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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春心动-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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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策眉梢一挑:“我就非要有个位子,我是天生劳碌命?”

    穆新鸿挠挠头转泪为笑。

    “行了,我这新婚燕尔呢,”元策摆摆手打发了人,“赶紧回去,别打扰我抱我夫人睡觉。”

    第96章 结局。上

    大婚翌日;元策启程前往长安,姜稚衣照他交代,在他走后离开沈府;搬入姑臧城中一座记于她名下的新宅,取名为“瑶光园”。

    看在元策临行承诺以后年年除夕都陪她过的份上;姜稚衣在等他回来的日子里打理起两人的新家;每天张罗着忙进忙出;从年内忙到年外。

    元策抵达长安已是新年正月。

    入长安前夜,城外湖心小筑。元策与齐延面对面坐在小室内,中间隔了一方棋局。

    那日齐延在密信里提出了与他合作的意愿;说自二皇子联合河东谋反以来,朝局平衡打破,天子戒心始终难消,故而罢黜前太子之后,拖延至今仍未立新储;既然两人同样无法再等下去,不如合作改变现状。

    元策此行来长安本就是计划与齐延合作;既然不谋而合,倒省去他诸多口舌。

    齐延打量着对面的元策:“沈少将军单刀赴会,好胆识。”

    “殿下此言差矣,”元策撑膝而坐,“入不了宫门的武器不过废铜烂铁,沈某此行连刀也未曾带。”

    齐延一笑:“可惜从前不曾与沈少将军相交,否则我当引沈少将军为知己。”笑过后收敛神色,“沈少将军进宫此行注定手无寸铁;打算如何脱身?”

    元策一扯嘴角:“我手无寸铁,要杀我的人总得有刀。”

    两人在对视间从彼此眼底看见了共识。

    天子惊梦之症久久未愈;如今神志越发不清醒,不论白天黑夜身边皆有大批心腹守卫,绝没有人能够拿着兵刃接近天子一分一毫,除非——

    天子要杀的人到了天子跟前。

    兴武帝此番没有拿捏到元策明面上的错处,是以商议对西策略为由召元策入宫,即便要杀元策也不可在外公然而为,否则人心难平,帝位难稳,因而兴武帝多半将在内殿与元策会面。

    齐延:“我与沈少将军都不愿走二哥与河东的老路,令麾下将士及无辜军民流血牺牲,此局注定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如今沈少将军在明冲锋陷阵,我便尽力在暗为沈少将军铺路善后。”

    元策掀眼看向齐延:“我如何相信殿下?”

    齐延垂眼一笑:“于私,和亲一事是我对永盈公主的亏欠,我无力为她争取的自由,沈少将军给了她,我真心盼她余生自由安宁。”

    “于公,我不愿见忠臣良将枉死,沈少将军行军打仗之能百年难得一遇,是为良将,在终止和亲一事上放弃永盈公主的计划而选择自己冒险,是忠诚于爱,最大程度令两邦免于大规模战火,是忠诚于仁,此行单枪匹马不带一兵一卒,是忠诚于义,在我眼里,比起口口声声忠诚于某个姓氏,这样的忠诚更有分量。既是忠臣良将,河西可以没有沈这个姓氏,但不能没有沈少将军这个人。”

    “自然,这些虽是实话,却也是空口白话,所以——”齐延朝元策推去一个匣子,“这是我的印信,沈少将军可检验真伪,确认是否与密信上所印一致,想必沈少将军已将那封密信交给信任之人,倘若我食言,你的人将密信公开,我将自毁前程,待我齐氏皇室大乱,玄策军亦可踏平长安。”

    元策打开匣子,片刻后抬起眼:“成交。”

    翌日,皇宫。

    巍峨高耸的重檐庑殿顶,飞檐金龙盘踞,琉璃碧瓦粲然生辉。

    汉白玉天阶下,元策一身玄色翻领袍,披着晨曦站在那里,张开双臂接受着内侍的排查。

    再次站在这座曾经想要与之一同毁灭的宫殿前,元策此刻竟然恍神地在想——

    不知姜稚衣将新宅打理得如何了,说要给他辟一个演武场,说要建一座可以看雪的湖心亭,说要栽一片杏花林,想得挺多,忙得过来吗?别是等他回家一样也没做成。

    那也好,说明他没有让她等太久。

    内侍轻轻拍打过元策的周身,确认并无兵械,笑着上前一引:“沈小将军辛苦,请吧。”

