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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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说：“不过我们签了合同还是很高兴的，今晚的庆功宴金总要一起来吗？”
　　金觅安握紧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几乎是从喉咙仅剩下的缝隙里逼出几个字来：“那我就在这里祝魏总借着枕头风平步青云。”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王沧浪“呸”了一声，还想再怼他两句，被方休拉住了。
　　“算了，别跟乱吠的狗一般见识。”
　　跟着金觅安一起来谈项目的梁月白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原地站着，看向魏闻行的眼神很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魏闻行眉眼平静漠然，声音也很淡，“持风不喜欢我和你独处，要是知道了，会跟我闹。”
　　梁月白看着他，倏然觉得这个和他走过青春岁月的男人如今是如此的陌生。他看起来更成熟了，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人时，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和凌厉的强大气场便让人生出一股畏惧来。
　　梁月白看着他，看他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千里。
　　“不过是朋友之间说几句话。”他语气有些苦涩。但他心里清楚，魏闻行就是这样的人，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是分毫委屈都不愿意让人受的。
　　如今有了新的恋人在身边，和他划清界限是必然的事情。
　　魏闻行：“你说。”
　　方休看看梁月白，又看看魏闻行，叹了口气，搭着王沧浪的肩膀往前走了几步，在垃圾桶旁边站定，给王沧浪散了支烟。
　　不过几步的距离，他们说什么，都能清楚的听见。
　　方休把打火机拿出来，“咔”的一声，点燃，又松开打火轮，阖上盖子。然后他听到了梁月白的声音。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自己当初伤你太深。”梁月白说，“但你不必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我，我错了。”
　　他没想到风行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得如此的快，甚至对上千机软件这样行业内资深的大公司，也能把项目抢过去。但千机软件和风行软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魏闻行这样做的理由，他只能想到自己。
　　魏闻行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惊讶，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还觉得有些荒谬和可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千机软件在风行挖人的时候，在背后谣传的时候，他相信梁月白不屑于做这种小人行径的事。
　　可如今他抢了千机的项目，梁月白不去想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只觉得是他对他的报复。
　　多可笑啊。
　　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落入走廊，在地上洒落一片虚浮温暖的金色。
　　梁月白望向他，清俊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晕染出一片深邃的轮廓。
　　“你对付我们公司的理由。”他语调缓而沉，“不是为了让我知道，风行现在发展得有多好，不是为了报复我的……背叛吗？”
　　“梁月白。”魏闻行耐着性子，语气却很冷漠，“千机软件让荣崎来打探风行的项目，让荣崎从风行挖人，在背后议论我靠着繁宁发家，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魏闻行冷漠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梁月白瞬间怔愣住了。这段时间他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甚至也在心里臆想过，魏闻行和江持风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荣崎的事他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荣崎是公司新进来的员工，且也是他的师弟，所以对人多有照顾……
　　梁月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脸上的燥热感：“这些事我不知道……”
　　魏闻行最后看了他一眼：“短信，别再发了。”
　　梁月白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巴张了张，最终无声地合上。
　　方休和王沧浪抽完了一支烟，魏闻行也正好走了过来，吃完了瓜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走的时候骂也骂过了，现在还抢了对方公司的项目，心里多少有点爽，再一听魏闻行的话，更爽了。
　　只是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绝，凡事留一线，他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魏闻行上车后给江持风打电话，在说完今天项目签约的事情后，主动提起了梁月白：“我今天遇到梁月白了。”
