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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病症-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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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挎上帆布包,等鹤遂发来微信说他到了,才关灯出门。
  打开门后,周念发现,她和鹤遂竟然默契地都穿了纯白色。
  她是白色连衣裙,他是白色短T。
  “我们都穿了白色。”周念用这个作为开场白,有些害羞地说,“像不像情侣装。”
  鹤遂抬起眼睑,扫周念一眼,吊儿郎当地笑道:“少占我便宜。”
  周念:“……”
  懒得理他。
  她瞪他一眼,然后抬脚跨过门槛,转身把门拉来关上。
  在周念关门的时候,鹤遂伸手取下她肩上的白色帆布包,动作懒散地将包往后一甩,搭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锁好门,周念转身:“我们去哪看萤火虫。”
  鹤遂转了脚尖:“跟着我走。”
  “哦。”
  夜色深浓,月色从四面八方涌来。
  超过晚上十点的小镇是少有行人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并肩走在一起,不怕被人看见。
  月光也将两人的影子拉至重合,再同幅度地往前流动。
  这个时间点,镇上少人也少灯,走在哪里都是黑灯瞎火。
  鹤遂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他的手腕微微一斜,让光束始终固定在周念的脚尖前。
  周念盯着那一束光线,感受到身旁鹤遂的气息,突然就觉得黑暗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东西。
  “哦对,我要给你说。”周念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次在病房给你画的那幅画得奖了,金奖。”
  鹤遂留意着那束光线的固定位置,问:“金奖是最高奖项么。”
  周念轻轻嗯一声。
  “恭喜你,周念。”鹤遂语气虽淡,但的确是真心实意,“对你来说,拿金奖应该很容易,你值得。”
  “拿不拿奖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我妈希望我拿奖。”周念语气变缓。
  听到这里,鹤遂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淡淡道:“别做你妈希望你做的事情,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念闻言一怔,想了半天,才说:“可是我从记事起就开始画画,我不知道我除了画画以外还能做什么。”
  鹤遂:“除了画画,你还喜欢什么?”
  沉默下来。
  周念想问题时走不快,脚步越来越慢。身旁的长腿为了配合她的步调,也越来越慢。
  想了一会儿,她说:“我想成天和猫猫狗狗待在一起。”
  聊到这个话题,周念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纯真和善良,笑盈盈地转脸看他:“如果可以,以后想开一家宠物店,那我就能成天和猫猫狗狗待在一起啦。”
  鹤遂静静听着。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半晌后才低声说了句:“嗯,你会有的。”
  周念本来想问他以后想干什么,却突然想起之前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当时的回答是——
  我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想到这里,周念识趣地选择不再问,而是自然地转开话题:“上次拔牙的时候,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今晚给我讲完吧?”
  “嗯。”
  他看见她脚下有块石头,“周念,看路。”
  周念:“……哦。”
  不知不觉间,两人一直往南走出了小镇,来到小镇郊外的农田区域。
  月光下,大片大片的稻田呈现在眼前,绿油油的麦浪被风吹拂着,田埂错落有致地起伏着。
  蛙声咕咕响着,蟋蟀在黄泥土路上跳来跳去。
  好一片夜晚的田野景象。
  周念深深吸一口爽凉的空气,心情更加愉快,继续跟着鹤遂朝前走。
  稻田旁边有一大片青草地。
  鹤遂挑了个挨近稻田的地方停下,抬手示意周念:“看那边。”
  周念顺势看过去。
  只见面前的稻田间飞舞着无数明黄光点,像一颗又一颗起舞的星星。
  “好多萤火虫啊。”周念漂亮的鹿眼瞬间亮起来,语气兴奋。
  鹤遂转头,静静身旁笑面鲜活的她。
  萤火虫的无数微光在周念眼睛里亮起来,这样的她落在他眼中,也让他的眸底不着痕迹地亮起来。
  这时候,鹤遂掏出一个玻璃瓶,周念注意到后便问:“你拿个玻璃瓶干什么。”
  鹤遂的长指轻轻拨开瓶扣,发出的轻响和周念昨晚在电话中听到的一样。
  他淡淡说:“给你抓点带回去。”
  周念半信半疑:“能抓到吗。”
  少年脸孔英俊,月色下轻描淡写投来的一眼,漫不经心又勾人心弦:“你猜?”
  周念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避视线:“我才不猜。”
  “在这等我。”
  他把她的包塞到她怀里,抬脚朝走进稻田中的萤火虫区域。
  周念在干燥清爽的青草地上坐下,屈膝,翻出速写本打开,拿出铅笔画下了为她捕捉萤火虫鹤遂。
  少年,夏夜,月光,稻田,萤火虫,浅浅的风。
  周念想不到比这更美好的画面。
  鹤遂捕萤火虫的技术不错,十多分钟就装了一大半瓶。
  他带着战果走回到周念身边,不羁地敞开两条长腿坐在周念身,把玻璃瓶递给周念。
  周念接过一瓶的萤亮,发现瓶子的盖子有些不同,木盖上被戳了细细密密的小孔:“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鹤遂朝后躺倒在青草地上:“嗯。”
  周念问为什么。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懒懒道:“不留孔,萤火虫缺氧太快,死得快,这样装着能多活两天。”
  周念把那瓶萤火虫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笑着说:“谢谢你,鹤遂。”
  鹤遂已经合上眼睛,气息慵懒地嗯一声。
  周念转头看他:“你就困了?”
