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昏君求死不能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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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臣都迎合他讲些山野逸闻,仙踪道缘,面儿上和谐,眼见相熟的狐群狗党在此欢聚一堂,心里怎么可能不打鼓?
几人知道赵进是第一个来的,忍不住跟他使眼色。
赵进存了心眼儿,推他们去死,好过和他们一起死,只做轻松状,满心里想的是尽快回府筹措一番,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等他们去死的时候,别溅一身血。
“仙长,”皇上向尚宇炎道,“你的本事,朕刚才见识过了,但诸位爱卿没见过,不如你露一手?”
尚宇炎躬身行礼,意思是,请陛下出题。
白昼心思一转,笑道:“不如,仙长算算,在座的诸位卿家,今生能够寿高几何呀?”
他说话本来就慢条斯理的,这会儿有气无力的,就让人听出一股阴森劲儿。
话一出,众臣胆寒。
回想类似的事情,皇上不是没干过。
几年前,两名妃子争风吃醋,起了龃龉,终于大闹不止,惊动了皇上。
昏君白景和稀泥无果,想了个办法,指着二人身边两个亲近的伺候丫头,道:“你们来猜,这两个丫头几岁嫁人,谁猜的对,朕就不罚谁。”
当时二人都是按照自家丫头当时的年龄猜的,自以为聪明,打的主意是,若非要分个胜负,即刻就给她们找主儿嫁人。
谁料话刚出口,皇上下令,让人把两个丫头杖毙当下。
不仅谁也没猜对,还各自损了一个心腹丫头,又得受罚。
自此之后,皇上的后宫,再无宫妃敢明目张胆的争风吃醋,闹出动静,惊扰皇上。
有了这茬儿,如今殿上的众臣魂儿都要吓没了——皇上这是想待到尚宇炎算完寿数,即刻就把人杀了,好让他猜错吗?
只听白昼幽幽道:“仙长是赵爱卿引荐的,不如就先给赵爱卿算算。”
眼看赵进要跪下求皇上换个题目。
“陛下。”远宁王突然开口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皇上身侧,冷着脸捂在皇上额头上。
入手滚烫。
远宁王在一旁早就看出白昼在强打着精神,他几次恍惚,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暗自镇定,在别人看来像是走神,可在精通医术的王爷眼皮底下,他身体的病状无所遁形。
白昼确实在强撑,临门一脚,他不想功亏一篑。他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尚宇炎,在赵进面前道破了自己的行踪。
一时间,不知还能不能信远宁王,若不是王爷透露了近几日的行踪,尚宇炎背后该是何人?
塞翁失马,索性将计就计,把心里怀疑的人都招进宫里来拘着,给楚关的人多争取时间。
“陛下龙体未愈,该施针服药,请诸位大人在此稍待,”说着,他向殿上的掌事太监道,“好生照顾各位大人,等陛下回来。”
话音落,众臣只见王爷先是想扶皇上起身,可皇上刚站起来,身子就一个栽歪。
王爷索性微俯下身子,手掏过陛下的膝盖,把人抱起来,快步转入屏风,往后殿去了。
“放心,一个都不让他们走。”远宁王低声向白昼道。
他竟这么懂自己,白昼心下略安。
眼看昏君被王爷弄走了,众臣都感念王爷大恩大德。
第16章 发个烧而已。
要说白昼,也算是久病成医,依照往日发烧的经验来看,现在的度数该是在三十九度左右。
被远宁王抱着一路的走,他精神松懈下来,不适的感觉瞬间就放大了。
脑袋也跟着发晕。
王爷的怀抱已经算不得陌生,索性把头倚在他肩膀上,莫名心安。
前一刻还在怀疑尚宇炎是远宁王的人,后一刻倚在人家怀里,就能放松下来。白昼一边骂自己,一边闭目养神。
他闭眼睛,反把王爷惊了,低声道:“是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冷……”