　　“说了几句话。”
　　江持风签文件的手一顿，然后“哦”了一声。
　　他其实猜到今天魏闻行会遇到梁月白，毕竟梁月白是千机软件技术部的经理，风行要和千机抢项目，那必然是要遇上的。
　　只是听到魏闻行提起梁月白，还是很不爽。
　　“你们说了什么？”
　　“他以为我针对千机是因为他。”魏闻行说，“我跟他说清楚，就走了。”
　　他补充了一句：“不是独处，当时方休和王沧浪都在旁边。”
　　江持风心里的不悦瞬间散了个干净，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这次很自觉嘛，要继续保持。”
　　魏闻行问他：“签了项目，晚上公司要聚餐，你有空来吗？”
　　“我也想有空。”江持风看了一眼桌上堆积的文件，“但是今天8点有个跨国会议要开。”
　　两边的时差调整到一起，只有这个时间点是最好安排的。
　　“嗯，那我晚上给你打视频。”
　　“少喝点酒。”江持风说，“明天还要上班。”
　　“好。”
　　魏闻行说好，江持风就很放心。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承诺从不食言，见惯了圈子里的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和权衡利弊，魏闻行的真诚和坦荡就像世俗野火都烧不死的草木，只需要一阵春风，便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他来做这阵春风。
　　让他的真诚和坦荡一年又一年地生长，生生不息。
　　江持风开完会已经是11点了，给魏闻行发了条信息，从电梯里出来，微信就弹出了视频通话，他把手机连上蓝牙，接通视频朝着车位走去。
　　“这么晚才结束？”
　　江持风的手机拿得低，视频画面里是他漂亮的下颌骨轮廓，垂眸看过来，脸上就带了笑。
　　“11点算晚吗？”江持风问他，“前几天是谁加班通宵啊？”
　　魏闻行看着他坐进车里，视频里的光线有些暗，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屏幕上，语气放低了些：“是我。”
　　从停车场开车出来，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温柔的夜风把淅淅沥沥的雨斜斜吹落，驱散了夏日的燥热。明亮的灯光一路延展到远处，和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交相映衬，照亮各种建筑群的轮廓。哪怕已经是深夜了，但这座不夜城依旧霓虹璀璨，让晚归的人不觉得落寞孤单。
　　但江持风还是觉得，自己形单影只的，又落寞又孤单。
　　他看向魏闻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点了点他屏幕里的脸：“怎么办，魏闻行，我好想见你。”
　　“你先回家。”魏闻行站起了身，拿手机点开软件，约了个代驾，“我来找你。”
　　“这么晚了……”江持风的理智慢慢把他的任性压了下去，他抿了抿唇，“明天还要上班，你别来了吧。”
　　他家离魏闻行的公司，要接近1个小时的车程呢……
　　魏闻行哪里听不出来小少爷的言不由衷，他利落地换了衣服，拿了钥匙，换鞋出门：“明天我早点起。”
　　“外面在下雨，你带上伞。”江持风温声提醒他。
　　“你喝了酒，别开车啊。”江持风看不到他的脸，手机似乎是被魏闻行放到了旁边，屏幕里是一片天花板，“要不，我过来找你。”
　　“我叫了代驾。”魏闻行换好鞋，拿起手机笑了笑，“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我记得的。”
　　江持风想起和魏闻行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看着魏闻行温柔带笑的眉眼，任性的情绪不仅压过了理智，还有些过分膨胀了。他说：“我还想吃小龙虾。”
　　他声音放软了些：“好久都没吃了。”
　　魏闻行：“我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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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逢君：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第37章　
　　江持风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想到前几天晚上刷微博看到的一个话题，#聊聊你们经历过的浪漫事件#。
　　他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魏闻行给他送花的那个晚上，又想到了一起去看的日出和日落。
　　但这一刻，他觉得，愿意深夜来见他，给他带麻小的魏闻行，也好浪漫。
　　视频电话一直没有挂，江持风到家开了空调要去洗澡，就换成了语音通话，手机放在衣物架子上，跟魏闻行闲聊。
　　“下个月美院有画展。”江持风问他，“是美院的老师和一些毕业的优秀学生的作品联展，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
　　江持风有些好奇道：“说起来，你从小就学画画，那么喜欢，为什么不继续学下去？”
　　“我小时候，不喜欢和其他人玩，也不爱讲话，性子很闷，喜欢一个人待着，自己拿笔拿纸画画玩。”魏闻行说，“所以我爸妈就送我去学画画。”
　　“一开始只是希望我学画画的同时，多交些有共同爱好的朋友。”
　　他是真的很喜欢画画，年纪小的时候也想过长大要成为一名画家，但后来慢慢长大，接触到了更多的东西，再加上一味地为了追求技术提升而画画的时候，这件事反而不能带给他快乐和轻松了，所以他才决定去走另外的路，更多可能的路。
　　“我喜欢画画带给我的内心的充盈和快乐，但对画技的提高没什么执着的想法。”魏闻行说起以前的事，语气有些怀念，“后来高三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我更想专注学业，就没继续学了。”