    元策回过神,掀袍抬靴,一步步走上天阶。每往上一步,嗅见的杀气便重一分。

    闭上眼侧过耳——

    上百名金吾卫,其中三十名重□□手。

    一把重□□,一支箭就足够穿透一个身无甲胄的人,三十把,一场攻城战也用不了这个数量,老皇帝还是给足了他排场。

    元策踩上最后一级天阶,跨过殿门,余光在两侧屏风一晃而过,对上龙座之上那双威压的眼。

    “微臣参见陛下。”元策平静上前,垂下眼拱手行礼。

    兴武帝沉沉的目光自上落下,沙哑的嗓音响起:“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商议对西策略。”

    “可对西逻的政策本早有定论,朕原不必多此一举,如今还要再议,你说,此事是谁之过?”

    “微臣之过。”

    “何过之有?”

    元策抬起眼来:“微臣诛西逻使臣,取西逻二王子项上人头,忤逆圣意,欺君犯上。”

    兴武帝死死盯住了元策,胸膛起伏着,竖起掌来,重重压下。

    殿门缓缓合拢,屏风轰然倒塌,兵甲嚓嚓声里,数十名金吾卫自屏风后狂涌而出,包围而来。

    前排□□手屈膝蹲下,三十把□□对准了包围圈正中的元策。

    “沈元策,朕本以为……即便你心有反意,也不该是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兴武帝自龙椅站了起来,被内侍扶着慢慢走下高台,“为了一个女人,身无甲胄,手无寸铁站在这里任人鱼肉,沈家有子如此,不知沈节使在天有灵,作何感想?”

    元策负手点头:“原来陛下好奇这个。”

    兴武帝站定在包围圈外,看着他风平浪静的姿态,眯起眼,打下手势。

    三十名□□手齐齐发箭,下一瞬齐齐哑弦。

    一众□□手轰地一惊,兴武帝霍然抬首。

    满殿失神一瞬,只见玄衣少年身形如电闪身而上,一把抽出一名金吾卫腰间横刀:“既然陛下如此好奇,微臣这就送陛下去问问。”

    一众带刀金吾卫慌忙拔刀围上,兴武帝被护持着仓皇往后退去。

    不过一瞬,元策手起刀落,连杀三人,再夺一柄横刀,反手握在左掌。

    内侍慌张朝外喊道:“来人——快来人——护驾——!”

    “陛下不必喊了,一刻钟之内,无人会靠近您为我编织的牢笼。”元策弯唇一笑,“不过,现在是您的牢笼了。”

    兴武帝瞳仁一缩,黄袍大袖下的双手颤抖着痉挛起来:“你、你与朕的儿子……”

    元策手执双刀,横刀一抹,刀光层叠,血溅三尺。

    耳边忽而回响起昨夜与齐延的对话——

    “父皇对我信任有限,我无法全然控制皇宫,唯能做到——第一,在明日沈夫人被请进宫‘做客’之时保证她的安全,解沈少将军后顾之忧,第二,架空内殿以外守备一刻钟的时间,只要沈少将军在一刻钟里杀出内殿,我便可助沈少将军金蝉脱壳,事后也将保全长安沈府和河西沈府全府上下性命。”

    “除了殿下说的,还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去做。”

    “沈少将军请说。”

    “我在和亲使团里曾拿到金吾卫的重□□,知道如何损毁内里机巧,令□□手发箭之前察觉不了端倪,我将图纸交给殿下,请殿下替我解决这批□□,剩下的,一刻钟,足够了。”

