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食-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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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种男生交往,大概就那种——
守活寡的智性恋?
通过最近的实践,盛致很确定自己不喜欢纯粹的智性恋。
但是她也不想那么轻易地让韩锐知道他赢在哪里,只是恹恹撑着脸,说:“就那样吧。”
韩锐诧异之余,觉得她在虚张声势,毕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没到阅人无数的地步,说话的底气像四五十岁太太选小白脸。
彼此试探间,丁英廷来了,自然而然落座在韩锐对面的位置,韩锐也没给他太多选择,他和盛致坐一边,他还把盛致挤在靠窗,剩下一边由丁英廷任选,自由度也局限在二选一。
丁英廷穿件黑色羽绒服,脱了外套,里面是套头的深灰色羊绒毛衣,又轻又薄,柔软地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
桃花眼,仰月唇,一张过分清秀的脸,像刚进大学的男大学生。
还带着点清纯的笨拙,忙于寒暄眼没看桌面,收纳外套时把略高的茶壶不慎掀倒。
水流在桌上倏忽漫开,顺边沿落到地上。
韩锐离那滩水更近,不慌不忙地起身,招呼服务生过来收拾。
盛致更是四平八稳,估计水流不到自己这边,坐着没动,还仰脸调笑:“又喝多了?”
丁英廷苦着脸地扶额,一副被抓包的懊恼:“空胃被逮住灌了半斤,不喝不放我走。这过年期间我感觉就没清醒过,锐哥也是吧?”
韩锐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他过年期间是没怎么沾过酒,能推不能推的应酬都推了,整日和盛致缠在一起,实践的是另一种类型的放纵,也没清醒过。
“那赶紧吃点东西,”他顺势说,“我们就别闹酒了,文明一点。正好我开车来的。”
丁英廷听到他说“我开车来的”神色微变,盛致和他一起来,他开车,也不叫司机,老板给员工开车,什么情况?
菜已经提前点好,上得很快,由于不闹酒不敬酒,气氛松弛。
丁英廷说:“锐哥你要是搬回‘云上雾凇院’住就好了,咱们一起在院子里听听歌吃吃烧烤,才是真正的休假。”
韩锐说:“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偏,环境好也不能天天吃烧烤,进城吃顿饭开车一小时,太累了。”
丁英廷笑:“你心态年轻入世。年轻人老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年轻人爱住滨江平层,老年人爱住郊外别墅。”
盛致一边埋头吃菜,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闲聊。
原来韩锐也有“云上雾凇院”的房产,按理说这边清净避世,像住森林公园,这几日假期他应该带自己回这里才对。
不过这里与他同一层次的邻居多,被看见领着女人回来,恐怕他觉得面子挂不住。
有意思,她不愿在公司公开,他不愿在熟人圈公开,双方潜意识都把这关系视为麻烦。
她想不通韩锐为什么要装得那么圣贤,清心寡欲的架子摆得再好,影帝也不会让给他当。
偷偷开了开脑洞,该不会他像宋云开传闻中那样,有个够不着的女人,装是装给意中人看的?
丁英廷坐对面看她发呆想心事,以为她被晾得烦了,把她叫回来谈业务。
想让她给意见挑投放目标的事,韩锐上午刚和她简单提过,没有给她准备时间。
盛致说:“综艺影视我平时看得少,更没有调研,给不了专业意见,你非要问我,我只能按通常的广告效果泛泛而谈,上半年两个喜剧综艺投哪个都不会错。要是想追求更好的短期效果,时下流行投热播剧,随着演员的知名度上升绑定商务,这种投放合同在剧播前签,在主演身价水涨船高前敲定,赌得好就能事半功倍。”
丁英廷笑:“为什么只能赌?”
盛致说:“一个剧能不能热播,在开机前谁也说不准。平台给剧定的级别,指的是招商金额标的的级别,要招到极高的广告目标,按常规就要定些预判商业价值匹配的主演、一些保证制作质量的优质班底。但拍摄过程中能创造爆款,还是流水线产物,成片播出有没有观众买单,结果达不到预期的概率太高了。”
凡要投放广告,总是这么说的,丁英廷不是第一次听这些话,更多次是再投放之后收效不佳时听到。
他放下筷子,划动手机,把一连串pdf文件转发过来:“我就是请你帮个小忙,替我赌一把,这些项目书你看一看,挑一个,两个也行。”
盛致并不打算现在边吃饭边看材料做决定,但微信里文件容易遗忘而失效,像丁英廷这样的身份,到时因文件失效求他再发一遍就不礼貌了。
于是她顺次先把文件挨个儿点开。
盛致留着指甲,触及手机会发出“哒哒”的脆响,这脆响一直有固定节律。
韩锐专心吃菜,只是稍带用耳朵收音,中间那节律突然急促了起来,等他转头去看,手机屏幕上还是只有一串pdf文件,欲盖弥彰就有问题了,丁英廷发了什么让盛致飞快地删了?
