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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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榕城知府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颇有眉眼高低的俯下身子尽量语气平静的道:“刚接到消息,按察使齐应征和都指挥使李政前去拜会钦差了。”
刘必平挑了挑眉。
他这个总督兼布政使都没动静,按察使和都指挥使倒是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去凑热闹表忠心了。
这些年来,这两个人一直都被他压得死死的,基本在福建是空有名分,无任何权力,最近几年尤其是这样,他们连上奏的机会都没有。
应该是现在听说钦差来了,就迫不及待的去告状了。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垂下头来盯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道:“不必理会,他们既然想去,就让他们去罢。”
众人纷纷应是。
榕城知府又提起京城的一件事来:“部堂还有件事,近日传说不少地方官员都纷纷为六皇子满月送上大礼,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这事倒是真的正好说到了点子上,刘必平嗯了一声,果然很快便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郑重其事的道:“说起这件事本官给圣上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要派几个妥当的人运送进京,你挑出几个人选来,替本官把这事儿给办了。”
榕城知府没料到他已经准备好了,急忙应是。
等到这些事都处置好了,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一天都没怎么顾得上吃东西,刘必平胃里有些难受,到了后院吩咐厨房重新烧灶做了饭上来吃了,才坐在床上发呆。
他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不对隆庆帝现在这么过分的宠爱六皇子,跟从前宠爱五皇子冷落四皇子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很害怕到时候又会生出什么事。
局势瞬息万变。
他现在想要投靠朝廷老实将功补过了,可是若是隆庆帝有什么好歹五皇子毕竟还是太小了才四岁不到,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什么他想当皇帝,也得有人愿意让他当才行
而如果五皇子当不成,那么谁最有希望
现在藩王们反的反了,被杀的被杀,只剩下一个晋王还在苟延残喘,秦王他有那个胆子吗他两个儿子都废了
那剩下的唯一就是临江王了。
他原本就是强藩,这回经过了晋王的事之后,又妥当的处置了九江大水而贤名远播,朝野上下都对他称赞有加。
他还跟隆庆帝是亲兄弟。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那登上那个位子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临江王。
刘必平闭了闭眼睛,想到这里就觉得胸闷气短,可是他偏偏就跟临江王不对付,临江王也看不上他。
而现在他还在跟沈琛做对
刘必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淡。
要是楚景行还活着,倒是能运作运作,跟临江王扯上关系,可是偏偏楚景行死了,现在的世子楚景吾跟沈琛好的跟一个人似地。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过于复杂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还不是临江王的天下,只要隆庆帝那里松了口,到时候他照样还能当他的官。
只要事情做的漂亮一些,让人抓不到把柄,谁都不好把他怎么样的。
反正这事儿他又不自己沾手。
他冷冷的笑了笑,听见刘夫人在外头喊,便应了一声,出来穿好了衣裳,又走到外头吩咐丫头去前头找自己的长随,吩咐长随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找他的亲卫过来。
耽搁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先解决罗源的麻烦了,找了这么些天,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凭罗源的本事,要是被他跑了,以后再来寻仇,那就是大麻烦。
凡事都怕夜长梦多,他最近身上的麻烦事太多了,能解决一件是一件,否则应付沈琛的同时,哪里有精力来应付一个多出来的罗源。
丫头急忙答应了,知道还没下钥,就匆匆忙忙的转身出去了。
刘夫人见他深夜还要找亲卫,不免有些担忧:“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听说今天祭祀妈祖娘娘的事就出了问题翻了船,死了不少人”
九十三·爱听
刘必平不爱听这些,他听见今天的事就头疼。
沈琛难对付,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冷着脸看了一眼刘夫人:“你整天打听外头的事做什么家中的事还不够你忙的”
这样冷言冷语,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刘夫人一时愣住了。
刘必平却连看也不看她,起身直接出了门,冷冷的甩了一句说是要去书房,便让她自己歇下。
刘夫人惊住了,等反应过来才觉得悲从心来。
