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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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霭好歹是季氏教过的,知道此事不合规矩,可李成绮亲自开口,规矩又算得了什么,马上过去倒茶。
礼行得虽敷衍,拱手弯腰却累人。
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满。
不过李成绮再怎么不受重视,也是个昭告过天地祖宗的皇帝,他们无礼在先,小皇帝不满要罚,只能闭嘴受着。
李成绮吩咐,“将御膳房做的茶点也一并奉上。”
青霭早就装好点心,将茶倒好端来,又将茶点在油纸上摆好,可惜书房中无碗碟,不然青霭还能给李成绮摆个盘。
两人年岁不大,却少出去活动筋骨,不过站了一刻,手臂已酸麻非常,控制不住地颤抖,汗珠流水一般地顺着额头淌下。
李成绮咬了一小口做成小兔子模样的杏仁糕,觉得虽然入口即化,但到底甜腻了些,李成绮不进厨房,先前又身体不好,这些东西从来不吃,自然不知道这样做工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茶点多是为入宫的年轻贵女准备的,“甜了,日后不必再带这个。”
青霭道:“是,奴记下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霍先生脸上蜿蜒而下,哒,滴落在地上。
“霍先生,”李成绮吹了吹水中浮叶,这的茶比长乐宫还不如,他不喝长乐宫的,自然不会喝御书房的,“今日要给孤讲什么?”
霍先生正要起身回话,青霭注意到李成绮眼神,立刻道:“陛下未准,先生怎敢起身?”
被皇帝刁难也罢,这小太监是个什么东西?
霍先生自负才高八斗,乃是大周官场上数一数二的清流,今却被个宦官呵斥,面上登时挂不住,可李成绮不说话,他只好忍气吞声,道:“回陛下,今日讲《庄子》。”
给尚未弱冠的皇帝讲《庄子》?
连白先生都忍不住惊讶地看了霍先生。
你脑子没事吧?
且不说李成绮底子不好,能不能听懂是个问题,给这个年纪的皇帝讲庄子,对他而言或许在治国理政方面的启发半点也无,虽然李成绮不掌权,但面子功夫绝不是这样做的。
李成绮回的很直接,“不必讲。”
他自识字起他爹李言隐一大爱好就是将他抱在膝上读庄子,等他稍大了些,李言隐就给他讲老庄,大有讲书以托其志的意思,可苦了李成绮,好动好玩的年纪被人圈在怀中讲书,以至于李成绮登基后,御书房中找不到一本《南华经》。
霍先生将腰弯得更深,道:“陛下,《庄子》于陛下如今而言虽晦涩了些,但以陛下才智,定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且朝中如今推崇老庄,陛下多读些,于国事大有裨益。”
“读老庄?”
怎么?他早死了之后诸位大臣都深觉人生苦短想成仙吗?
“是,朝中以谢太傅为首,都对老庄大加推崇,只因太傅为国事操劳,不能亲自来讲读,若是太傅来了,想来也会先给陛下讲《庄子》。”
李成绮一时没有回答。
霍大人以为搬出了谢明月就将李成绮唬住,心中暗笑不过个十八岁的小孩罢了,池子里的锦鲤,登基了也成不了真龙。
殊不知李成绮惊讶的是谢明月读老庄。
他不是最最不喜老庄之学吗?李成绮先前同他不算熟悉时曾和他谈《道德经》,谢明月的拒绝溢于言表。
他们果然都想成仙。
李成绮心说。
他不理会霍先生的话,却道:“孤以为天下学士,无有能越谢太傅者,先生觉得,可是如此?”
