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第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郁成皱着眉瞪了周念一眼,不再管她,转身去饮水机前重新接水。
等周念缓过来时,郁成已经从病房中离开。
她看见鹤遂坐在不远处单人沙发上,面前小桌上摆着杯喝了一半的水,他腿上摆着一本剧本,正低头看着认真。
她黯然地收回目光。
晚上,周念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他没有说假话,按照他如今的成就和地位,那些被删除的照片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只是纯粹地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她和照片,都是麻烦中的一环。
凌晨一点三十六分。
依旧睡不着的周念看了眼手机,才发现三小时前莫奈给她发过微信。
莫奈:【我给你预存了一个月的住院费。】
莫奈:【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但是身体还是要顾好的,加油啊!】
周念没有回好,只是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她知道,轻易答应做不到的事情,必定是日后辜负的认定。
她不想辜负莫奈的好意。
夜深了。
…
清晨,周念起床后只觉得浑浑噩噩,有种被现实和梦境撕扯的割裂感。
她下床到卫生间洗漱,刚进门就踩到一张纸条。
把脚挪开,看清纸条上混着鞋印的字迹:
“我不畏惧死亡,但爱情与自由至死不渝。”
整间病房中,只有鹤遂会用纸笔,但这明显不是他的字迹。她上次也捡到过他的纸条,与眼前这一张纸条上的字截然不同。
上次的字迹龙飞凤舞,气吞山河。
这次的字迹遒劲板正,力透纸背。
周念盯着脚下的纸条看了很久,只觉得字迹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倏地。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字很像鹤遂从前的笔迹。
上回看见他写字,发现他字迹变化不小,只当是四年时间过去,一个人字迹发生变化是件寻常事。
而眼下这张纸条上的字,让周念看见了17岁时鹤遂的字迹。
不过转念一想,同一个人能写出多种的字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像有的书法家同时行、楷、草书一样。
周念没有像上次一样,把纸条捡起来还他,而是当做没有看见,抬脚跨了过去。
她现在会尽可能地避免与他发生交集。
正在刷牙的时候,周念听见病房里传来嘈杂声。
有年轻女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也有中年男人沉稳内敛的笑谈生,以及鹤遂时不时的轻笑和回应声。
看来是有人来找他。
周念洗完脸,梳好头后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一眼就看见病房中的情形。
鹤遂盘腿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懒洋洋地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正被一个年轻女孩拉着摇晃。
周念目光凝定在女孩脸上。
那个女孩看上与周念年龄相仿,二十出头,扎着丸子头,齐刘海,长得十分明朗可爱。
她衣着不菲,一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超百万,手上拎着一只海水蓝的爱马仕。
女孩两只手一起拉着男人一条手臂摇晃,笑着撒娇:“阿遂哥哥,你穿嘛,现在就穿,我求求你啦。”
语气亲昵又自然。
只有长时间相处的人才会有这样相处状态。
不知怎的,周念一下就想到来京佛后第二次在这家医院碰到鹤遂的场景,他当时正在给一个女孩子打电话,还提到了礼物。
第六感告诉周念,这就是那个女孩子。
周念双脚像被灌满铅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干看着。
鹤遂不反抗,任由女孩子拉着他的手撒娇。
周念心脏一紧。
她又开始想到从前,从前她也这样拉着他的手臂撒过娇。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唇角挂着懒散的的笑:“生雅娇,你看谁在精神病院穿得西装革履的?”
“是啊娇娇。”
床尾站着中年男人笑着发话,“你这不是为难你阿遂哥吗?”
“不嘛。”那个叫生雅娇的女孩不肯依,指着旁边放着的手提袋,“这是我专门让人订做的,到时候阿遂哥去奥斯卡颁奖礼领奖时穿的,今天就不能先穿给我看看吗?——还有鞋和袜子,我都准备好了,哦,还有领带也是!”
“……”
鹤遂轻笑了下, 说:“我还没拿奖。”
生雅娇强调:“今早出入围名单啦, 我看见《六十六道》入围了呀。”
鹤遂懒懒笑着说:“那也是只是入围。”
生雅娇脸上是灿烂明媚的笑:“入围怎么啦?入围就说明离小金人不远了!到时候拿了奖记得给我买包包~~”
鹤遂坐直身体,伸手点了一下生雅娇手臂上的包:“这不是才给你买的?”
生雅娇微微瞪眼:“这是恭喜你新电影票房破20亿,你送给我的礼物,下次的肯定不算啊。”
一番话惹得男人连连失笑:“好得很,你恭喜我,我给你买包。到时候我要是拿奖,我还是得给你买包。”
生雅娇嘿嘿笑着:“就买就买。”
中年男人插话进来:“我听说阿遂给你买的这包一百二十万,赚点钱全给你买包了不是?”
