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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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忍不住问。
“等会就要出去,有几日不能回来。这几日你注意些,若是没有事不要轻易出门。”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昨夜将所有的头饰都卸了,三两下头发就乱糟糟的。偏生脸是干净的,莹白的一点,看着都软软嫩嫩的。
指尖动了动,他倾身对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等我回来就好。”
虞念清反应过来,他是要去做什么事,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其实有很多的话要说,比方说能不能不去参与皇子间的争斗,又比方说能不能在后面指挥不冲锋陷阵。
但是她又无比地明白。
有些人天生就被赋予了某种责任,走到这一步,往后退便是万丈深渊。
她便没再说了,慢慢捻着被子边缘的花纹,仰头笑了出来,“好,我等你回来。”
外面已经有侍卫在催促了。
梁知舟仍旧没有动弹,定定地瞧着她。
最后还是她有些受不了了,推着他出门,“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包栗子糕,我等着呢。”
将梁知舟送出去之后,她起来洗漱。
盈月过来说,梁知舟让人将柳条儿带走了,带去哪也没有多说。
但大抵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消息在她耳中过了一遍,她就不再去多想,也着手开始准备东西。京城若是遭遇叛乱,食物是最紧缺的。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不少人,光是他们院子都有三十多个人。
她安排盈月和阿满负责采买,还要添置一些常见的药物。
因为安排的是一个府上的用量,杨氏和楚清清的最后也知道了。
杨氏捏着嗓子说,“你这有多阔绰,瞧瞧都买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用不上就算了,毕竟现在管着府中的中馈,手上富裕之后,有钱就喜欢撒出去。”虞念清说了这么一句。
“你!”杨氏只说了这一句,而后突然笑了。
她这一两年苍老了不少,笑起来时眼角和唇边的纹路很深。看起来莫名有点儿诡异。
阿满下意识上前,将夫人挡在后面。
若是平日,杨氏说不定就要麻了出来,谁知道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头上的金簪乱颤,“我不同你计较!”
说完之后,转过身就直接走了。
这是杨氏的作风吗?显然不是。
虞念清眼皮子直跳,心里开始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夜里突然响起了嘈杂声,盈月过来敲窗户,声音染着急切,“夫人,太子带着一众兵将入了城,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这么快?
她心中惊讶,穿好衣裳后往外面走。他们住的院子离正门有挺长一段距离,能看见宫里那个方向一片火光,能听见外面士兵厮杀的嘈杂声。
这阵势真是不小,她压下慌乱才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年纪大些的经历过多年前的政变,还淡定些,坐在椅子上假眠。而济光年后出生的年轻一辈,哪里遇上过这些事,一颗心都提得老高,生怕叛军下一刻就冲进院子里。
梁六站在虞念清身后,扶了她一把,“世子爷已经安排好人了,府中很安全。”
她心下安定,让盈月去煮些甜汤,给众人都分上一点。
就在她数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时,侍卫放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下人进来。
下人是虞平生身边的随从,唤作文竹。
“姑娘!”文竹凄厉地叫了一声,“邦邦”往地上磕了两个响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府上被叛军包围起来了,他们说要活捉了老爷,替逆太子作伪证。”
她感觉到脑子“嗡”地一下,双腿都开始发软。
文竹脸上不少血,继续哭着说:“小的还是从西边围墙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求姑娘想想办法,救救老爷和夫人。”
虞念清撑起身子问,“现在怎么样了。”
“小的逃走时,开始围上虞家,门口的士兵已经在叫喊冲进去。”文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如同孩子般哭了出来,“小的老子娘都在府上,媳妇刚生了孩子还不能下床呢。”
那哭声极具感染力,连带着周围人都开始慌了起来,生怕下一个被包围的就是镇国公府。
人心开始乱起来,这是件可怕的事。
“慌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守着。叛军终究是叛军,成不了什么气候,镇国公当年将蛮子击退三千里,还怕这些叛军不成。”虞念清喝止。
主人家发话,倒是让人群安静些。
马嬷嬷也开口了,“咱们府上还是顶顶安全的地方,早些年人都进了府门口,直接被我们府上的侍卫打出去了。我们府上的侍卫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还能怕这些宵小不成。”
就有人搭着话,问了一声,“真打到府门口了?”
马嬷嬷平日严肃,这时候倒是和蔼很多,眼睛一横,“那可不是。”紧接着就说起那天情况来。
虞念清走到一旁去,面色紧绷,握住梁六的手都在颤,“能调出多少人过去?”
