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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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他有什么话要对孟和玉说吗?
钟承明怔了一时,无法解读自己的动机,最后只出口一句:“没什么。”
孟和玉本来以为钟承明是要道谢,没听到也不甚在意,只是招了招手,说:“那我先回去啦!”
孟和玉的确是一路跑回来的,还将怀中的塑料盒护得很好,面条依然温热。
仿佛带着他肢体的温度。
钟承明回想起方先他们指尖的相触,那种特殊的触感依旧在脑海里往复不已,一旦往细里回忆,就要将钟承明淹没。
钟承明其实对煎炒炸一类的油腻食物没什么兴趣,可对着这一盒炒面,他还是动了筷子。
其实在钟承明客观的味觉认知里,这盒炒面远远没有孟和玉描述得那么回味无穷,但从主观角度而言,钟承明的确尝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很难形容,大概可以称得上是美味。
而他上一次觉得一件东西美味,似乎还是在梦里。
孟和玉很危险。
事态到了这一步,钟承明再不能发觉其下的暗流,就太过松懈。
他不应该跟孟和玉再产生任何多余的交集,他们的人生本来就是平行的两条线。
他钟承明的生活,跟谁都是平行的两条线。
…
南方城市经常受到风灾困扰,处理善后工作的经验丰富,台风后的第三天,除了一些道路因为树木的拦截而无法使用之外,市区的大部分地方都已恢复了秩序,包括Instinct。
一场风暴以后暑气散了很多,走在街上相当清凉。孟和玉凌晨下班后走在街上,更觉得凉爽。夜的深处甚至有了些秋的意蕴,当然现在远远不到入秋的时候。
周五晚上曹子鑫来值班,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孟和玉听他们大学惨烈的灾情。
海大里的绿植当然不少,这一场风灾呼啸,吹得几棵根基不稳的新树东倒西歪,同学都没法搭乘学校公交,去哪都得步行,上山下山的那叫一个惨。
“钟教授呢?”孟和玉问出口才疑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应该是因为有段日子没有钟承明的消息了。
台风以后他再没见过钟承明,他们俩很少有机会接触。
一是因为他们的作息本来就是错开的,产生不了多大的交集。
二是因为孟和玉顾忌着钟承明的孤僻性格,指头碰一下反应都那么大,孟和玉没什么事也不会特地去按他门铃。
三是因为钟承明避着他,当然这一点孟和玉本人无从得知。
钟承明有次出门是看见了去买早餐的孟和玉的,然后他立刻关了车窗。
曹子鑫没想到孟和玉会关心这个,奇怪地问:“钟教授什么啊?”
“嗯……”孟和玉有一丝尴尬,只得硬着头皮没话找话,“他不是开车吗?学校里道路不通,那怎么办啊?”
“这还用你操心啊,”曹子鑫乐了,“用学校附近的日租停车场不就行了,他那么有钱,跟很多医药公司都有合作,研究经费还都是别人上赶着送他的。”
“啊?”原来钟哥这么厉害的吗?孟和玉又对钟承明刷新了印象。
“啊什么啊,你住人家对面,竟然不知道人家的来历吗?”曹子鑫在以己度人,孟和玉还真对别人的家底没有多大兴趣,曹子鑫不提,他压根就不会想查。
“什么来历啊?”孟和玉配合着问。
“你上网搜他名啊!——”曹子鑫说到这,看了眼员工休息室的钟,距离上工还有时间,干脆道,“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钟教授姓钟,钟思集团,你听过吗?”
孟和玉摇头。
曹子鑫心里感叹果然隔行如隔山,这么响的名号孟和玉都没听说过:“总之就是国内一医疗集团,从诊所医院到美容中心再到药厂,相当庞大的家族产业,现任总裁是钟教授的大哥。”
孟和玉恍然大悟:“哦!懂了!”
实则孟和玉的家境也非常殷实,他父亲在俄罗斯那边有好几个厂,做进出口贸易。
但相比起曹子鑫描述的钟家,显然还是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何况某些医疗服务算是暴利行业。
他跟钟承明本来就隔着一段距离。钟承明成熟、沉稳,是个天才,从事着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还在二十八岁这样年轻的年龄就登上了这个行业的高峰,积累到了一定的名望。
而他二十四岁,学习一般,只懂得吃喝玩乐,本来毕业以后该回俄罗斯接手一部分家族生意,却在这个节骨眼被家里人赶了出门。
如果不是好友相助他恐怕到现在还无家可归,可即便相助了,他也只能在这间实质为夜店的酒吧里,干一份难以启齿的工作。
台风过后生活重回正轨,憋了好几天的年轻男女们更加饥不择食,孟和玉从员工休息室出来,经过二楼的包厢,听见里头传出淫糜的叫响。
孟和玉揉了揉耳朵,加快了脚步,一旁的曹子鑫却神色如常。
“你找工作的时候知道吗?”孟和玉不禁想问。
“知道什么?”曹子鑫朝那间房的方向侧了侧头,“暗娼?这不明摆着的吗,这里生意这么好,难道一个个都真只为来喝酒啊?那我们也对不起老板开的高薪啊!”