    ……

    血雨瓢泼,屠杀声里,内殿四面隔扇飞溅上一串又一串滚烫的血珠。

    一波又一波冲杀的金吾卫应声倒在血泊,堆叠在地上的尸首越来越多,越来越无处落脚,昔日威严的宫殿俨然成了一个狼藉的屠宰场。

    元策一身单薄袍衫被鲜血浸透,有旁人的血,也有自己的,鏖战过后身中数刀,却仍长身屹立在大殿。

    血腥气四溢弥漫,像是世间最振奋人心的味道,元策缓缓抬起一张鲜血淋漓的脸,一双倒映着血色的眼紧紧盯住了上首黄袍加身的人。

    兴武帝五指慢慢扣紧刀柄,举起了手边的横刀。

    一刻钟后,皇宫上下狼烟四起,禁军出动,朝内殿团团围拢而来。

    齐延立于天阶之上,目光牢牢盯住了内殿的大门。

    殿门沉沉开启,大殿之内尸横遍地,血流如注。

    背对殿门的玄衣少年一手握刀,一手拎着天子的头颅,高高举起。

    殿外众人惊骇至忘了动作,也忘了发声。

    待命的□□手列于殿前,将箭头整齐划一地对准了少年的背影。

    齐延眼看着面前与沈元策身形一般无二的少年打出的手势,轻轻闭上了眼,竖起手掌,往下一压。

    万箭齐发,穿膛而过,少年直直倒下。

    兴武十三年,帝于皇宫内殿遭遇刺杀,皇四子以庶长子身份顺位登基,是年,为永宁元年。

    史书载,沈元策,字让之,大烨兴武年间河西节度使之子,十五岁入河西玄策军,十八岁率军击退北羯,连战连胜之下直捣北羯王庭,火烧北羯王陵,自此初有战神之名,十九岁平定河东叛乱,光复关内,诛首贼,封折冲侯,二十岁刺杀当朝天子,于及冠之年万箭穿心而卒。

    第97章 结局·中

    永宁元年; 新帝登基,于新年正月处置了两件国政要务。

    其一,治沈氏元策弑君之罪。

    依大烨律法; 谋逆者当斩,并罪及三族; 其父子当从死; 其母女妻妾、兄弟姊妹、祖孙及部曲、资财、田宅当没收入官; 其伯叔父、兄弟之子当流放三千里。

    沈氏门庭人丁稀薄,因其未婚妻已于兴武十二年与其解除婚契,故三族之内只余其母一人; 与长安沈府、河西沈府内家丁仆役一同依律论处,以儆效尤。又因沈氏麾下未有参与谋逆者,故玄策军不受牵连,由穆氏暂领,仍照旧制驻守河西。

    其二; 新帝就大烨与西逻和亲终止一事,与西逻磋商洽谈。

    新帝反对先帝生前对西策略; 欲以互惠互利之商贸政策与西逻促和。

    西逻老王痛失次子,却因和亲祸端起于西逻二王子,无可追究大烨,加之年事已高,无力为继,命西逻大王子代理国政。

    西逻大王子本有亲近、学习中原以促本邦繁荣之意,愿接受大烨新帝和议,与大烨签订和盟达成共赢。

    因大烨与西逻和亲一事起始的风波; 到此正式落幕。



    第110节

    

待一切尘埃落定,世人再提起兴武帝; 既有褒扬其早年在位期间振兴大烨武力,亦有诟病其晚年背弃初心,牺牲功臣之女换取和平,猜忌武臣,可谓成也兴武,败也兴武。

    论及沈元策,朝堂上下虽不知事发当日具体真相,却猜到沈元策此行孤身入长安,实为鸿门赴宴,所谓弑君或是不得已之反杀,无不为大烨陨落如此少年名将扼腕叹息。

    听闻沈元策身死次月,永盈公主上书自请废除公主封号,还郡主之名,自此长居河西。新帝应允。

    二月初春,河西姑臧,瑶光园。

    姜稚衣站在庭院里,看着府里忙碌着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新帝查抄河西沈府以及长安沈府都只是做了个样子,实则已将人偷梁换柱,沈夫人和青松如今正在来河西的路上,长安沈府那边其余仆役家丁因并非亲信,便都遣散了,河西沈府这里的人本是心腹,便都转移到了瑶光园。

