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犯犯了法。”
“状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李栋当时处于夜间奔丧,不必遵守夜禁。”
“人犯没提起过这件事。”赵白鱼摊手:“审问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
太子令人带人犯李栋上来,形容狼狈,脸色苍白,身上的囚服染血,只能趴在地上说话,他的家人见状,哭声更是凄惨。
人犯哭诉:“殿下明察,下官一再强调是夜间奔丧,还拿出腰间系的麻带作证,当时赵大人就在牢房里,没有听下官的辩解,直接吩咐鞭笞八十。下官常听人说只要进大牢,不管有罪没罪都会去掉半条命,意思就是人犯一脚踏进监狱会先杖打几十大板,名为杀威棒。下官原以为这等荒唐规矩不会出现在太子治下的衙门里,没想就遭殃了。”
五皇子猛然呵斥:“赵白鱼,你可知罪!”
赵白鱼:“下官办案一向秉公办理,从未徇私枉法。”他问李栋:“你说你辩解反被我鞭笞八十,可有人证?”
李栋:“当然有!”
他一一说出人犯的名字,都是被抓进来的行脚商人。不对,不是行脚商人,而是有官职在身,应该都在户部底下做事。
太子:“带人证上来。”
人证有六人,被带上来纷纷跪地指认赵白鱼当时在场,不顾李栋自述夜间奔丧,以夜禁为由鞭笞他,接着说出牢里还有一个狱卒能作证。
狱卒也被传唤上堂,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小的叫李甲,是牢里看守人犯的狱卒。”
五皇子向前两步:“你可能作证李栋所言属实?”
李甲想到李栋之前承诺给他一个外地县太爷的官便咬牙发毒誓:“小的作证,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冤枉了赵大人,就让小的人头落地!”
“好!”五皇子指着赵白鱼怒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三郎有些隐忍地指责:“你前段时间奔走救师,我还当你高义,原来义字还分人的吗?赵白鱼,别忘了你今天的官位哪来的!在外头,别丢了赵府的脸。”
赵白鱼:“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们当初是怎么为了赵钰铮逼我打消科举的念头,又为了补偿,随便施舍一个七品小官给我,我心里当然记着父母的恩情。不过话说回来,可惜赵钰铮对武举没什么兴趣,否则三哥也得放弃武举,现在也不能在龙奉军当个前途无量的五品指挥。说不定跟我一样在开封府当差,做个捕头也很开心不是?”
赵三郎从未被赵白鱼如此辛辣地讽刺过,以前无论他们做什么,赵白鱼都欣然接受,以至于他们以为赵白鱼没脾气也没骨气。
“你——我!”赵三郎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赵小郎君说话怎么这么呛?”谁也没料到率先发难的人会是霍惊堂,只听他慢吞吞说:“赵宰执好歹给了你一个七品小官,须知进士侥幸得了官也得从九品做起。”
虽然是讨人厌的霍惊堂开口,但说话内容中听,五皇子冷笑道:“有些人本性是条白眼狼,不知感恩便罢了,还心存怨恨,妄加指责!果然根上就是歪的……”
话音未落就听霍惊堂的副官大声说悄悄话:“将军,不能这么算!受举荐拿的官职干到五品就算到头了,跟圣人门徒、天子门生,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进士可不同,进士得了九品小官,可他们升迁速度跟点了炮竹似的,蹭蹭往上,拜将入相,位极人臣。”
霍惊堂:“是这样吗?”
副官重重点头:“听陈侍郎说赵小郎君当年才华横溢,颇有复刻赵宰执三元及第的风采,可惜忽然销声匿迹,竟也没能在科场焕发光彩。要是当时参加科考,说不准现在知府就是他来当。”
霍惊堂:“那是真可惜——可惜!阻人科考,断人仕途,如挖人祖坟,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厚道。”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说得赵三郎面红耳赤,喏喏不敢言。打了鸡血似的五皇子也被呛得无话可说,太子只好发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案子本身。
“知法犯法,私刑逼供,怠惰渎职,按律当摘下顶上官帽,杖打三十!赵白鱼,你可认罪?”