  鹤遂:“还行。”
  “不行,你还没给我讲完那个故事呢。”周念心里还惦记着,“上次讲到那个女生成为了妓。女,然后呢?”
  “……”
  接下来,鹤遂闭着眼睛讲完了那个故事,他说:
  “成为妓。女后的女主人生更为不幸,被男朋友家暴,金钱始终稀缺,然后遇到一个很坏的男人,绑架她,□□。她,她又与男人合作杀掉家暴她的男朋友,诈骗高额保险金,后续又以同样的方式进行骗婚,杀夫诈保,继续杀掉两任丈夫,受益数额惊人的保险金。”
  “女主看清情夫真面目,手刃情夫后骗出之前的妓。女同事,继续杀人,这次杀妓。女同事是为了交换身份,她想以全新的身份活着。最后,女主亲手把那个生下她又无比嫌弃她的母亲推下了悬崖,决意从新开始生活。”
  “……”
  周念全神贯注地听完,好奇地问:“杀了那么多人居然没有被抓吗?”
  鹤遂懒懒道:“作者最后没明写。”
  周念心里震撼,对这个故事的细节更感兴趣:“这个故事是书吗?”
  鹤遂:“嗯。”
  周念追问:“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鹤遂缓缓睁眼,转头看她:“你想看?”
  周念点点头。
  “绝叫。”他说。
  “这名字听着就很丧。”周念评价。
  “这故事本身就压抑,一个被原生家庭重伤的女主始终被创伤挟裹,才有了后续千疮百孔的不幸人生。”鹤遂唇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意,想到了自己。
  他想到海明威说的那句话——
  你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但你还是你。你没法从自己的身体里面逃出去。
  人究其一生,都没办法从自己的身体里逃出去。
  周念的思绪被另一个细节拉扯着,她温吞问:“鹤遂,你说现实生活里真有人骗保成功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
  她眨眨眼,想到陈志强,“上次那个找我的保险业务员,他有一次问了我很多奇怪的问题,给我的感觉他就是在怀疑我妈妈骗保,但是我妈妈和爸爸感情一直都很好,所以我就感觉特别反感。”
  鹤遂淡声宽慰她:“不用搭理他。”
  周念轻轻嗯一声。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突然看见鹤遂皱了下眉,忙担心地问:“怎么了。”
  鹤遂从草地上坐起来:“有东西咬我。”
  “啊?”
  鹤遂将右边的灰色裤管拉起来,只见小腿上吸附着一只褐色圆状的虫子。
  看着那只虫子,周念瞳孔骤然紧缩。
  几乎是出现条件反射,她慌乱地握住鹤遂的一只手,紧张得有些结巴:“鹤遂,我们、我们赶紧回去,把这个蜱虫弄掉,快点。”
  她迅速站起来,想把他拉起来。
  瞧见周念的紧张样,鹤遂反而懒洋洋地笑着:“又死不了,不着急。”
  周念眼圈刷地红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哭腔,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会死的,会死的,你快点起来吧……我们回去把它弄掉,我求求你了鹤遂。”
  当周念眼泪滚落的那一刻,鹤遂完全怔住。
  没想到周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把裤管放下来,利落地站起来:“怎么就哭了。”
  周念不理他,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把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塞进帆布包里,肩膀颤抖得厉害,她的眼泪越流越凶。
  鹤遂也蹲下去,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凑上去看她:“周念?”
  周念不看他,哽咽着小声说:“鹤遂,我爸爸……他就是被蜱虫咬了后,死于病毒感染。”
  鹤遂瞬间沉默。
  ……
  去医院的路上,周念不停自责,哭着说:“都怪我要看萤火虫,你带我来看才被蜱虫咬的,都是我的错。”
  鹤遂怎么哄都没用。
  他不停地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怎么能怪你?”
