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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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我昨晚半夜起来了。”她看着秋韵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包袱,一向甜糯得如同蜂蜜一般的声音放软了一些,循循善诱:“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当时为什么跟李嬷嬷出去我在窗户旁边看见了的,你同李嬷嬷出去了”
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盯着秋韵不放,声音也绷得紧紧的,带着些哽咽:“是不是母亲因为普慈庵的事情生了我的气我”
秋韵原先的害怕去了七八分,看见卫安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也难受的很,连忙摇头。
卫安就紧跟着又道:“我不舍得你,秋韵我听汪嬷嬷说,你家里情形不好,你在我身边虽然受气,可是至少衣食无忧,月银和赏钱还能省下来给你母亲治病给你弟弟上学,可是一旦出去了,你们怎么过下去呢李嬷嬷她给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秋韵被卫安这一哭给哭懵了,要她相信卫安这眼泪是为着舍不得她而流,实在有些艰难,可是卫安实在太会说话了,她脑子被搅合得有些糊涂,仔细思索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卫安话里隐藏的深意。
先是抛出能治她母亲病的大夫,然后跟她说舍不得自己,再层层递进说到李嬷嬷未必可靠七小姐好重的心机啊
她有些毛骨悚然,卫安已经知道她跟李嬷嬷出去过的事,她给的这些好处,只是来换自己的投靠。
而自己如果不说
如果不说
卫安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我是很想知道李嬷嬷到底跟你做了什么的我很疑惑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觉得李嬷嬷要同我的贴身丫头勾结,大约同我母亲脱不了关系。若是你实在不肯告诉我,我大约就只能去找祖母了”
卫老太太最不喜欢长宁郡主
而且一旦惊动了旁人,那李嬷嬷肯定要跟对付清荷一样先来灭她的口
她根本就没有不说的权力,说了,如同卫安说的那样,卫安还能给她想个别的法子安身立命,治她母亲的病,最不济也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叫李嬷嬷知道她已经吐了口,可是如果不说,她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还可能连累家人。
她匍匐在地上,心跳如擂鼓,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李嬷嬷要她做的事都说出来:“我也不知道那根骨头是干什么用的”她极害怕:“可我没敢怎么样您,就是偷偷拿绣花针在您指头上刺了一下,是趁着您睡着的时候,没伤着您的”
卫安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什么糟乌事她都看过听过亲身经历过,拿着根骨头要把她的血滴在上头,看能不能相容,是为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滴血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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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验证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宁郡主并没察觉到自己这番作为会给当事人带来怎样的冲击,她满心欢喜的在花园里的凉亭里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正打秋千的女儿。
卫玉珑站在秋千上,小小少女看不清眉眼,身形却美的出奇,隔着假山,长宁郡主也能听见她欢喜的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
这是她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哭一声就让她难过万分,笑一笑就能令她烦恼尽消的灵丹妙药,她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眼睛都在发光。
葛嬷嬷站在亭子底下足足半个时辰,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预备上二楼去同长宁郡主交差,可脚才刚迈开,不远处的卫玉珑就如同一阵风似地刮了过来,惹得一众丫头婆子跟在后头心惊胆战的喊着姑娘。
长宁郡主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形容大变,几步走到楼梯前,一把捞住了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的女儿,少见的出声呵斥她:“跑这么快做什么要是摔着了留了疤,看你往哪儿哭去”
卫玉珑半点不怕她,一双杏眼瞪圆了去看她:“当然是往您这儿哭呀”
长宁郡主拿她没有办法,气的笑起来,拿手指轻轻往她额头上一戳,把她带到桌旁坐下,亲自替她拿了帕子擦汗,又看着她喝了茶解渴,这才笑着问她:“累不累今天中午叫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荷叶鸡,还有你最爱吃的樟树清汤”
卫玉珑满足的笑起来,一双眼睛笑的弯成月牙,一转眼瞧见侍立一旁的葛嬷嬷,又惊喜的喊了一声:“嬷嬷回来了”
葛嬷嬷是长宁郡主的奶娘,如今也已经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在长宁郡主跟前向来得力,卫玉珑同她向来很亲近,前些日子葛嬷嬷被长宁郡主派去京城送节礼了,卫玉珑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她,如今乍然见到,很是欢喜:“外祖母和祖母都好吗伯父和堂兄堂姐妹们好不好”说完又停顿一下,满眼期待的望着她:“还有长姐,长姐好吗她什么时候来豫章”
