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春光(重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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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他便依言坐下了。
玉佩早就被纪黎搁在固定位置,等恢复些力?气,她便把东西拿了出来,“还你。”
见?席澈不接,语气立刻冷下三分,“拿着。”明明是他的东西,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是给你的,送你了。”对方干巴巴地补充,“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必须得还回来的道理。”
纪黎:“这样。”席澈固执地不张开手,她索性把玉佩放回了枕边,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云壹她们呢?”
谁知?少年竟会错了意,急忙道:“我没,我没为难她们…都好好安置着的。”见?纪黎还是一脸冷色,他抿了抿唇,朝她手里塞了把东西。
刀柄的触感十分明显,去除掉刀鞘,更显得寒光森森。
纪黎一怔,长久保持冷淡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你干什么?”
席澈不答,握着她的手示意她接过匕首,“给。”他的语气认真,“还你一刀。”
入了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进窗内。
屋中烛火摇曳,少年的脸雾蒙蒙的。
他见?纪黎不动,随即按着她的手用力?,“一刀而已,不妨事。”
初春的天?,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袍,刀尖紧挨着,严丝合缝地抵在那儿。
纪黎的心?头忽地涌上来一股自己也不说清的感受,道:“…不要这样。”语气又平复回原先淡淡的样子,张了张口?,没有继续再说话。
等了片刻,待她抬眼时,却骤然看见?对方的身子往前进了两分!
刀尖上已有血渗透他的衣裳,刺目的红随之?一道晕染开来。
“你干什么啊?!”纪黎的语气忍不住带上几丝责怪。
席澈:“不干什么…就是道歉。”
他的眼睫微微耷拉下来,大约是候在一旁守了许久,眼下的青黑挡也挡不住。
纪黎这么望过去,才发觉他眼底全是红血丝,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也是,带兵打?仗,即使他再有天?赋,也颇具实力?,可仍是免不得要独自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
席澈是主帅。
既如此,便丝毫不允许行?差踏错。
纪黎知?晓他的不易,可如今,才又一次如此具化地感受到。
北狄的那些人,又怎么甘心?听一个?少年人的话呢?
想?让他们住嘴,必得…置死地而后生。
罢了。
“你知?道有多疼吗…?”再度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调是有些哽咽的,“我真的很?害怕。”
甚至觉得,万念俱灰。
“不怕,不怕,没事的。”
“我是说你的伤。”纪黎也不知?道自己原先还好好的,能够保持冷静,怎得现在还越聊越委屈了,“旧伤未好,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拉弓射箭!!”还指着她!
席澈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她愿意和他闹别扭,发脾气,这才证明纪黎心?里有他。若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她定是不会理的。
“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席澈肩膀处的血还在汩汩流着,他竟就跟个?没事人一般,反倒把旁边小桌子上温着的花茶递了过来,“消消气,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可怜兮兮道:“多少喝一口?。”
纪黎向来是不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奔波许久又昏迷这么大半日,她也确实是渴了。
喝了水,见?席澈这副几经?摧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放缓了点语气,但仍旧是淡淡的,“你也喝点水歇歇。”
少年人极力?克制,但望过来的眼眸里仍是泄露出零星的欣喜,“嗯。”说着拿起纪黎没喝完的半盏茶水,三两下就给喝干净了。
喝了茶,两人之?间的隔阂便消散了点儿。
颇有种幼时和父母吵架后,对方喊她来吃饭的默契。
“我还没原谅你。”她瘪瘪嘴。
“我会赎罪的,姐姐。”席澈又默默摸上了塌,凑到她身旁,“用我的余生。”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离我远点。”
“一点点血,忽略不计。”他不接后半句话,又往里更近了几分,“别气我了…”尾音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闹到最后,纪黎执意要求他走,“刚打?完仗,战后那些琐碎的事多着呢,你就这么呆在这里,也不去处理?”
见?她确实是面露疲色,席澈停顿两息,确保她是真的态度软化了,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处理战后的琐碎事情。
谢允丞被压制住,群龙无首,剩下的兵卒们自然乱了套,卫振也的确不负所托,把剩下的敌军治的服服帖帖的。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席澈分明许久未能好好休息,精神却好得出奇,一连干了个?通宵,把事情全都给陆陆续续安排了下去。
直至黎明破晓,又细致吩咐完纪黎的事情,才堪堪眯了大半个?时辰。
少年整个?人窝睡在营帐内大床旁边的隔间里,他的床被纪黎占着,自己又怕得寸进尺会把人彻底得罪透,便退而求其次,在中间支了个?简易屏风当做隔断。
上完药,伤口?经?历整晚的恢复,瞧着也不再往外?渗血了,再三确定,他才起身把人喊醒,一道起来用膳。
纪黎喝的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加之?一路劳累,情绪起起伏伏,故而她这一觉睡得颇有几分昏昏沉沉。
醒后精神却还不错,“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些兵俘?”
