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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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总督府,眼光里有一瞬间的不甘。
这座总督府,是多少年来刘家荣耀的证明,是刘家横行榕城和福建的资本,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们了。
他不怪沈琛。
争权夺利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凭本事吃饭,谁有本事压得住对方,谁赢了,就是正理。刘必平同样计谋百出,不择手段,可是刘必平到底是输了。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这是他跟这个向来得意的侄子不同的地方,他老了,年轻人才不知屈服,一门心思的硬碰硬,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南墙,也非得撞了才知道回头。
老人却知道性命金贵,却知道身后背着的包袱和身上背着的负累。
哪里能那么任性不顾一切呢身后可还有数以千计的族人呢,难道这些人通通都不要性命了吗
刘必平也就是死在这里。
自己族中的人尚且不知道把握。
想到这里,刘老太爷目光愈发深沉,又暗暗心惊沈琛早就算计好了,刘必平到现在,竟连能站出来的族人都没有了。
真是狠啊。
这么年轻,却有这么缜密的心机,又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本事,此子往后必定是个成大事的人。
雨越下越大,旁边替他撑伞的刘老爷小声的喊了他一声:“爹,到了。”
刘老太爷才回过神来,缓缓的点了点头,上了门端出一脸小心的笑意,对门口守着的青枫道:“请上差行个方便,小老儿求见钦差大人。”
他当然认得这是沈琛身边的心腹,知道是沈琛得用的人,态度就一直放的很低,还上前两步,亲手给青枫塞了一个分量不小的红封。
刘老爷在旁边一直紧绷着心弦他是知道的,沈琛身边的人就没有省油的灯,这个面子人家给不给,还是个问题。
可是下一刻他便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青枫竟默不作声的接过了那个红封,往里头去了。
他站在刘老太爷旁边收了伞,轻声道:“爹,钦差这是心里有数,早知道咱们会来呢。”
不然青枫哪里这么轻易就会接他们的红封。
刘老太爷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等着青枫出来,才携着儿子一同进了门。
偌大的总督府如今冷清的有些吓人,四处都是巡视的护卫,走上不多一会儿还能看见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实在算得上是戒备森严。
这也正清清楚楚的昭示了一个事实这里已经是沈琛作主了。
刘老太爷在心里最后叹息了一声,再进门的时候,早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跟心态,满面堆笑的去给沈琛行大礼。
这么多年,他在福建还从来没有跟谁行过这么大的礼,这本身就已经显示出他的诚意了。
沈琛挑了挑眉,便让他起来,笑着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便不必拘泥这些虚礼了,还是快请起罢。”
刘老太爷说了一声不敢,急忙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在沈琛的示意下虚虚的坐在了旁边下手的椅子上,斟酌了一会儿便道:“侯爷,我这回来,是有事想跟您说”
沈琛仿佛早有所料,微笑着目视着他,等他说话。
刘老太爷知道沈琛的意思,并不敢卖关子,也不敢耽误,径直道:“必平他是我们刘家的人”
他想了想,看着沈琛,试探着说道:“我们知道侯爷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必平他”
投石问路来了,沈琛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戳破,只是淡淡的道:“总督大人多年劳苦功高,想必渐渐的,就忘记当年的初心了。”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一点儿方向也没给指明,显然是在敷衍搪塞,并没有指点他们的意思。
刘老爷心里有些焦急,扯了扯刘老太爷的袖子。
他们原本想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露出底牌的。
毕竟,他们到底是刘家的人,要是太轻易投靠了沈琛,出卖了刘必平,到时候未必能换来好的结果和足够的利益。
可是现在,看沈琛这副模样,他们就知道这真的是个实在太精明不过的,他们在沈琛这里,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顿了顿,再深思熟虑无数回之后,刘老太爷终于又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请求沈琛:“小老儿有话要告诉钦差,请钦差大人屏退左右。”
老狐狸终于上钩了,沈琛也知道时候差不都了,轻声道:“您起来说话吧,这里头都是我的心腹,您说的话,出的您口,入我们的耳,绝不至于外传,您不必在意。”
沈琛都这么说了,刘老太爷也知道多说无益,被刘老爷扶了起来,就干脆利落的道:“我们知道侯爷跟必平之间素有嫌隙,也知道凭侯爷的手段,必平是翻身无望了。只是,我们刘家族中上下,人数庞大,数以千计,却不能陪着刘必平一个个的全部都折进去。因此我们想跟钦差谈个交易,商量商量这件事。”
