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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招摇过境-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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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秋想?了想?,闭嘴不再劝。世间男子大抵是看不上厉害小娘子的,沈璃虽然中意?自家娘子,不也在极力打压么?隔壁魏三郎君向来寡言,素秋难以?猜测这份似有似无的“中意?”,到底是哪种中意?。
  沈大当家闹得难看,当众丢了大脸。魏三郎君若将来也闹得难看,还不如不戳穿那层窗户纸,做个普通邻居的好。
  再看看罢。
  素秋把话题岔开,“木匠怎么还没来?早些把仙鹤雕出来,隔壁验货满意?,冰鉴这桩大生意?才算彻底了结了。”
  叶扶琉打着呵欠往内室走?,“日头太晒,应该不会午时前后?来。我先?眯一会儿。等木匠来了叫我起来,我带木匠直接上隔壁的木楼冰鉴那处,雕——”
  她突然一个激灵,困成浆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
  “我们把冰鉴送过去几天?了?”
  “三天?两夜。怎么了?”素秋奇道。
  “这么热的天?气……三天?两夜……”
  叶扶琉额头靠着门框,她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了。
  “——没补冰!”


第30章 
  秦陇大清早跑了趟船坞; 才回?来没半刻钟,又被?叶扶琉叮嘱着,扛起半麻袋冰送去隔壁木楼。
  魏大正好要出门; 把他们领进门就牵马出去了。叶扶琉熟门熟路地自己上了木楼。
  魏家主人此刻正在木楼。
  没有坐在惯常晒太阳的那把木椅处,而是坐在小榻上,背对着紫檀木盖的大冰鉴。
  林郎中坐在小榻边开始望闻问?切。絮絮叨叨的询问?声里; 叶扶琉领着秦陇直奔边角放置的冰鉴而去。
  打开下面暗门; 往里一看,叶扶琉顿时轻轻吸了口气。
  最外头堆砌的一层厚冰墙已经化去大半了。
  冰墙后面摆放的大半箱子石砖码得?整整齐齐; 暗门打开,直接暴露在视野里。
  叶扶琉盯着暴露的石砖思忖片刻; 俯身拉开最下方的储水盘,满满一盘子融化的冰水; 并无人更换。
  她起身回?想; 进门时魏大的说?话神色挺正常,并没有发现异样的惊疑反应。
  她示意秦陇尽快补冰进去; 回?身和魏桓说?话。
  “这两天事多; 忘了给冰鉴里补冰; 冰几乎化尽了。魏家没有存冰的冰窖?”
  魏桓伸手给林郎中诊脉; 声线平缓沉着, “没有。”
  魏郎君的反应也挺正常。叶扶琉心想,魏家人少,或许冰鉴放在边角,压根没人想起开暗门往里看?
  啊,那就没事了。
  “我看魏家人少; 前后忙活的就魏大一个,要不然这样吧。”叶扶琉拉着木椅坐在小榻对面。
  “反正冰鉴只有夏季里用; 冰鉴相关的活计,我们叶家包到底了。我家大管事每隔两天过来一趟,加冰倒水,不必劳动你们。魏郎君你看如何?”
  魏桓道,“多谢。”
  魏郎君如此地好商量,和他相处从来没有麻烦事,叶扶琉越看面前的郎君越觉得?顺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愉悦地拍拍手,“今天我就把画样子给木匠看。等木匠那边准备好了,借用贵家木楼几日,直接过来雕刻。”
  她并不急着回?去,看看左右,“魏大出门了,身边连个端药的人都没有,魏三郎君,可要我们多留一阵?”
  魏桓微微颔首,“叶小娘子愿意留下相陪,那是再好不过的。”
  木楼上放了两个降温大冰鉴,暑气全消,凉风习习,叶扶琉便左右来回?转悠,偶尔掀开冰鉴木盖看一眼。
  几羽信鸽从半空中扑啦啦飞进来,围聚在一处,咕咕咕啄食盆里的小米。叶扶琉无意中一眼扫过,觉得?那青瓷盆的淡天青色眼熟,定睛细看,这不是从自己?手上买过去的猫儿盆么?
  五十两金买来的猫儿盆,用来喂鸽子!这得?多爱鸽子才能办出来的事?
