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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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苦味
午食之后,陆朝便搬来了煎药的瓦罐来,又不知哪儿搬来了个小炉子,洗得干净了放在小石桌旁。
“这药你可得自己煎。”陆朝认真道。
江以桃却不理他,指了指小石桌旁那棵两人高的树,问道:“这是棵什么树?”
许岚正巧拿了药从屋里出来,听着江以桃的问题便应答道:“我记着是棵桂花树吧?阿朝,是桂花树么?”
陆朝也不吃这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别给我扯开话题。我说,这药你得自己煎,总不能想着每日我给你煎药吧?”
“可是……”江以桃抿抿唇,颇有些委屈,转念一想自己也并非还在府邸中,只好干巴巴地应道,“好吧,自己煎便自己煎。”
江以桃从小到大哪里给自己煎过药。
从前还在盛京时,她虽是不讨得阿爹阿娘的喜欢,也不受祖母的器重,可到底还是江家的嫡女,哪里用得上她动手去做这些琐事。
后来去了江南苏州养身子,偌大的府中也是养了不少下人,皆用以照看江以桃,她更是连穿衣都用不上自己动手了。
今非昔比,如今江以桃竟然要自己为自己煎药。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江以桃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嘀咕着。
陆朝的耳朵好,将江以桃的小声嘟嚷全听进了耳里,不咸不淡地开口:“什么?”
江以桃动作一顿,“没什么,陆朝你真是个好人。”
还挺能屈能伸。陆朝扯着嘴角咧出一个笑来,“不言姑娘快些煎药吧,这药一日喝两次,可别误了时辰。”
许岚从井里打了些水上来,对陆朝逗弄江以桃的行径显然十分不满意,“阿朝,你就别逗人家了。瓦罐可都洗干净了?”
“都洗干净了。”陆朝边说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许岚,你可看着点不言姑娘。我待会得下山一趟,可别让不言姑娘乱跑,我可来不及回来救她。”
“你才乱跑——”江以桃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到底是有些心虚,只说了这四个字出口。
陆朝闻言笑了笑,也不回头与她争论,摆着手便走了。
许岚盯着陆朝背影看了半晌才转头和江以桃说话,语气颇为认真,“我觉着阿朝说得有理,阿言今儿下午便与我一起谈天罢,碰巧我今日无事。”
江以桃也无心情解释,问道:“许姑娘,方才你们说的那人,那位宁姑娘……是什么来头?”
许岚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动作麻利地燃起了炉子里的火,将水与药材放进了瓦罐里,在炉子上用小火煨着。
又从陆朝的房间里拿了一把蒲扇与两张竹藤编的椅子来,放在炉子前,示意江以桃坐过来。
江以桃内心有些忐忑,坐在竹藤编的小凳上,先许岚一步开口,轻声道:“抱歉,是阿言唐突了。希望没有因此惹得许姑娘不快。”
“阿言,你叫我阿岚便是,不必如此生分。”许岚爽快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方才不过是思考了一番要如何与你解释这宁云霏,她是个十分蛮横无理的人。”
“这话又从何说起?”江以桃有些想不明白,许岚是个十分好相处之人,从她口中能得出这样不好的评价,也是个难事。
且方才陆朝与许岚的话中,似乎这位宁姑娘与陆朝还颇有些渊源。
这般想着江以桃却又有些发愣,为何她会考虑起陆朝与别人的关系来,这分明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江以桃抿抿唇,只觉自个都有些看不明白自个了,
“这宁云霏,是我阿爹四姨太带来的女儿,约摸是五六年前来的溪山吧,长得倒是十分乖巧懂事,可为人是出了名的蛮横无理。”许岚扯扯嘴角,笑得不带一点儿温度。
顿了顿,许岚又接着往下说去,“从她刚到溪山那日起,便常常缠着阿朝,照她的话说,她对阿朝情根深种。阿朝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十分烦人。”
江以桃抿抿唇,一时间不知做何感想。
陆朝这般登徒子,也会有姑娘看上。可即便心中是这般想,江以桃也有些发酸,怔怔开口问道:“照你们方才所说,宁姑娘近日不在山寨里?”
