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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病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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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着,一粒白色划过暗色空气,径直飞到鹤遂的脚边。
  鹤遂低头一看,借着冷色月光,看清楚那是一颗门牙,上面还带着血。
  鹤遂把□□扛到肩上,像当初扛着铁锹那样,走向同一个肖护。
  他来到豁沟旁边,慢条斯理地蹲下,把□□扔到肖护身上,笑意缓缓在嘴角抽开:“改造四年还没改造明白?”
  这人是真懂怎么气人。
  肖护摔得一脸血,背朝下像条狗似的卧在沟里,听见这么一句后气得剧烈哆嗦喘气,想要翻身过来骂鹤遂,完全忘记旁边就是长长的斜坡,斜坡直通深林。
  随着肖护一点一点地翻身,鹤遂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深。
  他眼睁睁看着肖护翻身过后,身体滑下斜坡又难以自控地朝林中滚去。
  “啊————”寂静中久久响起肖护的惨叫声。
  ……
  周念听完经过后,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隔很久后,才轻声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莫奈:“还在镇上派出所里,现在估计快出来了。”
  周念顿了顿,说:“我们过去。”
  莫奈啊了一声:“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啊?”
  周念摇摇头,下床穿鞋。
  她们赶到镇派出所时,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人脑袋窜动着,其中有媒体记者,也有鹤遂的粉丝。
  一夜时间里,几千人同时涌入这个小小的花楹镇, 都是因为收到了鹤遂身在此处的消息, 有好多狗仔和粉丝都是从外地通宵赶过来的。
  现场混乱,嘈杂,乌烟瘴气的挤来挤去。
  好在还有几个警察出来维持秩序,拉了条警戒线挡在门口,不然得乱上加乱。
  鹤遂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周念的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是粉丝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遂哥!”“哥哥!”“啊啊啊啊——!”
  她们叫的人从来不是鹤遂。
  而是此时此刻潜睡在鹤遂身体里的沈拂南。
  缭乱明灿的日光下,鹤遂出现在几级台阶上方,郁成陪在他的身边,他的脚底升起记者连珠炮似的发问还有粉丝们的呼唤。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黑口罩,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整个面部只有极少的留白。
  饶是如此,周念还是知道,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
  人声鼎沸里,鹤遂的脸始终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没有半点偏移,长久的持续。
  “你为什么会和肖某起冲突将他殴打入院呢?”
  “鹤遂回答一下咯,你前阵子被爆出殴打生父没有回应,这次也会选择冷处理吗?”
  “先后这两件事是不是能说明你有暴力倾向啊?”
  “……”
  至始至终,鹤遂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对任何一个问题进行提问。他低头下台阶,人群朝他涌上去,郁成和几名保安挡在他面前替他开道。
  周念站在最外层,眼圈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发红。
  他此时身陷这种混乱,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果他没有赶来救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但如果他真的没有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和莫奈都不会是肖护的对手。
  在无数目光和镜头下,鹤遂弯腰钻进黑色埃尔法里面。
  车子迅速发动驶离这是非之地。
  很快,周念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来电。
  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京佛。
  她转身,远离嘈杂的人群,用手拨开耳边头发接起电话:“哪位?”
  那边静默两秒。
  黑色埃尔法变作一个遥远的小点缩在周念瞳孔中。
  等她完全看不见时,听筒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念念。”
  周念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是鹤遂打来的电话。
  之前她和他在东济朝夕相处,从睁眼到睡觉都在见面,就算她后续买了新手机也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
  周念哽了一下,轻声细语地问:“你现在要去哪?”
  “南水街。”他说:“你来我家见我。”
  “……嗯。”
  周念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那条小巷,那株探出墙头的粉蔷薇依旧开得盛艳,比13年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就是在这株粉蔷薇底下,他掐着她的下巴说她烦人,又因为她说了一句疼就立马松手。
  她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慨,原本已经过去四年这么久了。
  来到熟悉的木门钱,它还是如此清汤寡水,除了一些细碎紊乱的划痕外没有旁的东西。
  锁松懒地挂在门上,没有合上。
  上面一层积灰,还有几个清晰的指印,想必是鹤遂刚留下的。
  周念推开门,踏进一片萧条的陈旧里。
  眼前的院落像是遗忘尘封许久,地上有着厚厚一层枯得发脆的落叶,那颗她曾多次坐在下面画画的杏树下,今年又结了新果,看着很甜的样子。
  她却还是忘不了四年前吃下的那一颗酸杏。
  堂屋方位传来脚步声。
  周念抬眼,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眉眼冷沉,眼里透着对她的厌恶。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鹤遂。
  “周小姐。” 他先一步开口。
  周念只盯着他,没有说话。
  沈拂南单手抄兜,长腿懒散地迈出堂屋的门槛,踩进一堆枯叶中,脚底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周念靠近,不紧不慢地说:“以前不愿意和你说太多,是觉得你不配我浪费口舌,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周念抿抿唇:“你什么意思?”