“下官不认。”赵白鱼悄悄看向霍惊堂,后者朝他眨了下眼睛,琉璃色菩萨眼带来的距离感霎时冲淡不少。“下官的确鞭笞过人犯,但这是事出有因。”
“何因?”
“李栋身为朝廷命官,当街聚赌,犯了大景官员不得聚众赌博的禁令,被抓进牢里还大言不惭,声称京官不敢得罪他,连赵宰执见了他都得给几分薄面,所以下官令狱卒鞭笞三十,以儆效尤。不过夜间奔丧,下官的确不知,如果知道,肯定再令狱卒鞭笞五十!为人子女应尽孝道,母丧期间不守孝,还在外赌博,这是罪上加罪!”
赌博?
太子立刻看向五皇子,后者脸色铁青,怒瞪着李栋恨不得剜了他,狗东西喊冤的时候竟然敢隐瞒聚赌!
须知大景禁赌,虽屡禁不止,但条文律令明明白白规束官员不得参与赌博,更何况是奔丧期间聚赌,那是罪加一等!
太子:“可有人证?”
赵白鱼:“同时被抓回来的八十人都可以为下官作证,还有当时抓捕他们的衙役也能作证。”
太子看了眼霍惊堂,对方盯着佛珠仿佛看出一朵花来,暗自庆幸他没借此大闹公堂,于是打圆场:“既然是误会,赵大人官复原职,此案无需再审。”
“慢!”五皇子可不乐意:“按律鞭笞三十,李栋却被鞭笞八十,你还敢说自己没有私刑逼供?”
赵白鱼:“殿下有所不知,按我们牢里当差十几二十年的狱卒的腕力,犯人一般撑不到八十鞭就臀骨碎裂而死。我看李栋能躺能卧中气十足,怎么看也不像被打了八十鞭,殿下可以请经验丰富的老狱卒来看李栋的伤势是八十鞭还是三十鞭造成的?如果信不过京都府衙门,可以去刑部请。”
刑部是太子管的,不管狱卒检查出什么结果来,赵白鱼都吃不了亏。反而太子真请了刑部狱卒来验,既说明他小气性,又摆明身为京都府府尹的他也不信任自己治理下的衙门。
赵白鱼说这话就是故意呛他,将了太子一军,彼此不痛不痒,纯粹膈应太子。
“不用,孤信任赵大人。”太子憋着闷气夸赵白鱼。
赵白鱼:“殿下还有疑问吗?”
五皇子咄咄逼人:“李栋算是自作自受,但一共八十七人被抓,为什么至今只审了一个李栋?听说京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凡犯夜禁者,交钱了事,交不出就关上一年半载,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殿下不可道听途说。”
五皇子甩袖:“那就现在处理!你的上官太子和纪知府都在,正好看看你平时怎么执法!”他逼近,直视赵白鱼的眼睛:“提人犯,按律鞭笞八十,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行刑!”
八十七人同时受刑,里头还有老弱妇孺,说不定当堂死一半,虽是太子皇子们的命令,但案子经他的手、法由他来执,死人的债当然算在赵白鱼头上。
这会儿执了法,明早谏官就能在赵白鱼头上扣一个酷吏的帽子。
赵白鱼不卑不亢,斩钉截铁:“恕下官不能从命。”
第20章
“上差当前; 你敢渎职?”
“下官斗胆,敢问这是殿下您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均令?”
“放肆!难道没有上差均令; 你就不用查案了?”
“回殿下; 并非下官渎职,而是八十七人的口供并未全部审问完。贸然鞭笞,说不定里头混着几个误抓的,岂不是让下官屈打成招了?这光有口供也不能匆忙定案; 还得让底下人去查此人的左邻右舍、亲戚; 确定没撒谎; 再把卷宗往上面交; 让知府大人审核一遍,完了才能结案。一套流程走下来; 少说得耗费个把月。”
赵白鱼赶忙又辩解:“不是下官偷懒; 是衙门事多人少,又是处理各县衙门送来的卷宗,又要维持京都里的治安,还有例行巡逻,火灾灭火……实在是人手紧缺!”
