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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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桃叹了口气,伸手掀起了帷裳,马车正徐徐驶过长街,车轱辘滚在盛京的石板路上,发出不算刺耳的声响,马蹄一下一下地踏着,卷起一圈圈的砂石。
盛京城毕竟是盛京的都城,因此十分热闹,相比于灯州还要热闹不少,街道两旁商户林立,一座座茶楼与酒楼三三两两地穿插在其中,两旁还有许多摆着摊的小商贩。
真要说起来,盛京城与灯州倒是有几分相似。
江南苏州就不似这副模样。
苏州并没有这么宽敞的街道,长满了青苔的潮湿小巷子倒是多,房屋宅子大多临水而居,一个个小巷子穿着一座座石拱桥,构成了烟雨朦胧的江南。
“若是有关于谢家姑娘的事儿,无论好坏,都可以与我说。”江以桃就这样挑着帷幔,静静瞧着盛京城的街道,缓缓说道。
两个小丫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知晓了,姑娘。”
江以桃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又回眸瞧着两个小姑娘,十分认真道:“回去之后,你们去问一问盛京城如今还算活跃的几个世家的姑娘郎君,将他们的名讳与在家排行老几,唤人撰写一份给我。”
瞧着两个小丫鬟疑惑的脸,江以桃也懒得过多解释,又侧过脸去瞧着窗外发呆。
只是想着方才,江以桃竟忘记了谢家二郎的名讳,这只是私下遇见还算小事,若是今后在什么宴席上瞧见了,自个又说不出人家的名讳来,想想便是十分难堪的一件事儿。
她离了盛京城已有十年,要她这十年里时时刻刻记着哪些本就不甚熟悉的人……确实十分难以办到。
江以桃又叹了口气,霎时间,她的一个抬眸,瞧见了那茶楼上有一位穿着绛色长衫的年轻男人,他的长发用一顶碧玉冠高束着,余下一半则十分慵懒随意地披在肩上,曲起手指撑住干净利落的下颚,一双乌黑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瞧着楼外的街道。
江以桃的呼吸陡然停滞,眼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要往自己这儿看过来,她手忙脚乱地垂下了帷幔,僵着身子呆坐在原地,急促地调整着呼吸。
那人,那人是……
两个小丫鬟被吓得不轻,连忙起了身跪坐在江以桃面前,慌慌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身子忽然不适么?”
江以桃睁大了眼睛瞧着裙摆上绣的精致牡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再掀开帷幔瞧一瞧,可刚触到那厚重的帷幔,手指便像遭了雷劈一般僵住,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姑娘,姑娘?”晴柔五指张开在江以桃面前晃了晃,十分担忧地又叫了几句,“姑娘可是瞧见了什么,受了什么惊吓?”
江以桃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意:“无事,忽然间有些心悸,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两个小丫鬟闻言还是不放心,晴佳又道:“回府后我去为姑娘叫几个郎中来,姑娘这身子本就不好,这下更是要好好地瞧一瞧才好。”
江以桃安抚地朝两个小丫鬟笑了笑,心口却忽然间泛起一阵酸涩来。
她不会看错,方才那人,分明就是陆朝。
她绝对不会看错。
可……可陆朝又为何会出现在盛京城?
江以桃捂着乱跳的心口,慌慌地觉着或许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
陆朝回味着方才那张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冷冷地勾了勾唇,叫了声一号:“我让你查的事儿,你可都查明白了?”
一号点了点,答道:“除了江家的那位五姑娘,那日进盛京城的马车还有五辆,可是却没有一辆是送姑娘家的进城了。”
陆朝闻言笑了笑,左手食指在抹了柿漆的桌面上轻敲了敲。
一号见状从善如流地接着道:“那谢家又比江家还厉害上几分,属下用尽方法也只是探查到,谢家确实有一位名叫不言的姑娘。可……”
一号悄悄抬眸瞅了瞅陆朝的脸色,接着道:“可这谢姑娘到底是何模样,实在是打听不到。听闻这谢姑娘并不住在盛京城,也有消息说谢姑娘住在盛京城,可从未踏出过谢府的门。”
“噢。”陆朝十分有节奏地瞧着桌面,眸光渐冷。
一号噎了噎:“不过、不过属下还在继续探查,加之所有暗卫也受到了消息,正在赶往盛京。属下相信殿下想知道的这些,不日便会有答案。”
“倒是难为你们了。”陆朝转而执起一个茶盏在手上把玩着,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查一查太子那边近日有什么动作,这个总能查到了罢?”
