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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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带着为未知事物的探究,眸子发亮。陆朝走近看了看,只见几块生姜在锅中扑腾翻滚,慢慢地散发出来一股辛辣的味道,也是不确定地应她:“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朝此人向来活得很是随意,淋淋雨罢了,哪里为自己煮过什么姜汤喝。
江以桃被姜味呛得皱了皱眉,她不曾喝过姜汤,她甚至于连淋雨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江南多雨,为了避免江以桃因淋雨而染上风寒,春日向来是极少出门。
就算是出了门,也是应了别人的帖子,去参加那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宴会,总是在室内的。
这姜汤的味道竟是比药还要更难闻一些。
过了半晌,江以桃问道:“陆朝,现在好了么?”
“唔,我看还要再等一等。”
又过了半晌,江以桃实在是受不住这辛辣的味道了,坏脾气地问:“陆朝,现在好了么?”
陆朝轻笑,“或许好了罢。”
江以桃喜笑颜开地从碗橱里拿了个瓷碗来,又取了个勺子,为陆朝舀了满满一碗姜汤,递过去。
陆朝刚接过那瓷碗,江以桃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儿烫手,呼呼地吹了两口。
生姜的味道随着袅袅的雾气直冲陆朝的脸,熏得他皱了皱眉,善意地提醒道:“这姜汤里是否要放些糖。”
江以桃十分难以置信,“陆朝,我九岁起吃药便不再就着蜜饯了,你好大一人了,怎么喝碗姜汤还要吃糖呢?”
“胡说,你九岁时吃药,还是吃蜜饯的。”
陆朝忆起些从前的事,小江以桃喝药喝得眼眶红红,朝自己伸出那软嫩的小手,又看着自己空手而来,十分不给面子地哭了好一会儿呢。
话说出去,陆朝看着江以桃震惊中带着点儿探究的眼神,才发觉按理来说自己不应当知道这些的,便找补道:“谁家的小姑娘九岁吃药不就着蜜饯,我是不信的。”
江以桃方才还惊讶陆朝怎么会知晓这回事,又听陆朝的解释,当他只是胡乱猜测,便开始口若悬河地夸大自己:“我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家,我吃药从来不哭不闹,很是让人省心呢。”
……
陆朝额角一抽,满脑子都是小小的江以桃控诉自己不给她带蜜饯的样子,十分聪明地不与江以桃争辩,转而问道:“阿言要不要来一碗?左右你喝药喝习惯了,这姜汤与药也是一样的。”
江以桃动作一顿,推脱道:“我不曾淋到雨,想来是不需要的。”
“这可不一定。”陆朝一本正经地反驳,那副十分言之凿凿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在给江以桃挖坑,“阿言身体不好,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你说是吧?”
江以桃眼睛一闭一睁,她实在是不喜欢这姜汤的味道,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
话音刚落,便咳了一咳。
江以桃沉默半晌,在陆朝含笑的眼神下,继续胡诌:“这是被生姜的味道呛的。”
“噢,这样么。”陆朝好心情地笑笑,也不再逗她了,端着那姜汤便出了庖屋。
江以桃死里逃生般吁了口气,也跟着陆朝的脚步去了堂屋,看着他坐在桌边,雾气腾腾的姜汤就放在桌上。
春日的雨果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煮个姜汤的功夫雨便停了,清脆的鸟鸣一声声从远方传来。
“陆朝,你——”
陆朝正端起姜汤,雾气一缕缕在他面前飘散开,蒸腾着模糊了他的面容,只剩下那双眼睛透过这一片朦胧,直直地注视着她。
江以桃顿时呼吸一滞,原本想问的那些话忽然间变得难以出口,慌乱地瞧了陆朝一眼,随口说着“没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陆朝盯着江以桃逃跑的背影,心下猜测定然是宁云霏与她说了些什么,她又难以问出口。
陆朝勾了勾唇,待那姜汤凉了些,一口便喝了个干净。
满口辛辣,陆朝皱了皱眉。
若这姜汤不是阿言亲手煮的,他是一口也不愿喝的。
江以桃刚出了堂屋便被一阵风吹得抖了一抖,随即她又闻到了风中送来的雨后干净的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抬头看了看蓝得像手染青布的苍穹,碧蓝如洗。
院后的竹林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鸟啼,江以桃原先是想问问陆朝,他是否是像宁云霏说的一般,与许岚并不是同胞姐弟。
可她没能问出口。
江以桃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沾满了泥污的裙角,才后知后觉得嫌弃起脏来。
她回屋收了收东西,准备去厢房沐浴时,正巧碰见陆朝喝完姜汤出来,眼看着陆朝朝自己扬起笑意,像只受惊的猫儿转身便窜走了。
陆朝笑笑,刚一推开房间门,瞬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暗卫正站在房间的角落。
“何事?”陆朝语气淡淡,神色如常地关上了门,顿时屋内就暗了下来。
“殿下。”一号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单膝跪地答道,“属下已快马加鞭去盛京探查了一番,那盛京谢家……果真有位谢姑娘。”
陆朝眸色晦暗,坐在床边,曲起右脚。
一号见陆朝不应答,从善如流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那谢家姑娘的名字,却难以探查到,像是被谁刻意隐瞒了一般,坊间人也从未见过谢家姑娘,更不知其姓名。倒是听闻近段时间……这谢家姑娘并不在盛京。”
