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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病美人娇养手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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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蕊较芸杏大上几岁,沉稳周密,谢青绾的衣食起居大大小小的事务皆由她一手主理。
  谢青绾平素最爱淡青色。
  她常年避世安养,肤白似雪,着青色自然空灵幽静,明澈动人。
  只是谢老夫人心疼她经年苦病,总盼着能将人养得气血莹润才好。
  春日里白昼渐长。
  五更初起身时,窗外柳梢尚斜斜挂着月亮,待梳洗罢已是东方将白。
  谢青绾照例先到母亲院中请安,才知祖母也传了母亲去用膳。
  谢老夫人日渐年迈,免了晨昏定省,更将府中大小事务全权交由谢青绾的母亲江氏掌管。
  且谢老国公一贯喜静,听松院深居府内,松竹山石环绕,幽闲僻静。
  若非要事,鲜少传旁人一同用膳。
  谢青绾一面暗忖,一面挽着母亲同往听松院去。
  才过院门,便隐隐有粥香。
  谢老夫人鬓发如银,一丝不苟地梳着高髻,同谢老国公静静品茶。
  谢青绾入了内室,跟着江氏行礼道:“阿绾问祖父祖母安。”
  谢老夫人见她进来,忙搁下茶盏扶她起身:“阿绾来了。”
  另一面温和地朝江氏吩咐道:“你也坐。”
  谢老夫人出身名门,一生温厚慈善,待谢青绾这个嫡亲的孙女更是纵容溺爱。
  谢青绾穿了那件烟粉云罗裙,乌压压的长发松松挽起,气色尚佳。
  谢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引她入座:“好孩子,早起寒露重,先用膳罢。”
  谢青绾只得暂且压下满心疑惑,由丫鬟簇拥着盥了手。
  主座上谢老国公始终一语未发,直至瞧她将那碗莲子青粥用了小半,才缓缓道:“阿绾昨日,与摄政王打过照面了?”
  谢青绾动作一顿,静静搁下瓷勺,丫鬟拿来温茶浅漱了口,方才回道:“是。”
  昨日秦月楼人满为患,此事传到祖父这里倒也算不得稀奇。
  谢老国公神色微凝,斟酌道:“昨日摄政王府递了拜帖,来探你的病。”
  谢青绾一惊:“何时?”
  朝局动荡,摄政王以铁血手腕清洗权党,她久病避世都对此有所耳闻。
  他几时竟有这样的闲心,要来国公府探病。
  江氏幽幽叹一口气:“昨儿个黄昏递进来的拜帖,说是今日早朝之后,亲自登门。”
  顾宴容来得不早不晚,由国公府的老管家亲自引着,在花厅会面。
  他一身尚未来得及更换的玄色广袖朝服,向谢老国公作揖道:“晚辈见过镇国公。”
  低眉时仍透出难掩的孤桀与冷郁。
  府中闻讯来瞧姑爷的丫鬟婆子纷纷敛声屏气。
  老国公谢安道与昭帝相识多年,为他远征四方立下赫赫战功,曾被当年的昭帝引为义兄,诏封公爵,风光无二。
  倒也受得起摄政王这一礼。
  他朝顾宴容虚虚一扶,道了句多礼,便朝谢青绾吩咐道:“阿绾,来见过殿下。”
  谢青绾方要施礼,便听得那道冷而低缓的嗓音:“谢小姐抱恙,不必拘礼了。”
  顾宴容身侧老主簿取出早已备好的拜礼,交到国公府管家手中:“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紫芝仙草,固本扶正的良药。
  这份礼贵重到令人咂舌,显出十足的诚意来。
  谢青绾微微倾身,烟粉色罗裙随之轻拂:“殿下有心了。”
  烟笼雾绕的浅粉极衬她的肤色。
  雨霁之后,被雾气遮掩的微末花香渐明晰起来,比昨日更真切一分。