白昼没睁眼,他恍然觉得自己在简医生怀里,仅剩的一丝理性告诉他,这是烧糊涂了,可重病带来的脆弱,让他变得感性极了,贪恋王爷怀里的温度,往他怀里缩了缩。
回应白昼一般,远宁王将他抱得紧了。
他快步走着,低头看怀里的人,皇上半张脸埋在宽大的衣领里,好看的眉头微蹙着,睫毛在眼睑下晕出一圈阴影,微微打着颤。因为发烧,他惨白的脸色底子里渗出一层病态的潮红。
刚才众臣面前,全凭借一股精气神撑着,这会儿他软绵绵的依偎在自己怀里,收敛了帝王的张狂,反而显得格外温顺起来。
简岚鸢难以控制的心疼了——这副咬牙死扛的拧种模样,他在白昼身上见了太多次。万没想到,书里的昏君,也有这种属性,自从他亲征扶南时,就越发明显了。
白昼本以为王爷要抱他回寝殿休息,谁知,一路到了他初到书里来时沐浴的地方。
远宁王对这里已经极为熟悉了,吩咐伺候的小太监烫药,把浓郁的药汤洒在池水里。
“阿景烧得厉害,用药泡一泡,退热快。”
说罢,也不等白昼反应,麻利儿的解开他帝王厚重繁冗的外衣,又几下褪去中衣,抱起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皇上,蹚进水里,轻缓的把他放下坐好。
散透出熟悉药香的温水柔抚按摩着白昼的身子。
终于,冷意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酸痛感。
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满是在扶南被掳掠之后做的那个梦……
“王爷,”布戈的声音打乱了白昼的思绪,只听布戈轻声道,“尚宇炎请见,说有个奇方,能医陛下的病。”
刚才皇上站都站不稳了,王爷只得抱着他下水,这会儿,正把湿衣服换下。
自从尚宇炎上殿,他眼光就总似有似无的往远宁王这边瞟,王爷如此灵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察觉。
除此之外,他觉出尚宇炎道出陛下曾偷出皇宫时,赵进的惊诧。
他和赵进不是一条心。
却又想借助赵进的能力入宫……
“请他淬香阁稍待。”
淬香阁,是皇上沐浴后休息饮茶的地方,就在隔壁。
王爷进入淬香阁,见尚宇炎端坐在客席上闭目打坐,听见脚步声,他睁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起身,向王爷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远宁王道,“先生只一望就知道陛下身患何疾吗?”
尚宇炎道:“此乃天机,请王爷屏退旁人。”
事情正按着远宁王预想的轨迹行使,他向玉人交代了几句,让众人都退下,待到屋里没人了,他既无动作,也不说话,嘴角含笑,看着尚宇炎。
尚宇炎变了颜色,走到近前,低声道:“酒香远云霞。”
王爷暗道果然如他所料,面上不动声色:“长虹不逢春。”
自从意识到原主背后有一股势力暗自操控,远宁王翻遍了原主留下的书信、笔记以及藏得隐秘的重要物品。
这两句话,是书房暗格中一块玉佩上刻的上下句,并非是什么名家诗句,玉石的成色也非绝色。
果不其然,石头上的话是切口,那块玉佩该是个信物。
也正是因为听尚宇炎和他对切口,王爷的心略放下些——尚宇炎该是没见过原主,他在向远宁王互证身份。
果然,尚宇炎听罢向远宁王行礼,道:“王爷近日多次错失良机,主上忧虑,不知王爷有何隐忧,特命属下前来相助。”
远宁王心思转了转,道:“这次汪贺之估计难逃一劫,他府上咱们自家弟兄,该如何善后?”
尚宇炎能准确说出自己和皇上的行踪,王爷心里就有了猜测,即便尚宇炎当真是易学术术高手,他也不信这人只看皇上面相,就能把皇上近日的行踪都说得准确。
较大的可能性是,雪夜废屋里,那名混迹在杀手队伍里的“自己人”,和他接过头。
尚宇炎一愣,道:“此事主上另有安排,属下也知之不详。”
远宁王随手拿起茶桌上的一本杂记,在手里摩挲着,道:“你且不要妄动,皇上近日行为反常得很,不似从前那样了。”
尚宇炎反问:“不是一直说他昏庸刚愎又妄想长生……”
他话未说完,忽然窗根处“咔哒”一声轻响。二人对视一眼,远宁王喝道“什么人!”
