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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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更加受宠若惊,心里却隐隐的知道王妃待她是不同的,忍不住轻飘飘了起来:“是,我知道了。”
临江王妃嗯了一声,慈和的看着她:“好了,出去罢,我小憩一会儿。”
清霜小心的掀了帘子出来,有些志得意满,迎面却正好看见了临江王,登时惊得愣住了,急忙跪下行礼。
临江王挥了挥手,见她是个全然陌生的新面孔,也不觉得奇怪,随意的问她:“你是新来的怎么找这样小的”
之前因为临江王妃僭越,他特意让人把临江王妃身边的人都给彻底换了,除了诸如秦嬷嬷这几个一直不肯走,跟在临江王妃身边的,其他全都换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看见新面孔,他也只是忍不住觉得底下的人或许真的办事不牢靠,竟给临江王妃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来伺候,这么小,能懂的什么怎么能照顾人
清霜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临江王却也不等她答,就径直自己掀了帘子进门。
屋子里静的很,四处的摆设却仍旧跟从前没什么分别,临江王转过了博古架,便看见了在榻上靠着小憩的临江王妃,不由怔了怔。
他知道庙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却没料到临江王妃竟然会憔悴至此,看上去半点生气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几岁。
他脚步声轻了些,外头清霜却端茶进来了。
临江王妃睁开眼睛,瞧见了临江王,似乎是有些意外,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抿了抿唇,起身行礼。
她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梳拢在脑后,显得跟寻常的妇人没有什么区别,少了平日的雍容富贵,也少了平日的不近人情,比从前惹人喜欢多了。
临江王有些尴尬。
毕竟是有从前的隔阂在的,他不知心里什么感受多些,好半响才胡乱的点头让临江王妃起来。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竟然都觉得没什么话好说。
六十七·办法
到底还是临江王妃先打破了沉默,她有些拘谨的顺着临江王的话站起身来,抿了抿唇才道:“听说您今天要来用饭,我已经让小厨房准备酸笋鸡皮汤了”
已经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上一次这么心平气和,还是临江王来让她去庙里清修的时候。
临江王妃笑了笑,又道:“不知道您还喜不喜欢”
她少见有这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不是咄咄逼人,就是极为刻薄,临江王有些不习惯,看了她一眼,就道:“这次家书被扣的事,的确是底下人的失职。”
楚景吾每过一阵子就会往家里送书信,而后临江王妃出了事去庙里清修的时候,的确是停过一阵子,可是到了后来,书信仍旧送去了。
可是到后来才知道,临江王妃竟一封也没收到。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临江王才为了警告瑜侧妃,而让临江王妃收回了一部分管事的权力。
提起这件事,临江王妃的面色便变了,她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也没什么,毕竟我也原本没料到阿吾还肯送信给我,毕竟我做了那样多的错事”
人总是会对自己做错的事讳莫如深,这原本便是人的本性。
临江王找临江王妃回来,不是因为原谅了她,也不是因为她委屈,而是因为京城那边下旨让她们回京。
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的谣言。
如果传出临江王妃戕害沈琛而被软禁的消息,怎么都不是好事,士林之中只怕也会对临江王有微词,觉得他连家事都处置不好。
何况这个时候,做也得做出王府和睦的样子来。
隆庆帝可就是因为处置不好后宫的关系,才会接连做出失了民心的事。
他原本只是想把临江王妃当个摆设的,毕竟楚景吾是世子,也是他最珍爱的孩子,王妃的错处又不能宣告天下,若是不给王妃脸面,世人难免要揣测他的儿子。
可是现在看见临江王妃这个模样,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是个男人就想自己后院能安安分分的,能和睦相处,他也不例外,若是临江王妃真的能因为这次的事能改过自新,倒也是件好事。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低低的喊了一声:“不必再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临江王妃就苦笑:“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我也知道,您让我回来,也是因为圣上下旨,让我们阖家进京”
临江王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还不能确认隆庆帝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而且京城现在也不太平,刚刚还出了沈琛和卫安被攀扯的事。
想起这些,他就大有深意的往临江王妃身上扫了一眼,眼里的光慢慢的熄了,声音也重新变得冷淡下来:“你你知不知道卫安跟阿琛出了事”
他心里的怀疑还是没有散去。
毕竟当初临江王妃隔着千里之遥都还能派人暗算沈琛,而且又跟晋王身边的人有联系。
这次沈琛被人故意扯进浑水里,京城那边的暗探说是从前成王和楚景行身边的人做的,因为陆元荣是萧家提拔的。
萧家当初可是发誓跟着楚景行,唯楚景行的命是从的,他亲自提拔的人,做到了侍郎的位子,要说楚景行的旧人联系他没有人牵线,他是不信的。
