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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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她一个,到时候还要在后母的手下熬日子。
何况只要一想到前阵子彭家雅集上,卫安的光彩,她就觉得心里揪成了一团,难受的厉害。
被教养成这样,可见卫老太太待她有多用心,就这么还说是委屈了,那得什么才不委屈
小女孩儿家,嫉妒羡慕是常有的事,梁嬷嬷温和的听卫玉珀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完了,才伸手将衣裳收起来,轻声问她:“姑娘觉得,是之前的日子难过,还是现在的日子难过”
卫玉珀便咬着唇不说话。
当然是如今的日子好过一些,长宁郡主在的那时候,她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更不用提出门去做客了。
南昌城里那些熟识的太太家里,她就算是去了,人家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来。
“那就是了。”梁嬷嬷垂下眼睛:“人比人,气死人,是不能比也不好比的。只要日子过的比从前好,一天比一天好,那就是得了实惠了。您这样自伤自怜的,落在五老爷和老太太眼里,他们怎么看呢”
身居上位的人,怎么能体会到底下人熬日子的辛苦
诉苦诉的多了,她们只会觉得你不是个省事的。
梁嬷嬷叹了一声,劝诫她:“姑娘听我一句,千万不能把这想头露出去,您看七小姐现在好,可焉知她的烦恼呢”
树大招风,原本又不是多有根基的,一朝飞上了天,这日子才是摇摇欲坠没个安稳处呢。
她拍了拍卫玉珀的肩,打定了主意要去跟姚姨娘好好说一说,让姚姨娘好好劝着卫玉珀,有些想头可以有,有些闲气却万万不能争的。
家里才好了一些呢,卫玉珀要是闹起来,前头五小姐的例子不就还明晃晃的摆在前头么
这样荒唐的事,可不能做。
老老实实过日子便罢了,要比好的,前头还要更好的,这么比着比着,就要把福分都耗尽了。
一百二十六·新生
这阵子关于卫安的流言满天飞,有说她厉害的,有羡慕她竟有花蕊夫人传下来的秘方的,更有说她不识时务的。
直到长缨长公主吃了挂落,这些议论又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都知道长缨长公主的脾气,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这回更是因为卫安连八月十五都不能进宫去,月饼也没分着,这回跟卫安的梁子是越结越大。
卫安身上再有什么值得羡慕处,如今也不值得羡慕了。
谁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卫安自己却没这个觉悟,日子如常的过,八月十五陪着卫老太太赏月之后便要出门。
她如今出门越发的方便,卫老太太宠着她纵着她,三夫人二夫人等人知道她厉害,五房如今又还没有正经主母,根本没人敢来说她的不是。
她要出门,只要吩咐底下套马车就是了。
这几天出门,去的都是城南那边的城隍庙之类的地方,玉清便有些坐不住了:“怎么回回都是城隍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还要求的”
就算是要求神,这城里多少道观庙宇呢,怎么就得盯紧了城隍庙
还是蓝禾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朝外头努了努嘴:“姑娘哪里是真的为着去城隍庙,根本就是为了领着外头的人四处逛,晃他们的眼睛呢。”
这几天卫安到哪儿都有一串尾巴跟着,谭喜报上来就报了三四次了。
领头的来打探消息的就是彭家的小厮,跟了一路了见着往城南去就忍不住牙疼:“这卫家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来来回回怎么只往城隍庙去那里的城隍格外的灵验不成”
跟的多了,也就懶的跟了。
只觉得卫七脑子有病。
李韶也有些想不通卫安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蠢。
总不至于是真的蠢的天天去拜城隍的吧那就是太聪明了
她一个姑娘家,什么事这么要紧非得出门不可,还得先虚晃一招,把人注意力都引开,趁人懈怠的时候出去办事
谢良成看他这模样就忍不住笑:“你这是怎么了盯着个姑娘家不放算什么,魔症了”
有些话却不能说的,李韶看他一眼,笑起来:“哪里就盯住她不放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一个侯府千金,怎么总是出门”
就算是真想去求神拜佛,那也有长辈们带着出门的,什么大庙去不得一个人去城隍庙,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只是觉得这位七小姐身上古怪之处太多,又为着想在中间调停,所以才多打探一点儿消息罢了。”
谢良成捏碎了一只花生取出里头的果实来,笑着附和:“这倒是,投壶或许是练得奇快的缘故,可是合香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哪怕真的有秘方呢,我听说梅夫人也没有合出过卫安那种香味,可见不止是秘方的缘故。”
“可不是。”李韶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杯子,并不再提这一茬儿。