“推三阻四!缺人了不会多招人?”
“没钱。”
“你!”
“不过眼下有七个人已经查实罪名,聚赌、闯夜禁,证据确凿; 现在就能罚!八十鞭,一鞭不能少!打死了再挂到衙门门口昭示世人; 看谁还敢知法犯法!”赵白鱼转身,指向李栋等七人:“殿下,就是他们!”
李栋七人见状; 吓得立刻跪地求饶:“殿下,殿下; 饶命啊殿下,求殿下救救小的们!小的是为殿下办差——”
“住口!”五皇子怒喝。
赵白鱼凉凉说:“说来还是殿下帮忙,下官才省了趟跑他们家取证的功夫。还有李栋,不打自招,攀扯出其他玩忽职守的同伙,也算立了点功劳,不如少打二十鞭?”
李栋一听,连忙磕头:“谢谢赵大人,赵大人宽宏海量,饶了小的!”
其他人对他怒目而视:“李栋你个小人,分明是你收买狱卒让狱卒打你,还让我们帮忙陷害赵大人!现在你靠出卖我们减了二十鞭?我打死你个龟孙!”
几个人扑上去抓住李栋,有一个浑身长膘的八尺大汉直接坐李栋屁股,后者嗷一声惨叫,直到衙役过来把人都分开,场面才冷静下来。
赵白鱼上前两步,表情严肃:“太子殿下,五殿下,小郡王,还有这位副官大人应该都听到了,李栋自导自演污蔑下官,还令家人到御史台、到陛下跟前参了下官。如果不是殿下和小郡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下官就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满身冤屈,求殿下为下官做主!”
最后一句尤其大声。
在场人都安静了,唯独被漏掉名字的赵三郎在那一瞬间诡异地产生不平衡,又在赵白鱼的喊冤声中想起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他,顿时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太子看向五皇子,后者讪讪低头,有点想甩开这事儿不管了的意思。
太子清清嗓子说道:“按大景律,污蔑、诽谤他人者,以污蔑之罪反坐。因是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每人杖打六十。谏官、御史虽失实但不加罪。此案已了,无事退堂——”
‘哐’一声冷不丁炸起,吓了众人一跳也将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却见是霍惊堂掰断椅子扶手并将那截木头随手扔出去,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霍惊堂自言自语:“不禁敲,果然是个清水衙门,连座椅都被虫蚁咬穿,回头跟陛下说说,别让堂堂一个京都府混得跟西北小县城的衙门一样清贫。”
回头跟陛下说京都府衙门?不得把今天这事儿捅出去?
这七人都在户部底下做事,跟五皇子关系匪浅,一捅出来还得了?
太子迅速拍下惊堂木说道:“还有聚众赌博、闯夜禁等罪行,数罪并罚,当庭打死!”
赵白鱼猛地抬头,瞳孔紧缩,身后七人跪地磕头求饶,被捂住嘴拖到外面行刑,破空声里混合着惨叫,从凄厉到逐渐没声儿,一次次进来报人犯被活活打死,而堂内众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连为赵白鱼撑腰的霍惊堂也表现无动于衷,最胆小怕事的纪知府一脸淡然。
赵白鱼动了动嘴唇,想说其实他们罪不至死,他没想让那七人偿命,转念一想,又悲哀地意识到李栋污蔑的目的是想置他于死地。
太子走下公堂桌,来到赵白鱼面前说:“案子了了,你还继续当你的少尹。我看你这两年政绩不错,在位也算兢兢业业,回头把你往上提一提,去刑部,还到我底下来办差。”
赵白鱼:“谢殿下恩典。”
太子点点头,转身面对霍惊堂:“子鹓说的没错,衙门的确是清贫了点,孤回头跟户部说说,调拨一笔银子下来修缮修缮。”
霍惊堂把佛珠缠到手腕上,起身伸着懒腰说:“剩下的八十人还审不审?”他看向五皇子问:“要不要留下个皇子均令,令他赵白鱼几天之内审出结果?”