这么多年的夫妻,刘必平今天却半点面子也不给她,明知道她刚死了妹妹,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还完全忘记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有些委屈,便干脆也负气去睡了。
可这个时候,也同样还有人彻夜未眠。
榕城的驿馆建的很有特色,是建在一颗巨大的樟树底下的,那棵樟树巨大无比,连枝桠都比旁的树干要粗上不少,露出来的根须也能抵得上一棵小树了,上头还有不少松鼠做窝,不时从浓密的树桠里钻出来,好奇的歪着脑袋瞧着灯火通明的院子。
因为树多花也多,蚊虫也相对来说多的很,驿丞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驱虫药,还特意先跟钦差大人报备:“我们这儿旁的都好,就是岛多水多树多所以蚊虫也多,大人还请千万容谅”
沈琛笑了笑便说了一声无妨,又夸赞这棵树长得好。
驿丞便松了口气,也能放开手脚了,听见沈琛夸赞这棵树,便急忙道:“这棵树都已经有许多年了,听说从我爷爷还没出生起,就在了,多少年了,雷公劈了好几次,可它愣是没事儿,一来二去的,官府也不让砍了,建驿馆的时候,也没有动它,许多人还来这里许愿呢。”
沈琛哦了一声,微笑道:“那可真是,人杰地灵了。”
驿丞搓了搓手笑了,想要告退。
沈琛却叫住了他,轻声道:“一同喝杯茶吧,忙前忙后这么久了,也辛苦了。”
驿丞有些受宠若惊,看着沈琛,半天都不敢动弹他们这些当驿丞和驿卒的,说透了根本就是不入流的,谁把他们当回事
哪怕是大的驿馆呢,看见了官也都是要低头的,可是现在,这位朝廷来的大钦差,连部堂大人都要对他施礼的,却这么平易近人,还让他坐下共同喝茶,他反应过来了,就急忙摆手说不敢。
沈琛便笑了,很是温和的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刚好我初来乍到,对榕城的事知道的少,您既是土生土长的榕城人,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请教。”
钦差大人态度这么好,驿丞不敢拒绝,便欠着身子稍稍挨了一点凳子的边算是坐了,坐立不安的又站起来伸手扶住茶杯,急忙对沈琛连连说着不敢:“您有什么要问的请尽管问,可别折煞了小人了。”
沈琛嗯了一声,一开口便问他:“我也就问一些你能说的。”
驿丞便愣住了,不自然的笑了笑,挠了挠头。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说法是四大家”沈琛似乎是好奇,转动了一下杯子啪嗒一声又扣在桌上,轻松随意像是闲聊似地看着驿丞:“都是很厉害的”
厉害自然是厉害的。
驿丞想了想,觉得这些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可以说的,便点了点头。
沈琛便又问:“具体是哪四大家,你能不能跟本官说说”
这些要打听也是很容易的,驿丞嗯了一声,便老实的告诉他:“我们当地是有这个说法,都说许刘陈王”
他偏着头想了想,就告诉沈琛:“这四大家都是家中有船的,平常运货物出海除了他们,也没人敢再运货去海上了到处都是海盗流寇,这四大家是人多钱多”
沈琛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原来如此,那今天祭祀妈祖娘娘的时候,这四大家怎么不见人呢”
照理来说,他们既然也是靠船运发家,也应该重视海神才是。
驿丞啊了一声:“今次操办祭祀妈祖娘娘盛典的就是陈家啊我们这里每年祭祀都会在大户家里轮流写银子的后来大户们干脆就商量好了,约定俗成,每家负责操办一年内的所有典礼,今年恰好已经轮到陈家了。”
陈家吗
沈琛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可我竟没在当场看见过陈家的人。”
驿丞就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笑打哈哈。
沈琛一挑眉,却又开口问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既然是陈家操办的,陈家总该站出来善后才对,可他们竟没半点动静,知道我要查案之后也没人来找我,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驿丞不能不回答了,却又不好说什么,苦着脸道:“或许或许陈家是觉得,这事儿还没正式开审,还是要等到开审之后再说”
沈琛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道:“或许是吧。”又提起笑脸来:“说了这么久了也累了,耽搁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就不打扰你了,你忙你的去吧。”
驿丞好容易等到了这么一句话,急忙开心的站起来:“是,大人一路远行也辛苦了,还请早些用饭休息,待会儿便会有驿卒把饭菜送过来。”
沈琛点了点头,驿丞便忙不迭的走了。
等驿丞一走,雪松跟汉帛就忍不住道:“这榕城应当处处都是刘必平的眼线,可这个驿丞倒是看上去老实。”
老实
或许是老实吧。
沈琛笑了笑,站起身来:“你们让底下的人都小心些,虽然已经在榕城了,可是隔省杀人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出更离谱的事,已经到人家的老巢了,别还是功亏一篑了。”
雪松跟汉帛对视一眼,都屏气凝神的应了一声。
沈琛便打开门,径直去了旁边院子楼上的卫老太太和卫安的住处。
她们住在二楼,楼道外都是花树,紫色红色夹杂着阵阵花香扑鼻,加上秋天的晚风,很是悠闲惬意,沈琛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冲纹绣看了一眼。
九十四·罪魁
纹绣就急忙迎过来:“侯爷,怎么了”
“这些花”沈琛顿了顿,便道:“这几天用茶水都格外小心些,还有熏香,不要再用百合香和茉莉香了。