谢良成回去便同卫安说起李韶:“这人从来不生气,待谁都温和客气,连对着街上的乞丐,都是好脾气的,看不出喜怒来。”
卫安当然知道,长缨长公主在哪一个皇帝手底下都是吃得开的,先帝是她的亲爹也就罢了,隆庆帝待她也是公主里的头一份,就是上一世后来的成化帝,也让李桂娘做了他儿媳妇。
可这并不是长缨长公主本人的功劳。
都是多亏了她有个好儿子。
李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她微微一笑朝谢良成摇头:“不必再为我试探他了,试不出来什么的,说不得现在,当初我们帮你那件事,都已经被他挖出来了。”
这是个心机极深沉的人。
谢良成便有些发怔:“不至于罢我们一同在河东书院,同是山长的弟子,这才熟悉起来的,难不成就因为我多问几句,他就要去查我的底”
卫安但笑不语。
谢良成便道:“我知道了。”
又问她:“那你就这么等着长缨长公主府发招”
要说长缨长公主能咽下这口气,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也没人会信,卫安笑着一歪头瞧他:“不然呢难不成上门去问,你们到底想怎么对付我”
谢良成见她一笑起来就眼睛弯弯的,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从前卫安就像是一株长得好看却不能看清楚的朦胧的水仙花,清清淡淡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雾,迷迷蒙蒙的一座冰雕。
可是近来却不同了。
她变得有人气得多了。
他便也跟着点头:“你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总不能上门去问别人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吧。”
又问她:“那几个人,你用着还顺手么”
卫安很痛快的点了头:“都是很好的,我还要多谢你。”
谭喜这几个人能这么早来她身边,实在是解了她天大的麻烦,她手上实在人手不够,哪怕卫老太太把卫瑞给她,也还是远远不够。
有谭喜他们在,许多事都轻易了许多。
谢良成便诚恳的摇了摇头:“谢我我要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就散了。”
他娘现在只要想起谢良清险些就死在了济民所的事还觉得胳膊发寒,屋子里供奉的菩萨香火再没有断过,几乎真的要往庙里去给卫安立一个长生牌位了,就怕不能报卫安的恩情。
卫安看他一眼,上一世的义兄这个时候早已经落魄了,可现在的义兄却还好端端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长身玉立,目光坦荡,她很满足的笑起来。
既然人生是可以改变的,谢良成能避过他叔叔们的算计,谢良清能活的好好的,她自然也不必再过上一世那样担惊受怕和窝囊的日子。
就如同她上一世避不开的孽障,到了这一世,她的人生也绝不会就毁在他们手里。
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那些想算计她的,都要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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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见面
夏日的阳光猛烈,一落地就晒的人眼睛也睁不开,蓝禾用帷帽将卫安从头罩到脚,还怕她被晒黑了,恨不得能再给她戴上一层才算。
卫安每逢出门就要叹气。
可是连汪嬷嬷也不肯帮着她了,忧心忡忡的摇头:“这回您可没道理了,女孩儿家家的,被人瞧见可怎么是好多少祸事起头就是被那些贵人们看到了脸闹起来的再不济,好容易养的这样白雪似地,晒成了黑炭,往后可怎么出去做客呢”
其实她是想说,这过了中秋就是年了,卫安眼看着也十二岁了,也该相看起来了的,粗粗黑黑的,可不是不好
只是不能明说,只好推到做客上头去。
卫安却忍不住想要发笑,她都经历过一辈子了,汪嬷嬷却还当她是小孩子。
只是这笑意等见着了沈琛以后就又都尽数都敛了,她在凤凰台楼顶上转了一圈,有些诧异,从前只在三层上头打转,再没想到凤凰台竟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是座小阁楼,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帐子帘子一应俱全,花色俱都素雅出尘,往外头露台上还开了道门,平常门大开的时候,便放下那一挂珍珠帘子,风一吹便哗啦啦的响。
一往露台一站就被吹的衣袖翻飞,触目远眺竟是风景,比家里的摘星楼可高的多了,远远看去竟跟远处的七层宝塔差不多高。
露台宽阔,周围又没这样高的建筑最高的也就是不远处的狮子楼了,也不过才五层罢了,沈琛便在露台上放置了两把藤编的摇椅,还有一顶小圆桌。
“八月十五赏月你是没赶上,如果赶上了,你站在这儿,就能瞧见半个京城的热闹了。”沈琛背着手笑一笑:“不过等元宵灯节,倒是又可以带你来看看热闹。”
他总是很自来熟。
可卫安却从不相信他本来就和善。
要是真的和善,上一世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了。
她自从楚王的事之后还是头一次见沈琛,摘了帷帽面无表情的摇头:“无功不受禄,凤凰台三楼往上都听说不是普通人能去得的,这更高的地方,更不敢随意来了。”
