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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病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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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他多少有点意外。
  只是周念没得到回答,鹤遂压根不理她,或者说也没有离她的打算。
  鹤遂拉上猫粮的封口线后,慢条斯理地直起腰,冷冰冰的目光落到周念脸上。
  周念迎上目光,呼吸一凛。
  他是不是看谁的眼神都能这么吓人?
  鹤遂的瞳很黑,又正因为有这样的黑做养料,才能滋生出无尽暗邃,让他眼里只有凛寂无声的寒。
  什么都不做,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盯着人看,都足以让人吓破了胆。
  周念的心颤了颤,心想这人反差怎能如此巨大?
  前一秒还是温柔的喂猫少年,现在就仿佛化身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
  为缓解已经降至冰点的气氛,周念决定暂时不再纠结他昨天为什么跑的事,临时换个话题:“我昨天给你的橘子甜吗?”
  然而鹤遂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字不发,眼神凛凉。
  “……那个。”周念本就温软的声音里,多出几分畏葸和试探,“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好吗。”
  听到这里,鹤遂才大发慈悲般舍得开口,嗓音低沉:“橘子我扔了。”
  且没有一点温度,“你也别来烦我。”
  周念:“……”
  气氛凝结在冰层。
  无一丝缓和。
  鹤遂垂眼,长长的睫毛氤在雾气里,又浓又密,他将手里的猫粮卷了个边,揣进裤兜里,转身往反方向离开。
  留了个冷漠背影给周念。
  小黑猫也跳上巷檐,消失不见。
  还没来得及重新提画画的事情。
  他就这么走了。
  周念有点失落,只是心里又忍不住在想,一个愿意投喂流浪小猫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周念提脚追上去,小跑一段距离后,她撵上瘦高少年。
  再从他肩侧跻过去,挡住他的去路。
  鹤遂被迫停下,乌黑的眉一下就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不耐烦。
  毫无疑问,周念的行为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周念轻抿着唇笑笑,小梨涡的痕迹浅浅:“就让我画一张,我可以按照模特的时薪价格付钱给你。”
  鹤遂低眼睨着她,半晌没说话。
  周念今日穿着一条白色吊带,清爽蓝的牛仔短裤,站在青石小弄里,无需任何其他点缀,就能被谱成一张天然美卷。
  鹤遂注视着周念,看她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和她脸上清纯无害的笑容。
  俨然是一朵在温室里长出来的花,还不知外面的人有多坏。
  “模特?”
  周念听见鹤遂突然开了口,旋即他冲她弯腰俯身。
  两人间的距离肉眼可见地变近。
  一张阴冷的俊脸在周念眼前放大。
  周念停掉呼吸,瘦弱的肩微微耸崩着,后缩了下脖子,以此来应对鹤遂的突然逼近。
  异性气息拂面而来,有着独属于少年的冷冽和进攻性。
  周念的脖子缩得更紧。
  鹤遂看着面前缩得像只小鹌鹑似的周念,轻扯薄唇,笑得恶劣又醒目:“哪种模特?”
  周念的小鹿眼怯盈盈。
  没等她开口,鹤遂却将脸逼得更近,脸上带笑,瞳却散寒:“如果是人体模特,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话一出,周念的耳朵立马飞上红晕。
  全身温度开始升高。
  “不……不是的。” 周念忙着解释,“不是人体,我就画张普通的。”
  鹤遂懒散地笑了下。
  “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他眼里有种蓄意为之的恶劣,“是你自己把握不住。”
  听到这里,周念才知道他完全是故意在逗她,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要是她真要给他画人体模特,他也不见得会同意。
  “鹤遂,你——”
  想说的话还卡在舌尖,嘈杂的声音窜进巷弄里,打断了周念。
  循声望去,一行六个人前后脚走进来。
  为首的是肖护。
  肖护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看见那铁锹,周念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是冲着鹤遂来的。
  肖护要找回昨天丢掉的面子,怪不得昨天被砸了车却不报警。
  此时此刻,鹤遂还维持着俯身低脸的姿势,和周念离得很近,他转过脸看见肖护,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不见,眼底寒凛乍起。
  他的目光锁住那群人,话却是对周念说的:“乖乖女,我想你该离开这里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周念也不由开始紧张:“鹤遂,需要帮你报警吗?”
