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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揽山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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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勒巫师凝视金环环角折射的光,它们有些落在毡毯上,有些落在肌肤上,有些落在脚踝上。
  “看什么看?”
  仇薄灯头也不回,抽出枕头,朝后丢了过去。
  枕头被轻巧地接住,图勒巫师将它塞到自己脑袋下,然后很有拨起左手手腕的锁链,坚定。
  火光照在他银灰的眼眸里,他就像忽然学会新的捕猎方法的猛禽……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猎物主动转过身,主动朝他露出柔软的腹部。
  他会得到的。
  雪原的鹰在天寒地冻里巡逻捕猎,总是很有耐心。
  最后,中原来的小少爷扛不住那叮叮咚咚的声音,转过身。
  图勒巫师躺在另一边,朝他遥遥伸出手。
  毡毯很大,大到足够躺下两个人,一人一边。又很小,两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彼此的指尖。
  铜盆的火光中,耐心的雪原苍鹰正在等待猎物主动靠近。
  搞什么啊……
  仇薄灯不情不愿,也伸出手。
  指尖握指尖。
  下一刻,仇薄灯感觉自己的手指上被套了一枚什么东西。


第35章 套住
  图勒巫师握住少年的手指,将戒指推向无名指的指根。
  缓慢。郑重。
  ……他在干嘛?
  仇薄灯抿唇忍耐。
  他觉得图勒巫师又在折腾他。
  菱形团花镶嵌雪晶的护身符,极具游牧民族粗狂的特色。戒圈很宽,约莫半指,偏厚,图勒巫师戴得又慢,冰冷的戒圈一点一点压过指腹时,指根泛起奇怪的感觉……又酥又麻,又酸又痒。
  酸痒、酥麻的感觉顺沿指根往掌心蹿。
  少年敏感得过分,指尖都抖了起来。
  他后悔把手伸给对方了!
  但已经抽不回来了。
  图勒巫师攥住他的指尖,就跟苍鹰用弯弯的,尖锐的利爪勾住猎物一样。
  “你快点啊……”小少爷催促。
  他不清楚铭刻姓氏的戒指在图勒部族的含义——毕竟许则勒没有被允许与阿玛沁举行共毡礼,只当是一枚普通的护身符。但他被指根、掌心的奇特感受折磨得不轻……身上其他还没完全褪去酸疼的地方也跟着一起……
  活像某种连锁反应。
  图勒巫师将戒指压紧,套牢。
  转了转。
  指根的异样感觉骤然达到了巅峰,小少爷顿时发出一道甜腻的鼻音。
  “……”
  “…………”
  一瞬间,小少爷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啊啊!
  全是某人太混蛋了!
  图勒巫师抬眼看了过来。
  仇薄灯羞愤欲死,伸手想抓东西去砸他,但仅剩的最后一个枕头刚刚已经被丢过去了。他伸手抓了几下,没找到可以用的东西,气冲冲起身,不想跟某人躺一张毯子上。图勒巫师一张手,扣住他的手腕。
  紧接,一个巧劲。
  身娇体贵的小少爷一个踉跄,栽进他怀里。
  图勒巫师握住他的腰,轻轻松松,将他举了起来……
  “喂!”
  仇薄灯被火烫到似的,立刻就想跳起来。
  但图勒巫师双手虎口卡住他的髂骨,不让他起身……仇薄灯的膝盖用力抵在毡毯的白玛回环彩绣上,脸颊前所未有的烫——他被迫隔一层厚实的氆氇布料,跨坐图勒巫师劲瘦的腰上……
  他真的要羞耻到极点了,却又挣不开男人的手,只好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图勒巫师自下而上,摩挲他的骨嵴。
  一节一节的。
  少年单薄的身影猛地向后一仰,如果不是男人的手撑着他,恐怕已经倒下去了。不过,结果也没有什么差别,他依旧倒下去了——图勒巫师按住他的背。
  将他压向自己。
  “别……”
  仇薄灯把脸埋在他镶嵌有紫貂貂皮的衣襟里,细声细气地哀求。
  莫名其妙的直觉:
  ——给他戴上银指的图勒巫师好像……非常非常危险……
  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心头发怵。
  实在是不想再昏昏沉沉睡上好几天,小少爷一动不动,只讨好地伸出手臂,环住图勒巫师的脖颈,指尖勾住一枚红玉戒,一声声喊巫师的名字。像一只被主人强行团进怀里的猫,在试图讨价还价。
  ——都给吸了,就别再欺负它了!