忙推门追出去查看,只见到远处一片灌木枯枝摇晃。
王爷看向尚宇炎,满脸都是:你看看,就说不要妄动吧。
尚宇炎没说话,默默行了一礼。
只是他不知道,跑掉的是玉人,可不正是王爷贼喊捉贼,片刻之前自己安排的么。
正想着怎么先把尚宇炎打发了,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爷……王爷呀!”远宁王回身,只见布戈抖楞着手,一溜小跑就过来了,“陛下不知怎么了,突然不要泡汤了,自己出了池子,可他身上烫得……烫得……咳呀,他都站不稳了,您快去看看吧!”
来得倒是不错。
远宁王看了尚宇炎一眼,顾不得他,快步随布戈回了沐云馆。
就见白昼斜倚在卧榻上,身上盖了锦被,微闭着眼睛,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一头乌发湿了下半截,瀑布一样流淌在身后的榻上,几名太监宫女,正在用棉帛轻轻的擦拭。
王爷绕到皇上近前,先是摸摸他发梢,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示意身后的侍人退下,蹲跪在卧榻前,轻声问道:“为何不痛快了?”
白昼听见远宁王的声音,眯起眼睛看他,道:“会做梦,不好的梦。”
远宁王不明所以,顺口道:“什么梦呀,梦是反的。”
白昼刚张口似是要答,就见王爷身后不远处站着尚宇炎,皱眉道:“他怎么来了?”
见皇上看见自己了,尚宇炎上前见礼:“小道来见陛下,是想向陛下进献丹药,服用之后,不仅能伤病全无,还可以延年益寿,助陛下山河永固。”
十八流神棍的话术,我信你个大头鬼,刚才就觉得你不是好东西。
他看向远宁王,心道,书里可没说过王爷请外援了,但蚌安郡的行踪若不是远宁王透露的,又是谁告知这道士的呢?
想到这,他半撑起身子,眼光停留在远宁王脸上,带着极淡的审视,却向尚宇炎伸开手掌。
尚宇炎见状,忙把怀里装丹药的小盒子放在布戈手上,布戈把盒盖打开,才又递在皇上手里。
黑色绣金线的锦缎盒子里,是数十粒黑紫色的小药丸,每一粒有红豆大小。
尚宇炎道:“陛下可以请太医们验毒。”
白昼捻起一粒药丸,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有一股草药苦涩的香气。瞥眼间,见远宁王脸上一丝忧虑一闪而过,像是想拦着他。
他果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么?还算有几分真心……
隧而向远宁王道:“你说,这能把朕治好吗?”