  鹤遂抽身,拉开和周念的距离站好,抬手揉着后颈,慵懒地仰着下巴,睥睨的目光扫过周念的脸冷冰冰地说:
  “别多管闲事。”
  下一秒。
  周念听到他颈骨作响的声音。
  “喀嚓——”


第5章 病症
  ==============
  转眼间的功夫,肖护已经带着人逼至眼前,当他看见站在鹤遂前方的周念时,稀奇地哟一声:“鹤遂,你这种人还认识咱镇上画画的女神呢?”
  “……”
  “你和人家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呐。”
  镇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顶有名的人。
  南水街咬人的疯狗。
  北清巷画画的少女。
  南水街和北清巷间只有十分钟的脚程,她和他之间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湿冷雾气飘进少年深邃的黑眸里,浸聚成冰河。
  河底没有鱼,只有杀意。
  肖护单手插兜,吊儿郎当地上前,冲周念笑得不怀好意:“小美女,你怎么和疯狗打交道啊?那多危险啊,来,到哥这儿来,哥护着你。”
  周念心里瞬间升出一股恶寒,这人给她的感觉,简直是又猥琐又油腻。
  然而肖护还在抬脚朝她靠近。
  眼见着肖护越老越近,周念只想要躲,凭着本能后退,却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个人。
  她的后背贴进一个温热胸膛里。
  刹那间,周念脊骨一紧,浑身崩得紧紧的。
  在脑子两秒钟的宕机里,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情况——她直接靠进了鹤遂的怀里。
  少女背薄纤瘦,隔着薄薄一层的吊带软料,蝴蝶骨的形状在他胸膛展开。
  周念可以清楚感受到身后胸膛的温热,那是来自鹤遂身上的温度。
  周念忘记了呼吸。
  这一瞬间,仿佛有几十个刹那如万花镜般闪过。
  生平第一次和异性有肢体接触。
  还……还是这么大的面积。
  如此近的距离,周念闻见少年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
  她闻出,那是白色舒肤佳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找回呼吸,周念又发现自己的心跳在遗失。
  数拍心跳遗失在晨雾里。
  “小美女,来,快过来。”肖护还在靠近,“你看你被疯狗吓得一脸通红。”
  闻言,鹤遂漫不经心地垂眼,看见少女纤长柔软的后颈,她扎着马尾,后颈散着几缕乌黑绒发,牛奶般的薄白色肌肤,让耳根和脸颊的红意无所遁形。
  她贴在自己怀里,出于恐惧,肩膀微微发颤。
  肖护停在周念面前,笑意猥涎:“过来,哥护你。”
  周念:“……”
  就在周念不知所措的时候,耳畔边传来鹤遂低沉阴郁的嗓音:“别碍事。”
  周念怔住,一时连恐惧和颤抖都忘记了。
  没等她回神,鹤遂已经抬脚准备从她身边挤过。
  巷子很窄。
  他只能选择侧着身体经过周念。
  就在鹤遂擦身而过时,周念碰巧地转脸看向他,然后就感觉一点微凉擦过额头,质地偏向硬实。
  那是什么东西?
  周念脑中轰然炸开一道烟花,那是鹤遂的喉结。
  她这算是间接亲到他的……喉结了?