霍先生哪敢说不是,当下频频点头称是。
“《庄子》玄奥,孤悟性不佳,想来唯有谢太傅能讲鞭辟入里,你说呢?”李成绮笑问。
李成绮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拿谢明月压人的一天,他不觉耻辱,反而用的驾轻就熟。
霍先生马上回道:“是,陛下说的是。”
“那今日不讲《庄子》?”李成绮问。
“以臣之微末学问,怎可大言不惭为陛下讲《庄子》。”霍先生道。
李成绮见两人躬得双手发颤,都要跪下了,方道:“孤见到两位先生喜不自胜,一时竟忘了叫两位先生起来,快快起来,”他笑得歉然,“谢太傅是孤名分上的老师,两位先生却是孤实际的老师,无有老师见学生躬身的道理。”
霍白二先生刚直起腰又忙躬身,“陛下将臣称为老师,臣岂敢当,陛下尊师重道,臣等却不能无礼。”
“人无礼而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家无礼则不兴;国无礼则不宁,”李成绮笑眯眯,“二位先生知书明礼,孤心甚悦之,朝中官员若皆如两位大人,何愁不海清河晏?”
两位先生交换了个眼神,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从不记得自己教过小皇帝这些,小皇帝在书房内的表现更连诗书世家几岁的孩子都比不过,今日却与往常大相径庭。
莫非先前皆是作伪,今日才是真?
十八的少年人,藏的这般滴水不漏,得是多么可怕的心机。
况且平日都掩藏着,今天却……霍先生猛地想到,摄者王李旒不久就要回来了。
难道,是摄政王的授意小皇帝不需掩饰了?霍先生暗觉自己猜到了些辛秘,心道怕不是已将到谢李二人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可得选好,是在摄政王这边,还是谢太傅那边。
李成绮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因为李愔好歹是个藩王世子,再不学无术能不学无术到哪里去。
他记忆不多,竟不知晓李愔的不学无术不是他想的那种贪玩,而是根本大字不识。
青霭垂头,掩盖住了眼中闪过的震惊。
“孤记得,白先生讲政论,孤想听,白先生且讲。”
白先生不会讲多深刻的东西,但至少他得知道朝中如今态势,连谢明月都给自己加封太傅了,或许万一就再出个权臣呢。
白先生这个讲政论的在小皇帝念书两个月以来根本没开过几次口,小皇帝根基太差,他们怕讲点朝中事,小皇帝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连累他们,所以从未讲过。
但李成绮亲自开口,白先生站起,毕恭毕敬道:“臣遵旨。”
李成绮道:“先生请坐,无立侍授课之理。”
青霭给白先生搬来椅子。
白先生坐下。
霍先生站在一旁干瞪眼。
“臣,”白先生琢磨着,太浅怕李成绮不愿意听,深了恐他听不懂,“请陛下明示。”
“孤在宫中听一些老人听过前朝的事,心中向往,先生且挑些最浅显的事情讲给孤听。”他提的对白先生并不算为难逾越。
所以你听政论不是为了了解时事,是想听书?
白先生表情十分微妙。
李成绮已经把茶点往自己面前推好,在白先生眼中颇有一些他讲到精彩处小皇帝就掷糕饼喝彩的意思。
白先生就将朝中大事粗略地给李成绮讲了一遍,且都挑了有趣神异的讲。
当李成绮听到文成帝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挽社稷于危亡,扶大厦之将倾时,险些没被百合杏仁酥呛到喉咙。
白先生看他咳嗽,大吃一惊,差点没跪下。
青霭忙给李成绮倒茶。
茶水已送到李成绮唇边,他却略沾了沾就摆手让放下。
他呛得眼角嫣红,水光盈盈,看向青霭的眼神似乎有点若有若无的不满在其中。
青霭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头给李成绮顺气。
“陛……陛下?”白先生试探开口。
李成绮从未想过自己有羽化登仙的一天。
讲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半点局势不提,只有怪力乱神风花雪月的无用事。
这两先生是谁挑来的?
幸而李愔只能算他侄子,算不得他儿子,不然他听旁人给自己子嗣讲这些东西,不出一个时辰都够气死。
李成绮沉声道:“今日到此为止,孤累了。”
两位先生跪地送李成绮出去。
天子衣袖在门口闪过一角,应是甩袖出门,有几分愤怒。
白先生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可是对先帝心有不满?”