盛致删了一张照片,身上燥出一背热汗,惊惶地掀起眼帘往丁英廷看去。
丁英廷饶有兴趣地微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先前不确定,终于确定是她了。
他混在文件中故意发过来的是张盛致高中时和女同学的合照,穿着朴素的校服运动装,齐刘海,比着V字手。
盛致高中读女校,外界戏称“尼姑庵”。
但即使是尼姑庵,其中格外漂亮优秀的,也会名声在外,被外校的惦记。
惦记盛致的不是丁英廷,是他高中时最好的哥们,似乎在一次竞赛考场上碰见了,特意去打听到学校年级名字,从此成了挂嘴边的单相思。
盛致比丁英廷小两届,像这样从别人同学圈里偷偷保存的合照被逼看了不少,后来回竞赛队做分享也留意过本人,承认她确实是个小美女,可他对小妹妹不太感冒。
丁英廷一心读书,上大学后才有闲暇跟随父母参与些应酬,得知了盛安雅的来头,还特地发邮件去劝海外深造的兄弟断了念头,有过这么一段捎带戏剧性的故事。
丁英廷记忆力本来就强,盛致又不是过目即忘的大众脸。
那次做她节目一见面就疑心是同一个人,但喝了酒脑袋转得不快,自己并不能确定。
事后几次想找机会进一步交谈,她又避之不及。
向她的同事打听,得知的家庭情况又是另一个人,丁英廷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长得这么像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好不容易找到见面机会,发她这张照片,当面观察她表情。
就连这张照片,也是他花了些周折,去翻出兄弟七八年前已经弃用的□□空间才找出来的。
这下不用再试探了,她肯定会主动找机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丁英廷心里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意,表面却还能做到不动声色,闲聊般问她:“盛致现在在瑞廉做哪块业务?”
盛致见他没有立刻揭穿的意思,定下心神:“我做媒介。”
丁英廷问:“服务哪个客户?”
盛致说:“客户部才细分服务哪个客户,媒介遇到危机就得全体上阵,我只是常规业务对接君腾汽车比较多。”
丁英廷弯起眼角:“前段时间……君腾汽车,够折腾的吧。”
当然他笑的原因不止于此。
韩锐敏锐地觉察到,自刚才那番删除操作后,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作者有话说:
盛致:吓死宝宝了!感谢在2023…05…15 18:30:52~2023…05…17 20: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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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美人计
“现在进行时只能有我一个。”
盛致中途假装接电话离了席。
丁英廷没费什么周折就在盥洗台前找到她; 一侧靠着墙,右手抄着口袋,笑吟吟问:“韩锐不知道?”
盛致从镜子里望他; 没说话; 只点点头。
“有什么特殊原因需要‘潜伏’?”他语调温温柔柔,听着像有涵养、尊重人的类型。
盛致轻描淡写道:“我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没必要昭告天下而已。”
“哦。”他也答得轻描淡写; “还挺叛逆。我说么; 斯坦福、哈佛、耶鲁; 我至少听过关于你去处的三个版本,可明明人就在新闻里。看新闻的人少; 我得反思我的社交圈是不是文化水平太低。”
盛致被逗笑了一点; 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丁英廷笑得更深,觉得有趣:“君、腾、汽、车,你给韩锐打工; 为宋云开提供服务; 宋云开要是知道你是盛卫平的女儿; 会不会吓得折寿啊?”
盛致垂眼正色:“我爸爸是我爸爸; 我是我,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唔——”他拖了个不明所以的长音,“人都会有这个阶段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盛致猜他也理解不了; 笼统地归类于“叛逆”。
男人哪里能体会女人生存路上额外的艰难。
但韩锐好像是个例外……
她忽然想起他对她许诺“我会留意你的能力”,
今天她一抱怨; 他就带她来见丁英廷; 尽管他心里不情愿; 说了人家一堆坏话。
还是不一样; 她现在并不算韩锐的什么人。
转念间又清醒过来。
盛致把手伸到感应龙头下冲洗:“首先要帮忙保密,我不太喜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丁英廷听见“首先”知道必有“其次”,她还真不客气,又笑起来:“我不喜欢嚼舌根,我只是好奇心重,知道答案就不会大惊小怪。其次呢?”
