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第4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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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松文听的出了一头的冷汗,被管家的话吓得有些站不住,看了他一眼才问:“那老爷子就不管了”
管家拉住他往旁边走了走,轻声咳嗽了一声便笑了:“哪儿能呢,大老爷,咱们说句不好听的,天底下只听说过不孝顺的子女,哪里听说过狠心的父母的老太爷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对您是怎么样的,您心里难道不清楚”
蒋松文眉头渐渐松开,然后又逐渐皱紧,很是烦躁:“可是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既不见我,又不叫我进去商量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他让我想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真要是有法子,我也就不来烦他了啊”
管家便摇头:“如今圣上因为这件事,连老太爷也迁怒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老太爷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了,他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这个时候您再求老太爷,老太爷再出了手,那不是就是在顺着人家的心意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递吗找谁都容易出事,谁都可能被反水。要知道,寿宁郡主和平西侯可都是厉害角色,这不动声色的就把邹青给圈进去了,您要是现在见着了老太爷,求他让人出手,这才是真的完了呢。”
也就是说,他现在竟然还连老爷子都不能找想通这后面的含义,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样才行”
“当务之急,自然是把事情给推在别人身上。”管家双手叠放在身前,尽职尽责的给蒋松文传达蒋子宁的意思:“您这里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再有什么事,就得连之前的事一道被揭出来,那可就不妙了。现在自然先图脱身,邹青是您的心腹管事,却背着您收受了那帮火房的管事的贿赂,想要替他们摆平这件事,因而误入了贼窝,被拖下了水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您顶多也就是一个御下不严”
蒋松文之前还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点点头:“你说的是,这样还不够,我还得上一道请罪折子,便说我识人不清,以至于手底下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而不自知实在不配任工部尚书之位”
要退就得退一大步,否则的话姿态不足便不能取得该有的效果。
一百二十七·利用
话这么一说,蒋松文心里就有数了。
他就说嘛,老爷子老了,却又在任上得罪了那么多人,是不能退下来的,一旦退下来,那就是众人都能来踩一脚。
要强了一辈子,老爷子才不可能在临老的时候叫自己吃这样的亏,在老爷子眼里心里,为国尽忠那是必然的,可是为国尽忠,也不代表着就非得洁身自好到连这个也不碰那个也不能碰的地步。
当初他坐上工部尚书的位子,老爷子可在背后使了不少的力。
大周朝重文轻武,那些文臣们一个个的都自命清高,逮着谁骂谁,生怕骂的不多出不了名,不能被人记住。
前朝的几个首辅家里,但凡是儿子们哪个考中了进士了,哪个又升官了,那他们就都要回家准备准备,第二天就又得被指着鼻子骂到底了。
身在高位,本就惹人艳羡,多的是人要找你的麻烦,谁也不肯相信你儿子是凭真本事坐上去那个位子的。
因此当时他要坐这个位子的时候,的确是受到了不计其数的非议,为着这个,他娘当初还背地里劝过他,觉得老爷子压力太大,名声不好听,让他干脆便上个折子,说是病了,或是请求外放。
他当时自己也犹豫了,实在是那些人骂的太不好听,把他们家给骂了个遍,连八百年前老爷子纳妾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可是老爷子却顶住了压力,给隆庆帝讲经的时候特意讲了管仲的典故,证明自己举贤不避亲。
后来他也就如愿一直爬到了现在这个位子。
蒋松文想到这里,眼神又变得阴冷。
他的确是贪了些,这个他不否认。
可是除了贪了些,,他也没有别的毛病了,这么些年,黄河治水,提督河道,各地修路,都是他在把关。
若不是他,底下那些官员指不定克扣的够狠,就是因为有他在前头镇着,刘必平他们还不敢做的太过分。
现在卫安和沈琛触犯了他的利益,叫他吃这么大的亏,竟然还想着能全身而退,而且还要把他给拖下水。
想起这些,他心里的怒气便克制不住。
旁边的管家看着他发呆,双手仍旧垂放在身前静默不语,等着他渐渐的好似回神了,他才轻声道:“大老爷,那小的就不送您出去了,您知道,现在圣上怕是正在看着咱们家呢,老太爷总要做出个态度来”
蒋松文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自己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出了门直接上了轿子,吩咐回府。
别业里头董成器仍旧在等着,看见他回来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蒋子宁竟真的没答应,,问他:“怎么老爷子是真的发怒不愿意管你了”
