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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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柔枝看着他,这样的兰绝,真的会是那种拆人良缘的男子吗?
“怎么了,有心事?”
卿柔枝道:“如果,我想解除婚约,兰公子,你……会同意吗?”
空气一静。
“果然,还是不行么……”莫名喃喃了一句,他沉默了,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发白。
他的双手攥紧在一起,轻轻地一字一句道:
“我让你厌恶吗?”
坐在梅花树下的青年,洁白纯净得像是一轮月,他声音随风入耳,带着茫然、和想要抓住什么却用不上劲的无力。
她心脏骤然一阵抽疼,总觉得,他变成这样,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印象中的兰二公子,是优雅、清傲的,他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这让她有种易位的错谬感。
“我失去的那段记忆,跟你的失明,究竟有没有关系?”
“柔枝。”他打断了她,毫无迟疑,“我会好起来的,”兰绝“盯”着她道,“在我好起来之前,能不能不提解除婚约的事?”
“待我好了,我……会向你解释清一切。”
又是同样的说辞。兰绝这样,让卿柔枝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同他拐弯抹角,索性道:“兰公子,你认不认识褚九郎?”
兰绝一静:“与你同行之人,对吗。”
卿柔枝有些意外,眨了眨眼,道:“没错。你跟他,可是有些旧怨?譬如,在这男女之事上……我瞧着,那不是一个好惹之人。公子,我们需得给他一个交代。”
“他如何说的。”兰绝骨节攥得发白。
卿柔枝难以启齿,抿紧了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要如何与对方说,她怀疑他勾引了褚九郎的女人?原本,她对此事半信半疑,可那人言之凿凿,兰绝的回答又是疑点重重……却听兰绝冷笑道:“我跟他,你相信他?”
她一怔。
他却又问了一遍,“你信他,是不是。”
“他,救了我,”卿柔枝轻声道,“而且我总感觉我跟他,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比起你来,他给我更加亲近和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前世、在梦中,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好多回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兰绝想发火,想说,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可临了只剩沉默。
南柯一梦。
这是她的一场梦,又未尝不是他的一场梦?
人总要为自己的贪欲和私欲付出代价。
也许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得不到她的爱意吧。
兰绝满口苦涩:“对,如你所想的那般,我带走了他的妾室。”
卿柔枝不能相信:“那是他的心爱之人。”
“心爱?”他似觉讽刺,“他根本不爱那个女子,却要将她困在身边肆意折辱,这样做,也能叫做心爱吗?”
卿柔枝想了想,“那个女子呢?她也觉得难以忍受,想要同你离开吗?”
“她……”兰绝道,“她只是没得选。”
他的声音莫名变得认真,“如果她不是在那样的处境生活了许多年,她不会想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她本该是枝头的春光,温暖而明亮。绝不是被困在牢笼里的鸾鸟。在一遍又一遍的哀歌中生机尽失;最终,心血干枯而死。”
卿柔枝望着他的眉眼,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救她,是出于私心,还是仅仅觉得她可怜?”
如果,他是觉得那个女子可怜,才带走了她,尚且有转圜之地。如果,他是真心悦爱那个女子,动了夺取的心思,那这之后的事,便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兰绝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咳笑起来,“卿柔枝。”
他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名字,“你就一点,怒意都没有吗?”
他知道,褚妄必定没有将真相如实相告,或许捏造了个什么莫须有的女人出来,抹黑于他。
卿柔枝皱眉,不明白一向理智的兰绝,为何会变得这般不理智:“你真的做了这种事,便不该一错再错。你不要你的名声了么?”
兰绝忽然很想问问她,夺人爱妾,便是不要名声。杀人放火呢?
“一个妾罢了,”他脸色出奇地冷静下来,呡了口茶,“再纳一个便是。”
“你!”卿柔枝站起身来,齿寒无比,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究竟把人藏在哪里了。”
兰绝淡淡道:“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我要怎么找出来给你?”
“她死了?”完了,这要怎么同那人交代?
惊怒之下,她不免扬高了音调道:“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兰绝唇角轻扯,自暴自弃地道:“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完美无缺,品行高洁?你从来没试图真正地了解过我,又如何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你对我的情感,浅薄地停留在那些虚名上。你从前喜欢我,也不过是喜欢兰二公子的名号。却不是我这个人。”
“你从未喜欢过我。”
她没想到他会同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我喜欢你,喜欢的是具体的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想要你。”他语气平常得完全不像是在剖白心迹,“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都是想要与你共度一生的。”
所以,要他如何才能放手?大概只有死掉吧。
可他明明已经死了,却又重返人间,这难道不是上天,给了他跟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绝不会放手。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卿柔枝震在了那里,从来没有人,如此坚定地告诉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
她嗓音干涩:“我,也许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在我心中,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卿柔枝怔怔,听着他的声音,脑子里莫名想到褚九郎说,我家娘子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与此刻他的神情,又是何等相似?原来这世上,也会有如此浓烈的情感吗?