  烈日灼阳下,男人皮肤白得发光,他来到周念面前,薄唇挽出戏谑弧度:“我不能再看他这么发疯下去,先是打了鹤广,现在又为了你惹上了官司,我绝对不允许他毁了我的一切。”
  “……”
  周念喉咙有点发紧,在烈阳的炙烤下却觉得后背生凉。
  沈拂南朝她逼近一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了你做过什么吗?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周念继续往后退,踩碎数不清的枯叶。
  他步步紧逼,黑眸里涌动着薄凉:“希望你知道后可以好好做决定,要不要和他复合,别这样耗下去,我简直是受不了。”
  周念咬了一下唇,保持着平静:“我不要和你说话,让鹤遂出来。”
  男人眉梢一挑。
  “那怎么行?”他猛地扣住周念手腕,“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听我说的每一个字。”
  “你放开,你想做什么!”周念开始挣扎。
  “我想告诉你,自从那天在火车站见到你之后,鹤遂就开始不安分。”沈拂南脸上出现压不住的愠怒,“他就开始发疯。”
  周念渐渐停止了挣扎:“什么意思……”
  沈拂南握得她腕骨发痛,他失控地朝她低吼:“睡了四年的他突然就醒了,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他醒了!”
  自从鹤遂醒了后,他就没有过一天安分日子。


第98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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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13
  晴天
  紫外线指数为9
  沈拂南讨厌被暴晒;要不是他秉着敬业的原则,是不会答应主办方把电影宣传搞成户外路演。
  外边是列日红火的天,地面被烤得直冒蟹壳青的烟。
  化妆师在他冷色手臂上狂喷防晒;喷完还开玩笑地说:“妥了,起码喷了三十块钱的量。”
  他扯扯嘴角;接过黑色口罩戴在脸上。
  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郁成在旁边强调活动内容;让他出去后尽量往人多的地方站;看用多长时间会被路人认出。
  沈拂南漫不经心低摆摆手:“知道。”
  郁成:“放心,到时候摄像组和现场保安都会在周围;一有不对劲就会上前保护你的安全。”
  “嗯。”
  半小时后;黑色埃尔法停在京佛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路口。
  沈拂南默了一瞬:“真会挑地方。”
  郁成:“……”
  沈拂南:“人是真多。”
  郁成:“……”
  对面高楼林立,幕墙屏上播放着他最近拍的一条奢侈手表广告。
  郁成下车替男人拉开车门。
  沈拂南确认口罩戴好后;抬脚下车,暴露在炎炎烈日下。
  他穿过人行道,走进火车站外的广场上;置身在往来不息的人流里。
  喷过防晒的手臂被烤得发热。
  刚站定一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颤抖的女音:“……鹤遂?”
  他眸光一顿。
  居然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
  沈拂南转过身;看见一个苍白枯瘦的姑娘;她最多只有六十斤;穿着一件肥大的白色连衣裙。
  连衣裙本身不肥大;是她骷髅般的身形衬得它肥大。
  她用一种极尽悲凉哀伤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问:“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就这么一句话,沈拂南就知道这女的来历不简单。
  她似乎和鹤遂的过去有关系。
  他下意识地应:“嗯?”
  她执著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颤抖得更厉害:“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一连两问。
  沈拂南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加速跳动,他控制不住,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能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随后,摄像组涌了上来。
  他看见那个白裙姑娘被团团围住;主持人给她解释这是电影《昼唇》的户外路演活动,询问她是不是他的粉丝。
  她的眼睛始终在看他,语气平静:“不是。”
  沈拂南当时觉得自己像是被甩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凉薄难测,毫无情绪。
  主持人让他摘掉口罩,问他:“两位是认识吗?”
  他心里烦得厉害, 淡淡扫一眼那姑娘的脸, 漫不经心地说:“不认识。”
  沈拂南简单的三个字会让那姑娘突然发疯。
  她发疯似的朝他冲上来,一把将他脖子上的牙齿项链扯出,并且质问他——
  “你说你不认识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的智齿戴着?”