  
  “魏郎君从前在北边的时候,嗜好养鸽子?”
  她趴在窗边盯着信鸽吃食,“重金买下猫儿盆,我还当魏家要聘猫儿。原来是充作喂食的鸽子盆了。”
  魏桓果然应道,“从前养过一阵鸽子。”
  “嗯?”叶扶琉竖起耳朵等下文,下文却没了。从话少的人嘴里掏故事,难。
  “养过一阵,后来呢?”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鸽子跑了?”
  “训好的信鸽不会轻易离群。后来……出了些事,损毁大半。鸽群散了。”
  “啊……”听起来像是个悲伤的故事。叶扶琉琢磨着往下问?,“鸽群散了,后面就没有再养了?”
  魏桓答得?平淡,“鸽群散轶,后来便改养起了鹰。”
  ……这是个什么走向?
  “养鹰又养了一群?”
  “鹰隼不喜结群,养一只足够了。出游时带出去,入山游猎半日,猎物足够堆起小山。”
  ……好家伙。玩儿这么大,架鹰入山游猎,不需要她安慰什么了。叶扶琉把所有安慰言语吞了回?去,“听起来,从前你的身体很不错嘛。”
  魏桓无声地弯了下唇。“年少荒唐,很是纨绔了一阵。”
  叶扶琉有些惊奇。
  她侧身回?望过去,身后的魏郎君依旧端正坐在小榻边,身影消瘦,气质沉静,大热天里全身服饰纹丝不乱,从头到脚完全符合书里描述的“端方君子”,跟他自己?口中形容的“年少荒唐”,“纨绔”压根沾不上边。
  叶扶琉难得?对人起了点兴趣,靠在栏杆边,试着在心里勾勒起魏三郎君十来岁的形象。
  一个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山匪,当时身子还很康健,身边父母早亡,没有亲人约束,因此年少荒唐,经常架鹰入山,带着大堆血淋淋的猎物拖上山寨……
  很真实?,很符合少年山匪的形象。
  叶扶琉的指尖摸了摸荷包。魏郎君画的仙鹤画儿正鼓鼓囊塞在里头。画技工笔一流,令人印象深刻,和少年山匪的形象有点不搭。
  “后来身子不好了,被?迫弃武从文?开始学?起画画儿?”她猜测。
  魏桓微微一怔,随即笑咳起来,咳得?呛住了。
  “咳咳……非也……”
  林郎中急忙停止诊脉,起身倒了半杯茶过来。“别轻易咳嗽!容易刺激到咽喉处的溃破伤处!”
  魏桓停了咳嗽,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笑意里又带点怅惘。
  “哪来的弃武从文。少年时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知聚众冶游,否则何来的‘纨绔’二字?画技是被?家里长辈强逼着学?的,倒是从小学?到大,略有三分火候。”
  叶扶琉想起笔触细致的仙鹤翎毛:“太过客气了。你那手画技,去江宁府开个书画铺子,开课收徒,足够你们主仆两个营生无忧了。”
  魏桓笑着摇摇头。“不必。”
  叶扶琉表示理解。
  身为?北边山寨当家的,带着打下的大片家业来江南金盆洗手,当然不必起早贪黑做书画铺子的行当。
  “不去江宁府也好。”叶扶琉对林郎中道,“看诊写方子先缓一缓。早上你跟我说?的江宁府医馆行会的那档子破事,跟魏三郎君再说?一遍。”
  林郎中一听就来劲了。
  传话的事他爱做啊!
  “上回?是不是有个姓齐的老郎中来贵宅看诊?看了一回?诊,第二回 ?就不肯再出诊,后来找不到人了?嘿,就是被?人登门警告了,心里害怕,拖家带口连夜跑了!”
