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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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甜的心情也不一定会好。”沈戾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眼里漫开一抹笑，“但你往后看，心情一定会很好。”
江持风心想什么东西这么神奇，能让他心情一定变好？转过头去，在看清来人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时，他的心跳瞬间剧烈。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持风有些迟缓地眨了下眼，然后就那么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走近。
不见面的时候还好，他可以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压缩去想念魏闻行的时间，但只是还好。可是一见面，江持风就觉得他跟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手机突然续上了电一样，心情岂止是很好，是非常好，特别好，无敌爆炸好！
但他憋着。
魏闻行在他旁边坐下以后，他就转过了头，喝了口酒，乐安新给他调的，入口是清爽的甘甜，口感顺滑绵长，带有一点点果酸，但都被入口的甜味压了下去。
他还听到乐安说：“这杯叫初恋。”
沈戾看看江持风，又看看魏闻行，心想这两人果然出了问题，不过江持风不愿意说，那他就装不知道，只是招呼客人，问道：“请问，喝点什么？”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菜单上：“冰岛日落，谢谢。”
江持风听到“日落”两个字，有一瞬间的走神，毕竟他今天正好发了一条日落的微博，但他也没那么自作多情，只是觉得挺巧。
能在“沽酒”碰见也好巧。
连缘分都在把他推向魏闻行，可是魏闻行偏偏要推开他。
有服务生走过来，跟乐安说了句什么，乐安调酒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然后江持风就看到，他给魏闻行调好长岛日落以后，又调了杯酒，放到魏闻行面前，还是漂亮的渐变蓝，还是那句：“先生，那边的女士给你点了一杯蓝色珊瑚海，说想认识一下你。”
江持风握着酒杯的手瞬间捏紧：“不准喝。”
“麻烦帮我把酒送过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持风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魏闻行甚至都没有去看谁给他点了酒，而是看向了他。
沈戾笑着站起身，端起了那杯酒：“我送过去。”乐安摸了摸鼻子，转身继续忙去了。
魏闻行看着江持风，半个月没见，微信虽然天天聊，但隔着屏幕，好多时候他都要字斟句酌才能发一条消息过去。
小少爷的回复也很简单，文字隔着大段时间上的空白，读起来只觉得冷冰冰，他无从知道小少爷的情绪和生活，只能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里的照片，翻聊天记录……那些文字、语音、视频，也只是勉强支撑着他忙碌工作和生活。
这段时间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一直在打架拉扯，理智在想他配不上小少爷，现实在他们之间横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情感说，他想过去，粉身碎骨也想过去，往前走啊，大胆去爱。他的心也跟着凑热闹，想的都是见面见面见面，道歉道歉道歉，根本不理会理智和情感的拉扯。
白天总是理智占上风的，晚上就是情感闹得最凶，还有想念的心情，溢满了整颗心脏。
然后他看到了江持风那条微博，看到了微博热评里，小少爷的那个“嗯”字。
“是一起看日出的人吗？”
“嗯。”
没有一个字在说想，没有提他的名字，但这一次理智和情感都一致认同，小少爷想见他，和他想见小少爷的心情一样……所以，他抱着偶遇的想法，来了“沽酒”。
江持风真的在。
但他好像，还在生气……
魏闻行这一刻甚至有些感谢那个送酒搭讪的陌生人，至少那杯酒，让小少爷理他了。
“我没有打算喝那杯酒。”魏闻行看他，解释道，“也没有打算认识其他人。”
江持风心里的气就像气鼓鼓的气球被扎了个洞，瞬间放了个干净，只是嘴上还是故作冷淡地说：“你想喝就喝，想认识就认识，跟我说什么。”
魏闻行：“你刚才不是说，不准喝。”
“我又没跟你说，我自言自语行不行。”江持风嘴硬。
“行……”魏闻行喝了口酒，语气低了些，“但是我想跟你说话。”
江持风没办法继续嘴硬了，从看到魏闻行开始，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听到他低声说话，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说。”
魏闻行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在想要怎么说，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那天我说保持距离，是因为……你的亲近会让我误会。”
江持风问他：“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有好感。”魏闻行用了程度最浅的词。他不敢说喜欢，“误会你喜欢我”这句话对他的份量太重了。
江持风看向他的眼睛，魏闻行却垂下了眼，江持风还看到他的手指握紧了酒杯，又松开，看起来有点紧张和不自然。
他突然意识到，顾懿说的可能是对的——这个男人在不自信，在顾虑。