“爸!你怎么老向着阿遂哥?”小姑娘娇嗔着,“他一年赚那么多,买几个包破不了产!”
“好好好你都对,行了吧?”
“……”
一番话听下来,周念搞清楚,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生东返导演。
生雅娇是他的宝贝女儿。
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她站在病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阿遂。”生东返指了下装西装的袋子,“你去换给她看看,不然她能一直在这闹腾你。”
“成。”
男人笑着,瞥一眼女孩的手,“还不松开?”
生雅娇心满意足地松开他,一并提起几个袋子塞给他,嘱咐:“手表我也准备了,也要戴上!”
鹤遂瞥她一眼,说:“你怎么不直接把我的造型团队搬过来?”
生雅娇:“我怎么没想到!”
鹤遂:“……”
男人提着几个手提袋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他看见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周念,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黑眸平静。
周念看着他的逐步靠近,闻见空气里属于他的淡香。
在接下来的某一秒钟,他与她擦肩而过。
她转头看见他清晰的侧脸,酵着夜色的眸底,却始终看不见他的一个转眸。
他不曾看她一眼。
“诶,你不是那个——”生雅娇看见了周念,“你是昨天热搜上照片上的女生。”
周念望过去,没有说话。
生雅娇笑着问:“你和阿遂哥哥什么关系呀?”
周念喉咙哽住。
她搞不清楚生雅娇问她这个问题的意图,是想排除危机,还是想单纯问问。
周念张唇,嘶哑的声音跑出来:“没什么关系。”
生雅娇好奇:“可是你们一起喂猫诶。”
一种新欢对旧人的感觉,这让周念很不舒服,只想快点结束这段贸然开始的对话:“偶然而已。”
生雅娇哦了一声:“那好吧。”
她没有再理周念,而是转头对生东返说:“爸,等你们新电影开机拍摄的时候,我也要进组。”
生东返问:“你进组干啥?”
生雅娇理直气壮地说:“我要跟着阿遂哥哥,看着他拍戏。”
“不念书啦?”生东返语气宠溺,“到时候阿遂去帮你考试啊?”
“哎呀。”生雅娇说,“我放寒假的时候来不可以嘛。”
“可以!真是怕了你了……”生东返说。
周念回到床边坐下,她本来想洗漱后去食堂的,但是现在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走不动,甚至站不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怪物吸走了她所有精力。
第70章 病症
==============
是个天气晴好的日子。
初冬的阳光和煦;病房的窗户和阳台都面向东方,光线轻而易举地铺投进来,落下随处可见的光亮。
只有周念的病床和放着万年青的墙角是暗的。
她整个人也是灰暗的;了无生气,尤其是在生雅娇的对比下。
她们年龄相仿,生雅娇却是明媚灿烂的。
生雅娇穿着清新粉的呢子大衣,整个人都透着蓬勃的生气,笑容一直在脸上挂着;身边有着极其疼爱她的爸爸,还有……还有对她百般迁就的鹤遂。
然而周念——
她死寂衰败;是可可西里无人区里面无法泛起涟漪的沉沉湖泊,身旁只有空无一人的寂寥和无边创痛。
卫生间的门在这时打开。
病房里好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也包括周念。
起先;周念看见一只锃亮的皮鞋从卫生间门口踏出;踩在瓷白色的地砖上。
紧跟着,周念看见男人笔直的西装裤管,裤线清晰可见。
鹤遂走出来;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
饶是在沉痛中的周念;也难以避免在一瞬丢掉呼吸。
他真的太耀眼了。
那是一套为他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质地精良;裁制讲究。
他有着极优越的头身比,头小,肩宽腿长;后背挺阔;却又不会因为太过板正而失去慵懒感,再加上他五官精致,面部轮廓流畅;合在一起让整张脸挑不出瑕疵。
鹤遂手腕上戴着一块价格唬人的顶奢男表,但却一点都不抢睛。
任何单品放在他身上,都只能沦为失色的陪衬。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雅娇兴奋地叫着,朝西装革履的男人奔去,“帅死了,阿遂哥简直就是女娲毕设呜呜呜。”
鹤遂看着绕着自己转了两圈的小姑娘,懒懒地笑:“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有嘛。”
生雅娇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生东返面前,“爸你看,放眼整个内娱,还有比阿遂哥更帅的男人么?我宣布——没有!”