　　这个没有继续学画画只是没有再去找老师学，大学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地画画练手，也经常临摹一些优秀作品自学。
　　后来工作这些年，画画就真的成了他的一个爱好，分给这个爱好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啊。”江持风冲干净身上的泡泡，浴室里装了整面墙的全身镜，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腰腹上，还能记起魏闻行画的那朵玫瑰的形状。
　　“以后家里我们布置一个画室，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画一画我，画一画风景，画你喜欢的一切。”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好睡衣，又撩开衣服下摆，看了看小腹上的疤痕。他擦了一段时间淡疤痕的药，现在那几道疤痕的颜色已经浅了很多，几乎和肤色一样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只是手指摸上去，仍旧有明显的突出的粗粝感。
　　“手术的疤真的好丑。”江持风叹了口气，拿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拿起手机走出浴室。
　　江持风的话题跳转得太快，魏闻行还在因为他说“家”而愣神，又听到他说手术的疤，反应了几秒才开口道：“不丑。”
　　“你迟疑了。”江持风抿了抿唇，“你肯定觉得丑。”
　　“我没有……”魏闻行说，“我刚才只是听到你说家里要布置一个画室，然后愣了下神。”
　　江持风去冰箱里拿了瓶红冰酒，开瓶倒了一杯：“好吧。”
　　他不会做饭，平时都定私房菜送餐，厨房装修出来也等于摆设，家的冰箱里也没有食材，只有各种酒和饮料。
　　他问：“你还有多久，我好饿啊。”
　　“十多分钟。”魏闻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过十二分了，“家里有没有吃的，你先垫垫胃。”
　　“我开了酒。”江持风端起酒喝了一口。
　　魏闻行皱眉：“不要空腹喝酒。”
　　“哦……”江持风舔了舔唇瓣，红冰酒醇香浓厚的酒味里包含着新鲜的草莓的果味、玫瑰的馥郁，甜而不腻，好想再喝两口。
　　他端起酒杯，魏闻行却像是在他家餐厅装了监控似的，又说了一遍：“不许空腹喝酒。”
　　江持风放下手里的酒，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家里门锁录了魏闻行的指纹，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开门声，江持风往客厅去，看到魏闻行和他手里打包的大盒小龙虾，眼睛一亮。
　　魏闻行的视线落在他光着的脚上：“又不穿鞋。”
　　江持风迎上去，推着他往餐厅走：“我要饿死了，待会再穿。”
　　他控诉道：“你这个男人好狠的心，酒都不准我喝一口。”
　　“之前不是给你买了好多糕点吗？”魏闻行偏头看向他，“都吃完了？”
　　“吃完了。”江持风本来就喜欢吃，而且他的体质还不胖，晚上饿了就从零食盒子里翻几块糕点吃，上周他就吃完了。
　　魏闻行语气无奈：“周末再去给你买。”
　　江持风看着他在餐桌对面坐下，先去房间给他拿了拖鞋过来，他乖乖穿好了，魏闻行就去洗了手，到后面的橱柜里拿了碗筷。
　　江持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次性塑料盒的盖子，小龙虾的鲜香瞬间在餐厅里弥漫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酒，然后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荔枝气泡水，给魏闻行倒了一杯：“你今晚喝了酒，所以不准喝了，喝气泡水吧。”
　　魏闻行戴上了手套，给他剥虾。大概是熟能生巧，魏闻行现在剥虾很快，不一会儿碗里就堆积了好几只油亮鲜红的虾，江持风先夹了一只喂他：“男朋友今天辛苦啦！”
　　魏闻行咬到嘴里，笑了笑：“不是说饿，快吃吧。”
　　江持风夹了虾肉吃，然后满足地喝了一口酒：“我永远喜欢吃小龙虾！”
　　魏闻行笑了笑，抬眼看向他：“我这几年，攒了一些钱，本来是计划买房子的。”
　　一开始他的计划里，房子不用很大，住两个人就好了，那时候他的未来里是梁月白，他们讨论过，觉得两室一厅100来平大小的户型就够了，离工业园区近一点，上班方便。
　　但现在他的未来里是江持风，计划推翻重来，这点钱就远远不够了。
　　“这段时间盒子视频的项目再加上签出去的大数据平台的软件使用权，也赚了不少，只是我还在想，是先买房子，还是先换一处办公楼。”魏闻行说，“这段时间招了很多新人，办公室不太够分配，而且租约也要到期了。”
　　风行现在的办公楼租用的时间10月初到期了，房东看他们现在发展好，说下一年的租金要涨。这处工业园区的环境不算特别好，地方也比较偏，这么高的租金都够他换个地段更好的地方重新租办公楼了，再加上现在风行的员工多，只这半层楼是真的不够。
　　而且这边工业园区，离江持风家也太远了……
　　如果有足够的钱，他既想买房子，也想换办公楼，但那要等到锦绣汇和源博春的项目做完，他手里才能有足够的资金，所以只能一件件来。
　　江持风想了想：“我在顶晟大厦有三层楼，你要不搬过去？”
　　“好像大概有8000来平，精装交付。”江持风说，“顶晟大厦是萧遥他们家开发的楼盘，我大学的时候没什么钱，就只买了三层。”
　　那时候的他还在学校里过着近乎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并没有想过江鹤年会这么早就退下来，还想着毕业自己开个小公司来玩。
　　所以当初买的时候江持风是仔仔细细地打算过的。
　　顶晟大厦位于浦深大道上，毗邻商圈，是二环重要的交通枢纽，接驳地铁2号、7号、11号线，交通很便利，而且，离繁宁集团也近，十多分钟的车程。
　　只可惜江鹤年没给他自己出来闯荡的机会。
　　魏闻行剥虾的手一顿。
　　他知道江持风家世显赫，身家不菲，但每次他觉得自己在缩短距离的时候，江持风都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是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