  他的确急智了一回。
  少年的手很秀气,乖乖蜷在巫师的胸前,指节弯曲,主动勾住一枚暗红的玉戒。他指根处戴着那枚菱形嵌雪晶的银戒,红玉髓与银蓝晶靠在一起,光泽艳丽……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
  图勒巫师摸了摸他的发辫。
  没有再欺负他。
  只轻轻抚摸他的睫毛,将下颌抵在他头上。
  沉重的呼吸落在头顶,仇薄灯一动不动,蜷缩在他怀里。屋子里的火光摇晃着,暖融融的,图勒巫师的怀抱也是暖的,只是……
  仇薄灯难为情地想,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某人是不是……
  还是出去练刀比较好?
  在仇薄灯纠结怎么建议的时候。
  笃、笃、笃。
  有节奏的叩窗声响起。
  图勒巫师养的苍鹰停在木窗外,带着山脚送来的信,探头用利喙敲击窗户。往常,只要敲一下,窗户就开了。但现在,它接连敲了七八下,木窗还是关得紧紧的。
  图勒巫师不理它。
  屋子外。
  苍鹰困惑地转动脑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它飞起来盘旋了一阵,确认木屋的门窗缝隙确实投出火光,于是……
  笃笃笃笃笃笃!
  它敲得更急了,又扑又抓。
  估计以为主人出事了。
  “……去开。”
  仇薄灯轻轻扯了扯他的发辫。
  图勒巫师看了他一会儿,在苍鹰越来越急的抓挠声中。
  侧身把他放到毡毯上。
  仇薄灯立刻扯高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屋子外的苍鹰几乎开始挠窗缝了,在它死命扒拉的时候,它关心的主人面无表情,拉开木窗。还没等苍鹰表示欣喜,他就取走它腿上绑着的信。
  “砰”一声。
  把窗关了个严严实实。
  刚想进屋取暖的苍鹰悬停在窗外。
  仇薄灯觉得它怪可怜的。
  图勒巫师已经面色如常,站在铜盆边读信,读完松开手,让信落进铜盆。他提起图贡长刀,站在门边,用生硬的中原话,问:“阿尔兰,要去?”
  ……他倒坚决。
  他不限制仇薄灯待在哪里,仇薄灯什么时候想出门都可以。
  只是一定得和他一起。
  仇薄灯:“……”
  假如没猜错,这人应该是得去处理部族的事吧?
  就算他听不太懂图勒语,但他好歹也是个中原人啊!这人实在很有话本里“色令智昏”的感觉……
  呸呸呸!
