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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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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足半个时辰,李旒的奏折送往宫中。
  这是一封请罪的折子,其中只字不提靖氏兄妹,只言自己失察僭越,请李成绮降罪。
  不提任何人,显然是不想让皇帝因此而为难。
  李成绮放下奏折,一笑不语。
  奏折谢明月早就看过,且是谢明月送到宫中来的,谢侯语调不阴不阳,平平淡淡,“王爷果然体贴。”
  李成绮以手撑颌,望着谢明月一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的漂亮面容,笑眯眯地说:“先生比宣王爷更体贴。”
  两个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
  李旒的奏折写的哀戚真挚,几乎能使之读而泪下。
  谢明月正要将奏折拿回,却被李成绮用笔管点了点手背,“先生,不必拿走。”
  谢明月看起来有点疑惑,“陛下,历来送入宫中的奏折,都要送到御书房录入,以备之后查看。”
  李成绮二指夹起奏折,放在自己膝头,笑道:“宣王爷这封奏折文法精致,孤很喜欢,打算今夜睡前多看几遍,体味其中真意,先生不会这点小事都不允准吧?”
  谢明月抿了下唇,颔首道:“臣不敢。”
  他目光落在李成绮膝头合起的奏折须臾。
  原本,是无需送到李成绮面前的。
  李成绮又掰了小块糕点,这次却没有送到玄凤口中,“孤前几日听先生讲地方志,觉得很是有趣,先前自己到书房却没寻到,先生若是无事,不若帮孤将那本书找出来。”他笑得粲然,示意谢明月伸手,后者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伸出手,送到李成绮面前。
  然后就被放了一块桃酥。
  谢明月沉默了下。
  若是他没记错,李成绮先前正是从这个碟子内拿出一块桃酥,去喂鸟。
  哦,给他的不是一块,是半块。
  李成绮甚至前前后后喂了玄凤一整块。
  李成绮拿起一块丝帕擦了擦手上的碎渣。
  谢明月素白的手掌内俨然多出了这么块碍眼的东西。
  谢明月看了看手中的桃酥,又看了看捧着脸对他笑的李成绮,静默片刻,起身道:“好。”
  李成绮在他身后喊,“先生您要是不吃,便搁在这吧?”
  李成绮自以为十分好心,不想谢明月连都头没回。
  李成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十分艰难。
  谢明月向外走,忽听闻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谢明月停下。
  那人走得已经很近,见到谢明月一身常服,再随意不过地从长乐宫中出来,眸光黯了黯,大步向谢明月走去,笑道:“谢侯。”
  谢明月颔首,权作回礼,“王爷。”
  李旒笑容如常,若非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忧色,当真与平时无异。
  他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回京之后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急进宫来。
  若靖尔阳没有多事,李旒不至于来的这样匆忙。
  他来长乐宫,一是为了拜谒皇帝,二则是为了当面请罪。
  谢明月的手中还拿着那块桃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拿出了一种握着象牙笏板的优雅好看。
  李旒的目光在谢明月拿着桃酥的手上一闪而过,谢明月亦注意到了,朝李旒笑得有几分歉然,“陛下所赠不可辞,仪态不整,王爷见笑了。”
  外臣见皇帝,必然着官服。
  可谢明月却能一身常服出入长乐宫。
  表面随意,内里却全是亲昵。
  唯有皇帝最为亲近之人,才能无需遵照任何礼制。
  李旒笑容不变,“岂敢,本王在外就听闻陛下御下宽和,宫中诸人皆蒙受陛下恩惠,”他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今日见谢侯得陛下赏赐,果真如此,陛下仁厚,乃是我朝大幸。”
  谢明月含笑道:“诚如王爷所说,陛下仁厚。”他忽然将声音放低不少,带着点关心,“虽加恩四海,仍是少年心性,亲疏内外有别分明,请王爷谨记。”
  谢明月说的仿佛关切,李旒道:“多谢谢侯关怀,谢侯可要同本王一同进去?”