孟和玉不说话了,曹子鑫比他小,却远比他世俗圆滑,最起码他签合同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这里还做娼妓生意。
他虽然热爱吃喝玩乐,但还是以吃喝为主,骨子里一向是家里那个最乖的老幺,很少光顾红灯区,自然也看不穿背后的生财之道。
他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大学四年的国际贸易读了个寂寞,签合同也不长心眼。
等老板在他工作到一半、突然叫他去办公室以后还傻里傻气的,不明白老板这是什么意思:“维护店内秩序?”
“当初签合同不是有这一项工作要求吗?”黑眼圈极重的经理在老板身旁,笑得像只狐狸,“小孟可得尽责啊!”
孟和玉如坠五里云雾:“店里有人不守秩序了吗?没看见啊!”
“如果你不跟着他的要求做,可能就会不守秩序了。”很少在员工面前出现的老板此刻站起了身,从办公桌后绕到了孟和玉身前,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有个客人,希望你能陪陪他。”
……………………………………………………
钟哥不妙
第17章 找个俄文老师
孟和玉的整个世界都抖了一下,用了一段时间来消耗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陪陪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随意应付一下,”老板说得很轻巧,“这位可是个做钢筋建材的大老板,点了名要你这个中俄混血的小哥。”
怎么会是只随意应付一下,这是什么场所?孟和玉回想起不久前二楼包厢里传出的叫喊,便觉得如同上刑,不由着急道:“可合同上说了,我只是个吧台服务生啊!”
“服务生服务生,就是要服务客人啊!”老板掂着请求的语调,“小孟啊,我在你最需要工作的时候收留了你,现在你就当帮我这个忙吧。这样,看你表现,给你加薪? ”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了,孟和玉还想辩驳,老板看出他的态度,立刻软的不行来硬的:“孟和玉,认清楚自己身份。你人已经卖到这里来了,不陪客人就赔违约金,自己看着办。”
违约金三个字堵住了孟和玉将要出口的反驳。
好几十万,换以前他或许能拿得出手,但现在他哪来这样一笔天文数字。
只得妥协。
…
那个所谓大老板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走过去的路上孟和玉每一步都在刀尖。
推开门,是个约莫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形矮胖,整个人很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圆鼓鼓的肚腩也就凸了出来,光亮的脑壳反射着吸顶灯的光。
一刹那绝望就冲上孟和玉心头。
待看清这男人左手无名指原来有圈戒指,孟和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一粒钻石,即便是在昏暗灯光里也格外耀眼。
经理向他介绍,说这位就是王老板。王老板依声上前来,一笑就更显老,皱纹在耷拉的肌理里四处游动。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孟和玉,那种目光是让人很不舒服的审视目光,仿佛在为孟和玉度价。
显然孟和玉在他这里得了一个高价,换得他一个满意的笑容。
经理哈着腰知趣退下:“王老板您慢慢,有事电话按零字,会有专人上来的。”
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种警报,孟和玉整颗心都在胸膛里吊了起来。
王老板客客气气地让孟和玉坐,孟和玉提防着,只坐进了单人沙发里。
奇怪的是王老板也不甚在意,舒舒服服地坐回了本来的位置,审视的眼光则继续在孟和玉脸上梭巡,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深:“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和玉,和田玉的和玉。”
“哦哦!好名字好名字!文雅!”王老板又问,“你是爸爸是俄罗斯人,还是妈妈是俄罗斯人?”
“我爸。”孟和玉从来健谈,但现下一个字都不多答,在心里暗暗掂量这种场景对他而言有多危险。
出乎他设想的是,王老板的话题越来越偏:“你今年多大啊?学历怎么样?”
“二十四岁,北上外国语毕业,读国际贸易的。”
“咦!还是个大学生啊!怎么来这打工了?”
孟和玉含糊带过:“体验生活。”
“那不错,年轻人多吃吃苦是好事,”王老板又问,“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两边跑,但主要是在俄罗斯。”
“俄罗斯哪里啊?”
“莫斯科。”
“哎!”王老板突然一拍手掌,“那可太好了!”
这一番对话下来孟和玉彻底状况外,不知道好在哪里。
王老板也看出了他的困惑,从身侧的公文包里取出一部平板。
孟和玉留意到平板的锁屏是个年轻女孩,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王老板就大大方方地将平板放到了他膝前的茶几上,介绍道:“这是我女儿,漂亮吧?跳芭蕾舞的。”
……等等?
这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跟相亲一样?
平板里的照片是艺术照,是请专业摄影师在影棚里拍的。照片里的主角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穿着一身洁白的芭蕾舞裙,纤细的双臂像翅膀一样徐徐展在两侧。
因为只十四五岁,五官还不算完全长开,不算特别漂亮,但的确是个清秀小姑娘。
王老板这才将缘由摊开讲明:“我女儿今年十二月,要去莫斯科参加一个国际芭蕾舞比赛,赛前还有什么集训,我跟她妈就想给她找个俄文老师。”
孟和玉一句话磕磕绊绊的:“找、找个俄文老师……?”
