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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春闺密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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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事,卫安却件件都知道。

    可卫安从前总是对于这些讳莫如深,偶尔逼得急了,也只是说些有的没的,说什么上天赐福,说什么做梦警示。

    沈琛的目光幽深,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在梦里,他的确见过梳着妇人头的卫安,也是卫安告诉他,他的父亲的死有蹊跷

    只可惜他记得的却不多,那个梦淡薄的像是水里的倒映,一触就破了。

    当他回京城真的接触到卫安的时候,除了觉得上天示警,他又觉得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这一切都在卫安掌握之中呢

    他师祖张真人说过,术法并非虚无缥缈之事,有厉害的术士,是能以药物令人产生幻觉的。

    虽然有些无稽,可是遇见卫安之后所发生的事,不得不让他跟师祖提醒的那样,怀疑起卫安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神通广大,一步步算计,把他拉来当做同盟。

    卫安不知道他已经想的那么远了,可是他语气里的试探却是听的出来的,皱了皱眉头跟他说:“我从前告诉过你,你不信。那你便当我有奇遇好了。”她淡淡的往梅林尽头瞥了一眼:“反正到如今为止,跟我合作还是利大于弊吧”

    沈琛原本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听出了卫安的冷淡就换了话题:“你说的是,是我无状了。我这回去晋地还算顺利,证据都拿到了。”

    卫安说沈亮跟盐城知府有勾结,并且入股盐城知府如今做的生意往关外走私的生意,他去了一趟,果然拿到了证据。

    卫安嗯了一声。

    沈琛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现在郑王知道你是她女儿了,可你们还不是相认的时候。要相认,就得把眼前这道难关给跨过去明家当年的事千头万绪,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明家的事不能说没有线索,其实线索是很多的,卫瑞去云南追查就遭到过追杀,如今又有个两广总督冒出来,卫安手里还有个杨庆和可正因为线索太多了,也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你先把沈亮的事处理好吧。这个把柄用好了,或许会有奇效的。”卫安看着他提醒了一句:“当年的事,平西侯是既得利益者虽然他或许是蠢了一点,可是冯氏不蠢啊,冯贵妃也不蠢。”

    卫安不管冯贵妃是不是经过了丧子之痛所以丧失了理智,也不管冯贵妃到底是不是就是在针对卫家,反正冯贵妃对卫家出手是事实。

    既然有第一次,就或许会有第二次。

    仇家这种东西,不能化敌为友的话,只能让她消失。

    卫安已经深刻的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是她一心向善,别人就会看在她变好的份上放他一马,是敌人就是敌人。

    长宁郡主如是,冯贵妃也如是。

    反正她已经不指望谁能看在她变好的份上对她好一些了,那干脆就坏到底好了。

    沈琛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向来是个很聪明的人,卫安看着远处不断跑来的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缓慢下了亭子。

    玲珑急的脸红到了脖子跟,连气也喘不匀,看见了卫安,竟然一时连行礼也顾不上,主仆之分也没了,一把拽住卫安的手,断断续续的问她:“八小姐呢八小姐呢”

    “你不知道”卫安故作疑惑:“刚才你不是使了个小丫头过来,说外祖母要在凌烟阁见我吗八妹妹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拗不过她,半途却又要方便,八妹妹便自己先走了。”

    玲珑登时面如死灰,分明是冰天雪地的天气,她额头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飞雪呢飞雪是死了吗怎么会让卫玉珑也跟着去

    卫安的手被玲珑下意识的攥的发白,指尖已经青白一片了,蓝禾咬着牙一把拍开玲珑的手,忍不住发怒:“玲珑姐姐是王府调教出来的人,怎么这样没有轻重看我们姑娘的手都被您给攥的青了”

    玲珑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卫安的手青不青,她铁青着脸瞪了蓝禾一眼,转身便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看着长宁郡主一行人出了凌烟阁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如同浸在了冰水里,冷的几乎要打颤了。

    她下意识的想跪下请罪,可是老王妃和长宁郡主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纷纷越过她往前头去了,她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这不关她的事

    她想跟长宁郡主求饶,长宁郡主却顾不上她,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还在跟镇南王妃僵持:“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上的是镇南王府的马车,镇南王妃在自己的地盘上很是挥洒自如,之前在寺里要回来时的那份卑躬屈膝再也看不见了,轻描淡写的看了看自己已经逐渐恢复润泽的双手,轻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之前王府本来又许过要跟妹妹你的孩子联姻的承诺,自然是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她抬眼正视长宁郡主,一眼不眨的加重了语气:“事已至此,妹妹心里也清楚,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是我说的,也不是奉儿如何逼迫的,是阿珑自己亲口说的”