梁六想说留在镇国公府的都是精锐,是专程为了保护她才留下的,能抽调的人手很少。但是出事的是夫人的父母,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虞念清也猜到了,当即说:“府里比较安全,留下一半人守着就可以,其余人过去。”
“奴婢带走三分之一的人,亲自过去。”梁六咬牙说。
虞念清知道这是她能的的做出的最好决定,也没有多加要求,朝着梁六郑重行礼,“那就拜托你了。”
梁六扶着她,没受礼,只说自己是应当的。后面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侍卫走了。
外面喧哗的声音更大,像是打到了宫门口。
兵器交接厮杀的声音和行人的哭喊声混在了一起,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虞念清觉得头如同炸裂般疼痛,心像是被一根细绳吊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看了看外面烧红的天,眼角的余光瞥见显得格外安静的正院,心下划过一丝狐疑。
杨氏那边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还没来得及深想的时候,阿满大喊一声,“小厨房走水了!”
先是冒出一股浓烟,天热干燥,火舌便舔着木质窗柩蹦了出来。
众人哪里还有闲聊的心思,急急忙忙去救火。
火势越发控制不住,院子里不能久留。她便带着其余人,准备去梁知舟的院子避避。
火光将门口都照亮。
院子门刚被打开时,面前突然有一阵白灰袭来,然后闪现过寒光凛凛的刀剑。
她身边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去与人颤抖在一起,她被保护着退到旁边的从竹旁。
正在两方缠斗时,她头疼得越发厉害,甚至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有些紧张地去抓身边人的手,却空无一物,盈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倒了。
在她昏过去之前,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梁景明。
他穿着华衣锦服,在熊熊火光照亮的青石砖面上,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70章
太子这些年也不全然没有建树; 纠集了八千叛军直接杀到的宫内,全程几乎都没有受到多少阻力。
站在大殿门口时,身边的宁将军眼光都火热起来; 建议道:“殿下,我们现在就杀进去; 到时候……”
他挥手,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而太子站在辽阔的大殿前,眼神晦涩最后迸发出一股狠劲,“不; 我要先去贺芳宫。”
贺芳宫不过是鸾鸣公主的住所,又哪里比皇位重要?
宁将军当时就急眼了; “殿下;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知道的!我就是要去贺芳宫。”太子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 振臂一呼; “来人啊,随我去贺芳宫!”
他站在最前头; 士兵自然听从命令; 一群人沿着小路直接杀进了贺芳宫。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鸾鸣公主得了一盏新花灯; 花灯长度足足有两米多。微风吹过时,花灯还会变幻出不同的色彩。
她指挥着裴珺去挂花灯; 却感觉怎么都不合自己心意,索性自己拿了梯子挂花灯。调整了好长一段时间位置,她才满意,高兴地朝着裴珺说,“看我……”
话顿时停住; 明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她朝着太子望过去。
太子是一路杀过来的。
路上的宫人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 一刀之后全都瞪大了眼睛倒在血泊当中。
金黄色的蟒袍染着数不清的鲜血,太子眼里是嗜血的仇恨,声音都淬着毒一般,“我的好妹妹,我过来找你了。”
裴珺先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便从暗处跳出来十几个大汉。
这都是鸾鸣公主的暗卫,据说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可终究是人少,这点人杀进人群中就如同泥牛入了海,没多一会儿就被杀了。
裴珺攥着鸾鸣公主的手腕,想要带着人朝着殿内逃走。
从侧面闪出来一把长剑,直直朝着裴珺的手臂砍去。裴珺不得不转过身,拔剑迎了上去。
就听见兵器“铮”的一声,几个人缠斗在一起。
鸾鸣公主便孤零零站在殿前。
她冷眼瞧着这场争斗,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在想,刚挂上去的花灯有些可惜了。
正定定瞧着的时候,颌上突然传来很重的力气,生生地将她的脸给板了过去,直接对上了太子的脸。
“怎么,都不敢看我了?”太子的手攥得死紧。
鸾鸣这才偏头看过去。
真要是说起来,太子相貌不差,仪表也是一等一的好,颇有一国储君的风度。
小时候的他就更加倨傲了,鸾鸣永远记得那年冬天在御花园,少年的太子披着一身雪白色的大氅,父皇温柔慈爱地看着他,全然忽略了旁边罗袜全湿的她。
她从小就不喜欢太子,这种不喜欢在男人对着她越发露骨的目光中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现在看到他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她倏得笑了,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怎么不敢看,我还要亲眼看着你死呢。”
“你也参与其中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太子目眦欲裂,手上的力道更重,将女子的脸捏得变形,“早知道的话,我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你。”
鸾鸣公主仍旧是笑,被掐着脸颊时,笑声都是停停顿顿的。她仰着头,眼泪从眼尾留下没入到发中,慢声问着:“就冲你对我做的事,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
“我都死过一回了,我怕什么。只是你呢,父皇放过你一回,难不成还会放过你第二回 ?”
