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食-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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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冷雨拂在面上,她开始从麻木中醒过来,从混沌中看清些真相。
小时候看灰姑娘的故事她总想不通,为什么时间一到她就要飞奔着离开?难道不能解释?难道王子爱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华服?为什么魔法给的装饰消失时她就得一并消失?
今夜她终于明白为什么。
爱情是一种梦幻的冲动,容不下太多现实的解释。
怎么可能?零点的钟声一响,魔法从他眼前消失,面对他的惊愕,她能够有条不紊地给他讲自己成长的心路历程,从六岁开始说起。
韩锐追到门外,发现飘雨,折返去车库开车,等开出门,已经找不到她人,开了好长一段才追上那个疾步离开的背影。
从郊区到市区,她该不会想一路走回去?
他猜不出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手还在颤抖,松了劲,打了远光灯照亮前路,慢慢跟在她身后。
她知道的吧,有灯从身后来那一刻就该知道的。
可是盛致一点没有放慢脚步,一味地走,机械地走,啸叫的风一下下掀着她的衣角。
他缓缓跟随,帮她打灯,追上去很容易,但追上去也找不出门道让她回头。
她心潮翻滚,一步一步破开前方看似密不透风的夜,走到近前才发现骇人的漆黑并没有实体,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雨雾阴影。
理智逐渐回来,从这里一直走到家里并不现实,盛致掏出手机,打算叫个专车。
韩锐见她慢下来,觑眼从后观察,她面前手机屏亮着。想不出这时候她刷手机是什么意思。盛致是个怪人,每招每式都——突然得了灵感,该不会又在拉黑?
!!!!!
他慌张地从外套口袋把手机拿出来确认,图个迅速,给她发了个问号。
还好,只是错觉,没收到红色小叹号。
再抬头,盛致那么大一个人却从视野里突然消失了。
他踩刹车停下,开车门走出来,错愕地前后张望。
终于在车的侧后方找到她。
盛致坐路边,黑眼睛瞪着,一脸难以置信:“你开车撞我?!”
“……一不小心。”韩锐面无血色,定定地放空了几秒,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迈步到她面前蹲下,上下打量,“没事吧?”
还好,低头那一瞬间没留神带倒了她,不过因为车底盘低、速度又极慢,她摔下去也没擦伤,只是蹭了一身脏水。
韩锐伸手抱她,结结实实挨了两下,盛致那包包里面不知塞了什么凶器,砸人挺疼。他自知理亏,顺手接住包,把她连人带包用力往上提起来。
“真不是故意的,我就看了眼手机。”
“这时候非得看手机?”
韩锐脸上阴寒一片:“你不也在看手机?我看看你是不是拉黑我。”
“我在叫车谁有功夫拉黑你!都怪你!”
眼睛适应暗度,他才看清她愤怒挥舞的手里攥的手机屏幕裂成蜘蛛网了。
韩锐真是无语,竟一不小心造成这种意外,这下好了,反而让她占领了道德高地——虽然我拒绝了你的求婚,可是你摔坏了我的手机。
他自己气都还没顺过来,完全没心情哄人,紧绷着脸,抽搐着笑一下,从她手里摘走手机,“行了,赔你手机。三更半夜叫什么车,跟我回去,明天送你走。”
“我不回我叫到车了!”
韩锐用力咬住牙关,懒得废话,把手抄进大衣里搂住腰,把人往车边扛。
她脚点不到地,气得找缝隙踹他腿:“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你凶我你还撞我!”
韩锐躲过雨点般的攻击,和她一番角力,微寒的天竟燥出一身热汗,把她压在车门上:“别折磨我了好吗?”
面对面,身体贴近到相互传递温度。
细如发丝的雨在呼吸间穿针引线。
她感受到他胸口起伏,艰难喘气,潮湿的脸上失魂落魄之色,微微怔住。
雨落在脸上细细发痒,浸润进皮肉和毛孔。
他密不透风地搂她,脱力般的把身体重心都卸到她肩上,很沉。
她心跳了,热液从眼眶里涌起,一瞬间意乱情迷。
雨雾由浓转淡,静谧的暗夜中多出两道光亮,她的眼先被刺激到,偏过脸。他感觉到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前转动,往反方向望过去。
专车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来,为深夜接到远途大单兴高采烈:“是你们叫的车吗?嘿!车坏啦?500万的车也会抛锚啊哈哈哈!”
韩锐只觉得紊乱的神经贴着头皮突突乱跳,放开盛致,走到专车边扫了双倍车费把他打发走。
。
韩锐从柜子里翻到姜茶包,简单煮开,端到楼上分她一杯。
她刚好快吹干头发,把吹风机关了。
空气里满涨着潮湿因子,他离她很远,靠着矮柜站,除了有点累,也怕再近又闹得场面失控。
沉默片刻,他背过脸去,贴着玻璃窗,假装欣赏夜景。
盛致鬼使神差地想起好久之前李和铃泄漏的天机:“SIRIUS暴雷给名单都是最近的事,可你钻戒在上半年就买了……我不懂。”
韩锐转回头:“你怎么知道上半年就买了?”