    想起那一幕长宁郡主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满心以为在凌烟阁的会是卫安和庄奉,可是却没料到在里头的竟然是卫玉珑和庄奉她还费尽心思的想了由头把老王妃引过去

    甚至连楚王妃和临江王妃,她们都看见了

    偏偏卫玉珑却还上赶着承认

三十七·忤逆

    长宁郡主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情比这冬天的风雪还恶劣几分,拔高了音量猛地喊了一声镇南王妃的名字,指名道姓的朝她冷笑:“杨柔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山鸡插上了羽毛,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吗”

    她猛地欠身往前,一把掐住了镇南王妃的脖子,眼里如同饿狼闪着精光,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硬:“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反咬我一口的”

    她不顾众人蜂拥上来,仍旧半分力气也不肯松,眼看着镇南王妃马上就要翻白眼了,才双手猛地把她往后一推推倒在马车上,欺身往前指着她:“你要知道,我能让你回来,就能让你仍旧给我滚回去”

    竟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竟然肖想起了卫玉珑,她们也配她杨柔生的庄奉也配

    她急的脑子有些乱,抛开了镇南王妃,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坐在原地狠狠的甩了甩,等到脑子里不停的嗡嗡嗡的响声略微缓和下来了,才敲了敲桌子警告还在不停喘气拍胸口的镇南王妃:“你儿子的手是怎么断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镇南王妃当然清楚,她抚着胸口,看向长宁郡主的眼神里全是恨意。

    长宁郡主要对付卫安,却拿她的儿子来当枪使,间接的让她儿子失去了世子的位子断了手,连累的她自己也被送去了庵里。

    庄奉的话说的没错,不管怎么看,娶卫玉珑的好处也比娶卫安大的多了既能报长宁郡主的设计之仇,也能博得更大的利益,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难道只准长宁郡主陷害人,不能被别人陷害了

    马车宽敞,长宁郡主周身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镇南王妃无端觉得狭窄起来,她皱了皱眉头才又垂下头:“才先我什么话也没说,是阿珑自己上赶着承认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长宁郡主才不管这些,她再也不看镇南王妃,冷着脸等马车停了,就扶着倪嬷嬷的手下了马车,飞快的直奔镇南王的书房而去。

    镇南王也刚从王府回来,他是在外头坐席的,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女眷们原本说好下午看戏的,可自家马车却也一同回来了,觉得奇怪。

    等到见长宁郡主气势汹汹的进门,手里的动作忍不住就慢了下来,联想起今天王妃的早归,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就不能有一天是安稳的

    这个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没安生日子过么

    前阵子因为庄奉的事,家里又吵的人仰马翻庄奉一回来就跟庄容过不去,两兄弟就跟乌眼鸡似地,看谁都不顺眼。

    等到镇南王妃也回来了,家里就更不安宁了,镇南王妃又喜欢拉偏架,总是偏心断了手指的庄奉

    他叹了口气,坐在长条桌后头看向长宁郡主,有些疲累的出声:“这又是怎么了”

    长宁郡主不客气的在他对面落座,开门见山的把今天在临江王府发生的事情说了,见镇南王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就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没得商量”

    她对镇南王说话也没有客气到哪里去,加上出了庄奉和镇南王妃反咬一口的事,就更加愤怒:“我今天就把话说死了,杨柔要是真敢让人上门来提亲”

    镇南王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揉了揉额头,自己慢慢整理出来了长宁郡主生气的原因,然后才轻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自己的女儿忤逆了”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脾气的。

    他是欠王府许多,欠老王爷和老王妃许多,可是这些亏欠,他自认为已经很用心的在弥补。

    所以在庄奉做错事之后,哪怕知道跟长宁脱不了关系,他也照样按照老王妃所说,把庄奉赶去蓟州,打断他的手指,上书请求另立世子。

    而这些,他自认为都是理当,可他自问对长宁却没亏欠什么。

    长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他的儿子下手,他实在有些忍无可忍。

    “娉婷。”他看着似乎又要拍桌而起的长宁郡主,忽而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当我是那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任你拿捏的土包子”

    长宁郡主是个聪明人,她在不暴躁的时候向来是有脑子的,立即就听出了镇南王情绪不对。

    镇南王便道:“就算你真的当我仍旧如从前一样,你就不能看在母亲的份上,消停一些,给王府一个安宁吗”

    他很难得的终于对着长宁郡主大发雷霆,猛地把面前桌上的东西推在地上,逼得长宁郡主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问她:“你任性了这么久了,如今连女儿也已经这样大了,怎么还永远长不大”

    长宁郡主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僵了,再没料到竟然会有被镇南王指着鼻子指责的这一天。

