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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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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绮一时不语; 但他马上发现了谢明月话中的疏漏;“论功应设宫宴庆贺; 那论制呢?”
  李旒先前送霜刃时态度不明,但总归有威慑靖氏兄妹的意图在其中; 加之那几份口供中李旒清清白白,却处处透着疑点,今时不同往日; 李成绮以往愿意对李旒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他现在还会纵容。
  这份优容; 李成绮很不愿意给。
  谢明月平静地接口;“论制则不能; 周律明文言,除却宫中贵人万寿生辰、边域大捷; 功不累世者,不可以君王喜好为其在宫中设宴。”
  “那便不设。”李成绮道。
  谢明月为什么这点小事也拿来问他?
  他戏谑道:“这便是先生所说的需要孤裁决的大事?”
  谢明月仿佛没听出李成绮语气中的调侃,认真道:“确实是大事。”他将份奏折递到李成绮面前。
  自从醒来; 几个月内李成绮都没碰过奏折; 乍见这让他犯得恨不得全烧之后快的玩意竟也有几分亲切; 他接过;“什么?”
  李成绮打开。
  奏折千余言,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将李旒出去巡视说的宛如不世功勋,不仅请求在宫中设宴,还请,“请孤亲自去迎?”李成绮出声。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奏折,而是一份联名折,其中竟有不少朝中机要部长官的名字。
  这位大人的构思近乎于痴心妄想,然而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是笑话,一群人的不是。
  李成绮放下奏折。
  这奏折,在李成绮眼中看起来极荒谬,李旒出去巡视有何功?李旒是他的臣子,是他的弟弟,安有他出去迎接的道理?
  可若面对这份奏折的是李愔,真正的少帝会怎么想?
  李愔本就是李旒所拥立,靖氏兄妹对李旒言听计从,他们不仅会照奏折上所说的做,甚至还会对李旒更加礼遇。
  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只是,此刻的小皇帝并非李愔,而是先帝李昭。
  “请陛下出宫相迎。”谢明月回答。
  李成绮自醒过来后就与李旒关系淡淡,朝中拥戴李旒者自然心急如焚,且李旒不在京中,谢明月权势盛极,若李旒回来时小皇帝以至礼待之,那朝中风向便会截然不同。
  小皇帝虽只是个傀儡,但无论是谢明月还是李旒,都要借着这个傀儡发号施令。
  李成绮收敛心绪,慢慢道:“摄政王回来时,一切如旧。”
  “是。”谢明月颔首,他神色中似有惊讶,“臣能否问陛下,为何这般行事?”
  李成绮瞥了谢明月一眼。
  谢明月先前说论功应该设宴就留了下可反驳的疏漏,可谢明月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谢明月若真想设宴,若真要同他商量,只会摆出先例,劝说李成绮为李旒设宴多么名正言顺,朝臣所向。
  可谢明月没有。
  但他并没有说不设宴,甚至破天荒地夸了李旒有功,姿态十分地……贤良恭谦。
  李成绮这时候都觉得有点好笑了。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不变居然是谢明月这些小心思。
  李成绮以手撑着下颌,笑眯眯地道:“王爷送的剑太冷了,孤不喜欢。”
  ……
  不知是被木剑砸到了手腕哪里,谢澈但觉腕上酸疼,一时握不住剑,急急回撤,剑被前者向上一挑,倏地飞了出去,精铁剑重且锋利,切入土壤中一尺,剑身落地犹然颤动。
  四仰八叉坐在地上的孟淳突然大喝一声:“好!”
