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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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铁桶里一只装着汽油,一只装着水。
油漆直接用水是很难擦掉的,先用汽油会好擦一点。
看来他很了解,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周念,你干嘛?”鹤遂低眼瞧着她。
周念没理他。
这是鹤遂第一次从周念身上看到一股很强的倔劲儿。她那么瘦小一只,风都能吹倒的羸弱,偏偏此刻凛着一张小脸,表情特别严肃,眼神坚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宣誓。
周念把湿帕子放进汽油里,浸泡,汽油味直冲鼻腔。
等帕子全部打汽油浸湿。
鹤遂清郁的嗓音低低响起:“周念,不用你来弄。”
周念低着眼,一个字也不说,自顾自地去把吸满汽油的帕子提起来,用小手费力地拧着。
见状,鹤遂皱眉,神色冷下来,看上去非常不悦。
下一秒。
他骤然弯腰,迅速握住周念的手腕,嗓音沉得凝冰,警告的意味很重:“周念,你这是画画的手。”
画画的手怎么能干这种活。
他怎么配。
周念被他握得动弹不得,手里的帕子没完全拧干,浓腻的汽油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瓦檐下坠落的残雨声重合在一起。
鹤遂弯腰,黑眸里迸出寒光,声音沉得渗人:“帕子放下,去洗手。”
周念抬头,面无表情地対上鹤遂的眼睛。
他的眼里是警告。
她的眼里是坚持。
周念发现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她虽然还是害怕戾气深重的他,但知道他不会真的动手打她以后,也变得愈发放肆。
“我不要。”周念用另一只手,重重推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画画的手又怎样?我的手又不是只能画画。”
说完,她直接站起来,随便拧一把帕子,就开始抬手擦门上的字迹。
周念擦的第一个字就是鹤遂刚刚没擦完的那个“死”字。
就算用的是汽油,也因为她自身的力气很小,就显得擦得特别吃力费劲。
饶是这样,她却反而较劲般擦得越来越用力,皱着秀眉,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周念,鹤遂沉默良久,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看她专注的神情,不停在空气中摆动着的瘦弱胳膊,还有她那双在这样氤氲雨雾里显得格外明亮的双眼。
时间在木门上滑落的汽油液体中流逝着。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
最终,鹤遂败下阵来,他缓和脸色,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周念,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这么生气干嘛?”
周念吊着脸,一边用力地擦着门上油漆,一边没好气地怼他:“鹤遂,你别不领情。”
鹤遂拿着帕子的手撑在门上,侧身対着周念,低懒地轻笑了下:“我哪有不领情?”
周念抿紧唇不说话,不肯再理他。
“生气了?”
少年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洒脱风发,吊儿郎当地低头凑近周念,“真生气了?”
周念好想骂他,又不敢真的骂他,只敢超级小声地嘟囔:“鹤遂,你烦不烦啊……”
鹤遂侧过脸,拿耳朵贴近她,笑弧在精致的侧脸上扩大:“你说什么?大点声。”
周念忍无可忍:“建议你戴个助听器。”
鹤遂不恼,只是看着她笑,笑起来时一张俊脸耀眼得像三月艳阳的天。
周念用余光瞥他一眼,发现他就看着自己笑,一下子将她搞得很难为情,脸上微微发热,人也有轻微的晕眩感。
“你别看着我笑了……”她慢吞吞地说。
“上次是谁说的?”鹤遂漫不经心地笑着,声息慵懒,“说我笑起来好看,还说希望每次见到我,我都能是笑着的。”
周念:“……”
她当场噎住。
这些肉麻的话真的是她嘴巴里说出来的?