席澈为她舀好小米粥,又把清淡的小菜往前推了推,“按规矩办。”他昨夜料理完北狄剩下的乱党贼子,当下也有几分饿意,“姐姐是想?问我…会如何处理谢允丞吗?”
察觉到纪黎停顿两息,他脸上的神情敛了几分,“那…你想?我如何处理呢?”语气带着点试探。
“你别犯病。”纪黎瞟了他眼,“按规矩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就是问问…”
“若你真的疑心?,再问出这种问题,那我便走了。”
说得跟她如今能走似的。
席澈面上乖乖,“我错了。”
其实他心?底是确认的,纪黎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心?悦于他,又怎会跋涉山水,只为一个?微末的可能性,要来救他。
又怎么可能不拒绝他的怀抱与轻吻。
可他就是这么矛盾的人,明明知?晓,却偏偏要一次再一次地反复确认。
像个?偷藏宝藏的贼,隔三差五便要瞧上一眼。
晚些时候,席澈歇了会儿便去见?了谢允丞。
几缕残阳坠在半空中,押关俘虏的牢房内,满是无边的黑暗。一切喜怒哀乐被尽数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窝在角落处,除去身上稍有些破烂的衣袍,面上丝毫看不出被施了刑。
席澈很?听纪黎的话,她说按规矩,他便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来。
不过…倘若她要为这人求情,他怕是也不会应。
他瞧见?席澈来,并不惊讶,反而还释然地笑了笑,“有事问我?”
对方丝毫不惊讶,反倒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这让席澈有了几丝与聪明人对话的微妙愉悦感,承认道:“是。”
他心?底有个?答案,需要去验证。
不等对方继续,他便道:“我想?问你,你与阿黎。”
“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第74章 甘愿
席澈想过很多种情况; 关于纪黎的过?往。
先前,她也确实迷迷蒙蒙地告知过自己。
可这件事就像是一层纱,不远不近地覆在两人之间。
如今,他太想要个答案了。
“我?要听实话。”
“实话…?”谢允丞的喉间干渴得厉害; 他本?能地动了动手; 想要撑起身子; 起身去拿旁边简易桌子上的茶盏; 但下一瞬; 他又生生将这股冲动克制住了,“她应该告诉过?你?了吧。”
他不想在席澈面前露怯; 对于这个曾经的对手; 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游走在钢丝线上许久,或许…他自己未必有对方看得清。
地上的干草铺了满屋,虽是进?入春季,可牢房这种地方; 湿气?阴气?重?得很。
痛感迟钝地抵达了神经; 谢允丞兀自咽下闷哼,又道:“我?同她熟络; 也默契…你?嫉妒坏了吧。”此刻,他心底那些?阴郁的想法渐渐散去; 一晃两世; 更像是同故人进?行平淡的叙旧。
“你?一遍遍地去追忆过?去; 你?口中那些?所谓的那些?美?好; 不正是因为现在…与?她再无交集了吗?”席澈淡淡道。
微垂的长睫抬了抬; 与?谢允丞对上; “你?与?她…是一道过?来的,是吗?”他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毕竟重?来一次这种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可想到纪黎先前隐带暗示的那些?话语,竟也全都对得上。
时至今日,他或许早就知晓答案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也能一触即通,谢允丞望着他,瞥见对方似有微动的神情,停顿两息,笑了笑,“如你?所想。”
“大概…我?才是这段感情里的失败者。”对于纪黎,他如今是有愧的。
可…
席澈站在那儿,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话里的意思却坚定,“感情没有成功与?失败,有的只是两情相悦与?否。”
少年的声?调变得冷了几分,隐带警告,“四殿下,看来先前那次,你?并没有听进?去,我?最后再说一次。”
“女子的心意,绝对不是你?可以用?来肆意践踏的资本?。”
身后的暗调的烛火渐渐消失,愈发靠近门边,光亮便愈盛,直至彻底淹没阴暗角落处的一切零散与?不堪。
苏城平定,大军班师回朝。
不必像来时那般披星戴月地赶路,但也确实耽误不了太?久,纪黎一再坚持,席澈只好耐着性子,半路同人道别,“入了春,路上的景致相当不错,以后咱们再一起出来看看可好?”