“那她怎么办?那个女子……”
“交给我,”兰绝笑笑,隔着白绫,她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如同春风轻拂,“柔枝,交给你的未婚夫来解决,好吗?”
“你是个女孩子,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来扛。试着相信我一次,好吗?”
眼眶骤然酸涩,她掐着手心,点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轻轻道了声:“好。”
兰绝道:“想来天色已晚。快去歇息吧,其他人,交给我来应付。”
“嗯……”卿柔枝有点不放心,但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还是选择相信他一次。
卿柔枝走后,兰绝一个人在寒风中待了许久,直到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了卿柔枝坐过的位置。
“我以为,陛下不会来。”兰绝斟了一杯酒,推到那人面前。
褚妄指尖抚过酒盏,凤眸微睐,叹道,“兰卿那番言论,当真是听得人潸然泪下。”
“真情而已,”兰绝颔首,“陛下见笑了。”
盯着那清澈的酒水,褚妄忽然想起一些旧事,他握着酒盏,一饮而尽,“我厌恶你的眼神,”
他嗓音清淡,道,“父皇看不出来,反倒是我看得真切。表面光风霁月的臣子,背地里却对君妻思之若狂,啧,当真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兰绝笑道:
“陛下当然会厌恶兰某,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了你自己的私有物,不容任何人觊觎。与陛下的皇位、陛下的江山、陛下的权势一样,都是费尽心机、可供谋夺之物。但陛下可曾想过,你心中无足轻重的存在于旁人而言,却是山巅之雪,穹顶之月。是想要精细呵护的宝物。”
褚妄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嗓音依旧是懒洋洋的: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长话短说。”
兰绝道:“陛下不妨与兰某打个赌。”
一片漆黑中,他嗓音缓缓:“陛下百忙之中,还肯拨冗巡幸南柯,想必已经探查得知,鸾美人服用了忘忧。此一味药,药效甚奇。不仅抹去心中所有忧愁与烦恼,还会反复忘记,为她带去痛苦之人。就算再次相识,也会在分离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与那人形同陌路。”
此事,褚妄早就得知,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忘忧,他平生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男人眼底渐渐漫上阴鸷。
兰绝却似浑然不知。
“裘雪霁对兰某说,若恨一人,在他身边感到痛苦,服用忘忧后,就会选择把对方遗忘,反复从心上抹去,换得轻松与解脱。但如果……”
他顿了顿,“如果能够捱过忘忧的药效,清楚记得对方的一切。那么那份感情,便不是恨,而是爱。”
兰绝心间酸涩,“爱到了极致,爱到不求一丝一毫的回报。之所以会痛苦,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不该爱的人。”
可她醒来,对他的第一句话是,“兰二公子。”语气惊喜又羞涩,独独没有,陌生和茫然。她爱的人,并不是他。
“赌什么。”褚妄嗓音略沉。
“忘忧无解。”一片漆黑中,兰绝嗓音缓缓:
“就赌——”
“明天太阳升起,她会不会忘了你。”
第56章 、【56】
春夜泠泠; 无端清寒。
兰绝早已离开,桌边只剩下褚妄一人。
男人宽肩窄腰,玄黑的衣袂仿佛融入了夜色; 修如梅骨的指尖握着一只酒杯,正在自斟自饮。
突然; 他衣袖一动; 指尖搭在手腕上,缓缓取下了一物。
一串黑色的佛珠。
他把那串佛珠放在掌心; 脸庞低垂着,盯着那平平无奇的佛珠; 看了许久。
她想起兰绝说,他心爱之人; 已不在这世上。
这串佛珠; 能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想必是那位女子,送他的东西吧。
“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坐坐。”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传来,褚妄回头,只见女子素衣披发,凝着他,怀中抱着一尾琴。
他略带醉意的凤眸微微睁开,睫毛一颤。
“你这是……?”
卿柔枝抿唇; 在他不远处席地而坐,指尖落于弦上,什么也没说; 只默默演奏起来。
她素面如雪; 指如素玉; 长发披搭细肩。
比起盛妆; 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美丽。
褚妄举起杯盏,冲那女子遥遥一敬,薄唇挑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为我而奏?”
他的声音像是山巅上的雪,清冽、遥远。
“为你而奏。”
她道,“生死之事,我无能为力,愿以这首琴曲……”
“为九郎解忧。”
他的眼眸中,似有水光激荡,推开浅浅的涟漪。他好像有点醉了。
“解忧,”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仿佛从来不知忧为何物。
又道:“你不怕我了?”