可是毕竟楚景行后来出了事,王府又已经杜绝了从前跟楚景行来往的一切人,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再出手了。
那么,还有谁能牵这条线,还有谁能指使得动陆元荣
就靠那几个跟随的人
他们恐怕还不够分量。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如果真的仍旧是临江王妃,那那到时候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形,也不能再容忍了。
这样的人,留着才会是更大的祸端,相比较起来,让世人议论,让人寒心,倒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他心里想了许多,就听见临江王妃直接点头说:“这件事,我已经听景吾说了,他写来的信就是问我这件事的。”她顿了顿,满面都是苦涩和心酸:“头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问我是不是故技重施,这件事是不是跟我有关。”
她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是让临江王忍不住震惊。
震惊过后,他便笑了一声,而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怎么说”
临江王妃抬起眼睛,目光真挚诚恳的看着临江王,半点儿隐藏和躲闪也没有,摇摇头坚定的道:“臣妾没有,就不说我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您可以去问问,我在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病着的,一天里倒有多半天在睡,何况我手里只有秦嬷嬷和几个老妪,我能支使她们做什么您难道不知道吗”
她身边伺候的人,的确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有秦嬷嬷和几个老人,而且都是女的,平时连山门都下不了,要说能去办什么事,的确是个笑话。
而庙里也并不曾有别的人去过。
临江王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背着手站起来,到窗前看着外头开的正好的栀子花,笑了笑就道:“既然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了,阿吾他是个爱憎分明的好孩子但愿他没有为了在你跟阿琛之间取舍,而痛苦的一天。”
取舍
真是笑话,临江王妃在心里冷笑,什么时候,生母要跟一个表兄放在同等地位了再说什么取舍,就更加可笑。
她生了儿子,辛辛苦苦的把他带大,可是到头来,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伤她的心,来反对自己的兄长。
凭什么
这一切又都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沈琛
可是面上她仍旧是惶恐的垂下了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您放心吧,我已经知道了,从前的事恍若是大梦一场。我是不喜欢阿琛,也的确是还有心结没放下,可是正如您所说的,阿吾是我的亲生儿子,难道我还能对他不利吗我总是,盼着他好的。”
六十八·恨意
这些话才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听起来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相信。
让临江王相信临江王妃经过在庙里半年伴着青灯古佛就能改了性子,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喜恶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改变。
而现在临江王妃并没有撒谎,老老实实的说仍旧还是不喜欢沈琛,只是会因为楚景吾的缘故不再对沈琛做什么恶事,这就让她的话显得可信的多。
临江王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道:“你既然知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回回京城,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轻松,稍不注意,便可能满盘皆输。我知道你心中对阿琛仍然有怨恨,可是说句难听的,阿琛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他在京城,不管是多危险的境地,也从未忘记保护阿吾。你不止有一个儿子,阿吾同样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从前儿子们的话题是禁忌,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把话说开的时候,现在临江王却耐着性子,跟她分说明白。
“从前我对你失望,也是因为你实在是心胸和眼界太过狭窄。你只想着阿琛的不好,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阿琛跟阿吾能相处的好好的,只跟景行有嫌隙呢”临江王提起楚景行,眼里有些沉重,连语气也变得更加的沉重和冷淡了:“景行做下的那些事,桩桩件件不仅没有考虑他自己,也没有考虑王府和你之后的处境,他得到那样的下场,怪不得谁。若真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人都死了,他还要这样的埋汰他。
临江王妃虽然早已经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因为楚景行的事情跟临江王再起什么争执,既然要报仇,就得耐得下性子。
可是听见临江王语气如此冷淡的提起楚景行,仍旧觉得心痛愤怒。