“属下领命。”一号察觉到陆朝声音中的冷硬,慌乱地跪下,垂下眸子再不敢直视。
陆朝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想着方才那匆匆一瞥,莫名地轻叹一声。
阿言,你说这到底是我思念过甚,还是你方才当真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陆朝放下茶盏,又侧过脸去,凝神瞧着这盛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
第54章 花宴
江以桃回到盛京后,还不曾去见过叔伯家的那些姐妹,倒是从谢温然那儿回去后,去见了见江以李。
毕竟是嫡亲的胞妹,与别人自然是不同的。
除了照例请安时父亲的冷淡之外,这江家倒也没有什么难过之处了。江润之与江以李时不时会来烟南院坐一会儿,便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个月。
这段时日里,江以桃总是爱站在窗边瞧着城南的桂枝亭,两个小丫鬟虽是不明了五姑娘为何这般,可到底是劝不了的,只好搬了张铺了鹅绒的太师椅来,放在了窗前。
江以桃便日日夜里都要坐在那张黄花梨的太师椅上,出神地望许久。
可这大半个月,江以桃也不曾见过那盏从桂枝亭升起的孔明灯。
也是,没有见到才是应该的。江以桃垂眸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问:“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晴柔与晴佳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等着江以桃入寝,闻言晴佳细想了会儿,才回答道:“姑娘,刚过亥时。”
今日又是坐了这般久。
江以桃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后又是呆立了会儿,伸手抚着冰凉的窗棂,喃喃道:“陆朝,你现如今……在做什么呢?”
“姑娘,您说什么?”晴佳没听清江以桃的话,见姑娘满面哀愁,担忧问道。
江以桃如梦初醒,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都下去歇息罢。”
两个丫鬟见状很快地迎了上来,伺候着江以桃脱下了外衫,整齐地挂在了衣架上,又仔细地捋了捋。今日这外衫是顶好的绸布,晴柔生怕这绸布明日生了皱,那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效果便是要大打折扣了。
待江以桃睡下后,两个小姑娘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生怕吵醒自家的五姑娘。因着江以桃回来之后总是夜里入魇,两人到了门外庭院里才商量着轮流守夜。
这一夜江以桃倒是睡的十分好,一夜无梦,清早醒来时精气神都看着要比前几日好上不少。
连带着两个小丫鬟都欢快起来,变着花样为江以桃束了个十字髻,左右各从脑后梳了一缕乌发来,用两枚金花簪固定在了发髻处。花簪底部挂着四枚垂饰,行走动作之间这些玛瑙玉石便碰撞着发出脆耳的声响。
发髻正中簪着孔雀双飞小山钗,零碎地镶了几颗质地极好的玉石,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绿光,眼看着便知十分精致。
装扮之后,江以桃由两个小姑娘搀着,缓步穿过枝繁叶茂的江府花园,朝着前厅去进行每日例行的请安。
途中遇上了几位堂姐妹,虽是依旧会朝江以桃投来探究的眼神,却也是十分有礼貌地朝她问了安,江以桃也浅笑盈盈地躬身作了福。
“姑娘,你可知那位十三王爷?”晴柔地搀着江以桃,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江以桃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苏州度过的,她自然是不知晓这位盛京城的十三王爷是何人物,摇了摇头道:“不知,这十三王爷怎么了?”
晴柔讳莫如深地咳了咳:“这十三王爷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弟弟,身子骨不好便不常出门,总是在王爷府静养着。晴柔近日听闻这十三王爷,有、有意……”
“什么?”见晴柔忽然支支吾吾,江以桃奇怪地侧眸瞧了一眼。
“有意要娶亲了呢,就在今日的花宴上挑选着呢。”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这话说得满脸飞满了红霞。
江以桃闻言轻笑了声,眉眼弯弯,软声道:“这些个流言你倒是爱听,左右那十三王爷娶亲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晴柔见状憨笑一声,也不再说话了,十分仔细地瞧着前路。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江以桃才施施然地到了前厅。江以桃刚进门便瞧见了讪讪站在一旁的江润之,想着今日请安倒是有些不同。
这几日对江以桃都不管不问的江祯也忽然转了性一般将她留了下来,语重心长道:“阿月,这几日可还习惯?”
江以桃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江润之,又回眸来瞧着江祯,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谢谢父亲关心,女儿不曾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反而觉得到处都顺心。”
“顺心便好。”江祯忽然也是找不着什么话可说了,轻咳了一声,颇有些窘迫地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江以桃见状倒是冷漠地勾了勾唇,也想不明白今日这江祯怎么有空发挥一下自个的父爱胸怀了。
江林氏适时开口道:“阿月,你爹爹十分担忧于你,瞧着你每日都待在院子里,想着今日有十分盛大的花宴,让你的四哥哥带你一同出去逛一逛如何?”