  “可是我爸爸就死于这种意外。”
  “……”鹤遂哑口。
  正快步走着,周念索性跑起来,只想快一点到医院,再快一点。
  鹤遂跟在她身后跑起来,又想继续哄她,又怕她边跑边说话会很累,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一旦被蜱虫咬住,不能自行拔除,必须到医院处理才行。到医院后挂了急诊,从医生给鹤遂拔蜱虫,到消毒开药,周念全程在旁边看着。
  离开时,周念再三向医生确认,是不是只要过了四天潜伏期就是安全的,听医生回答是的以后,才肯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鹤遂注意到周念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她怕得脸色苍白,唇上更是一点没有血色。
  昏暗巷中。
  他倏地伸手拽住周念的手腕,周念思绪混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周念撞进他的胸膛里,腰间和背部多出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
  她浑身僵住,思绪凝固。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消失,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体温相融,彼此的呼吸在无限靠近。
  周念感觉他抱得很紧,随后又感觉到他落在她背上那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上下温柔地抚了抚。
  “念念,别怕。”
  他耷颈低头,俊脸贴在周念耳边,低声呢喃,“我怎么会死。”
  周念的颤抖在一分一秒中缓解,她也永远会记得,鹤遂叫她的第一声念念,是在南水街的一条昏暗小巷中。
  月光温柔,他却比这月光还要温柔。
  几分钟后,周念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她在他的怀中得到安抚。她把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哑声说:“不准死,也不准离开我。”
  腰间那只大手再次收紧。
  他抱得更用力,笃定地回答:“不会,永远不会。”
  周念心安地闭上通红的双眼,反复在心里默念:他说不会,永远不会。


第43章 病症
  ==============
  蜱虫叮咬后的潜伏期3…30天。
  医生告诉周念; 一般四天后没发病的话,那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尤其在很及时到医院做了清理消毒的情况下; 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対于蜱虫; 周念有太深的心理阴影;自从鹤遂被咬的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无休无止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里面; 是周尽商因为高热不退,腹泻不止,外加大口大口呕血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
  周尽商在她的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六岁那年被冉银摔碎的陶瓷德牧小狗,也在死神奏出的音符里一次又一次地碎掉。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周念总是一脸的湿涔涔,泪水和汗水全混在一起。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 把枕头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在漆暗的黑里把枕头哭湿一大半。
  焦虑和恐惧的情绪同时达到顶峰。
  床头上摆着的那瓶萤火虫还亮着; 周念伸手拿过瓶子; 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暖黄的光点在一闪一闪; 在黑暗中特别醒目温暖。
  这些都是鹤遂亲自为她抓的。
  真的很怕鹤遂会像周尽商一样。
  周念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花一大半的时间和鹤遂待在一起,不管冉银去不去市里忙活保险理赔的事情,她都会风雨无阻地出门; 去找鹤遂。
  她必须亲眼看着他安好,才会稍微安心。
  还是老样子; 周念会在鹤遂家院子里的杏子树下画画; 鹤遂就睡在旁边的U形藤条躺椅里。
  他是安静的; 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打扰周念画画; 时不时帮她削铅笔。
  鹤遂削铅笔的技术,周念可不敢恭维; 等他削好,拿过来一看,要么就是太尖要么就是太顿。
  这可是逮住说他笨的好机会。
  周念没放过这个机会:“鹤遂你这人好笨,削个铅笔都不会。”
  鹤遂转笔很有两下子。
  墨绿色的2B铅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飞旋转,他转笔时不看笔,目不转睛地偏脸盯着周念看,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没发工资还这么挑剔?”
  周念抗议:“但是你没削好,我就用不了。”
  鹤遂像是被她说服,又像是纯粹妥协迁就,懒懒轻笑了下:“我给你削,削到包你满意,行么。”
  “这可是你说的。”
  时间就在两人相处的点滴中分秒不停地流逝着。
  好在三天时间过去,鹤遂都安然无恙,周念终日里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放松。
  生活却总是充满戏剧性。
  它擅长玩弄人心,将那颗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来。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倒不是因为鹤遂突然有什么身体不适的问题,而是——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在画画的周念吓了一跳,墨黑色的铅笔芯断在纸上。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躺在藤椅上的鹤遂。
  如果开门,门外的人就会看到院中的景象,也会发现身在鹤遂家的周念。
  “你躲到树后面。”鹤遂说完这么一句,便起身去开门。
  周念迅速从画架前离开,躲到树后面去。
  开门声传来。
  就算再好奇,周念也不敢把头探出去看。
  一道慌里慌张中年女声响起:“小鹤,你快去看看你妈呀,她店子给人砸啦!”
  周念听得心头一紧,在她的印象里,宋敏桃很温柔亲和,不像会与人发生矛盾冲突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就被人砸了店?
  接下来,周念听见鹤遂夺门而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在两秒后朝她逼近。
  她一转脸,鹤遂已经来到眼前。
  他整张脸都沉得可怕,眼锋锐得能杀人,像是放心不下她,低低道:“收拾东西,快回家。”
  周念喉咙发紧,怔怔说好。
  眨眼间,鹤遂消失在眼前,余留下一缕沾着皂香的风。
  周念心神不宁地开始东西,画架上没画完的画,打开的画具箱,桌上还有一杯鹤遂给她榨的西瓜汁没来得及喝。
  一一收拾好后,她从鹤遂家离开。
  百来米的小巷深长,周念刚疾步走到中段位置,就隐隐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
  嗡嗡嗡响着,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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