  谢明月轻轻摇头,道:“王爷请自去,”他笑,“陛下盼王爷许久,昨天晚上临睡前还同我说,想早些见到王爷。”
  作者有话说:
  尽量6k,晚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李旒朝谢明月颔首; 大步向里走去。
  长乐宫内景致殊无变化,只是庭院中的一人多高魏紫去年枯拜了; 种什么却无定论; 暂且空着。
  他向里走。
  李旒觉得自己不应该紧张,长乐宫他先前来过无数次,在李成绮病重时他曾衣不解带地在床边照顾,实在太累时便在旁边的塌上阖眼略歇一歇; 宫中一草一木; 每样布置; 他都熟悉; 闭眼尚且知道其中位置。
  他更不应该惶恐,因为长乐宫早就易主; 而今的主人是个从藩地被他找来拥立为帝的少年,并非他那个深不可测,惯会玩弄人心的兄长。
  太监高声道:“宣亲王到——”
  闻声有少年人快步从里面绕出来; 李旒低头下拜,尚未来得及见礼; 眼前已出现了一双皂色的靴子; 那人虚虚握着他的胳膊往上略托了托; 李旒顺势起身,“陛下。”他沿着少年人清瘦的身形向上看。
  纵然先前曾见; 李旒的视线落到小皇帝脸上时仍不由得一颤。
  李成绮心里也在感叹。
  感叹李愔到底是怎么长得,就算他的亲儿子,也不会比李愔更相似了。
  每一个同李昭有过关联的人见到李愔容貌皆惊愕震悚; 除了谢明月。
  李成绮松开握着李旒胳膊的手;“王爷请。”
  李旒这才将视线从李成绮脸上收回。
  半年未见; 他只觉得李愔愈发像李昭; 容色肖似,举止更像,然而像却又不那么像,李旒从未见过李昭这样欢跃跳脱的一面。
  李昭也不会有那样一面。
  他心中的李昭,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遥不可及。
  李成绮端茶,轻啜一口,抬眼打量李旒。
  青年修晳隽秀,李成绮死时李旒二十多岁,按理说也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李成绮在病榻上看他,或许是俩人有点淡薄得不能再淡薄的血缘的缘故,皇帝望着他被泪水冲刷过的面容,总觉得他脸上还有些少不更事的稚气,而今还不过三年,那些稚气已烟消云散。
  李旒静静地坐在李成绮对面,光亮的眼睛宛如一整块昆山玉。
  李成绮忽然有种看小辈长大了的欣慰,皇叔两个字在口中滚了滚,纵然他厚颜,却还是叫不出口,只朝青年笑了笑,道:“王爷。”
  李旒放下茶杯,“陛下。”他说完便静静地等待李成绮接下来的话。
  李成绮又低头喝了口茶。
  这句王爷叫的莫名其妙,得了李旒回答转瞬便没了下文,李旒心中有些不解,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李旒那么有一瞬间期待李成绮能说点什么。
  可李成绮什么都没说。
  博山炉内,香缓缓地燃着。
  烟香袅袅,夏天用香清凉,却还是带着一股暖意融融的甜。
  清风吹过正殿,门上挂着的圆幼风铃晃晃荡荡,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有声,却显得殿中更静。
  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是李旒,他斟酌着词句,缓缓地开口,“陛下,今日城外之事,是臣失察,僭越帝王,臣九死不足惜,”连李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同这少年皇帝说话时不由得拿出了当年对待李昭的尊敬与谨慎,深究原因,他不敢信,更不敢想,“请陛下降罪。”
  李成绮清澈的眼睛倒映着他局促的面容。
  怪力乱神之事无法深究,然而能再见到这双眼睛,便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双眼睛里还有他的倒影。
  微微上扬的眼睛弯了弯,几乎凝成一条姣好的线,“今日之事孤知道,不是王爷之过,该是孤命人到王府认错,王爷受了牵连,这是无妄之灾。”
  李成绮这话说的慢悠悠,含着天然的笑意,听得人心中恍若有暖泉淌过,极体贴温和。
  依稀是李昭尚在。
  李旒只觉眼眶发紧。
  他知道,若是此刻他在李成绮面前落泪,大概会把小皇帝吓一跳,急急忙忙叫人给他递帕子,之后他再想入宫,李成绮大约都会回想起今日,心有余悸,找个理由推拒。
  李旒知道的。
  所以他只是垂下头。
  手中的茶水泛起了一圈涟漪。
  那些曾经做过的,连自己都觉得荒谬诡异的事情在脑海中闪过。
  可能吗?