远宁王接过丸药,先是闻了闻,而后直接在手中碾碎了,沾起一点药渣点在舌尖,片刻,回答道:“仙长的药,会让陛下乐而忘忧,仙长定是想让陛下由心医体,心思安宁自在,龙体自然无恙。”
这话要是原主白景听了,定然会认为这是极好的东西。但眼前这位,可就不这么想了,挑着眉毛点点头,道:“那请仙长忘忧一番,让朕看看,丹药的妙处吧。”说着,就把锦盒又还给布戈,向他示意。
布戈当然明白了,托着“仙丹”,递到尚宇炎嘴边,就差掰开嘴直接倒进去了。
尚宇炎给的不是什么毒药,甚至确实是理气舒心的好药,里面却有一味极为罕见的药引,名为鼠尾艾玉草,能让人产生幻觉,如腾云驾雾,看见很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寻常医师极难察觉。
有些人致幻之后,可凭借意志力,泰然自处,但大部分人则会被幻象操控,开启一段自以为奇妙的视听盛宴。
用多了会上瘾。
王爷之所以一眼识破,是因为他在原主的暗格里见过这个方子。
尚宇炎无奈,只得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而后默默不作声,坐到墙根五心朝天,打坐去了。
故作一派高深之态。
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他是打坐为了激发药力,可实际他是希望一会儿药效发作,不要手舞足蹈,胡言乱语才好。
他刚坐下,就听皇上清肃又略带绵软的声音向布戈吩咐道:“你去拿给还在等朕的诸位爱卿们,一人一粒,就说今日得见仙长,是仙长赠予的善缘。”
尚宇炎心思一动,难怪王爷迟迟不下手,这昏君倒还真的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好哄骗。
只是他闭着眼睛没看见,远宁王就在他闭目之后,在皇上耳边低语了两句。
远宁王给皇上出完馊主意,也不禁在想,不知一会儿前殿里会不会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情境。但这样一来,殿里的群臣都能被制衡住,免得那些太监们得看贼一样看着这些高官。
他又看向白昼。
想着,他就上前要去摸白昼额头的温度。
伸手摸了个空,被皇上侧身躲开了。
白昼发烧心烦意乱,觉得自己贪恋远宁王的虚情假意更是有病,低声冷语道:“发个烧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退下吧,朕想安静片刻。”
第17章 好啊,你罚。
皇上冷着脸赶人,换做旁人,早就敬而远之,麻利儿的拍屁股跪安。可远宁王大概是恃宠生娇,偏要反其道行之,非但没走,还又重新蹲跪下来,道:“发热可不是小事,拖得久了,身子真的会坏掉的。”
他越是这样,白昼就越觉得恍惚,恍惚之后就是烦躁,王爷手指刚搭在他手腕上,就被猛地甩开了。
皇上抬眼看着王爷,眼神本来是冷的,但目光聚焦在王爷脸上的时候,瞬间又闪躲了。
白昼你个没出息的怂包玩意,他暗骂自己。
别过脸,用自认为淡漠的声音道:“退下,再不退下,朕就……”
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总和他人听见的有差别。他半天没开口,骤一说话声音沙哑,中气不足,听上去不仅没什么威严,反倒像是在和亲近的人闹别扭。
“阿景要怎样?”
话没说完,就被王爷截了话茬儿。远宁王知道他心情不好,大部分人生病身子难受,心里就会有股火气没处发。
“就……”白昼心道,这会儿气势输了,可不就是完菜了么,“罚你滚回王府禁足。”
他还是没看远宁王,生怕看着他,连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王爷极轻的一声笑,缓声道:“好啊,你罚。”说着,也不顾白昼的反应,拉过他一只手,力度略重的扣在他脉搏上。
行医多年,他深知一理,病人发脾气,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顺着他发泄,自扶南到现在,数次微末细节王爷都看得出皇上其实心善得很,他纵然闹脾气,也不能把自己真的怎么样。
白昼彻底没辙了,咋办,原地爆炸,还是做一只泄气的皮球?
抬眼看见远宁王含笑看他。
他觉得自己是皮球。
自戳双目得了。
恰在此时,王爷已经一针扎在白昼神门穴,猝不及防,白昼吃痛“哎呀”一声,手就想躲开。
被王爷紧紧握住,道:“忍一下。”
快针技法,连续反复刺激同一个穴位,白昼初感微痛,待到王爷最后一下刺进穴位,将针缓慢的推深,自穴位中心向周围扩散的酸胀感越发明显了。
而后是一阵困顿袭来。
让白昼放松,又很舒服。没有发烧头脑一团浆糊的懵懂,只像将睡未睡时的惬意。身子的懒怠让他懒得再造作,任凭王爷扶他缓缓躺下,合了眼睛。
片刻之后,呼吸微微沉重了。
眼见皇上睡了,王爷命人拿来温热的药汤,把皇上手心、脚心,膝窝和臂弯处都轻轻的擦捂一遍,才又坐在他身边,继续揉捏着他手上的几处穴位。
看眼前的人这会儿睡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