霍先生冷着脸道;“我去找太后。”
白先生拂拂衣袖上的灰,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位先生皆是靖尔阳举荐给太后的,靖嘉玉当然薄待于他们,当听完霍先生白先生添油加醋的狂悖之举后,太后秀眉一扬,竟觉得儿子是在对自己表达不满,当下就要命人将皇帝叫来。
不想,人还没去,青霭先来了,急急忙忙道:“娘娘,陛下又高烧了!”
靖嘉玉原本倚靠着,闻言一下直起了身子,“才刚好,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青霭暗叹陛下果真说对了,也不看两位先生,跪在地上道:“娘娘,陛下今日自回寝宫一直气色不加,连晚膳都未用几口,奴亲眼所见,陛下抹着眼泪看了会儿书,不足一刻便说冷,萧萧姑娘摸过了,滚烫滚烫的,就立刻命人去请了太医,陛下还不让奴告诉娘娘,生怕娘娘忧心。”
“怎么会吓……”靖嘉玉刚要细问,联系到青霭所说,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扫过两位先生,眼神中已有了憎恶。
第7章
青霭不忘补充,“娘娘,陛下性子和软您是知道。”他说时脸微微有些红,显然也觉得和软这个词用来形容李成绮过于离谱。
霍白两位先生看到太后的眼神肠子都悔青了,恐怕此刻在太后眼中,他们两个已是仗势欺人吓到皇帝又来她这颠倒是非黑白的小人了!
他们确实曲解小皇帝的意思来禀告太后,但大部分都是实情,今日在御书房,到底是谁吓到了谁!
霍先生双腿一弯就跪到了地上,“娘娘,臣……”
靖嘉玉对青霭道:“若有什么事,立刻来告诉哀家,陛下那离不开人,你回去守着。”
青霭道:“奴告退。”
白先生亦跪下磕头。
靖嘉玉冷笑着对身边人道:“去请国舅来,哀家要问问他,从何处找的这样狂妄悖逆之徒,竟敢吓唬陛下,哄骗哀家!”她犹不解气,“来人,将这两个欺主的东西拖出杖四十,打完了拖出去!”
“太后!饶命啊太后,唔……唔……”
靖嘉玉看着两人被堵嘴拖下去,气得浑身发抖。
就是因为她娘家无权无势,才会什么样的玩意都敢欺负到她娘俩头上,这俩人是吓唬了皇帝,却是在打她的脸。
靖嘉玉面目阴沉,若能寻得一权重姻亲,怎有今日之气?
靖尔阳无能短视,身边聚集的都是汲汲营营贪图小利之辈,这种人怎么能教得好皇帝!
她那儿子也是不争气的,平日在宫中待宫人厉害无比,稍不顺心便动辄大骂,竟能被这两人吓得高烧,都做了皇帝还是这幅不争气模样。
靖嘉玉越想越气,当下歇了等会去看小皇帝的想法,只等靖尔阳来兴师问罪。
……
长乐宫正殿,龙床被帐幔遮得严严实实,理由自然是李成绮不能见风。
各色小茶点规整地码在描金的小碟子上,一碟三样茶点,摆了数十碟,堆在李成绮先前用来放奏折的檀木矮桌上。
李成绮倚靠着软枕,身上像模像样地裹着被子,正拿银匙取碗中的花露羹。
青霭立在一旁,将太后宫中所有简短精炼地讲了一遍。
小小年纪,却口齿伶俐,处事机敏。
不愧是季氏教出来的人。
不过有些不经事,听到李成绮说告诉太后,孤被吓病了时脸上的愕然掩都掩不住。
甜羹入口,李成绮惬意地眯了眼睛。
长乐宫宫人顾忌他生病,皆不敢出声,偌大宫室唯有衣料擦磨的簌簌声和脚步声而已。
如此安静,如此安然。
对旁的条件稍好些的人家这怕是最最无聊,司空见惯之事,于李成绮这般连过年都睡不上三个时辰的人来说已奢侈至极。
青霭恭谨垂头,余光却忍不住看向小皇帝。
一碗甜羹却叫他吃出了琼浆玉露般的满足,青霭被太后派到李成绮身边时,原以为有这样的母舅,小皇帝应是个娇生惯养得颐指气使的人,且不爱读书,顽愚非常,他却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
他真开怀时爱笑得眯起眼,眼尾天然上翘,就显得他这双眼睛弯弯的,睫毛黑且密,皮肤洁白泛粉,都是极素净的颜色,偏偏眼睑一粒痣,红得浓艳。
李成绮发现这小孩在偷看自己,忍不住摸了摸湿润的嘴唇。
他确信,他自己吃相不难看。
李成绮道;“青霭。”
青霭一下收回视线,“陛下。”
李成绮笑吟吟,“喜欢吃甜吗?”
