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4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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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可都是得三夫人作主才能定下来的,否则就是礼数不周全,外头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九十八·牛刀
已经快要入秋了,虽然还有秋老虎的余热,可是到底天气比之前要凉爽了许多,早晚都有风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墨绿色的云彩浓浓的堆在一块儿,黑色的乌云像是一条巨大的鱼骨头横亘在中间,京城酒井胡同的老宅里头,匆匆出来一个人开了大门,左顾右盼之后,对着对面摆摊卖凉果的摊贩招招手:“装一些进来。”
小摊贩笑嘻嘻的应是,快手快脚的盛出一碗来问:“够不”
“不够。”邹青皱了皱眉,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显得更加的刻薄阴沉:“一桶都要了,送进来”
一面施舍似地扔了一块银子下去。
小摊贩眼睛都直了,从来没见过人是这样买东西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可是身体却比脑子快的很,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前扑一下子把那银子给抓在手里了,一面笑的更加情真意切:“好嘞”
邹青看着他挑着担子进了门,招呼几个奴仆把担子卸了,就又摆手叫他走。
担子好像是不打算给了,可是小摊贩却半点不在意,这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这么多银子,够他们全家活个一年了,干什么不行
一副扁担而已,他乐呵呵的生怕人反悔,立即便撒丫子跑了。
邹青嗤笑了一声,让那些形容有些狼狈和匆匆的奴仆:“抬着,走吧,就说进城来卖凉果的。”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的柴火、扇子等东西,看得出来都是从货郎那里连带着吃饭的家伙一起买来的。
底下的人抹了一把嘴,什么也没说,冲着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便迅速的各自寻了家伙事背上了。
邹青打发了他们,不假辞色的上了台阶穿过了花厅,到了旁边的小偏厅,敲了敲门恭敬的等在外头。
里头传来悠闲的一声笑声,他就知道是能进去了,小心的推开了门,笑着弯着腰上前低声回话:“已经办好了,那些人今晚之前应当就能出城。”
上头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声,紧跟着邹青便抬起头来,对着上头坐蒋松文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老爷您请放心。”
蒋松文便摆了摆手,嗤笑了一声:“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事情交给你,若是没办好,我就要了你的脑袋,反正你自己掂量着办,看是脑袋重要,还是旁的重要。”
跟父亲蒋子宁不同,蒋松文自来便养尊处优,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长得很是富态。
他身上穿的,手里带的,通通都不是凡品,一望便知道价值不菲。
邹青对着他的时候,半点脾气也没有,老实得如同一只猫儿。
毕竟是首辅大人的儿子,当然得好好的伺候着,否则的话,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个不小心,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蒋松文对面坐着个青年公子,瞧着很是年轻的模样,看见他这么如临大敌,忍不住便笑了一声:“好了,邹青可是个可靠的,我巴不得有这么个心腹,偏你成天这么吓他。”
蒋松文哼了一声,抬手落下一枚棋子,看着那青年男人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现在这底下的人,你不盯着严实点,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坑了。一个个的猴儿精,什么事儿都只往别人身上推,做事半点不尽心。”
男人含笑不语,知道他说的就是这回刺杀卫安的事,等到蒋松文看上去并不生气了,他才见缝插针的插话:“也怪不得他们,事情紧急,他们能做成这样,没给沈琛和卫安留下半点线索,已经很难得了。”
蒋松文却并没有松开眉头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最后人还是没死,事情都给他们做到这一步了,要人给了人,要银子给了银子,可是他们却把事情弄成这样,卫安没死,那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卫安要是死了,沈琛只怕也跟着毁了。
这么久以来,别人看不出来,可是他却把沈琛替卫安做的事情看在眼里。
捧着护着,生怕自己这个心上人未婚妻有个什么不测,连带着对她的家人都格外的关照和爱护,卫老太太他们哪一个没有受过沈琛的恩惠
要是把卫安给弄死了,保准沈琛不会有什么心情去查之后的事了。
可是现在卫安没死,只是受了重伤,那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麻烦沈琛这样的性子,谁敢动他心尖上的人,无异于是在甩他的耳光,他哪里受得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便变得很不好。