江以桃又瞅了瞅江润之,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晴柔方才那句“十三王爷有意娶亲了呢”,只这一瞬,便像是明白了一切。
江祯点点头,为自己找补道:“姑娘家的,整日待在院子里像什么话。”
“女儿知晓,还劳烦四哥哥带着我出去逛一逛了。”江以桃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江以桃这副乖巧的样子显然取悦了江祯,十分爽快地笑了两声,道:“不愧是我江家的姑娘,乖巧柔顺。”
江以桃不置可否,倒是江润之瞧着颇有些为难的样子,抬头瞧了瞧江以桃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江林氏也是十分满意,频频点头。
江以桃心知这两人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无意再与他们周旋,含笑着躬身作了个福,道:“女儿先回院子准备一番,劳请四哥哥等我一会儿了。”
江润之欲言又止地瞧了瞧江以桃,见她一脸温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妹妹快些去罢,我在门口等你。”
江以桃明白江润之要说些什么,可她也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最后深深地瞧了一眼江润之就出了门,就要拐进回廊时,却听得里边传来了一声江林氏的声音。
“润之,你要照看好妹妹。妹妹自小便难辨方向,你莫让她迷路了才好。”
声声入耳,皆是真切。
江以桃顿了顿脚步,很快地便缓了回来,神色如常地穿进了回廊,柔软的裙摆的脚踝边打了个卷。
方才那一瞬,江以桃有些鼻酸。
这些有关于自己的零零碎碎的琐事,江林氏好像记得分外清楚,可那些应该在意的事儿,江林氏却好像从未注意到过一般。
她的母亲,好像总是矛盾的。
江以桃挺直了脊背走着,这姿态倒是与江林氏如出一辙。或者说,往日还在盛京时,江以桃的一蹙一笑皆是江林氏亲手教导的,与江林氏简直别无二致。
如果没有意外,江以桃会成为第二个江林氏。
可意外……
意外便是江以桃遇见了陆朝,那个恣意张扬的山匪少当家。
她好像并不能心甘情愿地做一只被囚禁在盛京城的金丝雀了,她见过了那样辽阔的苍穹,见过了那样肆恣的少年郎,哪里还愿意被关在牢笼里。
*
盛京城不愧是盛京城,这宴会也不愧是当朝太子所设的花宴。
江以桃屏着呼吸,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注视着眼前来来往往依次落座的人,又不禁去看这厅内悬着的一条条丝绦,看它们在时而漏了进来的风中相互交错。
这厅内的种种瞧着便十分华贵,一旁摆着的花瓶上镶嵌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折射出刺目的光,这会儿分明是白日,可这夜明珠泛出的光似乎比日光更盛,刺得江以桃眯着眼移开了视线。
人群大多已经落座,江以桃坐在右边的女席之上,江润之则是去了右边的男席。这些人坐在各自的小桌前,伸长了脑袋正有说有笑的交谈着什么,谈笑声不断地涌到江以桃身边,她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
江以桃并不喜欢这些觥筹交错的宴会,若不是碍着父亲母亲两人的游说,她定然是不回来这什么劳什子的花宴,左右皆是陌生面孔,又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喧哗闹得心烦。
忽然间,她瞧见了主位上落座了一片月白的衣角。
江以桃愣了愣,抬眸望去,顿时浑身冰凉,僵在了原地。
那人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衫,松松垮垮地披着一袭同色的披风,他的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神色冷漠地坐在那儿,右腿十分随意地曲着,右手则撑在膝盖处,食指的指节轻抵着额角。
他的眸色很深,薄唇轻抿着,那双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扬着,为他这张瞧着冷情的脸平添了几分魅色。
耳边喧杂吵闹的声音在那一刹那忽然沉寂了下来,江以桃的耳边安静得只有自己心口哐哐作响的声音,她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这人……分明是陆朝。
或许是江以桃的目光太过炽热,那主位上的人也朝她投来视线,四目相对之间,江以桃在心中想了千种万种可能,却在那人淡然移开视线后,又尽数推翻。
他的眼神是冷的,像寒冬时节湖面上结的冰。
江以桃的身体也一寸寸凉下去。
陆朝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瞧自己,他不是这样的。
第55章 太子
今儿个的天气并算不上好,早些时候还有雾蒙蒙的太阳,到了这会儿是一点儿都瞧不见了,阴沉沉的好像马上便要下起雨来。
江以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强硬地挪开了视线,盯着眼前那酒盏瞧,瞧着瞧着就便一阵鼻酸,心口的酸涩更甚。
若那是陆朝……
或许那才应该是陆朝,总是高高在上的,冷面冷眼地瞧着所有人。谁也不应该从他那儿讨得一点儿好处,谁也不应该在她那儿捞到几分真情。
这才像那个让所有人害怕的陆朝。
江以桃悄悄偏过头去,朝晴柔招了招手,在小丫鬟的身侧耳语道:“晴柔,你可知主位上那穿着月白衣衫的是哪家的郎君?”
还不等晴柔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姑娘便凑了过来,眨了眨水盈盈的眼,应声道:“江五姑娘,那是十三王爷呢。”
江以桃奇怪地瞧了一眼这姑娘,又在记忆中思索了一番,分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姑娘。这姑娘却笑了笑,自报家门道:“江五姑娘,我是城东将军府的乔二姑娘乔映瑶。”
江以桃点了点头:“乔二姑娘好。”
乔映瑶笑得憨态可掬,悄悄指了指那十三王爷,又道:“江五姑娘可是看上十三王爷了?”
……
这乔二姑娘倒是有几分许岚的影子,有什么说什么,十分惊世骇俗。
江以桃沉默半晌,说:“乔二姑娘多虑了。”
“我觉得十三王爷不好。”乔映瑶好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往下说去,老成地叹了口气,劝道,“十三王爷身子骨不好,嫁给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寡妇了。”
江以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颇有些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