  顾宴容神色如常,随谢老国公的指引落了座。
  谢青绾坐在江氏身边,安静听他们寒暄过几轮,才发觉摄政王似乎与国公府有些交情。
  谢家多年动乱,老国公子嗣微薄,两名嫡子尽皆为国战死,只余一个难成大器的庶子。
  阑阳城中权势煊赫的镇国公府自此后继无人。
  谢老国公辞去官位,归缴兵权,守着国公府万贯家财过起了清贵日子,再不问半句朝政。
  国公府上下皆对此事讳莫如深。
  祖父从未对她提过半句,且父兄战死时谢青绾不过堪堪四岁,对当年的内情知之甚少。
  但总归脱不开“功高震主”四字。
  出神间,忽听得一道声音:“昨日入宫,陛下的意思是,一来遵行平帝旧旨,二来新历元年有桩启泰开运的喜事,两全其美。”
  谢青绾抬眸,发觉是摄政王身边鬓发苍苍的老主簿。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题已绕到了平帝所赐的婚事上来。
  原是奉了圣意来的,难怪拜帖下得这样急。
  平帝丧期已过,这桩婚事的确已没有了拖下去的理由。
  顾宴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抬起眼睫朝她投来一瞥。
  老主簿接着道:“何况六礼的章程已走了一半,陛下催得紧……”
  江氏适时道:“茶冷了,阿绾去续上一壶罢。”


第3章 新婚
  ◎只是压低眉眼无声望向她◎
  谢青绾借江氏的话由离了席。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身为儿女,于礼应当回避。
  国公府乃当年昭帝谕旨所筑,建于天启十年,谢老国公正得昭帝宠信之时。
  府邸瑰丽辉煌极尽奢靡,山石秀水画苑回廊一应俱全,又有昭帝御笔亲题“镇国公府”四字。
  潋池园花木掩映,青石路绕池心亭榭而过。
  昨日才下过雨,潋池园中青石铺就的甬路湿滑难行,素蕊扶着她缓缓往外走。
  连陛下都开了金口,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
  最后一刀落下来,谢青绾心下却意外地温静平和。
  她的父亲谢庭乃是镇国公嫡长子,母亲出身百年望族樾阆江氏,是三书六礼从镇国公府正门抬进来的长媳。
  单论身世门第,配这位摄政王倒也算不得高攀。
  摄政王虽暴虐无常,却到底与祖父有些交情,嫁入摄政王府总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谢青绾昨夜才发过低热,只觉较平日里更疲怠一些。
  素蕊瞧出她神情中暗藏的倦意,忍了忍终是开口劝道:“小姐,回熏风院歇着罢,公爷从来最疼小姐,必不会轻易耽怠了小姐的婚事的。”
  她瞧见谢青绾微凝的黛眉,语气恳切:“小姐宽心。”
  谢青绾却不想回熏风院去。
  春雨洗过的潋池园时有薄风掠过,明净清冽,吹得人分外得宜。
  回了熏风院里,丫鬟婆子们必要前拥后簇地围上来伺候,生怕出了丁点疏漏。
  谢青绾一贯是温吞软和的性子,自知惜命,饮食起居皆格外讲究。
  只是今日她心下郁结,只想安静吹一吹风,琢磨一点心事。
  “阿杏呢?”
  素蕊回道:“院子里的冬浆葵该修了,芸杏担心底下人手脚粗笨,在花房里盯着呢。”
  谢青绾淡淡嗯了声:“随我散一散步罢。”
  潋池园邻水而建,园中时有凉风,素蕊本想再劝,只是她家小姐虽性子和软,一旦拿定了主意却是极难劝动的。
  素蕊仔细拨开垂落的紫藤花,随她信步游至潋池园深处。
  江氏面面俱到,将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潋池园每一处皆修理得精细。
  那棵香樟树乃是谢青绾出生时谢老夫人与江氏手植,十六年间,已长得苍翠而稠密。
  谢青绾便在树下矮椅上歇了歇。