“真是贱人!”太子骂了一声,抬起脚直接将她踹了出去。
殿前便是一段很高的台阶,鸾鸣公主站在台阶的边缘直接滚落下去。
“公主!”裴珺一分神,便被一刀划中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涌。
他面色一冷,丝毫不顾及手臂上的伤,手执长剑直直地朝着太子刺了过去。
剑尖在太子面前三寸的地方停住。
另一把长剑直接从裴珺的腰部穿了过去,接着就从后冒出几个带兵的侍卫一把将他按倒。
鸾鸣公主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用手撑着地面,高声喝止,“放了他!”
说完之后,自己猛然吐出一口血。
太子见她这样,突然笑了。他一步一步走下去,俯身看向鸾鸣,声音如同毒蛇渗出来的液体,黏腻恶心又能置人于死地,“我想起来了,是上次阻我的侍卫?你的小情人?”
“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下作?”
刚刚的一脚着实不轻,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置。她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起了说话的心思。
“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可怜的。”
“我?可怜?”太子仰面大笑,笑了好一阵,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而在俯身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剑尖指着鸾鸣的额头,“我自出身便是最为尊贵的太子,我又可怜什么?”
“一个注定被废的太子,一个被剪去所有羽翼的太子,你说你可怜什么。”鸾鸣喘息了几声,知道男人的痛处在哪里,就说得更加畅快了,“你总说是我母后害了先皇后,说是我们全部人都对不住你。但是你当真不明白?”
“你看看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懦夫,那么容易就想明白的问题,偏偏装了糊涂。”
太子一直用先皇后的死对她的母后多加苛责,小时候就哭着和皇上说,怕她的母亲生出一个弟弟来。那个站在高位的人这时候倒是装起了神情,许诺他的位置永远都不会动摇。于是她的母后贵为一国之后,看着底下妃子的孩子接连出生,自己则是在不易生育的年纪被允许有了她。
她有时候甚至恶毒地想,她的父皇是不是希望过她的母后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而太子真的在乎先皇后吗?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坐着的位置,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偏偏就是个没本事的人,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和争宠中。
鸾鸣公主瞥了一眼后面。
裴珺被人反剪住双手跪倒在地,浑身染着血,眼眶突出死死地朝着这边看。见她看过来,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激怒太子了。
她倏得笑了,笑容和多年前从雪地里跟着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回去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你父皇杀了你母后,还将你当成镇压南方世家的棋子养了多年,谁爱过你呢,谁在乎过你呢?你说你可怜不可怜。”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毫不留情扯下,太子有一种被人扒光了去游行的羞耻感。
愤怒直接冲上头顶,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冒着火气。
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着鸾鸣公主劈了下去。
同时在空中射过来一只利箭,直接射中了他的手臂,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就失去了原来的方向,擦着女子的脸颊砍中了肩膀。
站在远处的谢格义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弓,又拿了另一只箭射了过去。
而太子这时有了反应,迅速转身,一箭落空。
梁知舟瞧着不远处的场景,轻笑了一声,“你弓箭倒是退步了不少,两箭都落了空。”
“敢射中吗?”谢格义将长弓往旁边一抛,侍卫迅速接过,“过去吧,真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说着,他便带着人朝着殿前走去。
他们带了不少人,全都是猛虎营的精锐,不知比太子纠集起来的一群游兵散将好上多少。
两方刚一交手,太子这边便呈现出不可避免的颓败之势。
他见状不好,也顾不上太多,带着剩下的侍卫边打边撤,朝着皇上所住的福宁殿退去。
谢格义刚想追上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跪坐在殿前的鸾鸣公主。
鸾鸣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的宫装,抬着头朝他望过来时,脸颊边上的鲜血不断下流。可她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有种疯狂的痛快感。
后面两米长的花灯在风中摇摇晃晃,烛火明明灭灭。
她笑着说了一句话。
通过口型,他倒是意外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将军,去吧。”
谢格义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吩咐身边的侍卫去给鸾鸣公主请一个太医过来。接着,他便没有再去管,跟着梁知舟一起去了福宁殿。
裴珺撑着身体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着鸾鸣公主,“公主,微臣给您去请太医。”
他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整张脸见不到一点血色,腹部和手臂还在不停地往外面渗着鲜血。可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
鸾鸣在他手臂边缘戳了戳,“让别人去请吧。”
说完之后,她便看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