盛致抽纸巾把手擦干,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示意边走边聊:“香港禧福轩的陈美仪是我要好的姐姐,她想和你面聊,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契机……”
这两个人同时失踪,韩锐本来起了疑,难捱几分钟,正准备起身去找。
没想到他们就一同回来了,聊着公事,并不避嫌。
韩锐不好说什么。
丁英廷落座后当即表态:“和陈美仪见面,劳烦锐哥组局。就算谈不成生意,是同行,交个朋友也不错。”不过他又笑着把话题抛给盛致,“盛致你这广告要是给我投对了,那肯定生意谈成的可能性更大啊。”
盛致就应和着场面话:“那我压力也太大了,别给我这种压力。”
丁英廷说:“高风险高回报嘛。”
韩锐说不清为什么这两人出去一趟回来氛围又微妙的不同了,像演戏给自己看似的。
他劝自己别太神经质。
把这条线牵成了,拿到禧福轩的大单,是三全其美的事,不该在这节骨眼上猜忌盛致给她添堵。
回去路上还是韩锐开车,不过他又事先说明,小何会来送个东西,约好在车库碰面,让盛致有个心理准备。
韩锐下车接了纸袋,一回身,找不到盛致了,车里也不见人,等小何走远了,她才从柱子后面出来。
韩锐哭笑不得:“有那么严重么!”
盛致跟上他,并不想接话。
他揽过她的腰,低声耳语:“你有没有注意丁英廷看我们上车时的表情?我觉得他猜到了。”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脸说呢。
盛致承认自己考虑疏忽了,韩锐开车她坐车,开的还是双门跑车,说破天也不像单纯的工作关系。
可是要说韩锐也考虑疏忽,她不太信,他就是有意为之,给丁英廷发出警示信号。
盛致推了他一把:“以后我开车,你喝酒。”
“好啊。你喝酒比开车危险。喝多了——”他把她拉回怀里,抱得比刚才更紧,笑得不怀好意,“开的是动作片盲盒。”
她边被带着往前走,边用白眼翻他。
他视而不见,从逗她的过程中找乐子,把手里的纸袋提到她面前:“你不问问,这是什么?”
她认真打量,感觉里面是有棱有角的包装盒。
“是礼物?”
“好聪明。”他轻轻吻她额头,鼓励小朋友似的,“给你的。”
她暗忖,韩锐也太爱买买买了,短短几个月,给自己买过不少东西,虽说都事出有因,但难免让人渐渐不安。
同样的东西,她花自己的钱买不会有任何疑虑,她都很喜欢。
如果是花父母的钱,她现在也会犹豫,非必需品就不买了。
韩锐送得太频繁,让她觉得有心理负担,但直接和他说开,又像故意拉开心理距离,怕泼了人家冷水。
这些东西相较他的经济水平,好比大学生恋爱男友给女友没事就买点零食,甚至算不上担人情。
在这上面郑重其事,就显得有点无事生非。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有点心理负担,
回到家在桌前拆开礼物后,盛致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韩锐送了她一块表,价格一百多万。
他观察到她骤然严肃的神情,解释道:“我看你从来不戴首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也不敢贸然挑战你的审美。但我想,手表应该更常用一些,多一块少一块也不要紧,这个款式……”
盛致是会戴表,卡地亚Tank American那一款,细长秀气,商务范,她还有不同色不同质地的表带配制服。但是价格连韩锐送她这块的零头都不到。
她打断道:“这我不能要。”
韩锐继续说:“这款式,璐说年轻女孩喜欢……”
盛致哑然失笑:“我没有场合戴,我总不能戴着一百万的表去上班?”
韩锐耸耸肩:“她就戴这样的表去上班,在花旗。”
盛致一时语塞:“……总之对我来说太……我不能要。”
韩锐视线的温度降下来,语调也变冷:“你有什么顾虑?”
在他看来,她感到人情负担,是因为会计算分开时的收支与偿还。
他不高兴时,气场总带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盛致被这种气场压制,头脑有点混乱,口不择言,说的是实话,也很有说服力,却是最糟糕的对答;“我有块一样的,戴不出去上班,我……”
她注意到韩锐石化的神色,自己停住,舔了舔嘴唇。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笑了,可能是被气笑了,戏谑地挑眉:“一样的?”
盛致:“季节不一样。”
指的是表盘上的风景。
她嗫嚅着找补:“……是生日礼物。”
18岁,她已经考上大学了,妈妈送的,祝愿她能找个喜欢的男朋友。午夜时,表面上的男孩和女孩会在桥上相遇。
但王灵均曾半开玩笑地说:“盛致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吗?你脸上写着‘我不需要’!”
她总是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
韩锐没再说什么,起身去了书房。
在他转身的一瞬,她的眼睛一下子抑制不住地湿润,说不清是因为想起了妈妈,还是因为她确实搞砸了,心情很糟。
她能理解他感到失望、荒谬、热情一瞬间被浸在冰水里。
从他的表现而言,他已经尽力礼貌了。他只是不太和她碰面,碰面时不太和她对视,共进晚餐时不太和她说话,也许说过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大概是措辞太简练,显得屋里一直冷冷清清。
换位思考,盛致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到像他这么体面。
韩锐的怨愤远超她想象。
这个风格的表要么像他妹妹一样自己买,要么情人送,即使过生日,也不可能有哪个亲朋好友、财力雄厚的长辈会送这种“亲亲小人”。
“季节不一样”?!
他原先不知道,这种东西还有人能集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