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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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明耀的游乐园,需要两个人才能启动的过山车,转动的摩天轮滞留在最高处,似乎要等待一个吻才能重新运作。
而那个人坐在他身侧,缓慢地俯下半身。嘴唇与嘴唇越贴越近,却在最后一秒停住。
将吻而未吻。
虽然事情还没做到明面上,到底没亲到,还可以自欺欺人,当无事发生。
可是两个人已然知晓对方的心意,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薄得就跟不存在一样。
这一切都算什么,孟和玉心想,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期待他吻下来。
二十五年来他没有动过心,梁成弘说他苦恋已久,可他孟和玉愚笨又迟钝,丝毫没有察觉。
孟和玉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对情情爱爱没有感知的人,可为什么会在一场梦里、对一个现实里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破了戒。
真要算起来,他们也只不过相识了一个夏天。
可只这一个夏天,他们夜夜相对,从幼年到成年,经历过大暑也经历过大寒,尝过许多美食佳肴,还一起并肩游乐在佳园。相处时间的总和已要比旁人多出许多,所经历的事也绝不比其它关系匮乏。
事实上,感情的事最难追溯开始的时间点,更无所谓衡量相识的时间长短,因为爱情降临的时候就是降临了,没有说必须要满足特定的先决条件。
只有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才会将它当成一种精密的计算,要求对方必须拥有某些特质,再乘以足够长的时间,才能超过所需的阈值,最终产生爱情。
孟和玉还没想通这个道理,他开始在思忖自己为什么会动心。
首先就是要罗列那个人的好:他会时刻记得给自己备好零嘴,他外冷心热,会细心处理他的伤口,会叮嘱他穿好衣服……
他当然有很多好,可这些换梁成弘也会做到。
为什么就是那个人独特,孟和玉想不清楚。
心里藏着人,到哪里都心不在焉。上班的时候孟和玉在员工休息室门口遇见杜珊珊,给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打两份工太累了吧?又得教学生又得来这开夜。”
孟和玉只是笑笑,说还好,沉了一段,忽然又问:“珊珊是为什么喜欢曹子鑫啊?”
“啊?”杜珊珊一头雾水,“因为他学习好啊,你听我唠叨了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他啊?”
“可是学习好的人有很多啊,”孟和玉苦恼,“你还说喜欢他肯吃苦,身材又好,可是这世界人这么多,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一定大有人在啊,为什么就非得是他这一个人呢?”
杜珊珊想孟和玉大概是来劝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她喜欢曹子鑫喜欢得太明显,在同事之间已是公开的秘密,曹子鑫至今还装傻扮聋,其实已将态度摆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姑娘还心存侥幸,只要还没到赌局揭晓的时候,就还有一丝希望不能放弃。
时下听了孟和玉的劝,依然还是说:“你说得没错,这世上能满足我择偶条件的大有人在,可是在我的圈子里,我就认识他这一个。更重要的是,喜欢就是喜欢,是他,不是别人。”
这回答跟没有回答一样,孟和玉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只祝福了她一句,没有再问下去。
情窦初开总是伴随着满心的疑虑,毕竟这种感情太陌生了。
陌生,就不知该如何处理,炙烫地拿在手里,左右为难。
憋着不是,挑明也不是。
…
孟和玉跟曹子鑫熟络了,也知道了一点他的家世背景。
他是十八线小县城长大的孩子,在教学资源贫瘠的情况下,依然独自杀出一条血路,抢到了海大生工的名额,实属不容易。
他这样看重考试,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的计划是在大一的第一场考试里就展露锋芒,方便他向大学争取一些做科研的机会,装饰好自己的履历表。
这次备考他备得很认真,甚至直接请了两个周末的假,但在记起孟和玉的生日以后,他还是私信问孟和玉要不要一起吃个生日饭。
孟和玉:你不是要复习吗?
曹子鑫:在海大附近吃,你也知道,我们这有很多好吃的。
曹子鑫:要不然来海大里吃也可以啊!我们食堂有几道家常小菜,简直就是家的味道。
孟和玉心一动,去大学找人就不耽误人学习了,他立刻回道:好啊好啊,那我去海大找你!
大学食堂的味道,孟和玉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他就读的北外,有一道特别香的鱼香茄子,孟和玉至今想起来依然回味无穷。
在一个星期五的中午他搭乘地铁来到了海大,食堂里人不算多,他按着曹子鑫的语音导航找到食堂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央的曹子鑫。
他身前的盘子里已经盛好米饭和配菜,招呼了孟和玉之后,他用筷子拨拉着几样必试的给孟和玉看。
孟和玉记这些倒是记得又牢又快,点点头应好,放下背包给曹子鑫看着,就去窗口前排队。
说是中午,但还没到真正的饭点,稍早了十分钟左右,排队的人不算多。孟和玉很快拣好曹子鑫推荐的几道菜,一个转身,就知道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钟承明正提着个外卖饭盒,就站在他两米开外,立住,显然刚刚是在确认他看见的背影是不是孟和玉。
孟和玉跟他眼睛对上。
现在钟承明可以确认了,就是孟和玉,这一对蓝眼睛不是寻常能见的。
……………………………………………………
钟哥心里:这小绿茶不会是来上课的吧?