卫阳清如今才是头一年来江西,之前他的座师就提醒过他,他大约是要在江西留任一任做满六年的知府才能拔擢的。
既然要留六年,当然该把长女接来,卫阳清之前已经同长宁郡主提过几次了。
卫玉珑转头看向长宁郡主:“母亲,什么时候把长姐接来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了”她说着,有些惆怅:“咱们一家人总是聚不到一处,之前是因为怀了我,您和父亲去沧州的时候不能带着长姐父亲在沧州就熬了六年好容易回了京城,咱们又没待多久就随父亲来了豫章”
她很是苦恼:“我看彭家小三和海家小四都有姐姐,就我没有”
真是被郡主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半点风浪也没见过,葛嬷嬷满眼都是慈爱的看着卫玉珑,轻声哄她:“这事儿郡主心里自有分寸,您别着急。可别羡慕人家有的,您瞧瞧海家姑娘可有咱们大少爷这么疼妹妹的哥哥才刚我从前头过来,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还带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鹦鹉,是彩色的,可漂亮了,听说还会说话”
卫玉珑眼睛亮亮的站起来:“当真我要去瞧瞧”
长宁郡主看了葛嬷嬷一眼,连忙吩咐卫玉珑身边的丫头嬷嬷们都跟紧了,又回头吩咐大丫头书玉:“一同跟着,告诉大少爷,叫他警醒些,别叫鸟儿抓伤了小姐。”
目送着人欢欢喜喜的走了,长宁郡主才转过头,手还扶着栏杆,眼睛却盯着葛嬷嬷问:“怎么样”
葛嬷嬷就摇了摇头:“对上了”
对上了长宁郡主被这这句话惊得面色煞白,回过神之后就满心都是恼怒,惊怒之下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啪嗒一声把桌上价值不菲的一套大观窑出的青花瓷套杯全部扫落在地,保养有度不见纹路的手也不小心被割出了一道血口子。
可她顾不得这些,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连青筋都凸显出来也没有知觉:“真对上了”
葛嬷嬷朝着丫头们摆摆手,看着她们鱼贯下了楼,才上前把长宁郡主握成了拳头的手给掰开,一面叹气一面道:“郡马老早就已经坦荡的告诉过您的”
“可我总以为他骗我”长宁郡主在葛嬷嬷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死呢她初初怀孕就请了擅长千金科和小儿科的太医来守着,院子里连洒扫的婆子都是粗通些乡村医术的,她保养得宜,她在丈夫的呵护下过的无忧无虑,又远在建州没有婆母碍眼,过的不知多好,她的孩子怎么可能生出来就夭折
她不信卫阳清说一千遍一万遍她也不会信
她握住葛嬷嬷的手,眼里迸出仇恨的光:“嬷嬷,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孽种,那是个孽种”
葛嬷嬷眼皮一跳,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长宁郡主就站起来了。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就是书上才有这么巧不,连书上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是她骗了五哥,是她骗了五哥的一定是她杀了我的孩子”
她抓住葛嬷嬷的衣襟痛哭失声:“嬷嬷那是我的第一个女儿那是我的第一个女儿”
那时候人人都说她肚子扁而圆,一定是个千金,她已经有嫡长子站稳了脚跟,同卫阳清一心一意的期许着这个女孩儿的到来,可是
她浑身都是汗,揪着葛嬷嬷的手觉得自己也透不过气来:“嬷嬷,我答应过了的,我答应了的,我答应让五哥收养她的孩子,就当,就当我生的是双胎了,一样能掩人耳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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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厌恶
她死死咬住下嘴唇,咬的嘴唇都开始泛白了也不肯松开,直到被葛嬷嬷心急的摇晃了几下才回神,失魂落魄的垂下头,声音细弱而尖锐:“我分明答应了的”
这是葛嬷嬷一手带到大,又亲眼看着成家立室生儿育女的孩子,葛嬷嬷眼睛一热,知道卫安的身世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怎么也解不开的心结,心疼万分的如同过往那般拥住她,一面摩挲她的脸:“郡主别这样想您想的太吓人了”
卫阳清就算是对明鱼幼再愧疚,怎么可能会为了明鱼幼扼杀自己的亲生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卫阳清这样喜欢郡主,更喜欢郡主所生的孩子,她看着泪眼朦胧好似承受不住的长宁郡主,连声劝她:“您忘记了当初您快要临盆的时候,郡马他多高兴啊那天他听说您因为暴雨被困在塘山的万安寺里回不来,又惦记着您快生产了,连夜冒着倾盆大雨领着大夫和稳婆一路疾驰而来的”
长宁郡主不哭了,神智已经全然不见,垂着头半响才讥诮的笑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明鱼幼的”
葛嬷嬷悚然而惊,察觉到长宁郡主话中深意,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当初明鱼幼是被郑王困在万安寺的,建州万安寺,向来是有渊源的,多少犯了错的贵族女眷都被往那里送,美其名曰是同菩萨做伴,净化心灵,其实说透了,不过就是让她们伴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
明家出了事之后,郑王这个胆小鬼就巴不得把明鱼幼弄死,正好借着死了个小妾的由头说明鱼幼善妒,残害他的子嗣为由,把明鱼幼送去了万安寺。
长宁郡主是因为听了卫阳清的劝才好心去看她的,听说她月份跟自己差不多,却瘦的不成人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带了不少东西去了,谁知道原本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莫名却下起了暴雨,暴雨里她身怀六甲不好赶路出了不是谁也担待不起。