江持风问他：“如果我说，你没有误会呢？”
魏闻行抬眼，看向他：“那你可以继续。”
江持风靠近了一些，语气很认真，也很坚定：“那如果，我想更进一步呢？”
“我想……慢慢来。”魏闻行喉咙有些发干，“小少爷，我想你，多给我一点时间，也想你多了解我一些……可能你了解了，就不会想更进一步了。”
江持风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好，我们慢慢来。”
他其实很想问问魏闻行为什么对自己不自信，也想问清楚魏闻行在顾虑些什么。但他舍不得逼着魏闻行今天就给他一个喜欢或者不喜欢的答复，也不想这么冲动地要一个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的结果。
他愿意慢慢来。
魏闻行的顾虑并不能阻拦他。
他会了解他、走向他、靠近他，打消他的顾虑，这一次，不给他任何拒绝和退后的机会了。
第21章
江持风在微博上那个“嗯”字的评论，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和讨论。也是他运气好，恰巧有个明星婚｜内｜出｜轨被爆出来，不然他可能睡醒以后就会在热搜上看到#江持风 出柜#这种话题了。
睡醒以后江持风接到公关部的电话，问他那条微博怎么处理，是压热度控评，还是不管。
江持风沉默了几秒，说：“压热度控评。”
然后点开微博，设为了仅自己可见。
昨天回复粉丝评论的时候，是他冲动了，没有去想会引起什么样的讨论。
他可以在感情上任性，喜欢谁是他的自由。
但他不能在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拿集团形象任性，而且他甚至没有跟家里人透露过他的性取向，他绝对不想他的家人从新闻上得知，他喜欢男人。
至少应该由他来说。
江持风叹了口气，心想要找时间回家吃饭，试探一下父母的态度。家里就他一个小辈，他的家人很爱他，他也很在乎家人的感受。
这柜门可不能轻易踹开。
想到他自信满满地跟顾懿说“只要我喜欢，我爸妈也不会反对的”，江持风一下又有点纠结和不确定了……万一，他爸妈反对，怎么办……
江持风叹气，江持风头疼。
他突然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这条路难，为什么会担心父母反对。
以前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他根本就没想过喜欢男人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也没考虑过家人反对怎么办。因为他打从心里就觉得，他家人那么爱他，会尊重他，会理解他，会包容他。
他觉得只要喜欢，就可以克服万难。
可能真的是他想的太少，或者是他对自己过分自信。
那就克服万难吧，江持风心想，先从向家里人试探地推开柜门开始。
正好之前出资修的小学那边负责人发来了一些施工图和进程，江持风回家吃饭，把资料图片拿给江鹤年看，还有这个月集团的财务报表和新季度分公司的服装商业设计书。
上一季度分公司出了抄袭的丑闻，再加上分公司的总经理是新提上来的，能力还在考察中，所有江持风现在盯分公司盯得紧，加班基本上都是在处理分公司的重要文件。
江鹤年先翻了翻玉湖山那边小学的施工图，然后才简单看了看财务报表，商业设计书他看得就更快了，着重看了看销售预测、价格分析、产品竞争能力分析、盈亏平衡及敏感性分析和推广计划这一部分。
等阿姨做好饭菜端上桌，江鹤年也把资料看完了，就边吃饭，边提了几点需要注意的问题，末了顺口夸了一句分公司新提上来的总经理。
“我也觉得他下个季度的规划做得还不错。”江持风喝了口汤，“再观察观察吧，要是他品行没问题，我也能多放些权。”
“工作聊完了，就认真吃饭。”林似霰看了江持风一眼，“你最近看起来都瘦了。”
江持风弯了弯唇：“还是妈心疼我。”
“对了。”江鹤年说，“我和你妈妈计划下周去N国旅游，大概要去一个多月，你记得这段时间多去看看你爷爷和外公他们。”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范爷爷八十大寿，请柬在书房，你待会去拿，记得备好寿礼去。”
江持风夹菜的手一顿：“您这是在跟我商量还是通知我？”
因为和范惊陵关系不好，所以以前范家有什么酒宴江持风从来都是不去的，现在江鹤年他们要出去旅游，于情于理都只能他去一趟。
江鹤年笑得温和：“当然是通知你。”
江持风看向林似霰：“妈，要不让爸回集团坐镇一个月，我陪您去看极光。”
林似霰被他逗笑了：“我没意见，你问你爸。”
父子俩的视线撞上，江鹤年不紧不慢地说：“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也该谈恋爱了，正好我有个朋友家的女儿……”
“我觉得妈妈还是想要您陪的。”江持风打断他，“你们放心出去玩，玩得开心。”
吃完饭，江持风特别乖地提出要陪江鹤年下棋。
小叶紫檀老料格角攒边的棋盘放好，棋局摆好，江持风选了黑方，跟江鹤年闲聊：“爸，我觉得我还年轻。”
“所以呢？”江鹤年仙人指路，兵三进一。
江持风卒｜底｜炮：“所以催婚要不得。”
“你不打扰我和你妈妈。”江鹤年走了一步马，“谁闲着催你。”
“真的不催哦？”江持风拱卒，试探地问了句，“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结婚，也不催哦？”
江鹤年还架｜中｜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不行，我想抱孙子，你爷爷奶奶他们也想抱重孙。”
江持风看向棋局，在走马和拱卒之间犹豫了一下，拱卒吃掉了一颗兵：“您和我妈真的没有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吗？”
江鹤年：“……”
炮｜击｜中卒。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江持风把｜炮｜打过去，吃掉红方的马：“我就是不想结婚……觉得没什么意思。”