救……救命。
好想马上死一死啊。
周念能明显感觉到脸上温度在升高,在这样冷凉的早晨,她竟然快要出汗了。
偏偏鹤遂还在耳边,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恶劣又醒目。
情急之下,周念往右边迈了一大步,拉开和鹤遂间的距离,顺便故作平静地说:“快点擦吧,擦完我还要画画呢。”
鹤遂抽身站好,脸上始终有着藏不住的淡笑。
两人一起擦着门上的油漆。
擦着擦着,鹤遂趁着周念不注意,抬脚朝右边跨了一步,悄无声息间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然而周念没发现,他想,也幸好周念没发现。
浓浓的雨雾里,飞来一只克莱因蓝色的蝴蝶,格外漂亮惹目。
这只蝴蝶像是间谍,却又不受任何人的指使掌控,它飞向鹤遂,轻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
这只蝴蝶只有鹤遂能看见,周念是看不见的。
不仅如此。
他看见蝴蝶的翅膀在扇动时,有光点在闪烁。
光点不停地闪烁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蝴蝶要把这光引进他的灵魂深处。
仿佛他就能以此得到救赎。
可是在后来的后来——
他亲手杀死了这只蝴蝶,由它腐烂。
第28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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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氤氲的气雰;让空气变得格外冷凉。
周念是个不容易出汗的体质,却在这样一个冷凉的清晨,累得满头大汗;这全得归功于面前这道被涂满红色油漆的大门。
鹤遂进进出出换了很多桶水; 他会一次性提两桶; 一桶水的重量约在30斤,但他提得很轻松; 脚步沉稳。
桶里的水只微微荡出纹路,并不激荡乱溅。
周念暗暗瞥他好几眼,没想到他看着瘦,力气还挺大的。
耗时近两个小时,两人才把门上油漆擦干净。
周念把帕子搭在其中一只铁桶的桶沿上,累得原地蹲下; 汗蹭蹭的小脸看上去通红,像是刚从汗蒸房里出来似的。
旁边的鹤遂在进行收尾工作; 用拖布把门口的水渍和汽油渍拖干净。
再把铁通提进去。
等了会儿; 里面才再次传来他的脚步声。
周念还蹲在原处休息; 一只冷白色的大手伸至眼前,手上拿着一条拧过水的干净白毛巾。
她抬头,正好对上鹤遂黑白分明的眼。
他正低头看着她; 阴郁的俊脸却有着相当反差的清和,声线低沉:“擦擦汗。”
周念愣了下; 才慢吞吞伸手接过毛巾:“谢谢。”
毛巾是新的; 周念拿在手里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这一点。她因为这个小发现; 心里忍不住有些小开心。
最近; 周念总会觉得自己的小开心来得莫名其妙,同时觉得像这样让她小开心的小发现也有点神经质; 说不定是他手边刚好就有一张新毛巾,才不是为她特意拿的呢?
“擦个汗笑什么。”鹤遂双手撑着腰,懒懒地低眼看着周念,“像个傻子一样。”
“你才像个傻子。”周念立马小声怼回去,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越来越不怕他了。
把额头和脸上的汗擦干净,周念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脖子,然后忍不住用状似不经意的语气问:“鹤遂,你是特意给我拿的新毛巾吗。”
鹤遂脸色不变,漫不经心地反问:“这不是很正常?难道拿我用过的给你?”
“哦。”
莫名其妙地就沉默下来。
鹤遂盯着周念看了一会,淡淡开口:“别蹲着了,起来。”
周念动作一顿:“干嘛。”
鹤遂微微眯眼,眸光清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念:“等下蹲久了起来又晕倒,这次我可不会接住你。”
周念怔住。
他还记得她上次蹲久了起来就晕倒的事情。
并且是他接住了当时的她。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确信,周念认定,就算这一次她再晕倒,他还是会接住她。
“鹤遂,你刀子嘴豆腐心对不对。”她仰着脸,小梨涡镶在两边嘴角处,笑意盈盈。
“你哪只眼睛看我刀子嘴豆腐心。”
鹤遂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目光落在周念的小梨涡上,“还不起来?”
周念用手撑在木门上,慢吞吞地站起来。
眼前开始发黑。
她立马不再动,膝盖稍稍弯着,没有完全站直,准备缓一下再站起来。
在模糊昏黑的视线里,周念隐约看见有两只手已经伸到她的面前,掌心向上,做出随时就要接住她的手势。
那是鹤遂的手吗?
还是她花了眼。
周念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缓缓摇了摇头,再睁眼想要看清。
等她睁开眼睛,视野重回清明时,发现鹤遂并没有伸手,他依旧懒散地站在她面前,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看来刚刚的确是她花了眼。
她缓和好以后,鹤遂侧身,让她先进门。周念经过他,一面往里走,一面想到一件事:“你的衣服还在我那里,就上次我从医院穿走的那件。我下次过来找你,记得带给你。”
“下次?”
鹤遂在她身后关上门,跟上去,“那你今天怎么不带。”
周念的眼睛闪烁了下,还好她走在前面,没让鹤遂看见。她沉默了几秒,故作平静地说:“我忘记了。”
鹤遂慵懒地“啊”了声,学样般说:“你忘记了。”
周念:“……”
她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
周念立马停下,转过身,温吞地开始解释:“我又不是故意忘记的,我只是单纯忘记了。我下次来找你,一定会把衣服带来还你的。”
这段话,鹤遂起先是凝神听着。
听完后,他的神色出现变化,乌黑的眉梢轻轻一挑,看上去又坏又帅气:“我又没说你是故意忘记的,你急什么。”
周念:“……”
被他套进去了。
鹤遂这个人真的是……好!烦!!!
