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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春心动-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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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元春日的夜似乎格外长,偏房的烛火晃了整夜,直至蜡炬成灰方才停歇。

    临近破晓时分,宝嘉整个人像成了一滩水,没骨头似的靠着李答风的胸膛,被他拿湿帕擦拭过身体,穿上寝裙。

    “李答风——”宝嘉哑着嗓叫他。

    李答风垂下眼去,对上她媚眼如丝间投来的波光。

    “后悔吗?”宝嘉问他。

    “我已经答过公主了。”

    “我不是说七年前,我是说,年前回京没早点来找我,后悔吗?”

    李答风目光紧锁着她的眉眼,点头承认:“后悔。”

    早知最后还是一败涂地,不如一开始就缴械投降。

    宝嘉满意地笑着,朝他轻张开一道唇缝。

    李答风低头吻住了她。

    辗转勾连的吻里,两道喘息再次交缠在一起,在感觉到克制不住的情潮又要起头的时候,李答风松开了人。

    宝嘉却仰起头来:“李答风,我还想要。”

    李答风喉结轻动:“天快亮了。”

    “那就到天亮为止。李答风,对我来说,生离和死别是没有分别的,我是当你不会回来了在过今日的。”

    李答风眼睫轻颤,低头再次吻了下去,像要将这春夜彻彻底底地用尽。

    *

    半年后,七月,长安城公主府。

    炎炎夏日里,书房的冰鉴散发着阵阵冷意,隔绝了外头酷烈的暑气。

    清晨天蒙蒙亮,宝嘉站在窗前悬着一颗心,紧张地读着姜稚衣寄来的信,读到末尾——

    “关内收复,战局已定,玄策军上下此一战有伤无亡,李军医一切安好,约莫三日后抵京,阿姊放心。”

    从六月悬到七月的石头终于落定,宝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扶着座椅扶手坐了下来。

    正月里与李答风分别的时候,其实她大约也猜到了他要拿命去做什么。

    他要做的事,无非就是沈元策要做的事,也就是河西面临的威胁。

    当时河西最大的敌人有两个,一是需要警惕的西逻,二是需要牵制的河东。

    沈元策回到河西之后,西逻一直按兵未动,而河东也在跟朝廷僵持,她本以为会一直相安无事到年关。

    结果六月里南面三州忽而爆发旱情,河东的叛旗说举就举,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稚衣被困杏阳,沈元策率领玄策军全力救援,李答风也定在其中。

    她在乎的人性命皆系于这一战,而她身在长安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每天提心吊胆地等消息。

    所幸一封封传来的都是捷报。

    宝嘉坐在座椅上,看着信中姜稚衣落款的时日——

    今天刚好就是三日后。

    因官道被封,耽搁了私信的传递,信送到公主府的这天已是李答风随姜稚衣抵京的日子。

    宝嘉唤来翠眉,让她去永恩侯府打听打听消息,看人到了没。

    翠眉让人去打听了一趟,回说还没,宝嘉只好在书房干等。这么一直等到午后,终于来了消息,说姜稚衣的车驾进城了。

    宝嘉立马乘上马车去了永恩侯府。

    侯府的人都与她相熟,一看她来,连忙引她入里。

    宝嘉一路往里走,一路竟起了些近乡情怯的忐忑。

    这半年以来,她与稚衣倒是来往了几次书信,与李答风却是一封也没有。

    见不上面,她也不想做这种黏黏糊糊以字传情的事。当初分别时,她只让他记着她的生辰,却谁知她七月的生辰淹没在了战火里,连自个儿都忘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记着。

    宝嘉被婢女领到永恩侯的院子,远远听见许氏的声音:“幸好郡主带着李先生来了,妾还以为京畿尚未通路,要花费不少时日,没想到郡主来得这么快。”

    “哪里快了,可是叫我好等!”宝嘉穿过廊子走了进去。

    “宝嘉阿姊!”姜稚衣惊喜地迎上来。

    “回趟京也这么腥风血雨,路上可有受伤?”宝嘉上下打量着她。

    “我好着呢,倒是阿姊,宫变时可曾受惊?”

    “放心,我一个名声败坏也不受宠的公主可入不了叛军的眼。”宝嘉说着朝姜稚衣身后看去。

    半年没见的人正端坐于几案前,行云流水地落笔写着方子,聋了瞎了似的丝毫未曾朝她看来一眼。

    “你们玄策军这军医还给人治病呢,先把自己的眼瞎耳聋治了吧。”她嘴里不饶人,心里却转着一个个弯子。

    回想起当初与她在驿站别过的时候,李答风亲自抱她上马车的态度,再看他现下这不咸不淡,一朝回到年前的架势——

    半年过去,这人不会又有新的难言之隐了吧。

    那头李答风拟好药方交给许氏,走上前来向她作揖,淡淡道:“见过公主。”

    宝嘉的目光在他清减了一圈的脸上一落,斜眼看了看他,没应声。

    李答风便转向姜稚衣:“郡主,在下这便去准备侯爷的药材,先失陪了。”

    目送李答风离开,宝嘉面色不悦起来。

    知他进京,她从早到午后等了一整天,连午膳都没心思用,听说他到了第一时刻过来,他这什么态度?