五皇子一喜:“可以!”
太子皱眉:“五弟!”
“二哥,您都夸他政绩卓越了,我这不是给他个调去刑部的立功机会吗?”五皇子指使赵白鱼:“我让户部拨给你五万两银子,你用它来修缮衙门,招收人手,七天内审出结果!七天后,本殿下亲自来观刑。”
赵白鱼面无波澜地应下,内心浮出一丝怒气,为了私人恩怨拿平头百姓的性命当枪使,脾气再好也禁不住这么造。
太子面色和缓,招呼五皇子走了。
赵三郎落在后面,不太认同五皇子咄咄逼人的态度,低声跟赵白鱼说:“五皇子只是想让你吃个闷亏,我去求情,之后你再好好赔个罪,这事就算过了。”
赵白鱼:“谢了。不用。”
“你!”赵三郎见赵白鱼目光冰冷,既恼怒又心虚:“好心当驴肝肺,你要不是赵家人,谁管你?”
赵白鱼疑惑:“你们当过我是你兄弟吗?”
“我——”赵三郎语噎,悻悻走了。
霍惊堂悄无声息来到赵白鱼的身侧,赵白鱼吓了一跳,发现纪知府和副官都不在,公堂内只剩下他和霍惊堂。
赵白鱼向后退两步,拱手问安,但霍惊堂没回应,琉璃眼直勾勾地看他,让他莫名产生一种被慈悲淡漠的菩萨盯视的悚然感。
霍惊堂:“你不害怕,也不开心,似乎有点生气了。”
赵白鱼抬眼:“没有。”
霍惊堂询问:“是因为刚才被打死的七个人还是担心七天后没法交代?”
赵白鱼皱眉,沉默几秒还是闷声说道:“我就是拼着丢官的风险也会保住下官治下的百姓。”
霍惊堂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很快止住,沉吟片刻说道:“七天应该足够那些大臣商量是否取消夜禁的结果,据我对陛下的了解,应该是倾向于开放夜市的。何况那份提案确实写得不错,详实夜市开放的缺陷和补足,各方面也都考量到位,没多少人会反对。”
“就是说还会有人反对?”
“宵禁自古有之,开放夜市是千年未有之壮举,火灾、治安等方面是小问题,趁机结党聚群,寻衅滋事,无端扰民,危害国家安全才是大问题。大景邻国对这块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边境时不时兵戈相见,一旦开放夜市,必定有人混进京都,危害天子。所以我估计会有人借这理由极力阻止陛下开放宵禁。”
赵白鱼若有所思:“您说……能不能借这桩案子推动宵禁开放?”
霍惊堂眼瞳动了下,示意他说下去。
赵白鱼:“我希望五皇子能到御前参我一本。”
霍惊堂思索稍许,颔首:“行。”言罢顿了顿,脱下佛珠绕到赵白鱼手腕说:“高僧开过光的,能辟邪,禁一切妖鬼灾厄近身。”
说完就走了。
赵白鱼愣愣地看着被盘出包浆的佛珠,心里浮现一个念头,霍惊堂该不会以为他是害怕打死的七个人的冤魂半夜找他索命吧?
等等,他刚才为何那么自如地说出提案的事?
是因为提案由纪知府提交,所以认为身为知府下属的他应该知道提案?
***
七天后,审问出结果,一共八十人被判鞭笞八十,五皇子亲自前来观刑,当然只在公堂之内远远看个大概。
公堂之外,百姓被人犯家人的哭声吸引,自发围过来观看,起初还能指指点点地说笑,之后见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心内五感交杂,看向京都府衙门的目光里充满恐惧。
死了三十七人,血水氤氲白布,流聚地面的洼坑里,在哭天抢地的喊冤声中被衬得世道天地无光。
五皇子观完刑,拍了拍赵白鱼的肩膀说:“够听话。”
赵白鱼:“殿下承诺提携下官去刑部,那下官什么时候去刑部报道?”
五皇子哈哈大笑,笑赵白鱼原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