“对啊,想着给她请个俄国人,感觉比较靠谱,”王老板说着又是一笑,“其实我之前来过。”
来谈一桩生意,推杯换盏间谈妥下来,正巧孟和玉进来送酒,生意伙伴笑着说这好像是个俄国人呢,在场的便让他唱首喀秋莎。
孟和玉觉得这场合唱喀秋莎不合适,便换了首普通童谣应付他们。
没想到这就叫王老板留意下来了。
“我当时就想,这小子中俄混血,肯定两种语言都正宗,而且我看人很准,”王老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这人有耐心,脾气好。那天那一堆牛鬼蛇神,你都对付下来了。正好今天有空,就顺便来检验一下你到底合不合格——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北外的大学生呢!”
孟和玉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好玩:“您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王笑妍,”王老板一边说一边拿着根食指凭空比划,“微笑的笑,妍是女字旁那个妍,小名叫妍妍。”
“可是我没有教俄文的经验。”孟和玉老实道。
“这就得你自己准备了,工资方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王老板越看越觉得孟和玉就是最佳人选,直接安排起了上课日程,“八月份还是暑假,可以每两天上一节课,等九月份开学以后就安排在周末,争取十二月她去集训的时候,能应付日常对话。”
其实以孟和玉在Instinct的工资,已经足够平衡他的日常开销,只是多赚一点钱总归是好,毕竟他一直想给白琳交房租。
尽管白琳愿意慷慨相助,但他总占着别人的房子,到底还是不太好意思。
“嗯,明白了,”孟和玉从兜里掏出手机,“那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交换完联系方式,王老板马上就商量起了上课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星期后,容孟和玉准备教材。
八月份的上课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点,过后王笑妍还要去补数学。
王老板看似粗枝大叶,考虑事情却很周全,问孟和玉做这一行的,是不是作息不太规律,早上九点就要上门会不会太早?
孟和玉说不会啊:“我平常八点半就起来了。”
王老板就更欣赏他,毕竟能够坚持早起的人确实毅力可嘉。
几轮对话安顿好了之后的课程,王老板今晚似乎很有时间,说要开车带孟和玉认认他家的路。
王家不在天海合,天海合说到底还是单元楼,不符合王老板这暴发户的配置,他家在附近的别墅。
工作方面王老板已经打点好了,说是带孟和玉兜完圈子就直接送他回家。孟和玉今晚能提前下班,高兴得很,离开Instinct的步子都是轻盈的。
提前从工作里解放,得意忘形了,也就没有留意到对街的灯柱下,有个人停住了脚步,望了过来。
钟承明眼睁睁看着孟和玉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这一带最有名的夜店里出来,坐进了一辆名贵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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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哥输液,输的什么液,伤心欲绝夜。
第18章 我想不必了
钟承明很早就预约了这间催眠治疗机构,先是因为排期问题耽误了一阵,后来又因为台风来袭,中心需要时间修缮,又耽误了几天。
等到文员打电话来跟他确认就诊日期时,钟承明已经感觉不到这件事的必要性了。
只是既然已经确认了预约,去去总没有损失。
钟承明是个科学家,倾向用科学来解释一切。
催眠疗法也是现代化的有科学研究支持的治疗手段,不过主要是用以帮助心理疾病,焦虑、抑郁、创伤后遗症……钟承明的情况十分特殊,这种疗法未必对他有成效,只是试一试无妨。
他在窗口完成了登记手续,而后就进了一间拉紧窗帘的房间。催眠师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士,长相和蔼,声音也和蔼,温声问他情况。
钟承明斟酌着回答,告诉她自己最近总是梦到同一个场景。
“还有同一个人。”钟承明说。
…
钟承明今天没开车,下班以后直接就去做治疗了,离开中心时大概是晚上八点。
他在商场里挑了间干净的餐厅,坐进了角落的位置,以随机选择的方式选好了晚餐,顺便给他的心理咨询师张老师发了条微信:无效。
张老师的回复过了半小时才过来:刚打电话问了,我那老同学说你不适合做这类治疗。
自主意识太强,戒心太重,观察力也超乎常人,很容易察觉到暗示和指导性的意象,由始至终保持警惕,无法进入半睡眠状态。
张老师关切地问:要不帮你换个人?我认识个权威,只是人在北京,得麻烦你跑过去一趟。
钟承明盯着白色对话框里的文字。桌上的汤渐渐转凉。
他最后回答:我想不必了,我目前可以接受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
…
说他最近一直在做同一场梦已经不准确了,他只是梦到了相同的场景和人,但情节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这是他的梦,所以相比起孟和玉,他能掌握更多的碎片信息,甚至能够记起一些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