“嗯。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下山一月有余了吧。”许岚一手拿着蒲扇轻轻扇着,一手挠了挠脸侧,“过几日我也要下山去了,到时候阿言若是害怕,尽管黏着阿朝。”
我才不要黏着陆朝。江以桃撇撇嘴,没有接话。
许岚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头来有些郑重地劝解道:“阿言也别和阿朝闹脾气了,他这人便是这样的,喜欢逗弄别人。我猜着宁云霏回来的日子与我下山的日子应差不多,那几日你尽量别自个一个人出去。”
江以桃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许姑娘,不言知晓了。”
“这宁云霏不是个好惹的,我们阿言在她面前活像只小白兔。唉……我也会与阿朝说一说,让他那几日多看着你一些。”许岚叹了叹气,看起来当真是十分担心。
江以桃却不甚明了,在苏州时,那些个千金小姐虽与她称不上多么相熟,但到底见面也是客套有礼。闲暇时也会相约着一同喝茶聊天儿,虽江以桃与她们并无话可谈,可出于礼貌她们也会给她发来一张帖子。
后来被山匪掳了去,遇见的也是如许岚这般好相处的姑娘。江以桃竟是想象不出来,许岚口中“蛮横无理”的宁云霏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可看着许岚这般担心,江以桃还是又应了声好。
静谧的春日午后,清苦的药味逐渐蔓延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缭绕在江以桃和许岚身边,为她们也染上了点苦涩味道。
这味道江以桃倒熟悉得很,自幼年时开始,她便整日是泡在药罐子里的。别的姑娘身上都是时下新潮的胭脂水粉味儿,只有她身上,终年不散的是各种药材的味道。
许岚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阿言身上那股味道,就是淡淡的药味,我今日才发觉。”
许岚并不适应这般重的药味,皱着眉头,蒲扇在鼻子前扇了扇。
江以桃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解释,“我自幼身体便不大好,一日三餐都吃着药。大约久而久之,身上也便染上了药味,从前也有人说我身上一股子药材的味道。”
“那日平叔有说过,说你身体不好来的。便开了这帖药,嘱咐说一日两次,日日不可漏。”许岚眯着眼伸了个懒腰,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点倦怠。
江以桃见状接过她手中的蒲扇,弯着腰仔细地扇起火来,“说起来,那日去见织翠时,那位双鬓斑白的老人家便是许姑娘口中的平叔罢?”
许岚想了想,继而点点头。
江以桃得到肯定答案,有些惭愧地垂下了眸子去,“那日竟忘了与老人家道谢,是我粗心大意了。下次见到他,定要好好向他道谢才是。”
“这有何难。”许岚笑了笑,双手抵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不清,“明日我便可带你去,若是过几日我下了山去,你就让阿朝带你去。”
“倒不好麻烦陆朝的。”江以桃一下下扇着火炉,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异常专心。
许岚奇怪地瞟了江以桃一眼,“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可说了你是他的人,如此小事尽管唤他做。”
见许岚又提起这事儿,江以桃抿了抿唇却不知该作何解释,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沉默了,左右她若是有朝一日出了这山匪窝,到时便没人知道这事儿了。
若是她没能出这山匪窝……
江以桃手上动作一顿,不由得愣神起来。
不知是这几日在山匪窝中过得意外舒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江以桃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若是没能出这山匪窝应当如何了。
江以桃尚且记着两日前她还想着,若是自己没能出这山匪窝便一了百了来得干净,可现如今不同了,她身上系着织翠逃离的希望。若是她死了,织翠又该如何……
江以桃稳了稳心神,手上又扇起风来,悄悄侧过脸去看许岚。
许岚正撑着下巴眯着眼,被这初春午后的暖阳晒得十分舒心,口中哼着江以桃从未听过的歌谣。
许岚这般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想的竟是要如何逃离这山匪窝。江以桃不禁有些赧颜,心中谴责了自个十万八千里,最后得出的结论依旧是——
应当从这山匪窝出去。
无论如何都要从这山匪窝中出去。
江以桃收回了视线,悄然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问:“许姑娘,若是不做山匪,你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江以桃曾问过陆朝,却没得到他的正面回答。江以桃一时间有些好奇,看起来温柔善良的许姑娘的回答。
许岚闻言有些怔然,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去看江以桃,应答道:“就做那千千万万个市井姑娘中的一个吧?”
许岚的声音很轻,像是一会儿就会被风吹散了,未等江以桃说话,她便又说:“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与街坊邻居八卦着谁家的儿郎又娶亲了,到了合适的年纪便嫁个两情相悦之人,继续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
江以桃看着许岚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突然就接不上话来了。
过了一会儿,江以桃又听许岚说了句话。
她说:“阿言,你可知道我的名字为何是‘岚’吗?”
第11章 山风
“岚,是山谷中的风。”
初春的风适时地扬起了许岚的长发,她笑得温柔,仿若这百里春风皆在此刻熄了声,天地之间一片空洞的寂静。
许岚将脸侧的发抚至耳后,“可我终究没能成为普通人,也没能成为山谷中的风。”
江以桃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许岚,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许岚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盯着那瓦罐瞧,“想来阿言也是辛苦的,自小便泡在药罐子里,定是处处皆受限制的吧?我虽是山匪,却骑马射箭,过得十分快活。”
并不只是江以桃,所有生于贵族世家的姑娘,皆是权力的傀儡。自出生起便捆绑上了家族的繁荣兴盛,像是筹码一般被用以交换家族往后的富贵安稳。
“我们总是难以违背家族的。”江以桃的声音放得很轻,模棱两可地回答许岚的问题,“从来没有决定自己来去的权利,像蝼蚁一般,卷进权力的漩涡。”
许岚轻叹,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继而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认真地提醒起江以桃来:“明天夜里寨子有个庆典,大多数人喝得醉醺醺的,你可千万不要跑出来,好好待在阿朝的屋子里,这儿没人敢乱闯,很是安全。”
江以桃也愣了愣,询问道:“明日……明日是什么日子了?”