  她水眸半阖,支着脑袋在矮椅上小憩,随侍的丫鬟小跑着取软靠去了。
  素蕊招手唤来另一名丫头,嘱咐道:“回院子里西厢房外阁,将右起第二个檀木橱最顶上那条雪色云罗斗篷取来。”
  此处幽深僻静罕有人至,高树所拦之下,清风柔润,谢青绾常来这里作画乘凉。
  素蕊听到她轻淡而柔润的嗓音:“阿蕊替我剪几枝桃花来罢。”
  她倒不是想要花。
  大约是随了谢老国公的性格,谢青绾每每有烦心事便喜欢独处,随侍的两个小丫鬟已被打发走了,索性找个由头将素蕊也支开。
  素蕊服侍她多年,自然通晓她的心思,福身告退。
  谢青绾便吹着细风,阖眸养神。
  乌压压的墨发散在梨花木制的矮椅上,三两凋坠的紫藤花瓣落入发间,宛若极尽绮想的星汉飞仙画,收在卷轴里沉眠。
  顾宴容走近时,入眼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本该在花厅里同镇国公议事,幼帝将这门亲事催得紧,只怕背后别有深意。
  中间有侍卫传来急报,顾宴容这才小辞片刻,寻了个幽静处先行处理。
  转身欲回花厅时,却从葱郁的石林花木间擦见了她烟粉色的裙摆。
  顾宴容目力极好,遥隔着春庭仍依约可辨她浓翘的睫羽,与吹落发间的紫藤花瓣。
  南楚民风自由,游园赏花、染纸制墨一应风雅之事极为贵族所推崇。
  看来这位国公府贵女亦不能免俗。
  顾宴容从来情绪寡淡,唯有汨汨温热的血与将死时惊惧的表情才能唤起他一点兴味。
  如此无趣。
  他在无趣中驻足许久,直到有婢女拿来雪色的斗篷,遮去了少女的腰肢与铺散的裙尾。
  发间那抹微小的浅紫也被一同摘去了。
  顾宴容忽然无端生出一点浅淡到几近于无的情绪。
  像是那片小小的紫藤花瓣落在了经年的古井间,荡开转瞬即逝的波纹。
  事毕,谢老国公留了午膳,意料之中被摄政王谢绝了。
  谢青绾亦步亦趋地跟在祖母身后,随众人一道将摄政王送出府。
  掩上房门,江氏紧握着她的手将人拥进怀里:“阿绾,纳征之日定在后天了。”
  “后天?”谢青绾抬眸,“这未免太过着急了……”
  江氏却只无奈摇了摇头:“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谢青绾凝噎。
  镇国公府眼下的风光,全凭祖父一身丰绩才勉力撑起。
  后继无人,归于青史埃尘已是谢家注定的命运,她从很早便明白了。
  朝中祖父旧部虽多,却断不会轻易便因一纸婚事而力挺这位暴虐无常的摄政王。
  何况他一步步踏上今日之位,凭的是铁血手腕与生杀决断的魄力,而非邀买人心。
  镇国公战功卓著,她这么一个镇国公的心头肉,倘若于摄政王手中有任何闪失,势必会成为朝野攻讦他的一大利器。
  谢青绾对政事所知不多,却也晓得这桩婚事于他毫无助益。
  小皇帝不过九岁,竟已筹谋至深。
  江氏接着道:“此事其实也算不得匆忙,摄政王府的聘礼早在去年便已开始着手了……”
  谢青绾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当年平帝崩逝,才无奈中断了六礼的流程,如今再拾起来轻而易举。
  摄政王府的滔天富贵,在堆金积玉的聘礼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成箱叠摞地从明华街口直排到镇国公府正门,仍在络绎不绝地往进抬。
  这场面实在惊人,明华街上各户人家纷纷探出头来。
  初春清晨尚有些余寒,唱着礼单的老主簿额头上已发了一层薄汗。
  镇国公府阖府上下皆在前院忙碌,连芸杏都讨了她的准许,到前院凑热闹去了。
  谢青绾在熏风院里躲着清闲,面上一派闲淡。
  只是手下那株芍药已经被她浇过三回了。
  素蕊从前院回来,禀道:“小姐,婚期定下来了。”
  谢青绾缓缓放下浇瓶。
  她拢了拢春衫,捉着裙摆穿过满栽芍药的花圃:“何时?”
