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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港来信-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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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隐转过脸,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但鼻尖酸涩得厉害,一股热流从眼角滑过。所幸她一直流着眼泪,商邵不会发现哪一行是真的哭的。

    商邵静待了会儿,要起身去给她倒水时,听见应隐问:“你讨厌吗?我的骄傲。”

    “谈不上。”

    “喜欢吗?”

    “很难喜欢。”

    应隐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从四肢百骸刀片般地划出,她瑟缩地抖了一下,蜷起四肢,掩在被子下的姿态如婴儿般。她

    被角被她咬紧牙关,眼泪真的不受控制了,从紧闭的眼中涌出。

    商邵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约是因为人恸哭时,很难止住身体的颤抖。

    他的手停在应隐的肩膀上,如白天下飞机时那般温凉。

    “应隐?”只叫一声她的名字,询问的语气,其余什么也没说。

    应隐不转身,商邵手上用了些力,想将她扳过身。应隐对抗着他,身体缩得很紧,鼻尖泄出一丝很细的呜咽。

    医生来得太慢了,商邵染上烦躁,但那股烦躁并非来自于应隐的哭。

    他最终单膝跪到床上,沉肩用力,胳膊穿过她腋下,将人用力抱回自己怀里。

    她哭得出了汗,颈窝潮热着,双颊病态的红,黑发贴着苍白的脸和颈侧。

    这种时候想把她吻得透不过气,未免畜生。

    何况他没有立场。

    他其实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在她心里有所不同。

    几次三番的出手相助,高阶珠宝,天价合同,带她回自己家,突然造访她的家,被邀请坐下吃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

    那日院子里灯辉温馨,他还记得。

    他以为在她心里,他多少不是宋时璋。她害怕那些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敢开口求助,用骄傲咬牙撑着。

    如今这份骄傲原封不动的也给了他,他才知道,他没有任何不同。

    商邵摸着她的额头,为她擦去热汗,哄人的话术真不高明:“错都在我,但你骄傲了这么久,现在因为生病在我面前哭,功亏一篑,是不是很亏?”

    他哄孩子般,与她商量:“就只哭到医生过来,怎么样?”

    “真的不能喜欢我的骄傲吗?”应隐将脸埋进他的臂弯,用他沾着国宴酒气与隆冬风霜的袖子擦眼泪。

    “一定要百依百顺,你才喜欢……”

    她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夹着抽噎。

    可是骄傲是应帆给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她教会了她好多知好歹识时务的道理,唯独骄傲是课本外的知识。

    应帆不愿她学,但她学得好透,青出于蓝,坚硬硌骨。

    他不喜欢她的骄傲,就一定不会喜欢她了,永远不会。

    “你给宋时璋和其他男人的东西,我怎么喜欢?”商邵勾了下唇,漫不经心的,“别哭了。”

    “我在他们面前……”应隐不受控地抽噎一声,又从鼻尖打了个很小的喷嚏。

    啊鼽一声,身体一抖,小狗晃脑。

    “我在他们面前,”带着间断的哭嗝说完这句话:“一点也不骄傲。”

    商邵的袖子被她哭得湿透,也没怪她,听着她毫无说服力的辩白,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一句“是么”。

    “我收过宋时璋的片约,扔过他的戒指,穿过他的高定,我主动勾引过陈又涵……”应隐搜肠刮肚。

    商邵:“……”

    “我把口红印留他衬衣上,要他给我电话。”

    商邵:“…………”

    应隐吞咽了一下,脑子努力转着,“我很懂事的,你去问,对别人,我从来不会不知好歹,但是!但是……我没有乱来过……”

    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的一堆,商邵实在再难听下去,满脑袋只记得一个陈又涵。

    过了好半晌,他才面无表情地问:“你再说一遍,你勾引过,陈又涵?”

    “嗯。”应隐鼻音浓重的一声,还带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有钱又很帅。”

    陈又涵有钱又很帅,商邵反驳不了,但这不妨碍他胸腔中翻滚着一股浓重的、陌生的酸涩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过了好半晌,他缓缓拧松领结,沉了声,极度冷静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拒绝你,你就过去了。”

    “不会,”应隐的眼睛还压他袖子上,用力摇着头:“他经验太丰富,我怕得病的……”

    说了这么多,就只有这句还像点样。

    商邵却不满意,眯起眼:“所以,如果换一个经验不那么丰富,口碑好的人,你也就过去了。”

    应隐一时呆滞住,想了一通,就在商邵气息濒临冰点时,她终于及时否认掉:“不会,宋时璋口碑也很好。当然,我在他面前也骄傲,但那种骄傲……跟商先生的不同。”

    商邵喉结咽动,用气息问出四个字:“怎么不同?”

    应隐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止住哭的,发着高烧酒精中毒的脑子开始转动,但不多。

    凭着直觉,她慢吞吞地反客为主,问:“商先生今天说的‘我要’,是什么意思?”

