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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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有一种不见血的刑罚能让人产生濒死的恐惧,叫贴加官,便是在人犯脸上……”
听了赵白鱼的话,老手们用这招审讯孙负乙,鞭笞杖打得皮开肉绽都咬紧牙关不松口的孙负乙果然没能撑过三刻钟便投降,招出抢夺赈灾银是为解决黄氏孤女这个隐患,主谋者是安怀德,还招认是安怀德指使他杀害黄氏满门,目的是万年血珀。
郑楚之叫老手们继续问:“为什么抢万年血珀?”
孙负乙大口喘气,濒死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临安郡王需要万年血珀救命,帅使……帅使不希望郡王活。临安郡王一死,就能、就能在西北军里安插人……”
后方的郑楚之‘嚯’地站起:“西北军?安怀德意在西北军?是不是东宫指使——快去问明白!”
老手将话带到,孙负乙犹豫再三,余光瞥见有狱卒拿起两张黄纸,窒息的痛苦促使他老实回答:“是靖王!靖王有意谋反,帅使是靖王旧部,对靖王忠心耿耿,他在淮南敛财就是为了养兵屯兵!靖王手里有一支西北兵,朝廷不给钱,克扣军资,想逼靖王交出兵权,安帅使才会盯上赈灾银!”
郑楚之冲出去,站定在孙负乙面前,震惊不已:“安怀德不是东宫的人?!”
孙负乙:“帅使是靖王安插1进太子门党的暗棋。”
郑楚之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此时无比清晰地浮现,不少他疑惑的、想不通的关节此时全都打通了。
安怀德为何动赈灾银子、司马骄和安怀德为何在淮南就斗起来,原来如此!
不对。
郑楚之兴奋得脸颊抽搐,死死瞪着孙负乙:“既然安怀德不是东宫的人,为什么沿途还派人灭口?”
安怀德死了,东宫就洗不脱嫌疑。
“司马骄迟迟不认罪、也不喊冤,有意等安怀德表态,是不是有把柄在安怀德手里?这把柄能致他于死地?”
“帅使骗司马骄在淮南养兵,实则屯的那批兵来自西北军,这些年在淮南养兵的钱,还有养西北军的钱,都是司马骄贪污税款得来的。帅使……有司马骄贪污的账本,也有屯兵养兵的私信往来。”
郑楚之扯开嘴角,慢慢扩大,因为太兴奋而使笑容看起来很扭曲:“一举两得啊。”
除掉靖王便能留下一支西北兵,陛下肯定收归囊中。西北只剩下愕克善和崔氏子弟,后者势大,驻扎西北数十年,可以说是权柄遮天。陛下不可能任用崔氏子弟去接管靖王手里的兵,眼下西北便无将可用。
此时便是六皇子和他们郑国公府的机会,父亲早对战无不胜的西北军觊觎不已,但是只要陛下脑子不糊涂,他们一辈子也碰不到西北军。
现在不同了。
郑国公府碰不得西北军,六皇子可以碰。
到底是陛下亲子,能得几分信任,便有掌西北军的胜算。
郑楚之不住点头:“让他在状纸上画押签字。”而后对审案老手们命令:“你们连夜审问安怀德,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撬开他的嘴!”
安怀德手里有司马骄私吞淮南税收的账本,必定死死咬住东宫。虽然他真正效忠之人是靖王,东宫知道内情,能借此反咬,挽回一局,可是偏偏司马骄多年来私吞一省税务,疑似参与屯兵,足够重挫司马氏,断太子臂膀。
“老天助我郑氏光耀门楣,流芳百世!”
郑楚之心花怒放地回府,刚到门口便有定州的人快马加鞭而来,停在大门口,举着书信冲到过来:“报——定州来信!”
郑楚之拦下他:“拿过来。”
那人认出郑楚之,连忙把信交给他。
郑楚之拆开信,五行并下:【钧台收览:见信提及寄畅山庄,系元丰七年赐予靖王,此案牵涉靖王,非同小可。】
看到这里,郑楚之会心一笑,果然还是父亲厉害,只一个山庄名字就猜出大案的幕后主使。
此案确实非同小可,其中大有可为。
他继续看下去:【陛下和靖王结怨四十余年,此生未有化冰之可能,是手足却如仇敌。如无意外,陛下或能借此大案了却平生遗憾。可惜靖王有圣祖亲赐丹书铁券,了却遗憾的机会便成了生生扎进陛下眼里的钉子。】
【吾儿化解不了此局,千万不要揽下淮南大案。你若一马当先,则首当其冲。此案,郑国公府必须置身事外。切记。】
郑楚之顿时咯噔一下,信里用了不少重词,显见他爹对此案的重视和畏惧。
老郑国公两朝元老,追随先帝,有从龙之功,见识过先帝早年治国手段的英明铁血,也见识到先帝晚年试图改立储君的昏庸残暴,更是亲身经历元狩帝和靖王斗得腥风血雨的那几年,深知二人的仇怨刻骨铭心,无有化解之日。
郑楚之也接触过,至今还记得京都府的天是晦暗的,朝官所住的巷子有时隔几个月便会空一排的屋子,有时仅两三天就抄掉三四个朝官的家。
午门的石砖被鲜血浸成暗红色,被抄家灭族的朝官府宅门口哭天抢地,长长一排的女眷和十六岁以下男丁狼狈而低贱地穿行而过,世代为奴为妓。
那段岁月保存在郑楚之年少的记忆里,成为时不时会翻出来的梦魇。
郑楚之以为挖出靖王能帮陛下除去心头大患,喜上加喜,料不到靖王还有圣祖亲赐丹书铁券……怎么会横生枝节?