  原来脖子上这条戴了四年的牙齿项链,竟然是来自面前这个枯瘦苍白的姑娘。
  沈拂南在这一瞬间意识到,她一定和鹤遂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否则他的心跳不会一直加速,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一种实质的痛苦和悲伤,在逐渐侵蚀着他原有的理智。
  看她被保安拽得摔倒时,他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沈拂南很明白,不是他在痛,而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痛,明明他已经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四年之久,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感受到一种强烈不安,有预感这个姑娘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预感一点都没错。
  当天晚上,沈拂南在偌大的浴池里泡澡,浴室明亮宽敞,面前漂浮着藤编托盘,上面摆着果盘小吃和红酒。
  他倒不爱在泡澡的时候吃东西,只爱喝点红的。
  微醺慵懒的感觉会让他很放松。
  两杯红酒下肚,他有点昏沉沉,双臂反搭在浴池边缘,头放松地后仰着,露出分明的喉结和紧实冷白的胸膛。
  浮泛的热雾让他很快就昏昏欲睡。
  他做了个梦。
  他在梦里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裤子的男人,背对他站在一面落地镜前,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他仔细一看,发现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男人把水果刀对准自己的手腕。
  “喂。”他忍不住冲那个男人叫了一声,想提醒对方别干傻事。
  “……”男人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
  好吧,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沈拂南无所谓地耸耸肩,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脚抬起来。
  整个人都像是被某种魔力钉在地上,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握住刀柄,缓缓划拉——
  他看见男人的手腕绽出猩红,从腕骨到小臂,长达五厘米的皮开肉绽,血汩汩地往外流着。
  老天。
  沈拂南在心里默念,还好他割的是手腕侧边,而不是手腕正中,否则一定立马飙血出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逐渐,黏糊糊且温热的红占据沈拂南所有目光。
  滴答滴答——
  他听见鲜血滴落在明净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男人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脸来,沈拂南瞬间瞪大双眼,他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身后的落地镜。
  镜子中,男人的脸和他的脸可以完美重合,连一丁点的肌肉走向都相同。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沈拂南感觉到右边手腕传来尖锐的辣痛感。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的是自己皮开肉绽的手腕,正在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滴落,和落地镜前的男人一模一样。
  就连每一滴血液坠地的时间都完全吻合。
  头顶落下缭乱的光,刺得沈拂南眼睛生生作痛。
  他微微眯着眼,在那张相同的脸上看见几分笑意,笑得深厉阴狠,眼神极具攻击性。
  “你是谁?”他问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将手上的水果刀转玩一圈,再牢牢握住,他来到沈拂南耳边,低低说,“你逍遥得太久,已经忘了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
  下一瞬间,沈拂南陡然从梦里惊醒。
  噩梦让他满头冷汗,他长长松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这是一个梦。
  还好,还好……
  手腕持续性的剧痛袭来。
  沈拂南颤缓缓地抬起右手,看见手腕侧边的深深刀痕,看见刀痕里的肌肉和经络,满手红色的血,瞬间被激出更多冷汗。
  他抬头,对上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这是在他的卧室,但他为什么又在卧室,他明明在浴室才对。
  而他的左手此时此刻,正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沈拂南将水果刀扔出去,将镜面砸出一块蛛网般的裂痕。
  他迅速转身远离那面镜子是,生怕刚刚梦里的男人下一秒就会从镜子里走出来。
  他抽了好多纸擦手上的血,又把伤口紧紧按住,然后给郁成拨通电话,让郁成找一个家庭医生过来。
  至于具体原因,他没明说。
  甚至在家庭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包扎时,他也只能撒谎,说自己是切水果时不小心割伤的。
  家庭医生露出明显的怀疑表情。
  他只能沉着脸保持沉默,毕竟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等医生离开后,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的吞云吐雾。
  浓郁烟雾萦绕在四周,将他的视线模糊成氤氲的白。
  沈拂南在抽第十根烟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冲到卧室的落地镜前,举起缠着三层纱布的手腕沉沉问:“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他猛地踹向镜子,脚落在蛛网般的破裂处:“谁干的!”
  镜子的碎裂在急遽扩散。
  沈拂南眼睁睁看着整面镜子轰然碎裂坍塌,在阵阵破碎声中,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是鹤遂。”
  还补了句,“沈拂南,他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
  那一刻,沈拂南终于明白,身体里沉睡的主人格醒了过来。
  四年时间,他就只在其他人格口中听过鹤遂这个人的存在,从没有真正打过交道——他们都说他在沉睡,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
  所以打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把一个不会清醒的主人格当回事。
  他可以完美压制住其他副人格,渐渐也忘记主人格的存在,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拥有着身体的使用权。
  直到今日主人格突然清醒,给予他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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