  林郎中添油加醋地把细节描述个遍,魏桓听完,神色不动地一点头。“原来如此。”
  他抬手推了推几案上的白纸,“有劳告知。不知林郎中最近住何处?麻烦写下住址。等家仆回?返,我让他登门以一块金饼相赠,作为?谢礼。”
  林郎中激动得?眼神发飘。最近天天有金饼砸脑袋上,他林大郎时来运转了啊。
  “魏郎君最近精神转旺,是好迹象。方子可以适当删改几味药。”林郎中兴冲冲挪去边角处,仔细琢磨起新方子来。
  魏桓的视线转了个方向,“叶小娘子,走近些说?话。”
  叶扶琉走近小榻边,拉过木楼唯一的一把木椅,坐在魏桓对面。
  深黑色眼瞳直视过来,近处的凝视显得?格外专注。她笔直对视了片刻,对面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浅淡笑意,视线转开了。
  “叶小娘子和人对视,向来不肯退让半分。谈生意落下的习惯?”
  “那是。”叶扶琉不否认,“视线避让一下,旁人便当你心虚,开口就压价。我又无甚心虚的,避让什么。”
  魏桓呷了口茶,视线偏向侧边,微微地笑了下。
  随即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挪开。
  “多谢叶小娘子领来林郎中,告知江宁府之事。关于谢礼酬金的数目——”
  “等等。不要酬金。”
  叶扶琉不是不喜欢金饼。但?是相比于金饼,她想讨个更重要的东西做谢礼。
  天底下没有白掉下来的金饼,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
  两边邻居交好是一回?事,替邻居两次出面作保,明晃晃地做伪证是另一回?事。
  叶扶琉又坐回?木椅子上,盯着魏桓的眼睛说?,“魏三郎君,多谢你两次作保。林郎中的消息算是我这边投桃报李。明人不说?暗话,我心里有个问?题,你答得?我满意了,就算是我带着林郎中登门治病的酬谢,两边就此扯平,如何?”
  魏桓丝毫不意外, “请说?。”
  叶扶琉斟酌了下措辞。
  天下做无本?生意的同行里,眼前这位,算是个罕见的出挑人物了。
  当过北边的大山匪,和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出身,勋贵世子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出手动辄一块金饼。正所谓曾经沧海,见多识广,可以说?是做无本?生意的同行前辈。
  两边邻居打交道这么久,或许魏三郎君对她的同行身份也有所察觉?因此两次出面作保,借着请郎中的名头,澄清了她四月底那几日消失的行踪。
  她斟酌着字眼询问?,“我和你家表弟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个误会,魏三郎君,前因后果你可是猜出几分了?”
  魏桓笑了下,算是默认。
  他反问?道,“被?缉捕的秦水娘……世上有没有这个人?”
  一句话问?到关键处,叶扶琉便笑了。
  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行内前辈呐。
  她也抿嘴笑了下,似是而非地回?了句,“杏花楼当然有秦水娘其人。不过天大地大,谁知道如今在何处呢。早和贵表弟说?过,叶家宅子里姓秦的只有大管事。”
  素秋捧一壶新泡好的温茶过来,尴尬道,“架子上找不着第二个茶杯……”
  魏桓:“准备不周。”起身打开角落处的竹箱笼,取出一个长匣,打开匣盖,露出里头绛紫丝绸包裹的两只黑釉玉毫杯。
  叶扶琉握一只在手里,赞叹地打量着釉面斑纹。
  空杯以茶水洗涤干净,茶水缓慢注入,把茶杯各自斟满,两边举杯,以茶代?酒,名贵的兔毫盏轻轻相撞,事情便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说?起我那祁家表弟,”魏桓放下杯盏,“似被?锁拿去了县衙。魏家过世的祖母出身祁氏,念在先祖母的份上,我把人保出来,叶小娘子莫怪。”
  叶扶琉恍然,“难怪魏大顶着盛夏日头牵马出门,原来做保人去了。”
  她如今发现,魏三郎君不是好商量,是不喜欢追根究底。
  或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又重病一场,总之,眼皮子底下的许多事浮光掠影地便过去了。不计较,不追究,对什么事都淡淡的。
  祁棠是什么身份,江宁府横着走的国公世子。来小镇无人认识,被?误打误撞锁拿进县衙,在江宁城里大概要闹翻天,于魏桓来说?不过是一句“把祁家表弟保出来”。
  她挺喜欢这种?稀罕性?子的。
  那边秦陇给两个大冰鉴里加好冰,倒净了储水盘的水。这边林郎中的新方子也开好了,叮嘱说?,“咽喉溃破依旧严重。精神虽然好转,身上丹毒并未减轻,药要每日服用啊。”
  叶扶琉领人告辞。
  魏桓的目光看着远处,“急着走么?魏大回?来了。”
  主动开口挽留不寻常,叶扶琉微微诧异,“并无什么急事,不过日头没中午那么晒,打算去船坞看看。怎么了?”