  严谨来说,是直接。
  周念浑身都僵住,绚烂的烟火陨落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好现在不是黄昏时分,否则周念耳朵上的火烧云,可以一路烧到西边的天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好烫好烫啊。
  周念抬头,看着前方鹤遂颀长清瘦的背影。
  鹤遂没有没有回头看她,看样子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让她的内心掀起怎样一场海啸。
  风浪骤至时,只有周念一个人知道。
  ……
  远方传来一声狗吠声。
  “鹤遂,你爹在喊你回家吃早饭。”肖护舔着牙齿笑了下,“你不汪汪两声,回应一下你爹?”
  “哈哈哈哈哈。”其余人爆笑出声。
  ……
  混乱就是在那一声犬吠余音里开始的。
  肖护扬起肩上的铁锹,朝鹤遂脑袋上挥去,其余几个也蜂拥而上,活像强打过来的一片黑浪。
  周念吓得不行,踉跄着倒退好几步。
  “鹤遂……”她担心地叫一声他的名字。
  也不知鹤遂有没有听见,总之他没回头,也无暇回头。
  铁锹马上就要铲到他脸上去。
  鹤遂漫不经心地偏头,避开肖护的那一铲,长腿一抬猛踹在肖护肚子上。
  说过很多次,这条巷子很窄,不能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肖护的跟班在后面站了一溜。
  经过鹤遂这么一脚,肖护直接砸在第二个人身上,第二个人又倒在第三个人身上,像多股诺骨牌似的连连倒下。
  “啊——!”呼痛声连连响起。
  “……”
  周念提着画具箱的手臂在发酸,箱子何时坠到地上的都没察觉。
  那些人叫他疯狗不是没道理的。
  这次周念第一次见他打架,拳拳到肉,动作狠决,眼风里吹出来的尽是寒,宛若一只孤狼的向死一搏,只要输就是死。
  周念看见他光是揍人,都让自己指节的皮肤擦出血,可见使的力度有多重。
  周念煞白着一张小脸,弯腰把画具箱重新提起来。
  她再抬头时,看见前方的鹤遂已经骑在肖护屁股墩儿上,肖护狼狈地趴在地上,脸朝下,两只手被鹤遂反扣在身后。
  鹤遂稍一用力,肖护就疼得呜啊呜啊乱叫。
  鹤遂低低喘息着,胸口幅度略大地起起伏伏,笑意却懒散张扬:“肖护,五个人是你能叫到的人数极限,可不是我的极限。”
  灰头土脸的肖护:“……”
  那天到最后,周念都没有报警,反而是肖护带的人报了警。
  周念听见那人嗓门老高,夸张地对着电话说:“快点来啊,这里要打死人了。”
  说出去也不怕招笑。
  六个打一个,还要被打死了。
  周念愣是把笑憋住了。
  警察是在十五分钟以后到的。警车往巷子口一停,几人便如见救星,架着肖护冲到警察跟前告状。
  “警察叔叔,我们被打了!”
  “谁报的警?”警察问。
  “是我。”一个穿红格子衫的男生举手回应,“警察叔叔,我感觉我牙齿有一颗被打松了。”
  “谁把你们打了?”
  众人齐刷刷回头,指着巷子里的鹤遂。
  鹤遂还在巷子的中段位置,周身冷厉,微碎的黑发凌在额前。
  他的脸上轻微挂彩,几条红的擦伤和几处青的挫伤毫无章法地画在他冷白肌肤上,显得很扎眼。
  右手上的绷带在混乱中松散脱落,他正低着头,将已经沾灰的纱布重新往手掌上缠。
  他缠得很不用心,只管一圈接一圈地绕到伤口上就行。
  周念透过绷带的宽窄缝里,看见他掌心的伤口,血肉红泞,皮沿卷着惨白色,看得出来他连最基本的消毒都没做过。
  他就这么轻视自己,轻视自己的身体。
  何况绷带已经弄得很脏,却还在往掌上缠,说是轻贱也不为过。
  “你们是说他一个人把你们六个人打成这样了?”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合理吗?”