陆朝听得出一号的意有所指,垂下眸,一言不发地朝一号挥了挥手。
一号还想说些什么,抬眼却看见陆朝隐没在昏暗里的那张脸,识趣地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惹不起生气的陆朝,更害怕惹陆朝生气。
这位小殿下的手段,一号至今想起来都觉着后背泛凉。一号知晓陆朝在赶人,便恭敬地又行了个礼,像个影子般开门闪了出去。
陆朝坐在床边,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江以桃的脸。
好半晌才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他怎么会认错。
这么多年来不断的日思夜想,她的一颦一笑也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也好,一举一动皆刻在他的骨子里。
永世不敢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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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煮面
江以桃沐浴出来,就看见陆朝坐在自己门前的那小台阶上,脚步顿了顿,在不远处站着,没有再往前走。
陆朝耳力好,定然是听见了江以桃的脚步声的,心下明白江以桃为何不愿靠近自己,也不强求,依旧是垂头坐着,假装从未发觉她。
雨后的空气清冽好闻,江以桃看着陆朝还是湿透的衣衫与发尾,十分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一步一步朝他挪过去。
“陆朝。”江以桃站在他面前,轻声叫他,“你在这儿做什么,衣服……衣服也不曾去换一下。”
陆朝闻言抬起了头,缓缓露出一个笑,答道:“阿言,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定然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小姑娘刚沐浴出来,挽得很高的发梢还是微微湿了点,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脖颈。小脸被熏得红彤彤的,身上还带着温泉的热气,看起来十分柔软,像个小糯米团子,十分招人喜爱。
陆朝起身,被蛊惑一般将手放在了江以桃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揉:“阿言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江以桃怔怔地感受着头上的重量,竟又鼻酸起来。
可她不愿被陆朝说是娇气的、爱哭的小姑娘,强撑着憋住那垂垂欲坠的眼泪,哑着声音说道:“陆朝,你——”
“嗯?”陆朝轻轻应了一声,勾着唇角,声音柔得像天边那一缕薄薄的云雾。
江以桃被陆朝的尾音勾得心脏都颤了一颤,那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陆朝还是笑,伸出手来用指腹拭去了江以桃脸上的湿润,“阿言上辈子定是一株干巴巴的小花,这辈子才会娇滴滴的,这么爱哭。”
“你才干巴巴。”江以桃带着哭腔,十分不满地反驳。
“嗯,我干巴巴。”陆朝也不与江以桃争辩,就这样应了下来,“那阿言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有的。
想知道你是谁,也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
想知道……
想知道你是否只当我是替身,想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心。
江以桃睁着那双泪汪汪的眼,心口酸涩得很,张张嘴却问不出来,就这样愣然地出了会儿神,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陆朝,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陆朝敛着眸,盖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悲切,柔声道:“啊,是么——阿言并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嗯。”江以桃也垂下脸来,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侧身绕过了陆朝,又道:“你身上湿透了,快去换身干净衣裳罢。尽管是喝了姜汤……也,也禁不起一直穿着湿衣裳。”
“阿言。”陆朝的手还保持着方才拭泪的姿势,嗓音微哑,“你若是想知道,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江以桃闻言僵住了步子,又听陆朝在后面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告诉你。”
陆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盛京?
好险。江以桃紧紧捂住嘴,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陆朝是山匪的少当家,她是江府的嫡女,是一颗为江府夺得荣华富贵的棋子。
若是陆朝与自己一同回了盛京,并不能改变什么。从江以桃踏进盛京的那一步起,她便失去了所有自由,被砍断双手双脚,紧紧地绑在江府。
可陆朝不行,他是自由的。
“陆朝。”江以桃的手虚虚盖在门板上,保持着那个要推门而入的姿势,回头望了一眼陆朝,“灯州的灯会,还要几日?”