就只好在万安寺住了几天,这一住,孩子就生了,还就如此凑巧,跟明鱼幼同一天生产。
葛嬷嬷打了个寒噤,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长宁郡主:“不会的不会的,郡主您别多想了”
长宁郡主没有说话,眼神幽深晦暗,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若是易地而处,她换成是明鱼幼,未婚夫被人抢了,被迫嫁了个一无是处的凉薄丈夫,还被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儿一尸两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会不会求一求唯一的希望同在建州的表兄
当然会,而且若是能借着机会把间接害了她一辈子的人也同样拖入痛苦的深渊,那当然就更好了。
“我要杀了她”长宁郡主目光冷冽,神情冷漠:“让她多活了十年,她照样要下去陪她那个娘亲,她要给我的女儿偿命”
葛嬷嬷原本还相劝一劝长宁郡主的她跟卫阳清的婚事来之不易,当年遭了多少阻力,卫家从上到下就没有赞同的,卫老太爷和卫老太太甚至没有喝她的媳妇茶,等到明家出事,卫老太太更是连见都厌烦见她了,明着告诉她和卫阳清,若是指望着她这个老太太多活几年,就别在她跟前碍眼。
熬了这么多年,才眼见着快熬到头了,这个时候,若是和郡马起了嫌隙
镇南王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镇南王还在的时候的镇南王府了,如今镇南王府也就是老镇南王妃还在隆庆帝跟前有些脸面,承爵的镇南王根本就只是个虚爵,有势力没势力,什么都没有,同长宁郡主的感情也实在一般。
长宁郡主又因为夺了明鱼幼的亲事闹的满城风雨而被人腹诽,她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没料到郡主开口,没怪郡马,没怪卫老太太,却只恨上了卫安。
葛嬷嬷松一口气,又提起了一口气:“郡主,您听我一句事到如今,还是算了吧。说一千道一万,当初老奴是亲自看过了抱出产房的大小姐的,是真的嘴唇都是乌青的,在您肚子里呆久了”
她不怕长宁郡主的冷眼,是是实实在在的为了长宁郡主好,轻声道:“没有您想的那样吓人,郡马她也不是这种人呀,只是到底他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本来就觉得对不住明家对不起明家小姐,明家小姐又那样苦苦哀求,还拿性命要挟,他就顺势这些他都跟您说过的呀”
都说过了的,卫阳清从来也没否认过卫安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甚至还纵容长宁郡主对卫安的冷待,长宁郡主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他也就干脆把卫安留在了京城,这十年来,卫安同他们夫妇相处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一个月。
“有些事都是天意,实在怪不了谁。”葛嬷嬷重重的叹口气:“您不喜欢她,还如同以前那样远着她就是了,以后等她年纪到了,再给些嫁妆,把她嫁出去了,也就完了不必弄的这样血腥她也不过才是个孩子,她又不能左右大人们”
葛嬷嬷不讨厌卫安,不过是个孩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的,就算是被养的骄纵跋扈,可是说的难听点,还不是因为有人生没人养,没人教
何况她再讨人厌,也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伤不了任何人。
就譬如此刻,只要长宁郡主动动念,她的一生就几乎注定了。
长宁郡主没听进去,女人全心全意投入一段感情,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会原谅他的任何错误,给他不符合自己心意的所有行为找借口。
就如同现在,她不恨卫阳清,一点都不恨,只恨明鱼幼和原本就不该来这世上的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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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报复
夏日的豫章格外的热,闷热的天气叫人半点不动弹也汗湿了衣裳,地上的花草也被晒得蔫蔫的没有生机,长宁郡主盯着底下的花草看了一眼,忽然站了起来。
葛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冲上去抱她:“郡主,您可别”
长宁郡主哭了一阵又吼了一阵,向来娇软的嗓音都哑了,眼底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暗沉,顿了半天溢出一声冷笑:“我别什么”她反身看着葛嬷嬷,面上半点情绪也不露出来,如同谈论的不过是一只蝼蚁的生死:“她不是我亲生的,她娘害死了我女儿就算我女儿真的是在娘胎里憋死的,那也是她命硬,那也是明鱼幼和她命硬,克死了我女儿”
她想着那些替女儿缝制的小衣裳,替女儿准备的屋子,眼泪毫无预兆的又溢满了眼眶:“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可我女儿死了,明鱼幼的女儿却还活着明鱼幼还要我替她养我是杀了明家全家吗明鱼幼凭什么让我替她养女儿”
明鱼幼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一心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卫老太太对她冷眼相待也就算了,母亲也责怪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老天还要夺走她的女儿
葛嬷嬷知道自家郡主的性子,落枕难忘终其一生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向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