纹绣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等沈琛说完了,才恍然大悟,有些植物的香味是相生相克的,单独用没什么,可是一旦要是搀和在了一起,就很容易诱发毒性,对人的身体有害。
她一下子毛骨悚然,觉得背后的汗毛都忍不住一根根的立起来了。
这福建难道就已经艰险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还在住处的花草上头动这样的手脚
沈琛看出她的震惊和警惕,便摇了摇头:“也不必太过惊慌,说不定只是巧合,自己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现在是刚来榕城,他又刚在东昌府出过事,就算是要对付他,刘必平也不会傻的亲自动手,更不可能在福建境内大批量的让人来杀他。
纹绣应了一声是。
沈琛便问她:“老太太歇下了吗”
刚才他们饭都还没有吃,之前因为被刘必平封锁消息,因此来不及到码头迎接的,从隔壁地方赶来的按察使和都指挥使就来拜访了,卫老太太因此自己回了住处用饭。
纹绣便急忙道:“老太太奔波劳累了一天,之前在船上又因为颠簸而有些不适,已经歇下了。姑娘倒是还醒着,正看书呢。”
沈琛哦了一声,等纹绣推开门,绕过屏风,果然便看见卫安正坐在窗户底下看书,忍不住便笑了:“此地多蚊虫,你还开着窗户,不怕招惹蚊虫吗”
夜已经深了,卫安却仍旧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仿佛半点没有被船上的骚乱影响,见了他来就放下了书,吩咐蓝禾倒茶,才道:“已经用了驱虫药了,晚间不开窗户,闷得慌。”
这几天福建台风过了之后,天气就闷热的厉害,若是不开窗,有时候都错疑自己呼吸不过来。
沈琛在卫安对面坐下,才问她:“这么晚还不睡觉,是等着问我怎么处理今天的事吗”
卫安嗯了一声,将他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喝了口茶润喉:“今天的事,摆明了就是刘必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可是看他置身事外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事儿他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要底下的小喽啰替他张罗就足够了。”
沈琛嗯了一声,静静的看了卫安一会儿,见卫安疑惑的看过来才转过了头:“今天的祭祀盛典是四大家族里的陈家主办的。”
卫安就皱了皱眉头:“四大家族有这么蠢”
自己操办的祭祀典礼,来给钦差找不痛快
除非是为了向刘必平示好了。
可是有句话不是说自身利益最大吗
他们四大家族可是对市舶司这事趋之若鹜,按理来说该讨好钦差才是,没理由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事儿。
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讨好沈琛比对付沈琛好办多了,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何况就算是要讨好刘必平,陈家有必要做的这么明显吗又要不了沈琛的命,不过就是给了个下马威,充其量让他脸面尽失,灰溜溜的走罢了。
可一旦不成,就会面临现在这样的结果沈琛肯定是会追根究底的。
陈家会这么蠢吗光明正大的在自己的典礼上对付钦差,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卫安不信。
显然沈琛也是这样想的:“你应该问,陈家有这么蠢肯定不会是陈家的,真要是陈家,那陈家不必人挤压,早就散了。肯定是有旁人借着陈家的手做的这事儿。”
卫安就哼了一声:“借陈家的手”
不管是谁借了陈家的手,这件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的话,钦差的威信就全部毁了,想要经营好市舶司更是不可能。
卫安看了沈琛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就忍不住耳根一红,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好看,沈琛咳嗽了一声,知道这样说卫安这样脸皮薄的人必定翻脸,只好默默地移开眼睛:“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提起正事,卫安就自然许多了,嗯了一声觉得他说的是:“的确不是什么坏事,市舶司这就是一块大肥肉,摆在这里谁都想吃。你借着这件事,就能生出许多事了。”
四大家不管哪一家,哪怕是有刘必平坐镇的刘家,都不可能对市舶司这么大的事视而不见,肯定都会抢着上来分一块肉。
而既然要分肉,到时候到底是谁在谋害钦差大人
如果不是陈家,陈家难不成就会甘心背这个锅
如果是其中哪一家,就真的能保证他们上下一心,不出来一个抢功的
卫安冷笑了一声:“为了一个下马威就置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沈琛也跟着冷笑:“还不止是如此,不管是哪一家办的,总归是榕城的世家大族,要是不弄出来,以后做事都有许多掣肘,还是得快刀斩乱麻。”
卫安便问他:“那今天按察使跟都指挥使他们来有没有说什么”
沈琛摇头:“福建是刘必平的势力范围,他们这么多年都一直被压得死死地,尤其是按察使,虽然管刑狱,可是他上一任就是栽在这上头的,三年任期都没满,就出事了,说是错判了一个冤案,招致报复,一家老小差点儿被灭门齐应征来了之后,也查过前一任按察使的案子,可是一查他才知道根本没地方下手,这地方都已经被刘必平给霸占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上一任按察使的亲眷穷的没钱扶棺回乡,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