  若是可能,那么为何李成绮看他的神情如此平然,恰如见一个根本不曾见过的人?
  “臣不敢。”李旒开口回应。
  他声音嘶哑,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了的反应。
  皇帝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不解他的反应。
  李旒端茶啜饮一口,露出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平静地转移话题,“宁州以冶炼铸剑之术闻名天下,臣到宁州时,意外得了把利刃,臣想着剑乃兵中君子,更是百兵之首,极合陛下身份,便送到宫中来了,那把剑,臣挑得可还好吗?”
  霜刃太利太冷,锋芒尽数流露在外面,李成绮拿起霜刃,总会产生一种会被这把仿佛由冰魄打造的剑反噬的错觉,青玉案则不然,内敛温润,触之若玉,纵然李成绮知道其锋利不亚于霜刃,却还是忍不住偏爱青玉案。
  “孤喜欢的。”李成绮不答李旒挑得好不好,仿佛答非所问地回了这样一句,他笑得粲然,连长乐宫中开得最好的花都难以企及他的笑颜。
  不出意料地看见李旒怔然须臾。
  李成绮实在不喜欢受制于人,便是交谈,亦要旁人随着他的步调而行。
  “陛下喜欢便是霜刃之幸了,”李旒像是慌不择路地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亦是臣之幸。”
  “孤与先帝,很相似?”小皇帝笑着开口发问。
  李旒神色微变。
  李成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李旒在他活着的时候便入朝摄政,如今亦算得位高权重,权势滔天。
  然而李成绮与他说了几句话,却觉得他和从前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弯弓射箭,紧张得手拿不稳箭的少年人。
  李旒箭术超绝,能拉得开硬弓的人手本该极稳,那时候却连一支羽箭都抽不出。
  李成绮看了觉得很有意思。
  他坐在高台上,三面被屏风环着遮风,面前又立着一人高的青铜大鼎,烧得滚烫通红,暖气拂面。
  刚刚入秋,身体羸弱的帝王身上批着黑裘,厚重密实的毛领贴着他的下巴,与雪白的皮肤相映,他还未开口,便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把孤的箭给他。”
  四下窃窃私语,有人悄悄去看跪坐在皇帝身边的谢明月的脸色,却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从前这般荣宠唯有谢明月会有,今日却轻易给了个宗室子。
  其这支箭中的深意,李旒依稀清楚,所以他接的惶恐,而荣幸非常。
  李昭的箭,箭簇皆用黄金,金质软,难以刺穿猎物皮毛,只为仪式所用。
  但李旒还是用了这支箭。
  侍从找到这支箭时,它插在一头濒临断气的鹿脖子上。
  李成绮对他满意,于是笑着问李旒名字。
  少年人跪伏在地,高台上帝王的声音像是从九重天上传来那样辽远旷渺,是他终了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本该伏地见礼,那一瞬间却抬起头,对着帝王扬声道:“臣名李琉。”
  他说完只觉心口狂跳,却没有低下头。
  李成绮扭头对谢明月笑道:“此子少年意气,为谢卿所无。”
  谢明月颔首道:“臣不如。”
  太监大声问道:“陛下问,哪个琉?”