    姜稚衣带着婢女清点完一样样自远方送来,贺她乔迁新居的礼物,独自进了书房,坐在窗边拆起那些随同礼物寄来的信。

    第一封是舅父的信,舅父照旧与她报平安,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钟氏如今不堪支撑主母之位,二人已决意和离,而许氏无意打破规矩,以妾上位,故而提议他迎娶新妻,舅父问她这个提议如何。

    “这样也好,”姜稚衣与一旁惊蛰说,“侯门总要有当家主母,许姨娘为人虽无可挑剔,但扶妾为妻对舅父仕途有损,整座侯府也会被人看轻。”

    惊蛰笑着说:“郡主如今果真是当家的人了,考虑越发周全,依奴婢看,郡主在回信中提醒侯爷择新人时注意对方品行,莫再步钟氏后尘便好。”

    姜稚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搁下舅父的信,又去拆第二封裴雪青的信,一面看一面与惊蛰说:“雪青阿姊说,她兄长去年决心入仕之后,她也心有所感,决定在长安开一间医馆,筹备至今,医馆已经落成。”

    “看来裴姑娘自从手刃仇人之后是当真振作起来了。”

    姜稚衣轻眨了眨眼:“不过雪青阿姊往后或许不会嫁人了吧。”

    “或许吧,女子也并非一定要嫁人。”

    姜稚衣听出了惊蛰的意有所指。早前惊蛰在郑县医馆养伤时本与一位学徒看对了眼,后来为她两度来往于河西长安,这段姻缘就搁置了。如今安定下来,姜稚衣本想为惊蛰做主成了这桩婚事,但惊蛰不想离开她去长安,也不愿对方抛家弃业来河西,便与对方了断了。

    “来日方长,或许有新的际遇呢,若再遇良人,出嫁也很好,若未遇良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很好。”姜稚衣说着,叠拢裴雪青的信,又去拆宝嘉的信。

    宝嘉阿姊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说她的礼先到河西,她人晚一步也到河西了。这长安城住得真没意思,公主府的面首也无趣得很,都遣散了,不如来河西散散心。

    姜稚衣笑着读下来,隔着两千里都听到了宝嘉阿姊打算盘的声儿。

    最后一封信是裴子宋的。

    “裴子宋说,自从我去年散尽家财贴补杏阳百姓,在杏阳就是一位活着的女菩萨了。”姜稚衣读着信跟惊蛰打趣,“说什么呢,我家财可还没散尽,这才哪儿到哪儿,咱们回头再清点清点,留在长安的产业如今也不方便就近打理,不如变卖了,到河西来置办新产业。”

    惊蛰点头应下。

    姜稚衣继续看信,又看到裴子宋说杏阳如今已然恢复生机,百姓给三七他们一百零一名玄策军建了英雄祠。

    姜稚衣眼望着东南的方向出了会儿神,喃喃道:“等之后安稳下来,去杏阳看看三七他们,请他们喝杯喜酒吧。”

    仔细收好四封信,姜稚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托起了腮。

    这四封信所说尽是不同的事,却都有一个相同点,他们一个人也不曾问起元策。

    刻意不提,许是不愿令她伤心,又许是他们隐约猜测出了真相,知道不提才是平安。

    元策临走与她说过自己的计划,姜稚衣猜到齐延派手下为元策当了替身,但如此鏖战,元策一定也受伤了,否则以他快马加鞭的脚程,不会在路上耽搁至今。

    当时元策去长安虽未带一兵一卒,但其实李答风后脚跟了过去。有李答风在,他的伤势应当能得最好的包扎。

    可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好想下一刻就见到他,想安慰安慰他新添的伤疤。

    姜稚衣想着,从一旁一只匣子里取出了一张信笺。

    是正月里收到元策报来平安的密信,用的不是沈元策的笔迹,而是元策自己的笔迹,只写了一句话——

    “陌上花开,将缓缓归。”

    姜稚衣抬起眼,望着窗外栽好的杏花树,满树雪白密密匝匝,庭院飘香。

    花都开好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正闷闷地撑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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