    “你问的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我问……如果你帮了我,难道你不要我张开腿么。”

    “你想张的话,我不会拒绝。”

    “我问……商先生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想我张开腿的欲望么。”

    “我有。”

    “我问……商先生不要我这个人么?一定不要,永远不要。”

    身体上方的那道冷淡嗓音倏然静了。

    今夜风雪止歇,厚厚的雪层吸收着所有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静谧,欧洲,德国,城市,夜空,酒店,心跳,呼吸。

    在这种寂静中,应隐抬起脸,她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的脸上,还占着清亮的泪痕。

    “我问的是这个意思,商先生的‘我要’,是这个意思么?”

    商邵没有说话。

    “商先生最厌恶我识时务。今天帮了我,送我高定,来年商先生万一会要我呢?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也要你,不是为了报答与识时务?”

    应隐腮上挂着眼泪:“万一明年,你要我呢?”

    万一明年,你会来爱我呢?为了这个万一,我不肯亏欠你。

    她的双眼带着醉意,却又不可思议的澄澈。

    “商邵,你讨厌的我的骄傲,是指这种骄傲么?”

    商邵看着她的眼,终于缓缓意识到,他在飞机上对她犯了一个多么天大的、不可饶恕的误会。

第29章 第 29 章

    

原来她给他的骄傲; 和给别人的不同。

    他以为他在飞机上试图打碎的,是她装腔作势的铠甲,是自作聪明的作茧自缚; 是因为不信任他而咬牙硬撑的倔犟。

    原来不是。

    宁市的房子重金打造,包括屋后一座英式砾石花园,那里面种养着三百多种植物; 从松杉、鼠尾草、风信子; 到柳枝稷、软丝兰、郁金香; 还有无数种月季玫瑰。

    但商邵此时此刻只能想起一种。

    那种玫瑰很美,花型饱满圆润; 粉白的瓣; 深粉的芯; 娇嫩妖娆,一茎多花开得肆意。但这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玫瑰争奇斗艳; 能媚到极致; 也能清雅到令人见之忘俗; 唯有它的枝头与花朵; 四季直立。

    它叫「瑞典女王」; 晨昏冬春,风疏雨骤; 都永不垂头。

    好几秒没听到回答,应隐刚刚干涸的眼泪又开始涌了起来。

    她眨着眼; 觉得眼前的他模糊而遥远; 神思也渐渐不太清醒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委屈地抗议:“你不回答我。”

    她喘不上气; 浓重的鼻音令她轻熟感的声线; 听着无端像是小女生撒娇。

    商邵伸出手; 随着他抹上眼睫的动作,应隐本能地闭上眼。

    她的热泪沾湿了他的指腹,商邵垂眼看着指尖,目光带有审视,像是感到陌生。

    他真的很讨厌手指被打湿的感觉,但擦她的眼泪与热汗却不排斥。

    “再问一遍。”商邵命令她。

    命令一个头疼脑热烧得浑身滚烫娇软的女人,多少有点不做人了。

    但他要应隐再问一遍,以便他认真地、毋庸置疑地告诉她答案。

    应隐趴他怀里,累极了的“嗯”一声,勉强提起神,嘟囔地问:“你喜欢海绵宝宝吗?”

    商邵:“……不是这个。”

    “如果你也喜欢海绵宝宝,我们就是派大星……”

    商邵舒一口气,沉着声:“应隐,给我清醒一点。”

    “章鱼哥……吧哒吧哒……”

    “吧、……”商邵停顿片刻,怀疑人生:“吧哒吧哒,又是什么?”

    应隐不回他了,过了会儿,抽一口气惊醒,伏他腿上喃喃慢慢地说:“商先生,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商邵黑着脸,一字一句:“你睁开眼看看,我就在这里。”

    应隐抽泣一声,很伤心地说:“不喜欢就拉倒了。”

    商邵脸色稍缓,虽然沉声,但字字珍重:“喜欢。”

    “太好了,你也喜欢喝热红酒吗?”

    “……”

    一直耐心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应隐!”

    门铃声来得非常及时。

    商邵把她从怀里撇开:“医生来了,我去开门。”

    “你别走。”应隐抱他腰,赖床上。

    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商邵很艰难才拿开她手臂:“十秒。”

    “你抱我一起去。”应隐又缠上。

    商邵斩钉截铁:“不可能。”

    门铃声第二次响起后,房门开了,古板的、前来问诊的德国医生,看到里面的男人一手开门,一手扶着身旁女人的腰。

    那女人两手挂他脖子,踮着脚,埋在他颈窝里的脸通红,双眼醉醺醺地闭着。

    医生:“……”

    商邵这辈子没这么离谱过,一边努力扶稳她,一边黑着脸道歉:“请见谅,她神智……”

    医生表示我懂。

    一量体温,三十九点六,医生更懂了。

    即使是成年人,烧到了这个温度也是非常危险的,幸好应隐身体底子还算好,没有出现上吐下泻或电解质紊乱的情况。

    她被商邵公主抱着放回床上,呼吸短暂地平稳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医生听她心声,边有些严厉地说:“发烧的时候不宜饮酒。”

    “她刚落地,还没倒时差,过去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好好休息。”商邵垂目看她一眼,声音低沉而温柔下去:“心情也很糟糕。”

    医生点点头,收起听诊器:“别的都还好,要打退烧针。”

    “需要输液么?”