“Lynn发现的。”
行吧,他也没精力去好奇怎么被发现的。
“有什么难懂?我早就想向你求婚,不管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他自嘲地望天花板发笑,“我还考虑过怎么处理你那堆绯闻带来的麻烦,怎么说服家里。”
“……好怪。”
“哪里怪?”
“你居然交往没几天就想用婚姻控制我。”
“……控制?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求婚是想干嘛?”
“是我爱你,想认真对待你。你的思想能不能别老像泥石流一样大滑坡?人间自有真情在,很难懂?”
盛致安静地看他激动,歪一点头:“不懂你们男人。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为了表示爱一个男人,去买个钻戒,摆出这么骄傲自大的姿态——‘你是个很棒的人,我决定奖励你做我丈夫’。”
韩锐一时语塞,莫名其妙,居然觉得她的邪说听起来有点道理。
“可我没‘骄傲自大’吧?我都跪下了。”
盛致喝一口茶:“婚姻是女人的坟墓。不管跪着站着,请人进坟墓能是什么好事?”
“怎么就严重到进坟墓了?别的女人被求婚都开心得放鞭炮!”韩锐长叹一口气,这么悲观,怀疑是不是她父母的婚姻出了变故,线索串起来,似乎是挺古怪的,“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盛致战术性喝茶,安静了好一会儿,如实坦白:“我已经离家出走快四年了,就在你拒绝婚约说我是花瓶之后,我爸坚持让我放弃出镜不做花瓶。你不用那副表情,你只是个导火索。归根结底,我不装了,我不干了。”
信息量太大,韩锐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盛致轻描淡写说他只是导火索,但是后果看起来是有点严重的。突然理解,她怎么痛恨他、闹脾气,都情有可原了。
他沉默着,她开了口。
“所以,你就不能成熟懂事点?”
“我不成熟?不懂事?”他又气得大呼小叫。
盛致:“婚姻是一种经济关系,你的行为相当于经过观察和实验认定了合伙人,向他提出合作方案,他告诉你‘我不接受任何合作方案,不是你的方案有问题,也没有修改的必要。我只想经营个人独资企业’,你就翻脸,开车撞他。”
“意外剐蹭,没法翻篇了是么?”
他音量太高了点,导致她霎时安静了。
韩锐怕又被她拿住把柄说他“凶”她,开始战术性卖惨:“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爱我。”
盛致反戈一击:“我们工作上互相支持,休假一起弄吃的,一起健身,一起看电影,性生活也和谐,你说你感觉不到我爱你?那你真是麻木。”
卖惨失败。真是拿她没辙。
韩锐又生一计:“感觉到了,但实在想不到,给你什么才能取悦你。”
“尊重和自由。你一直给得很好,除了最近。你看看你最近干什么了?把我频频从重要业务上调走,不给我项目又抢走我业绩导致我也没奖金,弄得我像个在别人项目里到处厚着脸皮蹭功劳的、老板的金丝雀。”
韩锐:“…………”
“对不起,我没注意。”过半晌,他说。
“我说了呀,我说了好多次,你老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她越说越恼火,干脆把茶杯扔一边,拽被子蒙头睡觉。
她的确明示了,但他还以为是情侣情趣。
谁能想到抗议是真抗议,讨薪是真讨薪?
他没注意,因为脑海里充斥着求婚,把能给她的尊重都等价置换成宠爱,原来宠爱没他想象得那么值钱。
作者有话说:
锐锐:(目瞪狗呆)恋爱脑是真的不懂你们事业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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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变形记
拒绝会比接受让他更深刻地理解她
男人永远不可能完全理解女人; 因为他们从出生面对的世界就不一样。
一个男孩人生中经典的危机时刻,可能是被比他胖一倍的男孩粗暴地推倒在地,从手里抢走刚捉的一只完美甲虫。去找家长评理; 反而遭到呵斥:“虫脏死了!玩点什么不好!”
一个女孩人生中经典的危机时刻; 可能是被巧舌如簧的叔叔堵在广场:“小妹妹,和妈妈一起去我们那儿看看吧,我们有钢琴班、书法班和形体班; 去了能免费试听课; 不一定要入学; 只要去试听,这个风车、这个泡泡机、这个三丽鸥文具套装都送你。”
自那以后; 男孩开始懂得要变强壮; 并且习得不少实用格斗技巧,这样才能保护大人们觉得不值一提的珍宝。
二十年后他还不断实践着这三板斧,拔高智能; 玩弄心术; 去强取豪夺。
自那以后; 女孩付出了大量时间精力; 习得鸡肋的技艺,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二十年后她还是会在商场重蹈覆辙,听着伶牙俐齿的美女说“同一张卡可以在美发、美容、美甲三个部门通用,冲10000送3000; 真的非常划算!”,就把银行卡乖乖掏出来。
回首往昔; 在男人看来; 女人的一生从来没有危机。
甚至在许多女人眼里也是如此。
只有当一个男人极度痴迷于一个女人; 才会想理解她; 循着来路上留下的一些面包屑,去回溯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韩锐的确在这么做,捡了面包屑,但又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完全看懂。
有时,浮于表面的回忆只是刻舟求剑式的徒劳。
当潘凌钰说盛致的少女往事,他本来只当是趣事在听。
“我们六人寝室,其他五个人都有校外的男友或者crush。安雅是情感专家、理论大师,一切恋爱问题只要找她支招就能迎刃而解。”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她说她十年如一日和她爸爸斗智斗勇,严防冒出弟弟妹妹。”
很好玩不是么?