  “魏大带了人回?来。你现在出门的话,正好撞上。”
  叶扶琉:?
  连续两句提醒,显见事不寻常。她起身去木楼外远眺。
  居高临下,可以越过院墙看到大门外。
  一眼看到魏大当先牵马走在最前,众豪奴垂头丧气牵着另一匹马跟随身后,马上坐着个同样气势低迷的瘦高少年郎,锦袍不知在哪处蹭了灰,灰扑扑地穿在身上,面无表情策马缓行过小镇长街。
  祁棠在县衙里表明国公府的来头,又有魏家作保,半天就脱身出来不稀奇。
  稀奇的是,马匹后方跟了几俩货车,货车上载满大小木箱,沈大当家沈璃笑容满面地骑马并行,看似亲近地和祁棠一路搭话闲谈。
  叶扶琉:“……晦气。”
  这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干,是怎么搭到一处的?
  但?不管他们怎么搭去了一处,总之一个是晦气,两个是加倍晦气。如今双倍的晦气直奔魏家而来。
  魏桓抬手指了个方向,叶扶琉顺着他的指引往后院墙边望去。
  魏家这边的木梯还好好地搭在墙头,就在距离木楼不远处。
  她回?瞥了魏桓一眼。
  魏桓做出个请便的手势,起身走去木楼的另一侧,面向着前院方向。
  “告辞。”叶扶琉领着素秋和秦陇下楼。
  只片刻的功夫,三人前后出了木楼,却并不往墙边扶梯处走,叶扶琉当先,色泽明艳的石榴红裙角轻快摇曳,领着人往魏家大门外径直走去。
  魏桓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当真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小娘子。
  沈璃已经和她当面撕破了脸。祁棠当面对质后自以为?认错了人,对她再无威胁。
  见面只是觉得?晦气,何惧撞上,何须避让?
  ——
  魏大把领回?来的人安顿在院子里候着,快步上楼回?禀。
  
  “仆去得?迟了点。祁世子刚锁入县衙不久,就被?沈氏商队的大当家沈璃作保,即刻保了出狱。”
  “祁世子并未泄露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姓祁,从江宁府来,是国公府上派遣办事的人。”
  “沈璃是否知道祁世子的身份……这个仆不敢确定。但?沈家在江宁府眼线众多,八成是知道的。但?他当面故作不知,一口一个祁小郎,叫得?好生亲密。”
  “祁世子是否知道沈璃已猜出他的身份……这个仆也不敢确定。但?祁世子多半是不知道的。他自以为?身份掩饰得?成功,以国公府出来办事的‘祁小郎’自称,一口一个沈大当家,叫得?也颇为?热络。”
  魏桓站在扶栏边,缓缓抚摸着鸽子灰羽,开口询问?,
  “祁棠和沈璃互不相识,一个主动作保,一个隐藏身份。两人走在一处,有何目的?”
  魏大迟疑道,“互相……套话?”


第31章 
  暑热未退的夏日长街上; 沈璃骑马缓行,和祁棠并肩往魏家方向走,笑容满面地寒暄。
  “祁小郎果然是国公府得用之人!听口气; 对贵府世子?极为熟悉?”
  祁棠厌倦地拍打衣袍灰土,神色敷衍,语气不冷不热:
  “平日里?替世子?办事?; 哪能不熟?倒是沈大当家; 身为江南两浙数一数二的商号当家人,对本地各家行商的来历家世; 应该都熟悉罢?”
  沈璃谦虚道,“本地有名头的大小行商; 来历家世都略知一二?。”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下来,两人都颇为满意; 都觉得可以?从对方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祁棠冷淡敷衍的态度也热络了三分。
  沈璃拐弯抹角打听起杏花楼的那位行首花魁; 秦水娘。
  “在下听闻……贵府世子?在江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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