    “不,她没有需要输液的病症,当务之急是尽快退烧,然后好好休息。”

    “怎么打?”

    医生已经拆出针管并开始配药,同时告知商邵:“肌肉注射,请让病人坐好。”

    酒店合作的是高端私人诊所,出诊费高昂,商邵信任他。

    他按他说的,将应隐扶起,拂开沾在她脸上的发:“应隐,坐好,打针了。”

    应隐没睁眼,迷迷蒙蒙地“嗯”了一声,软绵绵抬起胳膊。

    商邵把她手按下:“不是挂点滴,是打针。”

    “嗯……?”

    商邵冷淡地给到三个字:“屁股针。”

    屁股针。

    屁股针?

    久远的童年记忆让应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嘴角不可遏制地往下一撇。

    她这一晚上,眼泪跟水龙头似的开开关关,这会儿又给拧开了,泪流满面不可置信细声颤抖着问:“屁股针……?”

    商邵被她哭得没办法,扭头跟德国医生沟通:“可以吃药么?”

    医生已经抽好了药液,面无表情地说:“她喝了超大量酒精。”

    尖锐的针头闪亮,像某种可怕刑器。

    商邵:“……”

    他吁一口气,摸摸应隐的头,声音无奈:“听到没有,你自找的。”

    应隐又不知道医生叽里咕噜说的什么意思,只觉得商邵似乎在取笑她,“呜……”的尾音下沉的一声,小动物闹脾气。

    她昏昏沉沉地被他摆弄到床沿,坐不稳,只好合腰抱着商邵,将脸靠着他胸膛。

    “请帮忙把她裙子……”医生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把睡裙撩上去一些。

    商邵始终保持着耳语的温柔音量,但语气冷淡正经:“抬下屁股。”

    应隐听话地抬了一些,方便他把裙摆抽出来。

    月白色的真丝睡裙磨擦着她柔嫩的大腿,被轻柔地抽走,继而堆至腰侧。商邵一只手帮她提着,纵使目不斜视,也还是看到了她的蕾丝内裤。

    白色的,只包住一半,花瓣似的贴着她浑圆的臀。

    Anna搞什么?让她准备贴身衣物,没让她准备得这么……不正经!

    冰凉的酒精在甚少被人光顾的皮肤上轻轻擦过,应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更紧地抱住商邵。

    下一秒,针头刺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痛啊!俊仪!……”

    ……俊仪就俊仪吧,好歹不是什么陈又涵。

    注射完又开了药,叮嘱了饮食忌口,医生结束问诊时,已经快两点。商邵送他到门口,回来时,应隐终于陷在被窝里昏睡过去。

    与刚刚半小时的哭闹、难以理喻和鸡同鸭讲比起来,商邵听着她的呼吸,一时之间只觉得世界无比安静。

    房内热气熏得很热,他走到窗边,将玻璃窗推开一道细缝,轻轻地深呼吸。

    空气冷冽,带着城市的气息和雪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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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着窗和雪,静静抽完了一根烟,末了,自顾自垂头笑笑。

    真的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做得大概很不好。

    直到三点钟,再次测了她两次体温后,商邵确信她退了烧,终于在套间外的沙发上和衣而眠。

    ·

    第二天是峰会的开幕式和第一个会议日,议程和采访一直满满排到了下午四点,之后又是主办方宴会,用过餐后,才算结束一天的行程。

    商邵五点多时被生物钟唤醒,离开前,他摸了摸应隐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也恢复了清浅平稳。

    他在床头便签本上留下一行字:「好好休息,记得吃药」落款是一个“邵”字。

    应隐半侧睡着,樱粉色的两片唇自然地抿合。她睡得很熟,并不知道有人曾轻抬起她下巴,拇指指腹在她唇瓣轻缓地摩挲,像是爱不释手,像是欲念难消。

    她只知道那指尖冷淡的沉香烟草味,实在太过好闻,如此轻易地入了她异国他乡的梦。

    商邵回了自己房间,洗过澡换了衣服,修整好仪容,又喝了两杯黑咖啡后才下楼。

    酒店大堂高雅奢华,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这个时段,与会的嘉宾都正出门,西装革履的绰绰人影中,唯有一张东方面容温雅贵重,步履从容如闲庭信步。

    等候在侧的助理迎上去,与他一同走出玻璃旋转门,走向那辆已经为他打开车门的迈巴赫。

    ·

    应隐直睡到十一点多才醒,且是被饥饿叫醒的。身上的酸疼感还没消失,肌肉仍然乏力,要命的是,她翻了个身,只觉得右边屁股好疼啊……

    大脑疼痛欲裂,记忆一片空白。

    依稀记得……商邵是不是来过?

    “等等……”应隐缓缓坐起身,细眉一皱,觉得大事不妙。

    商邵怎么会过来?她明明记得,她难受得快死了也没给他发微信求救。

    俊仪接到她的夺命电话,劈头盖脸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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