蒋松文沉默不语,坐在书桌旁边好一会儿,才撑着已经有些头晕的身子,疲乏的回他的话:“老爷子没有见我,管家出来说,老爷子等了一天,竟没能见到圣上。”
董成器便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骤起眉头来:“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那他就明白为什么蒋子宁没有见蒋松文了。
现在这个形势之下,他见了蒋松文,外头说闲话的人只会更多,恐怕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跪死在左顺门处。
不见反而是好的,摆正态度,说明自己跟这件事无关,也不打算管这件事,若是真有证据,就尽管抓他儿子去治罪。
姜还是老的辣,果然是他最明白隆庆帝的心思,也最能知道该怎么打消别人的疑虑。
蒋松文颓然的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任由董成器问了好几句话都没吭声,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东西都看不清楚,心里跳的厉害,脑子里也嗡嗡嗡的响的厉害,连耳膜都隐隐作痛。
竟被两个小孩子逼到这个地步
他冷笑了一声睁开眼睛,见董成器面露担心,便道:“放心,还死不了,老爷子给我指了条明路,我知道该怎么办。”
董成器闻言松了口气,他的确是怕蒋子宁甩手不管,闻言便道:“老爷子是叫你以退为进罢”
蒋松文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嗯了一声,声音还是淡淡的:“老爷子的意思,让我写封请罪折子,就说御下不严。”
董成器立即就抓住了重点,看着他一瞬:“御下不严也就是说,并不是买凶杀人”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蒋松文便盯着他看了一眼,像是在看傻子:“难不成我还要说我当真在背后指使当然是把事情都推到那几个蠢蛋身上。”
之前那几个闹的可凶可冤枉的工部火房的低阶官员们这次就免不了得吃亏了,只好委屈他们让他们承认,他们忽然改变运输火药的时间和路线,为的就是刺杀寿宁郡主,而后刺杀不成,担心事情败露,又故意收买了邹青,想要借用邹青的人脉再次下毒谋害。
至于原因
蒋松文这个时候便已经彻底回过神来,变成了那个冷静克制的工部尚书了,呼了一口气,将喉咙里那些灼热的气息都喷出去,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恶狠狠的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冷声道:“我总要他们付出代价”
董成器笑了笑,面上神情却冷冷的:“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先把现在的事处理好了再说罢。锦衣卫那边,不是不准人探视邹青吗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叫邹青知道”
蒋松文站了起来,手上的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一个人选,立即便扬声喊来安。
来安急忙应了一声,答应了掀了帘子进来,他便盯着来安,咳嗽了一声道:“替我拿了这个,去云秀坊走一趟。”
云秀坊
来安诧异了一瞬,看着他有些不解:“老爷,去那里做什么”
“把这个交给云娘,她心里清楚的。”蒋松文掩嘴咳嗽了一声,又吩咐道:“告诉她一声,这些事儿,我是没法子,插不了手的,让她好好想清楚,怎么才能救她的情郎。”
一百二十八·拜访
云秀坊里正因为关中侯的死而气氛冷清,虽然关中侯惹人厌恶,可是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侯爷,死在了这里,虽然不是她们这里的责任,可是总也得冷清一些时候。
姑娘们都闲的发慌,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闲话嗑瓜子,间或还互相邀着去看看妈妈云娘。
云娘自从关中侯出事开始便好像也垮了,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一改之前雷厉风行的性子。
这些天姑娘们呆着,她竟也没有过多的过问,仿佛这不干她的事一般。
这可实在是稀奇事。
云娘要算起来,其实真的也算得上是个极为不错的妈妈,别人院子里的那些,哪里顾她们这些姑娘们的死活,巴不得把你榨干了吸血。
也就是云娘,她们病了便请大夫好好看着,连她们的衣食住行也都照顾的妥妥帖帖,尽量他们需要的都满足她们,生怕他们受了委屈。
因为这个,她们对于云娘都很尊敬,云娘病了,她们便都一直都在身边嘘寒问暖。
可是云娘却没什么心思再理会她们了,打发了她们便沉默的呆在屋子里,唇色苍白的盯着窗外瞧。
已经两天了,进了诏狱的人就没有全须全尾的出来过的,何况邹青正好是犯在了林三少手里。
她有些头痛,却又不肯躺下休息一会儿,一直等着外头看会不会有什么消息能送进来。
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如今难受至极,只希望邹青能平安无事。
光是这短短的两天,她便已经是度日如年了,也曾不停的想过法子,可是送出去的银子都跟泥牛入海一样,半点儿回应都没有,这让她更加焦急。
焦躁不安了一天,她还以为今天又如同之前一样,也不会有任何音信了,谁知道忽然便听见外头有响动,紧跟着底下一个做粗使活计的婆子慢慢的蹭进来看着她,轻声道:“妈妈,外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她是粗使的婆子,等闲是不能进云娘的房间的,因此很是有些惴惴。
云娘猛地睁开了眼睛,竟根本顾及不上这些,立即便道:“快让进来”
她总觉得会有人来找她的。
果然,一见到来安,她的眉头便不自觉的松开了许多,问他:“是大人让你来的”
来安点了点头,上前递给她一样东西:“大人说,你自己看了就明白了,邹青现在在锦衣狱里头,也只有你能救他了。”
云娘不是个傻子,听见这话,右眼皮便剧烈的跳了跳,好一会儿才接了东西,垂下头抿唇看了一眼,又渐渐的睁大了眼睛。