    这是失忆了,将上元那夜的事全忘了?

    “阿姊莫生气,李军医五月里便给你备好了生辰礼托我带来,若是没有战事,早就送到你手上了。”姜稚衣连忙安慰她。

    宝嘉眨了眨眼:“哦?是吗?”

    既然记着她生辰,也准备了礼物,那就是没失忆了。

    那他摆脸色给谁看呢?

    宝嘉狐疑着,在侯府与姜稚衣叙了会儿旧,到天色晚了也没见李答风再现身,从姜稚衣那儿取了李答风给她的生辰礼,憋着一股气打道回了公主府。

    府上一众门客见她回来都殷勤地来迎她,她有心去拆李答风的礼物,刚想将人都打发了,忽然感觉到一道用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转头一看,竟见李答风正站在一众门客之后定定望着她。

    那脸色,不是她说,实在有点像来捉奸的。

    她在侯府等了半天,他一声不吭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捉奸?

    不是,她这也没做什么啊。

    有了上元夜跟李答风那一场,回府以后她难免对府上门客冷落了些,也不是刻意要为一个不知能不能回来的人约束什么,只是确实无心与旁人风月了。

    所以这些人如今天天逮着机会就往她跟前凑,生怕失去在公主府白吃白喝风风光光的机会,进进出出老围着她转。

    宝嘉将身前这些门客打发了,走上前去:“李先生这什么意思?人前爱答不理,人后在这儿摆一副捉奸的架势给谁看?”

    “只是过来看看公主的门客身体有没有抱恙。”

    宝嘉眉梢一挑:“不关心我,关心我门客身体有没有抱恙,李先生真是别出心裁,这是当初给我门客看诊看上瘾了。”

    李答风别开头去。

    七月里历经这一场生死战事,他一度担心自己连生辰礼都来不及送出就没命回来见她了。

    直到战事大定,那天玄策军和京畿军对峙在楚河分界线,元策选择退军,他知道元策心里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

    他也不必跟着元策走上那条不归路,那条一旦踏上,就和她再无可能的路。

    身上的担子一瞬间全卸了下来,进京这些天,他每天都想着脚程再快一些,好早点见到她。

    一直到今天入城之前,他都打算好了,想着给永恩侯诊完脉,定下方子就来公主府找她。

    结果入城之后,因着顺道先去了趟医馆提前准备药材,却在那里碰见了一个“老熟人”——

    公主府的柳临飞。

    柳临飞在医馆寻医问药,治的还是当初肾阳亏虚,房劳过度之症。

    看来他不在这半年里,公主和门客的日子依然过得风生水起。

    有他没他,并无甚区别。

    李答风目光在宝嘉手里的匣子一落,看见了他给她准备的生辰礼。

    宝嘉懒得搭理这奇奇怪怪的人,拿着匣子自顾自往里走去,正要打开匣子,却见匣子上了个密文锁。

    “什么密文?送个礼上什么锁,稚衣又不会偷看。”宝嘉没好气地回头问。

    李答风接过匣子,替她将锁打开。

    宝嘉一把打开匣盖——

    看见了一根形状颇为熟悉的……玉势。



    宝嘉×李答风·风徐来·终(“我对公主永远忠诚”。。。)

    

如果是这个; 她收回方才的话,这匣子的确该上个锁。

    连她拿着都有点烫手的东西,若一路上不小心打翻叫稚衣看见了; 可要把孩子吓坏了……

    宝嘉轻抖着眼皮盯紧了手中的物件。

    她的私藏里其实也有差不多的物件,但那就是一个单纯的物件而已。

    可眼下这一根是照李答风的形状; 被李答风亲手一点点打磨而成; 拿着它; 就像拿着他一样。

    “你——”宝嘉对着那玉轻轻吞咽了下,慢慢抬起眼皮确认,“亲手做的?”

    李答风盯着她吞咽的动作:“公主觉得; 这还能假手于人吗?”

    “看来李先生这几个月在军营背地里很忙呢,”宝嘉弯唇看着他,“我——”

    一句“很喜欢”还没说出口,忽然看见李答风目光一移,朝她身后看了过去。

    宝嘉顺着李答风的视线回过头; 见柳临飞踌躇着站在廊子另一头,正远远看着她和李答风; 像是有什么事寻她。

    刚刚被她赶走的那些门客里并没有柳临飞。

    柳临飞自知当初偷盗有罪,能得收留已是不易,也不敢像其余门客那样来她跟前晃悠。

    “有事?”宝嘉收了笑合拢匣子,朝柳临飞一抬下巴。

    柳临飞看了看李答风,犹疑着对宝嘉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上次他要借一步说话也是李答风在的时候,这怎么又借一步?

    因柳临飞寻常不出现在她跟前,宝嘉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转头与李答风说:“你先去房里等我。”

    李答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看了眼柳临飞又顿住,在宝嘉疑惑的眼色下方才开口:“我好像不知道公主的卧房是哪间。”

    是了; 半年前他在公主府待了半个月,可从没踏进过她卧房半步。

    宝嘉噗嗤一声,看了眼柳临飞,又看回李答风。

    怎么,这是不想在同僚面前落于下风?那谁让他当初自己非要大义凛然忍痛割爱?