虽早已过?了初尝情爱的那股鲁莽劲儿,可眼下堪堪确定便要分开?,席澈心里仍是百八十个不情愿。但他在纪黎面前向来是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法则的,面上装的倒是极为通情达理,“若是嫌麻烦,那我?一个人也…”
“那还请你?有些?储君的模样,北狄的那帮子人可不是善茬,等你?料理完他们,便能短暂地拥有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了。”纪黎瞅他一眼,缓缓道:“届时一起出来赏景也不是不行。”
瞥见对方稍有落寂的神情,一愣,索性敲了下他的脑袋,“伸手。”
席澈似是在想些?什么,闻言还有些?迷糊,听话地伸出手。
纪黎莫名?有种训狗时让小狗伸出手,说“握手”,狗狗就乖乖伸出爪子让握的错觉。
她从袖中把先前编好的手绳拿了出来,给席澈系上了,“逢凶化吉。”正欲收回手,却被这人一握,给扣住了。
指节交叠,一丝缝隙也未留。
少年人离开?时送来的那些?东西里,除去首饰物件,还有一个模样算不得好看的护身符。
纪黎那时一瞧便知,是这人亲手弄的。
如今心境变换,若说毫无触动,那是假话。
他始终都对她这般好,她也应多多表达才是。
席澈一顿,心下便渐渐有了计较。
看来,稍稍不那么徐徐图之,也是可以的。
纪黎本?以为席澈还得再花费些?心力,毕竟他年纪尚轻,要撼动一个王朝的腐朽势力,又岂是朝夕可成的?
可事实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席澈成为北狄新皇,是他与?大都督格尔律一开?始便协商好的交易。而这位颇具手段的掌权者也的确不负所托,助他稳稳坐上了皇帝宝座。
自苏城大捷后,朝中官员与?北狄各地官员对这位文治武功皆出彩的新任皇帝越发崇敬。
北狄人等待这场胜利已经太?久了。
历经几代,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可如今,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把他们期待许久的胜利带回了北狄。
之后的几天,席澈都苦于朝中琐碎之事。他初登基,朝中好些?人自然要重?新选,好在他到北狄这大半年也算有些?成绩,又有先皇那个草包在前,倒也还算过?眼。
即便他手段狠厉,可却是给百姓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百姓自会拥护。
只是闲暇之余他总纠结着,怎么纪黎也不来瞧瞧他。
看看他做得好不好,符不符合她的期望。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夜,他真?的梦到了她。
自几月前与?纪黎分别后,他便时常做梦。
大几十个分别的日夜,犬狼环饲的艰难时刻,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短暂的梦中,像个普通人一样,不必强撑着,也可以同自己的心上人诉诉苦。
后来,梦的多了,或许也是上天垂怜,他便时不时地也能真?的在梦里见到一闪而逝的背影,或是模糊的剪影。
可即便如此,那时的梦里,纪黎还是会逃避他。
在他小心翼翼想要上前触碰时,顷刻间消散,而后了无踪迹。
噩梦的威力过?于惊人,以至他与?纪黎已经确定了心意,却仍旧会在偶有走偏时陷入其中。
以致迷蒙中醒来,他凝视着旁边软塌上的人的睡颜,甚至忍不住在想,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纪黎吗?
席澈静默良久,视线冷不丁儿地聚焦在了女子光滑白皙的颈脖间,停顿几息,眼中浮浮沉沉。
蒙蒙黑暗中,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谁知还没碰到,对方便好像似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
席澈:“……”
见人醒了,他才像是倏地从混沌中抽离出来,揉揉额角,乖巧道:“怎么过?来了?”有心想要掩饰一二,唇角却压也压不住。
点上烛火,纪黎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些?小心思,见他只是有些?疲惫,便道:“我?也是刚到。”有专门的线人对接,故而她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是想来和?你?说说格尔律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顿了会儿,又有些?迟疑地问?,“要不你?再休息会儿?”
席澈怏怏地“嗯”了声?,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不用?,没事儿。”
姐姐如此关心他,他又岂能让对方失望!
闲云掩月,烛火跳跃下,纸张上的墨迹很快便随着一道融于火中。
“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纪黎见他神情凿凿,意识到了什么,便也把话咽了下去。
万籁俱寂,夜色朦胧,亭台楼阁都被披上了一层霜色,远方的重?重?宫阙皆数隐匿于深沉的夜色之中,显得黑影绰绰。
隔日,天空中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今年的这场春雨,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上许多,恰似此时的胜仗,于北狄百姓。
久旱逢甘霖。
如她低估了北狄人对待这场胜利的狂热拥护一般,格尔律亦是。
以至被困于泥泞之中抽不开?身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疑惑跟了自己十来年的、忠心耿耿的下属为何会临阵倒戈。
兵卒层层叠叠将宫殿围住,厚积如沉墨的滚滚云层里,惊雷突闪。
格尔律面上并无惊色,“怎么?”
席澈回到北狄后,自己手底下有些?人便开?始左右摇摆,中立派明里暗里地想要为自家多挣一份倚仗。
再者,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无非是一方压制,另一方颓败。
他心底早有预感,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甚至,连夏日都还未到。
按他对此人的了解…没有万全的把握,合该缓慢进?行才是。
又怎会如此出其不意?
格尔律被人押着,明明是走至死路,身上却有一种游离事外的矛盾感,缓缓问?道:“如今…也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