蒋松文送来的是一块玉佩。
玉佩色泽温润,一看便知道是上好的玉料,名贵非常。
可是这块玉佩的价值却不在它值多少银子,而在它主人身上,云娘的脸色一下白了,唰的一下抬头去看来安。
来安自己也不知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讷讷的看着云娘,有些不敢抬头:“这话是hi老爷说的,他说你看了这枚玉佩就明白了,还说他现在也是被这件事弄得很是狼狈,自己也自身难保,要想拉邹青那是不能的了,让你自己想想法子。”
云娘有些想哭,到最后却还是弯了弯嘴角。
是啊,蒋松文是邹青的主子,那些事都是他指使邹青去做的,现在邹青被抓了,他这个当主子的要是伸手去拉,别人就都顺理成章的会以为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了,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哪怕邹青再重要,他也不可能为了邹青去冒这个险的。
她长出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舒缓了许多,才嗯了一声,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来安这些年来跟着邹青,也顺带着跟云娘的情分也不错,想了想,要走了却又回过身来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道:“要不然,你便走吧,连老爷都没有法子的事,你哪里来的法子,你还是”
云娘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凄婉的笑了笑,嗯了一声对来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走吧,风口浪尖的,别再来了。”
来安挠了挠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
他也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要说真正帮上什么忙,那肯定是不现实的,该提醒的反正他也都提醒了,已经尽力了。
等他走了,云娘便一下子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块玉佩跌跌撞撞的到了妆奁处,伸手将最底下一层的抽屉抽了出来,看着里头另外一块玉佩发了一会儿的呆。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之前她父亲送给她的,当初家里还没败落的时候,这算是她们家不怎么起眼的东西了。
父亲在她及笄的时候把这两块玉佩送给她,许诺说将来准她自己挑自己的夫婿。
其实当初是父亲已经看出了她跟另一个人的情意,暗示答应了她们的婚事。
只是这些前程往事都已经很久远了,她都已经快要忘记了,现在却又重新被人给翻出来。
苦笑了一声,她强撑着身子给自己描眉,最后上了一层淡妆,又给自己选了朱红色的口脂,换了新的裙子,出门吩咐婆子让外头的人准备马车。
靠着后头的人在京城苟延残喘的活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能跟邹青互相做个伴也是好的,可是没料到,连最后这点平静都保不住了。
轿子晃晃悠悠的一路出了门,晃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又在一座宅子面前停了下来,她伸手出来,将玉佩递给了跟轿的婆子,淡淡的说:“把这个拿进去,里头的人自然会知道的,然后你便陪我一通等着。”
嬷嬷答应了一声,伸手去接了玉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上烫金的牌匾,有些咋舌。
这里可是可是人家徐大人的府上啊
自家妈妈怎么竟然还能跟徐大人扯得上关系
她不知道,心里虽然好奇,却也知道不能多探究,谨慎的陪着笑脸将玉佩递给了门房,央着他们送进去。
一百二十九·来路
京城的天进了秋天便没见蓝过,上空总是黑压压的一层云,瞧的人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临江王那边已经开始动身了,沿途不少官员设宴招待,消息传回京城,立即就有御史弹劾临江王摆谱,说他是逾越礼制,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图谋不轨。
这桩桩件件压下来都不是小罪名,临江王被吓得当即便上了折子陈情。
隆庆帝对于此事的态度也着实令人觉得奇怪,他既没有申饬临江王,却也没有说那几个弹劾的御史不对。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着实让绝大部分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隆庆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又是怎么想的。
你说隆庆帝疑心临江王了罢,那有不大像,他对楚景吾都还算是关照的很,虽然自己病了,可是却还是记得时常召楚景吾进宫问问功课。
对侄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是疑心了临江王
可是你要说她相信临江王,那也不见得那些御史们说的话有多难听,里头蕴含的是什么深意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见他怎么惩治那些御史。
她只要一句话下去,处置了那些御史,底下的人就自然知道风向往哪边吹了,可是他就是让事情这么拖着,这才让底下的人悬心摸不着头脑。
而摸不着头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还有些事,很多人也照样摸不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