沈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等到他要是缓过劲儿来,从工部那里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到时候谁都会很难做。
跟沈琛当敌人,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一露出这种阴沉的表情,旁边的邹青便吓得低眉敛目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不敢动弹。
蒋松文他的父亲可不同,动辄就要人性命的,大家公子是大家公子,可是他跟旁的大家公子不同,不重教养也不重旁的,单单就重一个利字。
在工部这么多年,他跟他父亲当年的勤勤恳恳不同,该往怀里兜揽的绝不含糊的,这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而且他的脾气也实在算不得好。
“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隔了许久,或许是因为有这个青年人在,蒋松文终究还是没有让气氛太过僵化,等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叫人紧盯着没有”
邹青在心里松了口气,低垂着头恭敬的道:“暂时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听里头的人说了,郡主这回恐怕是伤的不轻,侯爷天天的守着她,寸步不曾离开过,就是前几天宫里找他,他也是呆了一下午就立即出宫了,仍旧去了王府守着郡主”
蒋松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嗤笑了一声,带着几许不屑几许嘲讽的道:“也真是难为了他,还不忘记心上人呢。”
九十九·黑手
邹青垂着眼帘不敢开口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对着那个青年人抬了抬眼睛,发出个求救的眼神。
那个青年人便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松文,人家少年人嘛,哪里有不看重心上人的何况他这么深情,对咱们可不是多的是好处”
蒋松文看着面前的棋盘,半响不语,等到那青年人拿了肘子重重的给了他一击,才道:“你不知道,我对着他就慎得慌”
沈琛当初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明明他的年纪都能给沈琛当爹了,可是每次瞧见沈琛,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
大抵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罢。
工部尚书是他在做,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底下人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管是当初彭家易家勾搭成堆,跟刘必平勾结在一起把东西都往东瀛卖,还是更早一些的成王的铁器,那都没避过他的眼睛。
这些年来,那些人可着劲儿的折腾,他这个工部的掌权人批了一张又一张的条子,一张条子所换来的钱财简直数不胜数。
傻子才会当真相信他没有沾染。
而他贪的越多,站的越高,如果被揪出来,所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从前还无所谓,小打小闹,易家和彭家再如何倒台,反正也牵连不到他。
可是自从彭德妃倒台之后,就接连出事,后来连陆元荣等人也出了事,这就十分不能忍了。
陆元荣的确是跟薛长史有勾结没错,从前也跟楚景行有利益牵扯,可是他实在不是楚景行他们的人,凭楚景行,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真正的他背后的人,是他,蒋松文。
他辛辛苦苦扶持了一个人站在前头,替他出面揽财,替他出面消灾,可不是为了让人来毫不犹豫的给毁了的。
沈琛和卫安终归还是太年轻了,总是把事情想的如此的简单。
他们也不想一想,若是陆元荣当真是楚景行的人,为什么陆元荣会死的那么干净,半点东西都没吐露出来。
哪里还有人会一直为死人卖命呢,官场更是最现实不过的地方了,树倒猢狲散不必说,人死了当然就什么都没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动他揽财的路子。
这么多年来,他忍的很多了,他知道沈琛跟卫安对付的不是他,因此就一直没有动静,看着沈琛和卫安把他之前在西北的路子和易家等人的路子都给端了,也没什么发怒的意思。
毕竟人家要害他们,他们要反击么。
反正事情虽然多少牵涉到他,可是毕竟没伤筋动骨的,他也就认了。
谁知道卫安跟沈琛却总是这么不知道分寸。
动了陆元荣倒也没什么打紧的,说实话,傀儡而已,没了便继续扶持下一个么,反正他爹是阁老,还是隆庆帝极为信任的老人了,想替他们父子办事的,多如牛毛。
可是要命的是陆元荣身上蕴藏的秘密太多了,他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沈琛跟卫安又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想着继续往下查。
往下查
那他这些年贪污的那些银子,为了银子而犯下的那些事可怎么办
他可没少欺男霸女当初钱士云一世英名,因为儿子的事被满朝文武痛骂,他当时心里还吓了一跳,毕竟他这些事做的也不算少了。
只不过钱士云的儿子蠢,做在明面上,他就比较聪明了,都坏在暗地里。
什么吞地囤地啦,什么外地来工部领的那些修河道的啦,各地造船和兵器的用度,全都没能逃脱他的手。
他在工部光是这一项进项,就不知有多少。
这么多的银子,陆元荣哪里会没个准备,陆元荣出了事,只要沈琛卫安往下查,那就是一查一个准儿,而这个篓子一旦捅出来,那连他的父亲都保不住他。
现在京城多少人对着这些贪污的喊打喊杀的,很快就又要京察了
再加上,这一次山东那边也给了不少孝敬呢。
他收了人家的银子,加上自己这边也有利益关联,总不能不替人家办事。