他没有怀胎十月,没有拼了性命生下孩子,他当然不知道生一个孩子有多艰难,当然不知道养大一个孩子,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到成亲生子的年纪有多不容易。
他轻飘飘的就说儿子的死是怪他自己。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只是顺着临江王的话点了点头,就胡乱的抹了抹眼睛:“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吧。我虽然不能喜欢阿琛,可是大不了,日后就如同对待一般子侄对待,这我总能做得到的。您不必担心,就跟您说的,我不顾着我自己,也会顾念阿吾的,我只剩下阿吾一个孩子了。”
一个母亲提起孩子的时候,关心的神情是自然而然便露出来的,临江王看了她一眼,便又道:“这回郑王在回京的路上,在山东失踪了。圣上下旨,让山东官府尽力寻找,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临江王妃皱了皱眉头:“郑王失踪若是郑王失踪了,那郡主的婚事”
“照旧。”临江王一锤定音:“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回了京城,你便是临江王府的王妃,阿琛虽然已经认祖归宗,继承了平西侯的爵位,可可他终归是没能正经帮他的长辈,他的婚事,自然是要由王府来操办的,你不必费心,我会让人去办这件事,只是到时候,你总得露个面。”
婚事啊。
她可太久没有见过喜事了,只是,卫安和沈琛的婚事,她却真得亲眼见识见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您放心,我心里都清楚。”
知道便好了,临江王又看了她一眼,让她起来,宣了午饭吃了饭便又走了。
秦嬷嬷就忍不住忐忑:“王妃,您怎么也不留王爷小憩”
“慢慢来。”临江王妃眉头也没有动一下,跟从前已经判若两人:“他现在对我还疑心未消,做的太殷勤了反而显得刻意。你没听见吗他让我安守本分呢。”
秦嬷嬷应了一声是。
临江王回头再瞧了掩映在香樟树底下的正院一眼,才垂下头面无表情的往瑜侧妃的院子踱步去了。
说到底,他心里仍旧是不相信临江王妃的。
可是正如同幕僚属臣他们所劝的那样,王妃纵然是不贤善妒,可是现在也不是处置的时候,闹大了,实在是费事。
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瑜侧妃的院子,他没让人通传,进门便瞧见瑜侧妃正坐在书桌后头看书,便咳嗽了一声。
瑜侧妃立即便惊起了,看见是他,便笑着放下书站起来:“王爷来了是从正院那头过来吗”
临江王没有回她,径直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了,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
“正看书呢。”瑜侧妃自然的回答了,便替他倒了茶放在面前,笑了笑又道:“东西都已经开始收拾了,我闲坐着也是闲坐着,便找些事来做。”
她手里的一些事已经分给了临江王妃,自然比从前清闲很多,临江王看了她一眼:“你手下的那些人办事的确是过分了些,阿吾寄来的信也敢克扣,想来也是欺负王妃去清修了。”
他是不喜欢王妃,也的确因为她所做的事起过废了她的念头,可是说到底,现在他还没有换人做的打算,毕竟瑜侧妃自己有儿子,她若是真的越过了王妃做了正妃,必然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到那时,他的后宫俨然就是另一个隆庆帝的后宫。
没有人希望看见自己的妻妾斗争腥风血雨,看着自己的孩子斗得不可开交。
他虽然不能避免,却也希望这纷争尽量可以少一些。
因此他一直旗帜鲜明,就算是楚景行犯了错,也毫不犹豫的扶着嫡出的小儿子上位,就是为了让后院的侧妃和妾侍们看清楚,他的决心。
瑜侧妃正给他切苹果的手便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才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下来:“底下的人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见我得势,便顾着讨好我,竟去磋磨王妃,这些事的确是我的过错,让王妃受了委屈,也让底下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六十九·心机
瑜侧妃一直是个顶聪明的人,虽然不想进王府,可是进了以后,她便很务实的开始操心如何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因此她做了很多努力,才能到今天这个位子,才能牢牢的把控王府后院。
就像是现在,她深知临江王不是因为王妃受了委屈而生气,不过是因为竟然有人敢克扣楚景吾的信而发怒。
这在他看来,是不能容忍的,楚景吾是世子,是他的继承人,没有人该小看他,而府里的人却敢私自扣下他给王妃的书信。
这让他觉得,授意底下人这么做的,是她跟楚景谙。
这个时候,否认就落了下乘,因为不管你怎么否认,他心里的疑心仍旧也是在的,仍旧觉得你别有用心。
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
原本就有的事,她便坦坦荡荡的认了下来,见临江王瞬间看了过来,也仍旧将腰背挺得笔直:“这半年来,王妃在庙里清修,谙儿又日渐得您宠爱,底下的人便以为我们母子得势了,借着各种由头想要讨好我们。我就算是不知道,可是这其中的缘故,也是出自我跟谙儿身上,是我的过错。”
她认的这么坦荡,临江王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才道:“正是紧急关头,你也知道,自从彭德妃的事情后,他便只剩下两个儿子了,还有一个是彭德妃的,他是不可能叫彭德妃的儿子得意的。”
彭德妃跟林淑妃已经结下血海深仇,五皇子若是真的登位,头一件事只怕就是让林淑妃和六皇子给彭德妃陪葬。
除非没有选择了,否则隆庆帝是不会这么做的。
瑜侧妃缓慢的点头:“我都明白您放心,我绝不会学她的。”
彭德妃才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