江鹤年思索了几秒，进車：“不想结婚，那谈恋爱呢？”
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的思想本来就有很大差距，所以江鹤年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江持风还没开窍，真要是遇见了心爱的人，怎么会不想结婚。
江持风心想，恋爱当然要谈啊，但他嘴上却说：“也不想谈。”
他手上拱卒，接了一句：“而且我看到女人往我身边凑，还挺烦的。”
江鹤年不看棋局了，看向了他，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他：“儿子……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持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身体没问题！”
江鹤年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你就是思想有问题。”
“我……”江持风说，“那您就当我思想有问题，我不喜欢女人。”
江鹤年拿起｜炮，却迟迟没有放下，他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江持风从小到大，除了被他们惯出了矜贵娇气的性子，除了高中叛逆期那两年脾气犟总说风就是雨的惹他生气以外，其他时候还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现在突然跟他说，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不喜欢女人……江鹤年的太阳穴一胀一胀地开始疼了起来：“你喜欢男人？”
江持风没说话，他有点不敢承认是，也不想欺骗家人说不是。
江鹤年气得摔了手里那颗｜炮，冷着脸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拐杖：“你是不是跟范惊陵还有萧遥学的。”
“这是怎么了？”林似霰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
江持风张了张嘴，有点委屈：“妈……”
他刚才也是话赶话地冲动了，直接就说自己不喜欢女人，试探得过猛，柜门都开了半扇。也是家里人从小太惯着他，所以他才自信地以为，在这件事上，他们也会接受、也会理解……
林似霰挽住江鹤年的手臂：“小江说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江鹤年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一股气闷在胸口：“你让他自己说。”
“我说我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江持风顿了顿，“我不喜欢女人。”
“我没有跟谁学坏。”他看向江鹤年，心一横，把剩下半扇柜门也推开了，“从高中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了，我喜欢男人，但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坏’。”
林似霰怔愣了几秒，慢慢开口道：“有什么不一样。有人喜欢花，就会有人喜欢树，花姿百态，绿叶常青，喜欢什么都没错。”
江持风听懂了，眼眶有些发酸。
江鹤年心里像被浇了一瓢油，怒火烧得更盛：“他就是被你惯的。”
“你喜欢什么人我管不着，但你要和谁在一起……”江鹤年沉着脸看向江持风，拐杖落在他的脚边，举起，又放了下来，“咚”地一声，敲在地面上，也敲在江持风的心上。
“你给我听好，江家的男人没有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不负责任的混账东西，而你唯一能带回家的人，只能是你要结婚的爱人。”
江鹤年说完，就冷着脸拄着拐杖上楼去了。
江持风盯着面前下了一半的棋局，心里也发酸。
他想起高中不懂事那会儿，脾气犟得要死，有一次学校家长会，他偏要江鹤年去，林似霰去他都不愿意，江鹤年说没空去给他开家长会，跟他讲排满的行程，跟他讲道理，他一句也不听，就说江鹤年心里只有工作，没有他这个儿子。
然后跟江鹤年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当天晚上他就被找回来了。
那晚江鹤年也是这样，举起了拐杖，却没打在他身上，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地面，说他长本事了，说人生一辈子，哪能事事如他意。
但最后江鹤年还是推掉了工作，去开了家长会。
就像江鹤年说：“你唯一能带回家的人，只能是你要结婚的爱人。”
是爱人。
不是说女人，或是男人。
林似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和你爸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你如果喜欢男人怎么办？”
江持风垂着头：“我爸……他怎么说？”
“他说你最好一辈子别告诉他，别让他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在外面鬼混，他就打断你的腿。”林似霰叹了口气，“小江，妈妈对你没有要求，只要你喜欢就好。”
年轻的时候没能嫁给喜欢的人，那种难过和遗憾她经历过一次，所以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他任何事都顺风顺水、顺心如意。
“你爸爸的要求高一点，他很希望你可以去种会结果的树，但你偏偏要种花。”她温柔地笑了笑，“那你就不要告诉他，因为他会难过。”
“你要给他时间接受。”林似霰说，“如果他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