(骚瑞!今晚出去玩了,喝了点点酒QvQ终于写完了
第33章 科罗缅斯克
两人的视线分明已经遇上,却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一种态度:视若不见。
像往常在家楼下、电梯或是走廊间那样,只当对方是个透明人,看见也当看不见,什么事都没发生。
孟和玉从钟承明身边擦肩而过,径直朝曹子鑫走去。
而钟承明在原地滞了两秒,就继续提着装着外卖的塑料袋,离开了食堂。
但在食堂门口他又难以自持地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来,望向孟和玉的座位。
孟和玉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他对面坐着个衣着简单的男生,正跟孟和玉讲话。
隔着镜片钟承明端详着他,越端详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微微蹙了蹙眉,就在这时那个男生察觉到了钟承明的打量,抬起头来,却只看见钟承明离去的背影。
“你跟钟教授很熟吧?”曹子鑫收回了投向门口的目光,对孟和玉笑道。
孟和玉挑了一只脆炸虾仁送进嘴里:“不熟。”
“他刚刚又回头看你呢!”曹子鑫说,“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他们现在彼此讨厌,关系冻得都僵成千年寒冰了,怎么可能说什么。
但暴露太多总不是好事,没必要叫无关人等牵扯进来,孟和玉只得扯谎:“没说什么,我们就只是普通邻居关系,见面互相点点头。”
曹子鑫的直觉告诉他不对,钟承明个性冷漠人尽皆知,还有传闻说他罹患某种心理疾病,无法进行正常社交。这样一种人,会特地开车送孟和玉回家,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他始终记得上次他们在苹果派店前遇见,钟承明一对眼睛是如何紧紧地盯着孟和玉。
那眼神里的专注非比寻常,好像他只能看得见孟和玉。
眼见为实,是故曹子鑫并不相信孟和玉口中的“不熟”,他旁敲侧击地追问:“他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吗?”
“没啊。”这倒是提醒孟和玉了,钟承明现在应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吧。
但他不愿再继续钟承明的话题了:“别说他了,说说你最近复习得怎么样吧……”
孟和玉猜得没错,钟承明回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孟和玉会出现在大学里。
他对孟和玉的误解已经深入膏肓,沉疴旧疾一样难以挣脱。孟和玉是个靠出卖色相和肉体为生的人,不该出现在大学这种地方。
钟承明回到办公室以后,首先打开了今年遗传工程系学生会的干事名册,鼠标滚动往下浏览,很快就找到了一张可以和食堂里、坐在孟和玉对面那个男生重合的脸。
曹子鑫。
还真是本系的学生。
然后钟承明一并记起,上回在学校附近他就见过这个曹子鑫,也是跟孟和玉在一起,在店门口等着买苹果派。
他跟孟和玉是什么关系?
孟和玉这种身份,怎么会结识到生工学院的学生?尤其是遗传学系的精英。
这个人还竞选上了学生会干事,忙里忙外的,是怎么跟孟和玉做起了朋友,在食堂里对坐共膳又谈笑。
孟和玉,究竟是个什么人。
最容易给人看穿的孟和玉,目下在钟承明眼里却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
曹子鑫吃完就赶着去图书馆复习了,孟和玉一看手机,距离上班还有段时间,正好难得来一趟海大,他打算一个人四处走走看看,晃悠晃悠。
曹子鑫道歉说备考紧迫,没能尽地主之谊,转而推了海大的公众号给孟和玉,里面有不少介绍海大特色的文章:“有几篇是介绍小吃的,都很好找,你按着地图就能找到了。”
孟和玉高兴坏了,一迭声地催曹子鑫快去复习,送走他以后立刻兴奋开启觅食之旅。
方先食堂的几味菜都很惹味,时下孟和玉想吃点甜的,首先就是按开公众号推荐的咖啡厅。
曹子鑫说得不错,大学里的路不算很绕,兜转两圈孟和玉就到了目的地,点了一份火山熔岩蛋糕,巧克力味的,坐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是海大景点之一斐然湖,横跨一道木桥,也有个名字,叫文采桥。
湖的两岸种着十数棵枫树,枫叶在秋天的金风里红得很透,一片一片都大得惊人,又艳又苍凉。
孟和玉不是个文人,但对着这一幅秋景,也有了些感时伤怀的心绪。想叶落归根,可自己却是连根都没有了,给最亲的人亲手斩断了。
他这样苦涩地想着,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想要表达的冲动,拿起手机给枫树照了张相,发了条朋友圈。
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不决,一条句子删删改改,最后只五个字:
科罗缅斯克。
曹子鑫读书间隙休息,看见孟和玉新发的朋友圈,点赞以后又留言问:我们海大漂亮吧?