  什么鬼。
  “不去!”小少爷恶声恶气。
  图勒巫师站在门口看他,小少爷瞪了回去。
  似乎是确认了他真的不想出门,图勒巫师便低头,将手腕上的暗金古镯解了下来,走向墙壁的青铜兽首。
  仇薄灯听见宝珠转动,机括声。
  他眼睁睁看那一枚暗金古镯重新锁回兽首挂钩下方,重新被镀银的鹿角面具衔住……鹿衔环,鹰巢的主人栓住了他的羔羊。
  锁好后,图勒巫师还拿指尖轻轻拨了拨锁链。
  发出清脆的声响。
  羞耻蹿上仇薄灯的脸颊。
  他有点牙痒痒,一把扯高毡毯。
  背过身躺下。
  这回,他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了。但低垂的,金灿灿的、弯弯的细链一直延伸到衾被下,只一眼,就能让人猜想到,藏进衾被里的少年遭遇了什么——他被圈在这块毡毯上了。
  ……………………………………
  图勒部族处理事务的地方在族中的一处大圆顶木屋里。族中说话有分量的人,围绕篝火,席地而坐,各自发表意见。
  冬牧庆典和共毡礼当天的部族损失统计出来了。
  牲口被大火和木鸢惊动,四散奔跑,跑丢了很多——但大部分在当天晚上,就由部族的勃额们寻了回来,损失稍微小一点。麻烦的是所有彩旗、布幔一日间烧了个干干净净,其中绝大部分旗帜是万神节需要再次使用的。
  眼下,部族的妇女、老人还有小孩,都在没日没夜地赶着织布,刺绣。
  工程浩大。
  较为严重的则是人员伤亡。
  空对地的压制太强,不少勇士受了伤,其次是房屋被抛石砸毁了许多。最重要的是……
  “他们想烧掉神木,”老族长说,“叛徒把神木的存在透露出去了。”
  说到这里,所有人朝首巫大人看去。
  神木周围,被叛徒铺下了许多浸泡过燃油的薪木,用兽皮覆盖,上面堆雪加以掩护——如果不是首巫大人的阿尔兰驾驭火鸢,强行驱逐所有木鸢,恐怕后果难以挽回。
  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站起身叽里咕噜,朝首巫说了一长串话。
  原本部族首巫的共毡礼,所有族老都得参加,但因为首巫的阿尔兰是个中原人。他们拒绝出席。
  他们在为此表示歉意。
  篝火照在首巫脸上。
  他面无表情,银灰的眼眸再也找不到一丝面对阿尔兰时的粼粼天光,变得像一把被火灼烧的刀。
  “第二件事,”老族长拿起一样东西,放到所有人面前,“苍狼部族送来歃旗,表示会如期参加我们的万神节。”
  屋中一片哗然,咒骂声、愤恨声响成一片。
  老族长头疼极了。
  谁都知道部族受袭有苍狼部族在捣鬼。
  但既然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苍狼部族背叛雪原,而苍狼部族又遵循了雪原的规矩,图勒就必须接纳他们参加万神节。
  毡毯上,苍狼部族的歃旗绣着一行字:
  ——以万神的名义,放下你的弯刀。
  在袭击图勒后,送来这样一面歃旗,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不少性情急躁的年轻勇士甚至直接站起身,表示要在冰季去攻打苍狼的部族——既然万神节不能对仇敌拔刀,那就在万神节前把仇敌杀掉好了!
  胡闹!
  老族长刚要呵斥。
  一直沉默不语的首巫将视线从篝火上移开。
  “让他们来。”他说。
  ……………………………………
  门关上了,屋子安静下来。
  静下来之后。
  屋外的风就显得很凄厉。
  很难想象,有人数年如一日地住在这里。仇薄灯侧着身,听着风声,盯着墙面,过了好久,他犹犹豫豫地,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
  将图勒巫师给他戴上的戒指举到眼前。
  是枚银戒。
  菱形的团花戒面嵌了一枚圆形的银蓝雪晶。仇薄灯记得《四方志》讲过,图勒部族将雪晶视为神的恩赐,佩戴雪晶能够使人们不受苦难侵扰。而菱方形团花纹与圆形宝珠的结合,对应初民的“生死轮回”。
  这是……
  护身符?
  戒圈外沿有一行图勒字母,不知道什么意思。
  仇薄灯试着把银戒取下来,图勒巫师戴得很紧,他转了好几下,才将戒指褪出来。对着火光举起,发现戒圈里边也有一行图勒字母——一行熟悉的图勒字母。
  巫师的名字。
  至高的图勒,强大的勃额,伟大的降落。
  翻译成中原话就是:
  师巫洛。
  仇薄灯像被火烫到一样,将戒指丢了出去——他好像猜到外边那圈字母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也是个人名……
  大概、可能、也许,是他的名字。
  戒指落到毡毯上,滚了几圈,绚丽的雪晶在火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离仇薄灯有一些距离。
  仇薄灯盯着那枚戒指,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事情,离不出半点儿头绪来。只是精美的戒指孤零零滚落在毡毯上,镶嵌的雪晶光芒随火光一闪一闪,刺着他的眼睛。
  犹豫了半天,仇薄灯伸长胳膊,将它捞了回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发现戒面镶嵌的雪晶里头,原来还刻了几个图勒字母。
  不认识。
  “……什么啊?”