陆朝颓然地放下了手,淡淡应道:“三日后。”
江以桃推开门,“真期待呢,我还从未见过灯节。”
说完也不等陆朝回答,就走近了屋子。
陆朝这会才回过头来,看着江以桃紧闭的房门,凄楚地勾了勾唇角。
他的月亮要离他而去了。
*
陆朝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将那淋得湿透的小炉子搬进了疱屋,生了点火烤着。看着天色渐晚,许五月却没有要来送晚食的迹象,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想来是下午这一场雨,天色昏暗,五月这小丫头午睡时贪睡误了时辰。
陆朝盯着许岚提前叫人备好的食材,就知她也是猜到了许五月这小丫头有些靠不住。他认命地卷起袖子,捏着那火折子坐在灶台前,思索着生火的步骤。
想着想着陆朝便轻笑起来。
小姑娘果然是见过猪跑的,那会儿竟然是让她生起火来了,看来还是个挺懂得体察民生的富家小姐。
吹火筒和蒲扇交替着用,陆朝终于升起了火来,十分不易地叹了口气。
随即又看着那一堆食材,犯愁地抚了抚额角。
恍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小姑娘说那日是她的生辰。
陆朝哪里下过厨,手忙脚乱了好半天,天色都暗下来了,才做出一份看起来有些糟糕的面条来。
陆朝咬了咬后槽牙,看着这碗有损自己声誉的面条,又抬眸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疱屋,破罐子破摔地端着这碗面敲响了江以桃的房间门。
江以桃正躲在房间里看那本陆朝留下来的书,推开房门看见陆朝端着一份卖相极其糟糕的面条,轻轻惊叫了一声,疑惑道:“五月这小姑娘把竹篮子打翻了,又从地上捡起面条装了进去送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余下的一点儿霞光正在被黑夜吞噬,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早早地便挂在了深蓝的夜幕上,扎眼得很。
陆朝闻言额角一跳,咬牙切齿道:“或许是吧。”
江以桃似信非信地侧过了身,看着陆朝端着那碗面条从黑暗中走出来,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才发觉,他脸上沾了一点儿很淡的煤灰的痕迹。
关门时,她又探身出去看了眼主屋,果然亮堂堂的。
再回过身来,陆朝已经将那碗面放在了桌上,兴致缺缺地指了指:“阿言就将就着吃吧,明日我再去教训一下五月那个小丫头。”
这面分明是陆朝自己做的。
江以桃十分淡定地从陆朝脸上那块炭斑上挪开视线,也并不打算揭穿陆朝,应道:“难怪五月害怕你,你总是凶她。”
“这有什么。”陆朝将那碗面朝着江以桃的方向推了一推,轻笑着,“凶别人有什么所谓的,我可从来没凶过你,阿言。”
江以桃不去听陆朝的胡言乱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也不嫌弃地吃了一口。
唔,有些咸。
江以桃皱了皱眉,继续地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陆朝撑着下巴,看着江以桃十分有食欲的样子,也提起了点兴趣,问道:“味道如何?”
……
江以桃动作一顿,面色不变地撒谎道:“还不错。”
“那我以后——”陆朝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在江以桃探究的眼神下,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那我以后还叫五月带给你。”
江以桃咬着筷子,吃吃地笑。
这位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少当家,不仅从未凶过她,还给她做了一份有些难吃的面。
“阿言,生辰快乐。”陆朝一眨不眨地看着江以桃,看着她动作缓慢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那碗看起来便难吃的面条。
“早些时候就应该和你说的,却好像忘记了,虽然是迟了几日,但好歹是补上了。”
江以桃的舌尖都被咸味麻痹了,闻言竟然好像在这碗难吃的面里尝出了一点儿甜来,含糊不清地应道:“好么,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生辰。”
陆朝挑挑眉,心说那可不,毕竟杀了个人呢。
不过他却识趣地没将这句话说出口,颇有些认真地点了点头:“有少当家陪你赏月,当然难忘了。是月亮难忘还是陪你看月亮的少当家难忘?”
江以桃动作一顿,吹着眸子,端起碗来喝完了汤。
又放下碗,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看似随意道:“我不会忘记的,陆朝。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朝闷声笑着,昏黄的烛光跳动着,把他脸侧的线条氤氲得柔和。
是月亮不会忘,还是人不会忘呢?
实在是有些咸。
江以桃神色如常地喝了好几杯水,双手捧着那茶盏,垂眸看着盏中微微荡开的水纹,也不说话了。
沉默了半晌,陆朝突然开口问道:“阿言,你喜欢吃馄饨么。江南那一带的,那种皮儿薄得像纸的小馄饨。”
江以桃不知陆朝为何突然这么问,却还是诚实地答:“唔,称不上喜欢或是讨厌的,我并不是个挑食的人。”
“噢。”陆朝轻声应了,又抬眼朝江以桃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从前很是喜欢吃小馄饨,或许是因着某个人的关系,喜欢了许久。”
江以桃抿抿唇,忽然间想起了多年前见过一双黑亮的眼,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只是露出那一双悲凉的黑色眼睛来。
像只受伤的小兽。
某个人……
是那位他朝思暮想了多年的心上人么。
江以桃忽然间生气起来,将桌上吃得干净见底的碗往陆朝面前一放,气冲冲地起身推开了门,生硬道:“陆朝,我累了,要歇息了。”
陆朝摸不清江以桃阴晴不定的脾气,像这春日的天气一般,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又生气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拿着那碗就走了出去。
随即他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
……
生气起来还挺吓人,陆朝扯扯嘴角,朝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