闵地宗族势力庞大,一家一族都是荣辱一体,也正因为如此,要是动他们,就等于动了一群庞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也是刘必平之前一直被朝廷忌讳,被巡按为难,最后却还是没被谁奈何的原因。
刘老太爷话音刚落,刘老爷便也跟着看着沈琛,观看沈琛的脸色。
一百五十章·交易
动刘必平,就等于动了他身后的刘家。
这才是之前沈琛跟卫安一直迟迟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跟宗族势力对抗,毕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现在闵地很多人出了事,还有直接求助于族中,让族中长老们作主,而不通知官府的传统,可见他们对宗族如何看重。
要是贸贸然动了刘必平,沈琛跟卫安是真的有可能出不了福建的。
所以沈琛跟卫安才步步为营,设下连环套,先以市舶司的利益分化四大家族的联系,抬高许家吸引其他三家注意跟嫉妒羡慕,而后再抛下诱饵,让另外两家上当,联合了许王陈三家之后,再利用刘家那些小辈们,内部瓦解刘家的同盟。
事实上,这些招数都是很不起眼却又很管用的。
因为人始终是看重自己利益的生物。
要是这一次,沈琛没有围府,立即捉拿了刘必平,刘老太爷怕还是要隔岸观火,不在乎刘必平的那点对族中的不负责任跟冒犯。
现在却不同了,刘老太爷已经掂量清楚利弊了。
沈琛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稍迟片刻便直截了当的说:“我来是奉了皇命,并不是为了公报私仇。刘总督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至于刘家其他人,若是查明并无越轨之事,那自然不会被牵连。”
这就是表明态度了。
什么叫做没有越轨的事
他们宗族一体,刘必平做的事,他们不可能没有参与的,沈琛肯定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在给刘老太爷他们承诺,只要能给出合适的筹码,就一定会放过刘氏。
刘老太爷松了口气,看着沈琛,从刘老爷手里接过厚厚的信封,双手呈递给沈琛:“钦差大人明鉴,族中出了不肖子孙刘必平,仗着是总督高位,竟以身试法,暗藏不轨之心,这么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纵容海寇”
他闭上眼睛,一口气数落了刘必平数十条罪状,最后终于深深的弯下了腰:“刘必平此举实乃十恶不赦,族中出了此等败类,我这个当族长的,愧对榕城百姓,愧对族人。所幸我们迷途知返,暗中收集了不少刘必平在任期间犯事的证据,特来呈上。”
沈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的确是抱着让刘家内讧,再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可是他没料到,刘家这个老头子反应如此之快,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而且把事情做的这么圆满。
他挑了挑眉,旁边的汉帛便上前接过了刘老太爷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琛。
沈琛略翻开一看,脸色便不由自主有些精彩。
也不得不精彩了刘老太爷这份诚意可的确是十足啊该有的都有了,仿佛是怕刘必平死的不够快似地,连当初刘必平私贩军火,勾结海寇的证据都有了,而且不只如此,他们把刘必平多年行贿的官员名册和数额还做成了账簿,这么多账簿,每一本翻开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刘老太爷在旁边等着沈琛翻阅,间隙看了儿子一眼,又说道:“当初彭家易家跟刘必平勾结,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必平让我们去处理善后,让族中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来替他填坑”
那件事要摆平,实在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刘老爷看着沈琛面无表情的脸,摸不清楚沈琛到底是怎么想的,心情又怎么样,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旁的了,又急忙道:“还有还有钦差大人或许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刘必平送了信,导致刘必平知道了朝廷查出了易家和彭家的事,而避开了这桩祸事的是是当时的临江王世子楚景行,他亲自寄信前来”
连这件事都拿出来说了,可见刘家是真的走投无路,很是希望投诚,能把刘必平的事情彻底撇清了。
沈琛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诧:“原来如此,我竟不知。”
这哪里是不知的样子,看来分明是知道的,这个消息根本打动不了他。
再三思索之后,他跟自己老爹对视了一眼,再抛出了一个重要消息:“不只如此,我们还知道,最近刘必平在筹谋着投靠投靠临江王妃。”
沈琛脸上的笑意凝滞住了。
这回他是真正有些兴趣了,他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平静无波的哦了一声之后才轻声问:“怎么说”
这才是真的说对了
刘老爷有些兴奋,又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千真万确的事,我们不敢撒谎。刘必平虽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我们,可是我们中却有人发现他动用了人手去往江西。因为管船只的都是我们的人,因此这些事是瞒不过我们的。他虽然是总督,可是我父亲却是族长”