生东返开怀地大笑出声:“哈哈哈。”
鹤遂摇摇头,俊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意,边上站着的郁成也跟着直乐呵。
气氛融洽至极。
周念与欢快格外的不融洽,她只想逃离这里。
她尝试着站起来,却因为双腿无力重新跌坐到床上。
怎么会这么废物……
周念不肯信这个邪,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铆足了力站起来,却又在下一秒往下跌。
这一次不是跌回到床上,而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在欢声笑语中,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闷响。
病房里立马安静下来。
那几人同时看向周念,周念觉得自己真好笑,好像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动物。
她感受到男人落过来的薄凉目光。
只觉得呼吸堵塞,胸口很闷很闷。
她没有办法把无能为力从身体里抽出,只能任由自己被它吞噬咬嗫。
她没有办法把无能为力从身体里抽出,只能任由自己被它吞噬咬嗫。
“呵……”周念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自己现在搞得这么狼狈。
生雅娇小声地问:“要不要帮她叫下护士……”
“不用管她啦。”郁成毫不避讳地说,“神经病一个。”
“哦。”
生雅娇没有再看她,而是拉着鹤遂往阳台走,说:“我要给你拍照发朋友圈,让小姐妹们开始新一天的狠狠羡慕哈哈哈。”
鹤遂边走边回头,对生东返说:“生爹,你看她。”
生东返挥挥手:“听她的听她的。”
生爹。
周念只听见这两个字。
他不叫生导,而是直接叫生爹,由此可见他和生东返关系有多少,也变相证明,他的确也和生雅娇关系亲密。
她跌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生雅娇不停指挥着鹤遂:
“你往后站一点。”
“我要发九宫格,你先插个兜……”
“插右边的兜,我不要左边的!”
……
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眼熟,很像从前她画他时,让他摆造型。
那时他说——
“念念想怎么画都可以,我都配合。”
周念再也看不下去,她扶着床沿站起来,逼着自己用尽浑身力气逃出这间病房。
每一步都难如攀峰,却又被她的倔强拖拽着继续往前。
她走出病房,握着过道里的扶手,直奔主治医生王学知的诊室。
王学知的门是关着的。
旁边就是护士站,周念问道:“王医生呢?”
“查房去了,等会就回来。”
“嗯。”
周念站在诊室门口等着,听见护士站的几名护士在聊天。
她们聊到了生雅娇。
“这辈子得积多少福,下辈子才能投胎做生雅娇?爸爸是国内最牛逼的名导,男朋友是圈内定海神针般的顶流影帝,羡慕这两个字我真的说累了。”
“你咋知道鹤遂就是她男朋友?我只听说鹤遂和生导关系好。”
“一直都在传啊,空穴不来风,两人真没点啥能传这么久?不过他们挺般配,郎才女貌。”
“我先磕为敬哈哈哈。”
……
谈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周念耳朵里。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要哭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愤怒的意思,僵持了会,她又弯了弯唇笑了。
哭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实际上,笑比哭更痛。
王学知在这时回来了,周念甚至等不及他进诊室,就说:“王医生,我想出院。”
王学知看她一眼,往里走:“你进来说。”
周念扶着墙,脚步虚浮缓慢地走进去:“可以明天就让我出院吗?”
王学知在电脑上调出周念的病历资料,推了下眼镜仔细看了会,说:“你现在这情况还不适合出院啊。”
“可是我想出院。”
王学知盯着周念看了好一会,心平气和地说:“你现在路都走不稳,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院呢?而且你现在体重也还没达到70,还差个好几斤。”
周念鼻尖一酸,泫然欲泣,哽咽着说:“可是我不想治了,您就让我出院吧。”
王学知沉默了。
隔了很久后,他说:“你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吧,如果她也同意,你让她来给我说。”
周念点了点头:“……好。”
王学知和周念心里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她出院,那就是默认任她自生自灭,不出意外,九成的几率是死亡。
王学知抱着一丝善念,让周念去和冉银商量,是觉得冉银作为一个母亲,是肯定不会同意周念出院的。
殊不知,母女关系凝冰,现在的冉银在周念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
周念心领王学知的好意,离开病房前,轻声说:“王医生,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
刚出诊室,周念就遇见来住院部找她的冉银。
冉银被她此刻死人般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七斤,你这是怎么了?”
周念没有回应,平静说:“今天你找个时间和王医生谈,让他同意我明天出院。”
冉银怔住,问:“明天?怎么会这么急。”
周念没有细说原因,只说:“这个你不用知道。”
冉银大概能猜到原因,试探性地问:“你要是不想在这里治,妈妈带你换一家医院,你看行不行?”
周念沉默着。
她看着走廊尽头的天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地说:“我想回去了。”
回到花楹镇。
回到最初和他开始的地方。
这时候,前方病房里走出来一行人,是鹤遂他们。
还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生雅娇清脆的笑声,她跟在男人后方说:“当时爸爸找到你的时候,问你愿不愿意当他的男主,请你拍电影,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鹤遂薄唇微挑,淡笑不语。
“我爸说——”生雅娇俏皮地把身体凑到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