  谢澈拱手:“是我输了,多谢将军赐教。”
  孟星驰收剑,摆摆手笑道:“小侯爷于剑术一门上已极有造诣,我与小侯爷一般大时剑术尚不如能如小侯爷。”孟淳见她收剑,忙从地上爬起来,从侍女手中接过拧好的冰帕双手捧着殷勤送到孟星驰面前。
  谢澈忙道不敢。
  孟星驰看了眼自己面前这个被打的鼻青脸肿还笑得比花还灿烂的弟弟,无言地将冰帕接过去。
  谢澈亦接了一块冰帕擦脸。
  他在炎炎烈日下练剑,已是满脸汗水。
  同样练剑,孟星驰却只是被晒得双颊微微泛红,气都喘得十分均匀,半点不乱。
  孟淳在孟星驰擦完脸之后马上将帕子接过,扔回冰盆里。
  他上次去花楼还撒谎被孟星驰一眼看出,被吊在祠堂里又打了一顿,从此之后如非必要,不让出门。
  孟星驰出身行伍,实在看不上自家弟弟羸弱得像只小鸡崽子,干脆趁着国公不让孟淳出门日日让孟淳练武,孟世子自然叫苦不迭,想把谢澈拉进火坑,不想谢小侯爷居然学的像模像样,屡次得他姐夸奖。
  他身上的伤就是孟星驰方才拿木剑打的。
  孟国公老来得子,且是国公夫人所生,被国公府诸位长辈惯得不像话,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亲姐,无他,不过是其他人要打他都是吓唬,唯有孟星驰能在打死前给他留一口气,他凑到孟星驰旁边,谄媚地笑问道:“姐,你累不累,要不要弟弟给您拿着剑?”
  孟星驰朝他一笑,将军生得高鼻薄唇,星目圆润,常年在军中,皮肤有些麦色,这张脸明明很有艳色,与她身上英气却相得益彰,毫不突兀,她身量高挑,为教两人练剑,换了身利落短打,袖口紧紧扎着。
  即便放松地站着,浑身上下的肌肉却仍绷着,矫健得宛如一只猎豹,长发高高地束着,发带同长发一起垂落在背后。
  “去拿你自己的剑。”孟将军道。
  孟淳苦着脸,一瘸一拐地剑两招之内就被他姐挑飞出去的铁剑。
  两招还是孟星驰给他在谢澈面前留了点面子。
  铁剑是从王府府库里找出来的,不贵重,但重。
  他本想拖着剑走,但是在接触到孟星驰的眼神后立刻将剑举了起来,挺直了腰背朝坐着的孟星驰和谢澈走去。
  谢澈的茶是侍女倒的,孟星驰的茶是孟淳倒的。
  孟淳给孟星驰倒完茶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腰背上传来的酸疼让他面颊一抽,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在孟星驰仿佛关切目光下挤出一个笑容,“姐不用管我,我没事,”他为了转移孟星驰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推了推谢澈,几乎口不择言,“你家那位文姑娘呢?”
  谢澈猝不及防听到孟淳提起李成绮,不由得一怔,但马上道:“莫要胡说。”
  孟星驰看他耳垂有点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刚才练剑累的,她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澈,似乎也很好奇文姑娘是谁。
  “不是我家。”谢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文姑娘同我没关系。”
  他不假思索地说完,心中忽地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把这种失落归结为自己将小皇帝视为重要友人,如此撇清关系,难免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孟淳后来隐隐约约知道那位文姑娘好像是被谢明月带走的,当时他大吃一惊,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不会真是,”
  谢澈看他,“什么?”
  谢澈想起先前孟淳悄声问他文姑娘和他是否有婚约被自己严辞否认的话,怕孟淳又这样问,鬼使神差间又隐隐希望孟淳再问一遍。
  孟淳看了眼孟星驰,“姐,我能问吗?”
  孟星驰放下茶杯,“奇了,你是问小侯爷不是问我,为何问我能不能问?”