    宝嘉笑着回头吩咐:“翠眉,你领李先生去,让人给李先生备浴水。”

    李答风最后看了一眼柳临飞,默了默,跟着翠眉离开。

    柳临飞走上前来,等李答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支支吾吾道:“……公主,小人是想与您说,小人今日午后去医馆的时候遇见了李先生。”

    “小人是去看上回那个病症的,可能被李先生听着了……”

    宝嘉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病症。

    “你说午后?那可是我去侯府之前?”

    “是,小人当时在医馆看见李先生,还以为看花眼了,刚刚听近月他们说李先生回京了,才想着不会错了,小人担心李先生会不会又误会了,所以前来请示公主。”

    宝嘉朝李答风离开的方向缓缓扭过头去,回想起今日他在侯府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还有方才那副忍气吞声的架势,恍然明白过来。

    柳临飞:“公主上次让小人不必多嘴,那这次……”

    宝嘉还沉浸在回想里,过了会儿才想起柳临飞还在跟前:“行,我知道了,这事不用你管,忙你的去吧。”

    宝嘉掂量了下手中的匣子,嘴角一点点上扬,脚步轻快地朝卧房走去。

    李答风从浴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见宝嘉斜躺在榻上支着额角,正借着烛火在打量他的礼物。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宝嘉撩眼朝他看来,指了指匣子:“李先生这礼物是叫我睹物思人的,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李答风往外看了眼,没见有旁人在,答道:“随公主高兴。”

    他选了不伤身体的特殊玉质,也仔细磨圆滑了角角落落,自然不光是可以看而已。

    “但可以多看,不可多用,用之前也必须清洗干净,毕竟是外物,这些我在附信里都写了。”李答风又补了一句。

    她当然已经看过匣子里附的那封信,长篇大论的,写着清洗所需药水的方子和清洗的法子。原本他人不在,她自然就自己看信去了,如今礼物和人一起到了,不就想聊几句不正经的吗?

    “可以多看,不可多用?李先生这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宝嘉笑吟吟将那玉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晃了晃,“我若看了,怎么忍得住不用?”

    李答风看向她握着那玉的手:“公主也有旁人可以用。”

    宝嘉忍笑瞧着他:“李先生拿自己的勾引了我,我若去找别人的来消解,那你岂不是很亏?”

    李答风沉默不语地站了片刻,转身打开医箱,取了迎枕上前来。

    “给公主诊脉。”

    宝嘉一愣:“李答风,我这与你聊……你来给我诊脉,你扫不扫兴?”

    “我看看公主的宫寒可有好转,公主聊公主的,我诊我的,并不妨碍。”

    宝嘉被他这败兴的劲儿气得不轻:“没好,一点没好!我天天佳人在侧,美酒相伴,能好吗?”

    李答风朝她摊开了手。

    宝嘉没好气地将手递过去,另一只握玉的手在顶上狠狠一摁。

    李答风搭脉的指尖蓦地一滞,抬起眼来。

    看着他像被打开了什么锁钥的反应,宝嘉眨了眨眼,试探着慢慢摁下去。

    李答风呼吸收了收紧,搭脉的手指轻微抖颤了下。

    宝嘉唇角勾起,在他眼皮底下轻轻把玩起那玉来。

    李答风看着她上下滑动的五指:“公主——”

    “你诊你的,我玩我的,并不妨碍。”宝嘉将话回敬给他。

    李答风搭脉的三指压了又松,松了又压,反复几次过后彻底松开了手。

    “怎么样,好转了吗?”宝嘉继续摩挲着玉顶。

    李答风别开眼去:“没诊出来。”

    “李先生的圣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呀?”宝嘉侧目看他,“那到底是要先诊脉,还是先与我谈谈情说说爱?”

    “公主,战事五日前才结束。”

    “所以呢?”

    “所以我才吃了四日的药。”

    宝嘉一愣之下笑出声来。

    原来不是不解风情,是不敢解风情。

    “那还差三日,这三日你就准备晾着我了?”

    李答风滚动着喉结看着她。

    宝嘉笑着将玉交到他手里:“李先生这不是早有准备吗?拿着,你来玩。”

    *

    热夏昏夜,云收雨歇的卧房里,满屋子咸甜交织的潮热气息。

    榻上,宝嘉瘫软在李答风怀里,光裸的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哑着嗓子道:“李答风,这趟过后还回河西吗?”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在长安等少将军年关进京与郡主成婚。”

    “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呢?”

    李答风正斟酌着答话,忽听怀里人说:“李答风,饿了。”

    李答风低下头去:“不能再——”

    “肚子饿了,”宝嘉失笑打断他,“真饿了!”

    李答风跟着失笑,将人轻轻放回榻上,披衣起身:“我让人传膳来。”

    宝嘉往上拉了拉薄衾,支着额角目送他走出卧房。

    李答风在外与婢女交代了晚膳,正想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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