盛致是什么另类小孩?别人在风花雪月,她在跟父母搞怪。
但结合她自己的只言片语,就不再是个能让人笑出来的故事。
——我已经离家出走快四年了。
——我不装了,我不干了。
韩锐这才忽然意识到,
盛致家在他见过同等经济阶层的家庭中显得多么不同寻常,
她爸爸只有她妈妈一个女人,她竟然还是个独生女!
更奇特的是,盛家祖籍还是举世闻名的“多子多福”大省,倒也不十分“轻女”,但十分“重男”,毕竟要给修族谱和修祠堂的两项狂热爱好找个终极出路。
盛致面对的第一次人生危机,是自懂事起就不断听七大姑八大姨劝妈妈早生弟弟。
6岁时她开始产生危机意识,如果妈妈生出弟弟,那她拍全家福时就得靠边站。而如果妈妈生不出弟弟,外面的女人生出了弟弟,那这个家就拍不成一张全家福了。
韩锐就不可能感受到这种危机,他有两个亲妹妹,从来不觉得妹妹能对自己产生威胁,即使有可能诞生一两个亲弟弟,能继承的东西可能被分割,但也不至于归零。
6岁的盛致发现爸爸是关键人物,家里爸爸说了算。
她必须霸占爸爸全部的爱才能把弟弟妹妹的摇篮都扼杀,必须是全部,99%都不行。
她善于观察,从家养的四只小狗身上学习经验,为什么小狗连排泄物都不会自己收拾还能获得无私的爱?
她很早就意识到经营万物关系的终极真理:一段关系谁占上风?不是付出的那个人,而是享受付出的那个人。当一个人的付出渐渐累积成巨大的沉没成本,他就被这段关系套牢了。
所以,成长中的任何鸡毛蒜皮,盛致首选找爸爸。
明明司机和保姆就能送她去学校,但她非要爸爸早起一个小时送完她再去上班。每天的小辫要让爸爸给梳,还找来图册经常换发型。
家委会给爸爸报名,家长会让爸爸参加,老师问家长联系方式只给爸爸的。
演讲展示的ppt让爸爸帮忙做,不会的作业满家找爸爸问,学校演出必须让爸爸放下工作观看,小记者活动也要爸爸陪同,运动会比赛的风采必须让爸爸记录。
寒暑假爸爸要上班,她跟去办公室做作业。
双休日爸爸有应酬,她跟去要爸爸点她喜欢的菜。
晚上爸爸要睡觉,她泪汪汪地找过来:“爸爸,我房间有蚊子。”
小狗小猫小兔子为什么招人喜爱?因为可爱、漂亮、粘人、听话。
盛致有时学习小狗,有时学习小猫,有时学习小兔子。
但不能学鱼,据她观察,爸爸在鱼池边撒鱼食时表情总是很冷漠,家里的鱼总是每隔几个月就养死了换一批。
盛致成为独生女的主要原因是,她爸爸觉得养一个小孩儿已经够辛苦了,次要原因是,多一个小孩儿肯定会让宝贝女儿不开心。
听说外面有年轻小姐姐想认她爸爸做干爹。
盛卫平冷笑三声:“她要不要照照镜子,再看看我亲闺女什么样啊!做梦!”
……人家也不是真想挑战你女儿。
看起来十年如一日与爸爸斗智斗勇,是盛致赢了。
狡猾小女孩的迷魂汤能把权力顶峰的企业掌舵人都灌晕。
只不过当她长大,发现自己作为粘合剂加固的这个家,不是城堡,而是牢笼。妈妈不快乐,将来她也不会快乐,这里没有仙女和公主,只有一只小宠物,将来会被爸爸转送给另一个主人的小宠物。
To be or not to be,做人还是装狗?
这就是为什么,做父亲的为女儿寻求婚姻,会拿她高一时的照片。
那才是父亲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儿最后的模样,清纯、漂亮、百依百顺、“一张白纸”,下一任主人应该也会喜欢。
很遗憾,她已经消失好久。
她越来越不听话,长出坚硬的铠甲、长出黑色的翅膀,爸爸一开门被吓坏了,他的小公主变成了一只大甲虫!
韩锐遇见盛致的时候正好。
她掀桌逃跑,变回了张牙舞爪的6岁女孩,没兴趣讨好任何人。
而他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6岁男孩,任何讨好还不如当面变异成甲虫对他有吸引力。
天生一对。
在自然状态下,他和她玩得很开心。
他围着她跑圈,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搬回来抖落在她面前送给她,有些盛致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