“明儿是三月初七,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只不过寨子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场庆典。阿朝的每年这个时候也总是不在寨子里,许是听不得这些喧哗吵闹吧。”许岚笑答道。
竟是三月初七了。
三月初七是江以桃的生辰,这是江以桃第一次未在府中过生辰,也是第一个得不到祝福的生辰。
许岚见江以桃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言?”
“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些不打紧的。”江以桃强撑起一个笑,心中却控制不住地忧愁起来。
算算日子,再有十日便是她到京的日子,也不知十日以后的江家是各种光景。
“阿言,切记不可出门。那日劫你上来的人,定还对你有所图,平日因着阿朝和我,他并不敢做些什么。可明晚阿朝不在,我也得在庆典上陪着阿爹,你切记不可出门。”许岚突然转了个身,正对着江以桃,神色严肃。
江以桃郑重点头,“阿言知晓,明晚绝不踏出这门一步。”
“那便好。”
这边两人说着,那边药也煎的差不多了,许岚拿了块粗布来,垫着瓦罐把手将瓦罐提到了石桌上去。
想了想又少了个吃药的碗,遂而又去了江以桃屋里,将那吃茶的碗拿了出来,盛了一碗药汤放在一旁。
药汤呈深黑色,随袅袅的雾气蔓延出苦涩的药材味道。
许岚捏着鼻子,在石凳上坐下,“阿言,这看着便苦,待晾凉了再喝吧。”
江以桃也随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点了点头。
“阿言,你的名字又有何寓意呢?”许岚说的话带着鼻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江以桃闻言一愣,谢不言这名字本就是她胡诌来的,哪有什么寓意,只好糊弄道:“并非有什么特殊的,我在家中不得宠,便得了个随意的名字。”
许岚听着有些生气,连刺鼻的药味都忽略了,伸手在石桌上愤愤地一拍,“怎能如此,名字之于一个人是十分重要的,怎能因着不宠爱便随意取呢?”
“唔,大约是子嗣众多,一个个皆认真取名过于麻烦罢。”江以桃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地继续胡诌。
许岚更是生气。
江以桃眼见许岚又要说些什么了,自己再没有别的说辞可糊弄了,只得拿起桌上的药,闭上眼睛直往嘴里灌。
“哎——”许岚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眼看着江以桃的杏眼渐渐红起来,只得无奈安慰道,“可是太苦了,无需喝得这般豪爽,慢慢来便好。”
江以桃双眼含泪,她自小便三餐后皆有一碗药汤,早便习惯了药汤的苦涩。如今当下的情况,只因那药汤尚且发烫,自己为了堵许岚的口才猛地灌了下去,烫得喉咙舌尖皆发疼。
可这话说出口未免过于丢人,江以桃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可惜我身上也未带有蜜饯之类的小玩意,下次我一定记着带来给你配药吃。”许岚信誓旦旦地保证。
已有许多年未曾有人用蜜饯哄江以桃吃药了。幼年的江以桃也会因着药汤过于苦涩而哭哭啼啼,只有邻居家的小少年会爬过围墙,给她带来一块甜甜的蜜饯,或是一颗甜甜的松子糖。
后来小少年突然搬离了苏州,一夜之间消失得无踪无际。
那之后,江以桃再没有因吃药而哭哭啼啼。她知道,不会再有人爬过那个高高的围墙,为她带来糖果蜜饯了。
从回忆中脱离的江以桃朝许岚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舌尖发疼让她的声音中带着点儿软:“多谢许姑娘。”
暮色将至,许岚瞧着西边的红霞,笑道:“差点儿忘了正事,阿言,你随我来。”
陆朝的院子不小,前院是双耳屋,主屋用以吃饭之类的琐事,两边的侧屋一间住了江以桃,另一间住了陆朝。前屋后边还有一排厢房,江以桃逃跑的那个夜里曾见到过,却未去过。
这会儿许岚带着江以桃过去,她才知晓,原来后边那一排厢房内部竟是连通的一间,最令江以桃惊吓的是这儿竟有个天然的小温泉。
“我第一次见也同你一般惊讶。”许岚笑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个小包裹,“这是我带来的旧衣裳,阿言先将就着穿穿。前两日忘记告诉你这儿能沐浴,倒有些过意不去。”
这屋内雾气缭绕,十分暖和,靠着后山的墙上开了几扇大窗,用以通风透气。
“待会儿吃过晚饭你便可来这儿沐浴,阿朝的院子建得偏,寨子里的人大多也惧怕阿朝,不会有人过来,你可放心。”许岚的脸在蒸腾的雾气中看起来有些模糊,也显得更是温和了。
江以桃想了想,问道:“为何你们寨子里的人,这般惧怕陆朝?”
说起来,江以桃被劫的那一日,那两个山匪见了陆朝也是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以至于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