周念语塞片刻,喉咙里哽得紧紧的,她在他深邃的目光下竟然开始觉得心虚。她立马避开他的目光,很轻声地说:“你再这样,我就不还你衣服了。”
听似威胁的话语,却毫无杀伤力,反而把鹤遂逗得直乐。他故意偏头,去看她的眼睛,吊儿郎当笑道:“可以啊周念,你现在敢威胁我了。”
“……”
“在这个镇上没人敢威胁我,你可是第一个。”
第一个。
周念听着最后三个字,她是第一个威胁他的人。不仅如此,她也是第一个接近他的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越来越不排斥她的接近了。
这么想着,周念本来有些心虚的情绪开始发生变化,变得大胆,也变得跃跃欲试。
想要近一步试探与他相处的底线在哪里。
她索性不再回避目光,强行给自己壮胆,转正脸去对上他的眼睛,声音清糯:“既然你说我在威胁你,你就当我在威胁你吧。总之,你要是再逗我,我就真的不还你衣服了。”
院中的雾还未散尽,太阳已经从东边缓缓升起。
鹤遂的眼里映着这雾的清冷,又映着朝阳的明朗,让他的一双眼看着格外惑人心弦。
他并不急着说什么,只是看着周念,脸上挂着慵散的笑意。
隔了一会儿。
周念看见鹤遂霍地俯身,冲她而来。她不由自主地立马屏住呼吸。
细白脖子上浮出明显的颈线。
鹤遂肩膀微微塌着,弯腰停在距离她脸部咫尺的地方。她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白色舒肤佳味。
她有些紧张:“你、你干嘛。”
一双深沉的黑眸里隐着笑,他看着周念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既然你那么想要我那件黑卫衣,那你就留着吧。”
周念:……?
她什么时候想要了?
没等她开口,鹤遂就已经越过她,大步朝堂屋里走去了。
这可把周念气得不行。
她小跑着追上去,就算是生气,她的声音也是又清又软:“谁想要你的衣服啊……鹤遂!”
鹤遂故意逗她似的,她越在后面追,他的长腿就迈得越快。
……
周念一路追着鹤遂上楼,到他房门口才猛地想到一件事:“糟了。”
鹤遂敛住笑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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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转身就要下楼:“我的画具箱和画板还在外面。”
“等等。”
鹤遂叫住她,然后大步朝外走,“我去拿,你坐着歇会。”
“哦。”
周念就在他房间里等着,老实地坐在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上面。
看了看四周,和上次来时一样,没什么变化,陈设简单,打扫得很干净,光着脚在房间里走都不会沾上灰的感觉。
没一会儿,外面的木楼梯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看向门口。
鹤遂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盘子,盘子里面是四个青团,另一只手里是一个玻璃杯,杯子里装着牛奶。
周念站起来:“我的画板和画箱不见了?”
鹤遂轻轻踢了一脚门,门关上,他一边走向周念一边说:“拿回来了,在堂屋里放着。”
没丢就好。
周念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周念这才注意到鹤遂手里的吃的喝的,立马就觉得气不顺。
不会是特意给她拿的吧?
鹤遂来到身边,把盘子和杯子一并放在周念面前的桌子上,淡淡道:“我妈做的青团,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
“家里没有饮料,只有牛奶。”
周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神经崩起来。
这还真是给她准备的。
喉咙里哽了又哽,周念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还不是很饿。”
不知为何,她觉得鹤遂看向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深晦。他拿起一个青团,递给她,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就当零食吃,尝尝?”
周念盯着那个青团,眼里情不自禁露出恐惧,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糯米做的东西会很难吐出来,她每次吐,都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粘稠,一点一点,像是被她强行从胃壁里刮下来,再往上送。
“我……”周念再次哽住,变得结巴,“我,我不吃零食。”
“这样啊。”
鹤遂若有所思地盯着周念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青团放回盘中。
转手端起那杯牛奶。
“那喝这个。”他说。
“……”
周念看一眼牛奶,又抬头看一眼鹤遂,然后再看向牛奶,轻轻咬了一下唇:“我喝牛奶要过敏的。”
这个不是借口,是真的会过敏,所以早上冉银都只给她喝豆浆。
鹤遂把牛奶放下,深沉目光依旧钉在周念脸上。他沉默了会,低声道:“周念,你是不是……”
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不往下说。
周念听到神经断裂的声音,他要说什么?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可是她觉得自己刚刚没有露出太多的纰漏,最多一点点,但那也很合情合理不是吗?她不吃零食,对牛奶过敏有什么问题吗?
“周念,你是不是有点……”他再次停住。
这对周念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她瞬间变得坐立难安。
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把生锈的小刀子,一刀一刀地慢慢划着,虽说性命之忧,却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周念的下唇轻轻哆嗦了两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虽然是这么问出口,但却希望鹤遂什么都别说。
不管他到底想说什么,都最好不要说出口。
因为他一旦说出口,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就目前而言,她还没有做好被他发现秘密的准备。
鹤遂的神色深深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