  ……
  警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这一次,周念却没了想笑的心思。
  周念抬脚,紧走几步到鹤遂面前:“你这个伤口不能这样糊弄。”
  鹤遂低头缠着纱布,没理人。
  周念又说:“得消毒,然后用干净纱布重新包。”
  鹤遂还是没理人。
  周念还在坚持:“不然会发炎感染,搞不好要截肢。”
  鹤遂置若罔闻,正眼都没瞧周念一下。
  周念觉得站在面前的他,就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城池。
  城池黑压压的,上面不仅没有门,连个窗洞都没有。
  就在她还准备说点什么时,两名警察一前一后走进巷子里,对鹤遂说要带他回所里做笔录了解情况。
  鹤遂还是那副冷淡样子,没应声,胡乱两下缠好纱布后跟在了警察的脚步。
  很快,巷子里只剩下周念一个人。
  还有檐上那只被他喂过的小黑猫。
  周念离开小巷时,晨雾散尽,天光晴朗,蔚蓝色洇向四面八方。
  只有周念知道——
  是鹤遂打散了那个清晨,所有的浓雾。
  少年无所畏惧。
  …
  路过药店时,周念不由地放慢脚步,朝里面望去,视线落在摆着碘伏和酒精的玻璃架上。
  但最终还是没进店,径直经过离开。
  五分钟后。
  药店的中年女店员正靠着玻璃橱柜啃着花卷,一个背着画板的女生掀开透明的软门帘,背着光走进来。
  很瘦很白,两条伸出牛仔短裤的腿和漫画里的一样细。
  在这个镇上,和画板形影不离的只有一个人,就算背光看不清脸,女店员都能一下认出来:“周念小丫头,你要点啥勒?”
  “绷带和碘伏。”周念停在玻璃橱柜前,说话温温柔柔的,“再要点抗生素,谢谢。”
  女店员转身在柜子里拿药:“要头孢还是阿莫西林?”
  周念想了下,轻声问:“哪种好一点?”
  “抗生素都差不多的。”
  周念也不懂有什么区别:“那就拿头孢吧。”
  女店员:“好嘞。”
  药品装进袋子,女店员把袋子递给周念:“五十二块。”
  周念身上只有五十。
  少的这两块钱足以让她瞬间红了脸皮,小心翼翼地说:“阿姨,我明天中午放学后再拿两块来,可以吗?”
  药店进账都需要录入电脑的,差一毛都要自己填,换别人指定不行,但周念不一样,周念是大人们眼中公认的好孩子,不仅人长得俊,学习成绩还好,尤其还有一门画画天赋在身上,多少人都巴不得周念是自家孩子该多好。
  女店员亲切地笑着:“可以呀。”
  周念顶着薄红色的脸皮,很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离开药店,周念准备到昨天的那个地方继续写生,却在经过南水街时改变了主意。
  长长的南水街热闹依旧,店铺生意兴旺,罗强还是坐在自家粮油店的门口嚼着口香糖。
  周念在粮油店门口停下,脚前摆着一排食用油。
  罗强看见周念,主动打招呼:“嗨,周念,你又出门写生了。”
  周念礼貌地笑了下:“你知道鹤遂家在哪儿吗。”
  小镇就这么大点,周念知道鹤遂住在南水街,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户。
  罗强:“我是知道,但是你打听他家住哪干嘛?”
  补问了句,“你还要找他啊?”
  周念没多说,只轻轻嗯一声。
  罗强注意到她手上的药袋,恍然大悟般:“哦,你给他送药。”
  周念没否认:“他住哪里?”
  罗强抬手给她一指:“看见街尾巴上的那家足浴按摩店没有?”
  周念举目望过去。
  那家店的脑袋上没招牌,只在门口放着个立式灯箱招牌。
  招牌没什么设计,简单的白底红字,红色在风吹日晒里已不是最初的鲜红,褪成了一种暗淡的朱砂红。
  朱砂红的字一共四个:洗脚,按摩。
  下面还有一串11位的联系号码。
  是店老板的。
  周念扫了眼那串号码,问罗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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