沈琛跟卫安,也就只好去死一死了。
他看了那青年人一眼,便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成器,少说那些没用的。”
成器全名是董成器,是蒋子宁夫人那边的后辈,他虽然年纪小,辈分却高,连蒋松文也得称呼他一声表舅。
他是跟蒋子宁夫人同辈的人。
听见他没有喊表舅,董成器便啧了一声,将手里拈着的一颗葡萄扔回琉璃碟子里:“啧啧,这是该称呼长辈的态度吗你这副模样,当心回去挨打。”
他们之间感情极好,素来没大没小的,在私底下根本不以这些称呼为意。
蒋松文也并不生气,白了他一眼呵斥道:“说正经的呢,你少在那里胡吣,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卫安的伤势太重了,暂且顾不着别的,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了,就来不及了。”
董成器之前满面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拢着眉头很是揪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怕他们那些人不懂事,紧跟着往下追查,查出你的那些勾当来,怕被发现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知道董成器向来鬼主意多,顿了顿便问他:“你有什么主意”
董成器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阵,才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道:“你既然说,沈琛只有在卫安死了,才能放弃追究这件事的话,那就让卫安去死咯。”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惆怅:“只是这样伤人家性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伤阴德的,也就是为了你,否则的话,我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邹青在旁边老老实实的站着,听着他们说话,等着他们下决定,究竟是让卫安死,还是让沈琛死。
反正这些事都是主子们拿主意,拿了主意,他们底下的人只要照章办事,定时定量的把事情给完成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那可不归他们管了,横竖他们只是听命令办事的。
一百章·幸存
郑王府已经一连闭门谢客许多天了。
从前因为郑王府的男主人不在,虽然也曾经闭门谢客过一阵子,可是等到生了儿子,为了冲淡对郑王下落的担忧,也是因为按照风俗,还是设过一次宴席。
现在却不同了,郑王府整个都好像是一只闭着眼睛打盹儿的狮子,彻底失去了生机,外头人从门口走过,都觉得里头或许都是鲜血要漫出来。
谁不知道就在前些天,卫家刚刚出事,这边郑王府郡主出门的时候,就被火药给炸伤了,若不是她的未婚夫沈琛相救及时,那郡主这条命可就没了。
经过这件事,原本就低调的郑王府更加死气沉沉了。
加上最近京城甚嚣尘上,说是郑王已经死了的流言,如今的郑王府俨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底下伺候的人都埋着头,生怕一抬头就听见外头又传来坏消息似地。
当初内奸抓走的时候,就已经让郑王府的一众人人人自危了,现在又出了郡主受伤的事,底下的人做事就更加害怕。
丁香小心翼翼的掀了帘子进了卫安的屋子,一眼便瞧见沈琛正坐在床沿,急忙给沈琛行了个礼,才轻声道:“王妃吩咐,让我们给郡主送燕窝过来。”
沈琛点了点头,面色实在算不上好,见丁香并没走的意思,便道:“多谢王妃费心了,等到安安醒过来,便让她过去请安。”
丁香应了声,见床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叹了口气,重新掀了帘子出来。
蓝禾跟玉清两个人蔫蔫的坐在廊下绣花,见她出来,也没有起身送的意思。
卫安是她们的主心骨,卫安一受伤,她们也跟着没了精气神,往日的周全做派都没了,丁香抿了抿唇,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才退走。
等她一走,蓝禾对着玉清使了个眼色,见玉清点头,便自己掀了帘子进屋,对沈琛道:“侯爷,差不多该换药了。”
沈琛点了点头,笑了一声朝着帘子里探头去看:“怎么样,是不是闷坏了躺着装病的滋味不大好受罢”
他笑的温柔的很,动作更加温柔,掀开帘子亲手把卫安扶起来,替她缕了缕额间的碎发,才啧了一声:“像个”
卫安瞪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像什么”
在屋子里躺了许多天了,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被之前的那次炸药给炸的很伤,就算是卫家来了人,他们曾经说过伤不重,大家也都觉得这只不过是安慰卫家的话。
而既然重伤,那自然就没什么好打扮的了,毕竟人都昏迷了,还需要打扮什么。
沈琛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只觉得可爱,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忘记了谁救的你还这样对着我张牙舞爪的。”
蓝禾忍不住便笑了一声,又对卫安道:“可不是,郡主怎的这样对侯爷侯爷为了救您,手臂受伤,这且得留疤呢,您也对他好些。”
这些日子,沈琛是怎么对卫安的,蓝禾玉清和这些底下伺候的人都看在眼里,都替卫安觉得高兴,也总是向着沈琛说话。
卫安闻言便有些赧然,而后眼里又闪过一丝狠厉,才伸手接过了蓝禾递过来的药膏,替沈琛将袖子卷起来,才轻轻的将药膏替他抹上去。
伤口通红的,像是揭开了皮就能看见底下的肉,卫安却并没有觉得这伤口可怖,只觉得心疼又愧疚:“若不是为了救我,也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