  李旒回答:“回禀陛下,是琉精之阙的琉。”
  帝王居高台,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少年,沉吟道:“琉璃光华流转,然脆弱易碎,尔箭法卓然,意气风发,不宜用这样的名字。”
  在那一刻,李旒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他耳边隆隆,所闻唯有帝王一人声音。
  “你是宗室子,算起来亦是孤的弟弟,”李成绮道笑道:“帝王冠冕,旒为冕上珠,你可愿意改琉为旒,做孤冕上一颗玉珠?”
  少年人这时终于深深叩首,“臣,愿意。”
  时间流转,当年那个伏跪在高台下的少年人,如今坐在他面前,一如往昔。
  李旒沉默片刻,认真而诚实地回答了,“陛下确如先帝肖似,臣望先帝,恍然间,似见兄长。”
  小皇帝颔首,听见李旒实话实说并不恼怒,却问道:“因为孤与先帝相似,所以王爷才会力排众议拥立孤为帝?”
  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星星点点的笑意蕴含其中。
  李旒摇头道;“是,也不是。”
  李成绮微微倾身,像是疑惑,“为何既是,又不是?”
  李旒苦笑了一下,他问:“陛下可知,谢侯一日杀三帝之事?”
  李成绮听过这传言,但内情全然不知,李旒既然愿意说,他也很愿意听听他死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谢明月素来作伪,能让他不顾忌名声,亲自下令杀人的时候可太少了。
  况且,杀的还是储君。
  谢明月此举,简直是亲手把逆臣贼子图谋不轨的名声安在了自己身上。
  “那三人俱是与先帝血脉相近的宗室子弟,与先帝葬仪结束不过两个月后一一被杀,”李旒目光中似有不忍之色,显然回忆起了当日场景,“理由皆为对先帝不恭,于大礼上面无哀色,反有喜不自胜之态,”他回忆着当日谢明月冷淡说出这话的样子,“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怎堪承继大统?”
  李成绮颔首。
  是谢明月能说出的话。
  谢明月杀人,向来讲究冠冕堂皇,师出有名。
  “自此之后,宗室人人震恐,”李旒笑中苦意更甚,“适龄者无不自危,在当时宗室众人眼中看来,于此时被立为储君的诏令,与秋决问斩的文书无异。然国不可一日君,臣等遍查族谱,方从安州得见陛下。”
  平王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在王府中,平王继室出身低微,无势大姻亲,忽闻京中来人请幼子去做皇帝,焉能不欣喜若狂?
  李成绮无言片刻。
  所以他能再当皇帝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李愔出身不高,不能拒绝宣亲王令,平王府又远离京中多年,不清楚其中利害,才敢把儿子送到京中来当皇帝。
  京中局势何其诡谲,与其说是来当皇帝,不如说来送死。
  “陛下当时是待选的五人之人,陛下容色殊丽,臣见之竟如先帝模样相似五分,故而,”他停下,“之后的事情,陛下也就都知道了。”
  李成绮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孤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先生。”
  他口中的先生指的是谢明月,谈起谢明月时态度随意。
  随意未必全是轻佻,亲近之人相互谈起,亦随意无比。
  李旒静默一息。
  谢明月当年为什么杀那三人个中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大约不会因为礼仪这样的小事。
  在李成绮看来,只有要找人错处时,礼仪才是大事。
  “先生?”李旒的声调中透出了几分诧异,旋即平缓下来,“谢侯金声玉振,岳峙渊渟,若论人品学识,做陛下的先生,在朝中,无人比谢侯更合适。”
  李成绮漂亮的黑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李旒,等待着李旒的下文。
  “不过谢侯一日万机,又需为陛下授课,不遑宁息至此,臣等很是担忧谢侯身体,”若是谢明月在,大约此刻会笑着说句如臣所说,王爷果然体贴,“想来,以陛下同谢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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