“我何时怕过你?”
既然曲子弹过了,她便抱着琴,袅袅起身,冲他颔首一礼,便要离去。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身后便有脚步声漫来。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阴影将她整个人覆盖,那人修长的手臂从后方绕过来,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肢。
她耳际微痒,能感觉到他在那轻轻地呼吸着。
“你最好别忘了我。”
空气莫名一静。
“你若当真忘了我。”他口吻浅淡,“我就把你关起来,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从她的后颈处传来湿润的鼻息,淡淡的酒味飘散在空中,夹杂着一丝舒缓清冽的香气。
……
卿柔枝回到房间,手缓慢抚上胸口。
奇怪,心跳怎么会这么快。
明明那个人只是喝醉了,而且还把她当成了他已过世的娘子。
而且。
她摸了摸肩膀上那一小片湿润,这……是他的眼泪吗?
她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心口那股酸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默默换了衣裳,准备就寝。
这一夜,又是几人无眠。
……
翌日。
兰绝接连问了两个下人,都说未见到照行,不知去了何处。
他握紧了手中的耳环,心中莫名不安。
遣了护院去寻人,兰绝抚摸着手下的布料,那布料顺滑如水,是今日一大早,琅华阁差人送来的。
琅华阁是南柯郡内首屈一指的成衣铺,里面的料子和款式比起宛京的都不遑多让,许多达官贵人抢破了头都抢不到一片衣角。
卫芙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公子白衣墨发,眼覆白绫,修长如玉的手指正抚摸着一件血红如火的嫁衣,唇边勾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美好得不得了。
“公子心情很好?”
她一边将兰绝托她买的东西摆放在桌上,一边温声问道。
前几日她遇到那个恐怖的男人后,吓得疯跑了出去,差点脚一滑,摔进山坳之中,还是兰绝拉了她一把,不然她指不定就会摔得头破血流。
趁此机会,卫芙蓉跟兰绝认识了一番,还不住地道谢,说要报答兰绝的恩情。
她年纪小,嘴巴又甜,兰绝思量一番,便托了她一件事。
他给了她一笔钱,还写了一张清单交到了她的手里,上面列的都是些小女儿的玩意,有小玩偶,珠子,珊瑚手串,甚而还有一把价值不菲的古琴。
想必是要送给未婚妻的礼物。
兰绝点了点头,那笑意依旧不减,道:“柔枝来了。”
卫芙蓉立刻想到那张艳丽的面孔。
什么?她竟然在兰绝的家中?
“能否劳烦卫小姐一件事?”
“公子请讲。”
兰绝耳尖染着淡淡的红晕,他将那装着嫁衣的盒子给了卫芙蓉:
“烦请你帮在下,将它转交给柔枝。”
卫芙蓉不动声色地接过,那盒子用的是香楠木,上面的花纹绮丽多变,看得出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位兰二公子对他未婚妻倒是重视。
卫芙蓉并未如兰绝所说的那般,先去往卿柔枝所在的闺房。
而是在半路拐了个弯,走到侧门,招来她的马车夫,将一个纸条送到马车夫的手里:
“务必交给常太守,就说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柔枝没想到开门迎来的,是抱着盒子,巧笑嫣然的少女,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卫芙蓉了。
“柔枝姐姐,我是来给你送嫁衣的,这是兰公子特地让琅华阁为你定做的嫁衣,你快试试看。”
卫芙蓉捧着盒子递到她面前。
“进来吧。”卿柔枝把人让了进来,她的目光在外面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姐姐怎么了?”
“没事。”卿柔枝转过身,卫芙蓉已经把盒子打开了,她直接拿出了那件嫁衣,展示在卿柔枝面前。
一片火红在眼前绽开,夹杂着灿然的金色。
这样极富冲击力的,浓烈的红色,她甚至觉得眼花了一瞬,便没来得及细想卫芙蓉贸然的举动。
“姐姐快试试吧,”
卫芙蓉把嫁衣塞进她手里, “我想兰公子让我来送嫁衣,便是想让我替他看看姐姐穿上嫁衣后美丽的样子。公子看不见你穿嫁衣的样子,想必很是遗憾吧。”
卿柔枝抚摸着精致的衣襟,袖口,好像自己曾经,也穿过这么一件衣裳,那似乎是在一个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只不过她走向的那个男人面容模糊,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她曾经嫁过人?
所以才会没有守宫砂,才会在面对那些情·欲之事时,没有什么波澜吗?
女子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却并无半分惊喜羞涩,而是无比平静。
哪怕她手里拿着的,是琅华阁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凤冠霞帔,都像是在看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卫芙蓉莫名有些忿恨,明明兰绝公子那么喜悦,她凭什么表现得像是跟她无关,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喜欢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