  他嘀咕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粘贴成废稿了。大家重看一遍,救命我怎么这么蠢?
  娇娇:护身符
  阿洛:婚戒


第36章 风雪
  银戒旋转。
  火光从戒圈表面的图勒字母,跳跃到戒圈内侧的图勒字母,像那些淡金的经文一样,把两个名字连在一起。
  好像……
  不止是护身符。
  仇薄灯以指尖勾住它,格外茫然。
  他始终没有回过神,不明白图勒巫师为什么要出这么大代价救他……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被圈起,被强占,不是很难理解。可如果只是为这个,他刚刚都同意了,那人却什么都没做。
  ……真奇怪。
  对他有欲求,又不在他默许的时候占有他。
  那人,究竟在想什么?
  何必呢?
  惑于美色,图于鲜活,何必忍耐?反正他又没法自保,怎么强迫都可以。
  何必对他好。
  东洲的损友曾说仇小少爷忒不是好东西,哄他宠他没用的,因为对他好的海了去。一转头,就能把人忘得干干净净,倒是记仇天下第一……其实,他是知道的。知道献媚讨好,和舍命相救的区别。
  他不是真的傻子。
  乱七八糟的思绪混成一团,青涩懵懂的小少爷自旋涡中挣不出身来。打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被图勒的首巫直接拖进最狂暴的海啸里了……诸多种种,过往十九年全然未有的经历,全由那人施与。
  指尖慢慢转着戒指,戒面的雪晶天空一样澄澈。
  一个恍神,它掉到衾被被面。
  仇薄灯拿起它,犹犹豫豫,给自己套了进去。
  ——那些字母开始烙烫他了。
  仇薄灯缩起身,习惯性以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慢慢睡着了。在梦中,他无意识地把戴戒指的手放到脸颊边。
  寻找一点儿安全感。
  …………………………
  部族议事结束了。
  由首巫拍板,图勒部族收下了苍狼部族绣有“以万神的名义,放下你的弯刀”的歃旗。
  众人退出木屋。
  眼见首巫大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山路尽头,上岁数的族老还好,其他人瞬间绷不住神情,你戳我我戳你,满脸写着新奇。七嘴八舌,疯狂问其他人:“你刚看到没?”“看到了!看到了!”……
  “图勒啊!我还以为是我瞎了!”
  一人感叹。
  其他人颇有同感地点头。
  刚首巫进圆顶木屋的时候,大伙儿险些把眼睛瞪出来:他们冷峻的、尊贵的、强大的首巫大人,竟然带着被编得乱七八糟的发辫进来了——对天发誓,部族最小的孩子徒手抓,都比那编得好。
  换做别的勇士,带这么一头发辫,能被笑上整整十年。
  还得连他的阿尔兰一起。
  “没想到,首巫大人的阿尔兰竟然这么……”巴塔赤罕感叹。
  话刚说到一半,扎西木狠狠捅了他一胳膊。
  巴塔赤罕猛地闭嘴。
  ——山路尽头,首巫大人回头,瞥了众人一眼。
  “护得可真紧,”巴塔赤罕咋舌,“半句玩笑都不让说。”随即问扎西木,怎么发现得这么及时的?
  他捅那一下的时候,首巫大人绝对还没回头。
  回部族后,天天轮凌晨岗哨的扎西木心说,那是因为你没看到,首巫大人天天大清早起来,去做什么。
  冰季酷寒。
  嬉笑罢,就连最好战的勇士都回屋子烤火去了。刚离开圆顶大木屋的图勒首巫却没有直接回鹰巢。
  雪雾弥漫。
  图勒首巫在圣雪山山脚,平静地跪下、叩首、起身。
  前行、跪下。
  叩首。
  这几天清晨,被戴上镯链的仇家小少爷还在酣睡,图勒的首巫一个人离开鹰巢。白雾蒙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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