  我当然是怕你打我。孟淳心说。
  有了孟星驰这句近乎于保证的话,孟淳大着胆子,对谢澈道:“那文姑娘不会真是你,你,”
  “我什么?”谢澈感受到孟星驰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脸上隐隐烧起来。
  “不会真是你后妈吧?”孟淳一鼓作气地问。
  此言既出,四座安静。
  谢澈没想到孟淳问的是这个,李成绮喝醉时冷艳张扬的模样又映入脑海,还有他同谢明月无可言说的亲密,他没开口,孟星驰已开口道:“胡说八道,如此编排朝中重臣,我看是先前打得还是太轻了。”
  这话刚问出来,连孟星驰都惊了惊。
  谢澈的后妈,那说的不就是谢侯夫人?
  谢明月不近女色人尽皆知,连先帝赐婚都敢当廷拒绝,朝中关于这位大人婚姻之事一直有不少风言风语,孟星驰在军中时都听过不少。
  孟淳提起那位文姑娘时谢澈神情中似有羞赧,然而孟淳问的却是文姑娘同谢侯的关系。
  饶是孟星驰都有点好奇,孟淳口中的文姑娘到底和谢氏父子有什么关系。
  孟淳闻言一缩脖子,小声嘀咕道:“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他顿了顿,不死心,毕竟一个人能同时让谢澈小心陪侍,谢明月亲自来寻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真没关系?”
  谢澈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喝了口茶,露出一个微笑,慢条斯理道:“世子何不自去问家父?”
  那我宁愿被我姐打死!
  孟淳心说。
  从国公府出来,谢澈一直有些心绪不宁。
  顺意楼中,在李成绮离开后,孟淳问他那姑娘与他可有婚约与孟淳问这是不是他后妈的样子几乎交叠在一起。
  怎么可能是后妈,谢澈在心中辩驳,不屑一顾,陛下明明是男子。
  可……
  他思绪愈发纷乱,有个声音蛊惑一般地对他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入宫一趟?
  好像入宫之后,一切烦恼就都迎刃而解了。
  是吗?他问。
  不是吗?
  从狩园回来后,谢澈也确实不曾再单独见李成绮,他思量片刻,决意从心。
  在下了决定入宫之后,谢澈心中的不安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重。
  若是在长乐宫见到了侯爷如何?
  谢澈不由得怔住。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在长乐宫见到谢明月?
  他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将脑海中的纷乱思绪摇出去。
  一个时辰后,有宫人快步走进长乐宫,对着正安静刻簪子的李成绮道:“陛下,小侯爷过来了。”
  “叫他不必在正殿等,”李成绮头也不抬,“直接来这便好。”
  宫人领命出去,不多时,李成绮听一阵很快的脚步声,抬头,果然见谢小侯爷站在桌子对面看自己。
  李成绮把刻刀随便一抛,伸出手对谢澈道:“小侯爷,拿来。”
  他掌心洁白,仿佛有白玉雕琢而成,唯独上面一道狭长伤痕,美玉有瑕。
  谢澈将桂花糖的纸袋放到他手上。
  李成绮以二指拈起一块糖,放入口中,桂花糖的甜香一下从口中溢出,他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问:“小侯爷特意来宫中给孤送糖?”
  谢澈不语。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难道要和皇帝说,臣无事,臣只是想来看看陛下?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这话中的深意太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完之后,李成绮会怎样回答。
  “臣……”谢澈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谢澈什么时候也学得谢明月那有话不直说的毛病?
  李成绮嘴里含着糖,茫然地抬头看谢澈。
  他的眼睛里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星星点点,恍若天生的笑意,还有些,润泽明艳的水光。
  房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李成绮手边就放着一小壶,还有一小小的酒杯,内有一小半色泽澄澈的酒。
  谢澈既像是被鼓励又像是被蛊惑似的,望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道:“臣想说,陛下若是个女子,求娶的人能踏破平王府门槛。”
  李成绮原本微微眯着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你进宫,是为了同孤说这句话吗?”李成绮缓缓地问。
  李成绮若是个女孩,他们年纪相仿,家世相近,也算得……相配。
  谢澈如初梦醒,回神慌乱地解释道:“陛下,臣,”
  李成绮颔首,“孤就当你夸孤的貌美了,多谢小侯爷。”他咽下口中的桂花糖,朝谢澈勾了勾手。
  谢澈呆滞一瞬,而后才僵硬地,走近李成绮,半跪下仰脸看成绮。
  淡淡的酒香扑面。
  陛下醉着?