  素蕊忙搀上去,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她的神色:“二月初五。”
  祖母的六十寿辰在二月初八,虽挨得近了些,到底也算错开了。
  谢青绾春来多病,距婚期却已不足旬日。
  苏大夫为此愁煞之际,摄政王府竟如旱漠甘霖一般抬了足足三箱西域贡品进来。
  揭开一瞧,入眼皆是可遇难求的珍药。
  苏大夫连夜改了药浴方子,三日一次地泡下去,芸杏恍惚能从她那张冷白的面皮上瞧出一点血色来。
  二月初五终归要来。
  春夜星河耿耿,谢青绾被簇拥着坐至妆台前时尚睡意惺忪。
  母亲顾惜女儿体弱,除却必得由她拿主意的事情,其余琐事尽皆替她拦了下来。
  这几日太过舒坦安逸,白日珍珠桃花粉敷面,养花烹茶,晚间香汤浴修身助眠。
  她懒得酥了骨头,近乎要连摄政王那张冷郁而摄人心魄的脸都淡忘了。
  冷绸一样的墨发挽作云髻,繁复的嫁衣层层叠落。
  嬷嬷为她施了薄粉,眉描远山。
  谢青绾天生唇色浅淡,与南楚所推崇的不点自朱的樱唇相去甚远。
  嬷嬷浅取来星点口脂,细细在她唇瓣上铺开,清幽流丽。
  烛火将尽,天光微明。
  谢青绾最后一次到听松院请安,拜别母亲与祖父母。
  谢老国公自始未置一词,缄默看着江氏与谢老夫人事无巨细地同她叮嘱过一遍。
  谢老夫人抹着泪花,转头发觉他与此刻温情脉脉的氛围格格不入,不满道:“公爷。”
  谢青绾亦仰起脸来眼巴巴地去瞧他,华冠在烛影中映出熠熠的珠光。
  黛眉微蹙,泪眼轻红。
  祖父缓缓抚过她的鬓发:“安心去便是。”
  摄政王府的迎亲队伍已候在府外。
  新妇盛装红盖,在锣鼓喧天与万人齐贺中叩别了镇国公府,踏上另一个姓氏的婚與。
  祖父似乎与前来亲迎的摄政王攀谈过两句甚么,听不太真切。
  这桩婚事虽急促,却仍是依皇室制式。
  谢青绾始终温静而从容,在喧热的喜乐中滴水不漏地完了礼,被簇拥着送入新房。
  素蕊与芸杏昨日亲自来铺陈过,对摄政王府已算得上熟悉。
  谢青绾只用了些蜜水,仍旧端坐在榻上。
  摄政王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朝中前来贺喜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
  谢青绾已做好了等至深夜的准备,谁知红烛才矮下去一寸,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她浑身绷起来,这十日里酝酿起来的镇定与勇气霎时间散了干净。
  摄政王慢条斯理地盥着手,近乎要引得谢青绾以为他是才杀了人回来。
  出神间,男人已执起天星杆,不紧不慢地掀开了她的盖头。
  他站得并不近,神色轻淡,在晦红的灯火里辨不清细节,只是压低眉眼无声望向她。


第4章 约定
  ◎像是被重重按揉过一样◎
  房中烛火晦明不定,白玉炉已焚上了她惯用的沉檀,香雾微渺。
  想到祖父那句“安心去便是”,谢青绾复又安定几分。
  她有些怵,袖中纤盈的十指绞着绣帕,安静等待这位摄政王先开口。
  那道冷隽的、与此刻红烛夜色的暧昧氛围格格不入的嗓音在她耳边轻然炸开:“过来。”
  又是这句。
  谢青绾顺从地站起身,铺散的裙尾倾泻而下。
  然而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
  眼前骤黑,耳中轰鸣,连呼吸都艰难深窒起来。
  前后皆无着落,谢青绾在摇摇欲坠的刹那记起来,今日婚礼繁忙,将汤药同膳食一并疏漏了。
  她不会要成为一个新婚当夜饿昏在洞房里的新娘罢。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忽有一只坚实的臂膀横空一拦,迫使她骤然改了方向,重重撞进一片微冷的怀抱。
  通身婚服皆是玲珑蚕丝所制,柔滑熨帖,裹挟着淡而清冽的茶香。
  他似乎没有饮酒。
  谢青绾下意识仰起脸来追寻他的表情,旋即意识到自己一时尚不能视物,只得作罢。
  只是她看不见,顾宴容却已将她面上每一寸细节尽收眼底。
  她妆色清薄,淡如烟芍的粉唇透出媚若天成的丽色,眼尾湿红。
  新房明烛红帐,在她幽静的眉眼投下晦晦光影。
  与平素很不一样。
  顾宴容语气微冷:“来人。”
  声音不重,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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