青霭偷看皇帝被抓了个正着,险些与李成绮视线相撞,想起小皇帝种种所作所为的流言,当即跪下,道:“奴大不敬之罪。”
李成绮有些无奈,“起来。”
青霭深深叩首,心怦怦直跳,恐这顿打是免不得的,“奴该死。”
“盯着点心还不至于大不敬,我朝律法以宽仁教化为主,无这般苛责的规矩。”李成绮道:“来人,命御膳房再做一晚花露羹送来。”
外面有人领命。
十五岁半不到十六的孩子,何以这般苛刻。
李成绮只当他在自己手里的碗,他绝无将自己吃过的赏人的习惯,便令命做新的。
李成绮又喝了一口,待咽尽了,又拿花茶水漱口,而后放下碗,“起来。”
青霭听他语气中并无怒意,便低着头站起。
“文成皇帝素来宽容待下,孤为先帝继嗣,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李成绮说的漫不经心,甚至有点纳闷,“不孝之事孤不会做,尔等需敬孤忠孤,而非惧孤为洪水猛兽。”
“奴不敢,”青霭答:“奴谨遵陛下教诲。”
李成绮颇无趣。
国事繁重,他先前恨不得一天再多十二个时辰才好,而今乍闲下来,身边却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怕他怕得说不上三句就要跪下。
靖嘉玉和靖尔阳倒是不怕小皇帝,然而想想自己醒来后这两人所做种种,李成绮哪里愿意和娘舅叙话。
“陛下。”一柔软女音在帐幕外道:“谢小侯爷来了。”
有了上次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情,靖嘉玉严令通报必须说清。
“哦?”李成绮有些惊讶,“他来做什么?”
“回陛下,小侯爷听说陛下发烧了,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谢澈,放心不下他?
李成绮十分不能理解。
他和谢澈不过两面之缘,还得算上上辈子谢澈是个小团子的时候,今天谢澈突然说放心不下他,很给李成绮一种你甚至不愿意费心思敷衍敷衍孤的感觉。
他早就放下头发,换好了寝衣,不愿意衣衫不整地见臣子,奈何谢澈不是他不想见就能不见的人,道:“宣他进来。”
青霭急忙叫人将矮桌上的茶点撤下去,只留半碗喝剩的汤药。
李成绮道;“茶叶用长乐宫先前的,小侯爷或喝不惯花茶。”
青霭道:“是。”
谢澈进来,站在帐幕外道:“陛下,臣深夜冒昧前来,望陛下恕罪。”
帐幕动了动。
站在旁边的宫人正要掀开帐幕,从中间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发顶。
谢澈一愣。
然后是小半张脸。
李成绮脸通红通红的,看得刚收拾好东西过来的青霭目瞪口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暗淡,“小侯爷。”
未等谢澈回答,李成绮又缩了回去,道:“小侯爷与孤算不得外人,小侯爷撩帘进来吧。”
谢澈的手停在半空。
宫人以为他想撩帐,便殷勤替谢澈打帘。
谢澈放下手,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自己也不知晓,是想撩开帘子,还是想大逆不道地揉揉皇帝的头发。
帐中满是药气。
李成绮裹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给小侯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