刘老太爷也不会把所有刘家的事都取决于刘必平,自然是会留一手的。
沈琛微笑倾听,嗯了一声,示意他们接着往下说。
停了一会儿,刘老爷又继续说:“我们截获了一封信,这封信我们当然不敢不送出去,可是却也都知道了内容,现在给钦差您自己看”
沈琛伸手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内容。
这封信比之前他们交过来的东西比起来,分量轻的多了,基本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也没有什么能给刘必平定罪的。
可是却也很值得一看。
沈琛嘲讽的牵了牵嘴角,一时分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
这上面,是临江王妃写给刘必平的回信,临江王妃清清楚楚的写了,要刘必平取他的性命。还承诺,刘必平只要能杀了他以绝后患,就一定会答应刘必平想要投靠临江王的请求,一定会说服临江王。
真是
沈琛扬手,将这封信扔在地上,眉头紧皱,目光冷淡,显然是动了真怒。
可是这其中能让他动怒的,真不是临江王妃毫不掩饰的对他的杀心,而是其中对卫安的恶意她竟然要刘必平不杀卫安,而将卫老太太和明家的那个孩子的事呈告圣上。
真是又蠢又狠。
一百五十一·自知
沈琛自问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楚景行咄咄逼人,到最后动了要他性命的念头,他是不会对楚景行出手的。
何况楚景行为了对付他,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竟开始勾结外人,意图夺权。
是临江王亲口答应要楚景行的性命,计划也是临江王手底下的人定的,临江王亲自决定,可是临江王妃却不肯恨临江王,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他一人头上。
他原本是能忍的。
他始终记得当年临江王妃抚养他的情分。
可是再多的情分,也被无休止的陷害和小动作给消磨光了。
他眉眼冷淡,见刘老太爷跟刘老爷战战兢兢的等着自己说话,就沉声道:“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
刘老太爷细心观察他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心里一喜,急忙应是:“兹事体大,我们不敢泄漏给外人知晓。”
沈琛便冲汉帛点了点头,等汉帛把那封信给收拾起来了,才轻声道:“既然如此,刘老太爷的心意我现今便算是收到了。”
刘老太爷跟儿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如释重负,陪着笑跟沈琛道:“若是他日,有需要我们作证的一天,我们一定不敢推辞。”
这是在跟沈琛说,就算是去临江王面前当面对质,他们也是敢的并且能的。
沈琛不置可否,说起了旁的事:“这些说起来还太远了些,不过现在倒是真的有件事需要二位作证的。既然二位已经知道刘必平罪犯滔天,不可原谅。又知道刘必平众多阴私之事,那便要请二位大义灭亲了。”
这也正是刘家此行的目的,刘老太爷半分犹豫也没有,神情郑重的跟沈琛应是:“您放心,小老儿知道该怎么做。”
沈琛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便让人送他们出去。
相比较来的时候,雨又下的更急了一些,轿夫们的小腿都没在了积水里,刘老爷扶着刘老太爷上了轿,才自己冒着雨也上了后头的轿子,等到了家,才扶着刘老太爷下来,轻声道:“爹,侯爷为什么放我们回来,不让我们在总督府等人问话难道他不怕我们这里生变”
刘老太爷看着天井里头的积水笑了一声,满脸苦涩的摇头:“现如今,我们还能生出什么变化来”
刘老爷也垂首沉默不语。
不一时,刘老太爷又恢复了平时的精明,看了他一眼就道:“别这样死气沉沉的,先去准备着,沈琛抓了必平,总会对福建百姓和官场有个交代,罪名定然很快就下来了。我们之前呈给他的证据,说不得很快又有用场了,你好好看着,不能有什么疏忽遗漏,扯上咱们自身的事”
刘老太爷猜的不错,当天下午,对着赶到的按察使他们,沈琛便公布了抓刘必平的原因刘必平勾结海寇,监守自盗,意图抢夺运往浙江之军粮。
这个罪名一下,福建官场寂静无声,连个替刘必平说话的都没有钦差又不是傻子,他既然这么肯定,自然就已经有了证据,何况四大家全都偏向钦差,一言不发,甚至供钦差差使走动,这样就已经很能说明事情了。
果然,不过二三日间,浙江那边便赶来了官员浙江台州参将顾少泽,受浙江总督之命,前来查明粮饷被盗一事。
福建官场这才知道,前些日子送去福建的那批军粮在中间出了问题了,被臭名昭著的海寇群山一党在中途拦截,若不是因为浙江那边防备的紧,派人在中途来接,那这批粮饷就已经进了群山的囊中,被群山运去东瀛了。
勾结海寇抢夺粮饷
大战当前,不管是哪一样罪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刘必平沾上这样的事也怪不得钦差敢连夜率领护卫,联合四大家控制城门内外,隔绝总督府护卫进城了。
原来是因为刘必平犯下了这样的大罪啊
福建官场上下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刘家老宅众人开宗祠,明言刘必平大逆不道,刘家族中其他族人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共用一个祠堂,将刘必平从刘氏族中剔除。
刘家是本地大家,他们开祠堂一年也是少有的。
除了嫡支的儿女亲事,除了祭拜祖宗的这样的大事,少有开祠堂的,他们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