  他突然想到。
  李成绮启唇。
  谢澈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李成绮拍了拍谢澈的肩膀,道:“小侯爷,你若实在无聊,可以出去把庭院里的木头劈了。”
  戚不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李成绮喜欢上了木头,特意让人送来一二人合抱宽的水沉木,木香浓郁,站在木头旁边,香气甚至会沾染上人的衣服。
  谢澈紧张得那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李成绮在说什么,对上李成绮似有不满的目光才道:“臣,臣知道了。”
  李成绮满意地点头,鼓励道:“去吧。”
  少年人恍惚得脚不沾地地出去了。
  李成绮有些担心,因为谢澈脑子看起来不大好。
  谢明月从宗族中找这么个人过继真的没问题吗?
  李成绮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之前谢澈也不曾这样,他该不会什么时候受伤伤到脑子了吧。
  孤要不要给谢澈先传个太医?
  李成绮心想。
  他漫不经心地去拿刻刀,没拿起来。
  李成绮看了眼自己的手,又尝试着拿了一下,没拿起来。
  难道孤喝醉了?
  李成绮以手指点额。
  孤觉得,孤没醉。
  他心中如此笃定,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茶似的喝了。
  李成绮喝酒次数太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酒量有多深,上次毕竟是他第一次饮酒,称不上上瘾,却还有几分对于新鲜物件的好奇。
  谢澈脑子乱糟糟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递了把斧头,他脑子乱,心里也乱,干脆真拿着这把斧头,用力往下一劈。
  他没劈过,直上直下,毫无技巧,幸而还算有力气,直直把斧头砍进去还能,反复几次,居然真劈开了一块。
  谢明月过来时谢澈便倚着斧子盯着一块木头发呆。
  此时已然天黑,庭院里燃着明灯,在谢澈旁边更是额外多放了几盏宫灯。
  他听到声响回头看见谢明月时悚然大惊,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无端心虚得要命,不敢看谢明月的眼睛。
  谢明月见谢澈在这亦不意外,朝谢澈点点头,走了进去。
  李成绮安静地坐在床帐内,膝上放着青玉案。
  自从发现手不稳之后他就不再为难自己继续刻了。
  床帐动了下。
  李成绮将放在青玉案上的目光移开,看向床帐,道:“小侯爷?”
  床帐后面的人沉默片刻,道:“是臣。”
  “先生。”李成绮按了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
  他今日喝的就并没有小侯爷送的那样清甜,喝过之后晕乎乎的头疼,他不是没见过旁人醉态,但他自负克己,不以为然。
  谢明月进来。
  李成绮双颊此刻已然泛红滚烫,他看了一动不动的谢明月,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样沙哑,“先生请坐。”
  谢明月坐在李成绮很远的地方。
  李成绮垂首,静默无言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乖巧。
  他不知道谢澈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谢明月为什么要来,他现在头疼,实在不愿意深想。
  李成绮心说若是谢明月等下告诉孤又事关李旒的话,他就出去和谢澈一起劈木头。
  谢明月的视线却落在他水红的眼尾上,“陛下,”他皱了下眉,“怎么了?”
  李成绮疑惑,“怎么?”他头愈发晕了,险些听不清谢明月的话,往前凑了凑,“怎么了?”
  少年人跪在床上,腰腹伏下,却仰着头,神情疑惑地望着他。
  谢明月低垂着眼睛。
  作为一个皇帝,实在不应该喝醉之后在寝宫见臣子。
  或许李成绮是信任谢明月不会对他不利,但是这份信任,太有机可趁。
  作为先生,谢明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导李成绮不应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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