外头的风呼呼的灌进来,屋子里头又放着冰盆,半点儿热气也没有,凉快又舒爽,沈琛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失笑看她:“怎么是无功呢这回要不是你捏住了邱楚英的死穴,又让秦家帮忙,楚王怎么就能真的走上那条不归路”
这倒是真的。
楚王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忍下来了,只是在背地里弄些小动作,从不自己出头,就不是个那么简单就能被逼得失了分寸的人。
是卫安一步一步让他没有选择,只能走险而又险的那一步棋。
原本杨怀也没那么容易吐露秘密,是叫秦东和秦升两父子,占着吏部尚书天官的便宜,往下露了个意思,自然就有人把杨怀的把柄送上来。
又有杨庆和在卫安手里,交给了沈琛。
儿子和一家人的命都已经捏在了别人手里,杨怀当初既然能出卖明家,这回自然也就能出卖楚王,当即就反了水。
他一反水,邱楚英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何况牢里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初时还不上刑,到后来,刑一天上的比一天更重,好几次他都只当自己熬不过去了,大腿上的肉都掉了一大半,这才尽都吐露了。
他们才一招供,还没做好文书呢,秦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刑部的内奸把消息卖出去了。
专门就是为了引诱楚王上钩的。
楚王这才知道是真的没有了活路走,之前已经打好了的关系也根本没用能在藩地越制这么多年都没人管,还能做下这么多大事,他在内阁六部能没人
可惜这回却都没人敢伸这个手了。
他只好一合计,便反了。
偏偏这一手,也被人料着了。
原本就是逼着他走这一条路的,临江王等人就是等着他自投罗网呢,等他当天反了勾结了禁军总领,又想着逼宫,秦东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亮他们一闹完,三大营就反扑进京了,把一干人都关的关杀的杀。
楚王这才算是彻底完了。
临江王自小就跟这个兄长不和,他们几兄弟年纪相仿差的不多,先帝的元后去的又早,并不曾留下嫡出的皇子来,几个人便都渐渐对那个位子起了心思。
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就是临江王和楚王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更加不和睦。
可末了却是隆庆帝捡了空子最早赶回了京城登基称帝。
临江王要说认命那自然是假的,可是楚王不仅不认命,算计隆庆帝的同时,还非得把临江王府一同算计进去。
刺客细作和借刀杀人,所有法子都试了,恨临江王不死。
就像这回藩王们奉诏进京,他也要使个计谋,香让楚景吾和沈琛背上个刺探京城情报,又刺杀郑王的罪名。
现在楚王死了,少了一个劲敌,以临江王府的处境来说,要谢卫安,也是很说的过去的。
卫安便摇头。
如今眼看着风平浪静,可一旦隆庆帝生不出儿子来,又要风起云涌,生得出儿子来或许还会网开一面,暂时放下手里的刀,等生不出来了
临江王也不是坐着等死的性子。
何况朝中也有人这回事情能成,若说没有夏松等人抬手帮忙,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离这些风波远一些。
反正不管如何改朝换代,这官总是要有人当的,卫家只要不掺合进这些事来,不管谁当了皇帝,总得先把卫家当做施恩的活招牌。
夏松他们开始打着两手算盘,那是因为手里握着权柄不敢放,越是身居高位,得到的东西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多少人已经准备着等你退下来的时候踩你两脚,把你踩进泥地里。
可是卫家却没这个担忧,能好好的在这些风雨里存身立命,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
一百二十八·独善
沈琛便知道了卫安的意思。
这是个过了河虽不拆桥,却也想着不湿了脚的。
可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这么想,也没错处。他笑了笑,照常给卫安添上一杯茶,眉头动一动,才问:“是觉得我心机深沉,不可为伍”
既然被发觉了,卫安看着手里精致异常的梅花冻石杯,再看上头飘着的杭白菊在水里浮浮沉沉,逐渐在水中泡开了,成了一朵朵盛开的水中花,才挑了挑眉头干脆的反问:“难道不是”
她笑了笑,干脆放下手里的杯子往楼下看了一眼,站的高了也看的远了,可是看的东西却不清楚了,连街上行走的人的面目也看不真切。
片刻后才又道:“楚王的事,我们谁也不欠谁。你帮了明家和卫家一个大忙,这是真的。可我也同样没少帮你,也就算是扯平了。”
她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可是我以为我们既然有这么一场交情在,你不会算计我。”
她是个不会惹事的。
没人可以依靠的孩子总是格外怕事,上一辈子要不是彭采臣做的太过分,杀了她全家还要踩着她女儿的尸骨往上爬,她算到哪里都只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到了这一世,也是占了上一世的光,到了十岁开始开的窍。
可她出去交际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会得罪李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