”

    “和这位姑娘一样要那小兔子的,一个就成,我们二人分着吃。”姜稚衣看一眼元策。

    元策递去一个糖人儿的银钱。

    “好嘞,吃了我这糖人儿,保证二位甜甜蜜蜜,恩爱不移!”

    裴雪青眼睫一颤,静静垂下眼去。

    姜稚衣看了眼她提在手里的药包:“裴姑娘这是为令堂抓药来的?”

    “不是家母,是家兄的。”

    “裴公子怎的了?”

    元策轻咳一声。

    姜稚衣回头看他,小声道:“关心下同窗罢了。”

    元策:“嗓子痒罢了。”

    “……家兄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多谢郡主关心。”裴雪青挤出个笑来,轻吸一口气,像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突然匆忙告辞道,“郡主与沈少将军慢逛,雪青先回府去了。”

    “姑娘您这糖人儿还没好呢!”货郎喊住了人。

    “我家中有些急事,等不了了,反正都是一样的式样,不如就给这位姑娘吧。”裴雪青绕过摊子,低着头疾步往外走去。

    “您这银钱我都收了,那您拿包现成的糖走,这是牛乳糖,可不会亏着您呢!”货郎一手做糖人儿,一手拎起一只油纸包,朝走远的人伸长了手递去。

    裴雪青一脚站住。

    见她刚好停在元策侧后方,姜稚衣轻撞了下元策的胳膊。

    元策接过货郎手里的油纸包,转递向裴雪青。

    余光里看见那只拎着油纸包的手,裴雪青像怔住了一般,在原地背着身沉默许久,白着脸缓缓回过头来,抬眼看向元策。

    那双抬起的眼眼眶微红,眼底湿润。

    元策不明所以地一顿。

    “我从小便不能喝牛乳,一喝就起疹子,喘不上气——”裴雪青看着他,重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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