    镇南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前不管长宁郡主怎么闹,他总觉得让一让就好,可是让来让去,长宁郡主没有长大,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他拉着长宁郡主到了老王妃院子,请见老王妃,当着老王妃的面把长宁郡主兴师问罪的缘由说了,而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指责长宁郡主。

    可是在老王妃看来,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她抚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却并不看长宁郡主,吩咐人去把镇南王妃请进来。

    而后她看了一场好戏。

    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干净的。

    老王妃不愿意再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她今天根本没去临江王府,却如同去了一样,只要想一想长宁郡主的打算,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们先下去。”她朝镇南王和王妃挥挥手,打发她们下去,认真的道:“这件事,我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长宁郡主便瞪大了眼睛。

    老王妃竟然又一次拆她的台,还在镇南王面前说这样的话。

三十八·着想

    大约是昂着头惯了,忽然发现一直没有脾气的人竟然也开始挺胸抬头了,一时就容易无所适从。

    长宁郡主坐在老王妃下手,垂着头许久一言不发。

    倒不是怕老王妃的处置,她是在想,她竟然已经控制不住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了,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老王妃还在世,她们就敢如此嚣张,那如果有一天老王妃不在了偏偏她如今在婆家生活的也不如意

    她正在出神,屋子里的人却都跟着李嬷嬷走的差不多了,老王妃支撑不住咳嗽了两声又立即止住了,把擦了嘴的帕子扔在一旁,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出声喊了长宁郡主的名字。

    老王妃是很少喊女儿的名字的,她向来喊长宁都是叫小字。

    因此她这么一叫,长宁郡主就立即抬起了头望向她嗯了一声。

    老王妃胸腔剧烈的起伏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想过原因吗”见长宁郡主似乎呆滞了,她就加强了语气重新又问了一遍:“你丈夫跟你离心,你婆婆不喜欢你,妯娌跟你疏远,现在连你兄长亦不顾往日恩义对你发脾气,儿女跟你不复往日亲近,你想过原因吗”

    长宁郡主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就又觉得好笑,她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并不说话。

    老王妃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从前总觉得,你不过是娇惯了些,脾气不好了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能改的”

    老王妃扬手止住长宁郡主的动作,冷然抚摸一只放在旁边高几上的匣子:“可我没料到,你父亲这样宠你,是害了你。你不仅任性,你还冷情”

    跟母亲是说不通了,长宁郡主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愤愤的望着自己母亲:“你懂什么”

    她觉得委屈,声音渐渐染上哭腔:“你知道什么都是因为她”

    “我不知道”老王妃反问了一声,失望至极的打开匣子,拿出封信来摔在长宁郡主面前:“我知道,是因为安安的身世吧”

    她声音冰凉的追问:“是因为,她是明鱼幼的孩子,所以你心有不甘,才迁怒在她头上吧”

    长宁郡主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什么卫老太太竟知道,捡了信一看,才把信当着卫老太太的面一点点撕得粉碎。

    那是被卫阳清处置了的大丫头的口供,也不知道老王妃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原来你都知道”到了这一步,长宁郡主反而冷静下来,她把信扔进火炉,看着信纸一点点化成齑粉,才道:“那你就该知道,我的女儿死了。卫阳清告诉我,是因为我女儿死了,他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眼里有真切的痛楚和恨意:“可我总觉得他是骗我我了解他,他总觉得亏欠明家,当时明鱼幼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答应的,何况是我的孩子呢我总觉得他或许是在骗我,我女儿或许还活着,或许是被他掉包了或许还在哪儿好好活着,又或许卫阳清根本就是在骗我,卫安就是我的孩子,只不过是卫阳清为了替明鱼幼遮掩才骗我,好在适当的时候推卫安出去替死,以保存明鱼幼的孽种。”

    “我查了很久”她激动异常:“可卫安真不是我的孩子,尼姑们也都说,当天是真的有一个死婴,是被她们超度了的”

    长宁郡主终于痛哭起来:“是明鱼幼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老王妃已经说不清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痛心多一些,她慢条斯理的把匣子收起来,缓缓的,悠长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总为了你跟你父亲吵架,若是我来教,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不想想,就算明鱼幼真的求了,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你最该恨的是谁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卫阳清你难道不是该和卫阳清拼命”

    “连该恨的人都弄不明白,你还觉得自己极有道理”

    老王妃见长宁郡主不为所动,忽然觉得累。

    长宁的脾气已经定型了,又跟她本来就不亲近,她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顿了顿,放弃了跟长宁继续谈下去的想法,重重的咳嗽一声才道:“这次的事我知道了,你想算计安安,谁知道你女儿却主动钻了你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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