孟和玉回答:漂亮,很漂亮。
科罗缅斯克是莫斯科的一处自然保护区,种了很多变色木,秋天一到也是遍地红橙黄斑驳的落叶,孟和玉小的时候常跟家里人同去。
一个地名看似莫名其妙,背后却深藏着孟和玉对家人含蓄的思念,大概无人能够察觉。
咖啡厅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琴声如流水淙淙。
孟和玉听着就更伤感,蛋糕一时间也没心思吃了,靠着单人沙发,朝窗外发起呆来。
钟承明看见孟和玉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一回撞见孟和玉不是巧合,钟承明看到了孟和玉发的朋友圈。
孟和玉是会发朋友圈的那种人,但发得不频繁,每次都还跟吃的有关,这一次是难得的跟吃毫无关系的内容。
钟承明上网搜索了科罗缅斯克,发现这是处俄罗斯的自然保护区,也是个观赏红叶的好地方,坐拥一片鲜明秋色。
他忽然有点摸得到孟和玉配字之下的真意。
钟承明在海大工作有几年了,一眼就判断出了孟和玉的所在地。
他本来要去图书馆取一份资料,其实路上不会经过斐然湖,但不知怎样一来,他的脚步绕了个弯,绕到了咖啡厅外面。
孟和玉原来只身一人,靠在沙发里,魂都不在的模样。
过了一时他才重新有了动静,钟承明站在不远处,默然看他缓缓弯下半身,趴在桌上,将整张脸埋进交叠的手臂里。
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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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哥快哄哄我们小孟啊QAQ
第34章 但根本不喜欢
直到从图书馆出来,钟承明也还记得那副画面。
孟和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仿佛死了一般。钟承明站在不远处,想看他什么时候会重新坐起身子。
等孟和玉真的重新坐起,涣散的目光四处寻找焦距,钟承明又避得匆匆忙忙。
他眼见孟和玉几口吃掉了蛋糕,站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从头到尾都有气无力的模样,好像躯体里的力气已经全被抽出,只剩下一副骨架子,疲惫地堪堪支撑他的步伐。
孟和玉的悲伤有果无因,钟承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钟承明很难跟人共情。
小时候家里养了很多年的猫死了,兄弟姐妹们都哀恸万分,他站在他们的身后,说了一句死了更好。
那好像是一切的缘起,自此家里人看他的眼神不再一样,背后都在议论他天性里的乖僻冷漠,是遗传自谁。
母亲的葬礼他也没有掉过眼泪,在一堆哭天喊地的孩子之中,他简直就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没有血性的怪物。
他在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得到过情感淡漠的诊断,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否认这项诊断结果。
他的确不能理解他人的难过,但他可以体会到。
尤其对孟和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依然能够闻嗅到他散发出来的那浓厚的悲伤气息。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上前去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趴在咖啡厅的桌上,一脸要哭的样子。
最后是他的理性及时出来阻止了他:他现在已经没有身份过问孟和玉的寒温了,他们毕竟连普通的邻居关系都不再是。
普通邻居见个面还会互相点头问好,他跟孟和玉迎面遇上也当看对方不见。
现在不仅是自己单向拒绝跟孟和玉来往,孟和玉那边明显也不想再跟自己有任何的交流。
也对,自己的态度放得这么明显,孟和玉知道无机可乘,自然也就不会继续热脸贴人冷屁股。
又不是真正的傻子。
钟承明从图书馆拿了资料,回到办公室里翻阅。
他聪明,可以一心两用,一边对着基因序列,一边还能继续想孟和玉的事。
科罗缅斯克是莫斯科的景区,钟承明翻过孟和玉的朋友圈,知道他是个中俄混血儿。
所以很有可能孟和玉曾去过科罗缅斯克,才会将海大斐然湖的红叶与之联想在一块。
那种哀伤与深深的无力。
是不是想家了……却又回不去……
俄罗斯对LGBTQ群体不算友善,因为人口结构问题也因为宗教背景。
孟和玉虽然不算个纯正的俄罗斯人,但到底拥有一个俄罗斯父亲。
是不是他向家里出了柜,所以才会想家了,却又回不去。
这种发散太匪夷所思,纯属凭空捏造,毫无根据,钟承明只是浅薄地推测了一下,就没有再深思细想下去。
无论如何,孟和玉会流落风尘,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难不成还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一个良民为娼。
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如今他的悲伤难过,都是他必须吃的苦果。
安逸的生活来之不易,他钟承明的出身富裕,最后不也还是靠自己的实力,朝九晚五地跟实验做研究,才积累起稳定的资产。
孟和玉既然选了一条捷径,就得背负相应的代价。
钟承明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孟和玉的事。
…
孟和玉心里沉甸甸地蓄着思乡之情,没有什么心思继续游玩,发微信跟曹子鑫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海大。
上班的时候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