什么都好,偏偏是丹书铁券!
难怪当年元狩帝拔除靖王门党的手段残暴,偏饶靖王一条命,他还以为是陛下顾念手足之情,原来是靖王手里有保命符!
怪不得,怪不得司马骄被抓时说自食恶果……他早知道,他早就知道!
郑楚之表情狰狞如恶鬼:“司马骄……司马骄!”
旁边下人看得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唤一声,瞧见老爷双眼红血丝漫开,属于战场杀人如麻的武将的怒气凝实成恐怖的杀气,吓得下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早知如此,在淮南时便不该抢功,一步错步步错!
以为抢的是聚宝盆,谁知道是烫手山芋,要是当初没算计赵白鱼,如今这烫手的大案该是赵白鱼头疼……等等。
郑楚之蓦地愣住,回忆当初在江阳县客栈套路赵白鱼的每一个细节,终于感觉到一丝丝奇妙的违和。
赵白鱼他当真是棋差一招才被他算计的吗?
假如他是钦差,手里的大功被抢走,只是刁难信使打打他的狗就善罢甘休?还会在大理寺老手们询问如何审问孙负乙时,慷慨授计?
“除非是菩萨!除非他赵白鱼是菩萨变的——”
郑楚之心脏绞痛,回想当初自比为黄雀的洋洋得意,在赵白鱼跟前种种自鸣得意的表现,将人家迫不及待想扔出去的烫手山芋当宝贝似的捧回来,还不知道赵白鱼背后高兴成什么样子,他就气急攻心,喉咙一甜,噗一声呕出大口鲜血。
“赵白鱼——你个王八犊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郑楚之:赵白鱼,你个老六!
PS:上章贺光友自称字那里,是错的,自称字是妄称,自称名字才是谦称。
太久没接触古代相关的知识,我把自称名和自称字哪个表示谦虚,给记混了
(我都把捉虫点记下来了,以后统一修改)
第44章
郑楚之吐血后昏厥; 醒来便叫人大张旗鼓地请大夫,称病不去刑部; 整日留在府里唉声叹气; 寻思如何逃过此劫。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求助远在定州的老父亲。
姑且不论花甲之年的老郑国公收到长子来信,脑子一嗡,如何骂他蠢驴; 便说郑楚之这头称病能拖一时; 拖不了一世。
元狩帝得知郑楚之生病便令太医过府诊脉; 本就是装病的郑楚之这回不得不真病。
郑楚之当晚泡冷水; 到严冬寒夜里吹风,成功被伤寒击倒。
太医来诊脉时; 发现他已经裹在三层冬被里说胡话了。
太医开药并交代注意事项便回宫复命; 元狩帝自然看得出郑楚之这点小心思,倒也不着急,表面做出关怀臣子的姿态,令太医每日到国公府为郑楚之诊脉,务必保证尽快药到病除。
主审官病倒,可案子的进度不能落下,所幸还有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和康王三位陪审官继续审问案子。
***
郑国公府。
有陪审官顶在前头; 郑楚之暂时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问:“定州来消息了吗?”
府里的管家:“老爷; 还没有。”
郑楚之:“东宫呢?东宫有没有动静?”
幕僚上前拱手道:“东宫稳健如常。”
郑楚之眼神空洞:“陛下在陪审官里安插1进康王,便是知道康王不会徇私、但也不会容忍我出于私心随意更改供词,而两百万两赈灾银是从寄畅山庄里搬出来的; 就写在卷宗里,无论是康王还是陛下; 只要看到‘寄畅山庄’四个字就知道案子和靖王有关。太子便是因此有恃无恐,他不需要费心费力地证明清白,我只要在卷宗里写寄畅山庄,就是帮他洗脱参与河道贪污、章从潞被杀和赈灾银被劫等案子的嫌疑!”
他激动得咳嗽,管家赶紧上前伺候,郑楚之挥手,缓过气继续说:“可司马骄私吞淮南税款,勾结安怀德屯兵一事并不作假。我看安怀德打定主意保住靖王,便是保不住,他那番供词也能対太子门党造成毁灭性打击,可为何东宫如此镇定?”
幕僚绞尽脑汁:“许是……许是束手无策,干脆坐以待毙?”
郑楚之:“当今储君才能心性虽不及陛下年轻时,可也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他必定还有后招。”他拽住幕僚的手,虚弱而神经质地说:“东宫门客三千,必然早我一步猜到幕后主使是靖王,也知道靖王手里有免死金牌,料定我为难,料定不敢捅破这桩大案!”
幕僚赶紧劝说:“老爷,您先养病,历来哪桩大案不办个三五年还未能完结的?这桩大案牵涉靖王和东宫,还干系淮南官场,错节盘根,却也不是三言两语、旦夕之间便能解决。大不了使用‘拖’字诀,拖到陛下忘了,磨到东宫他们自个儿妥协——”
“拖?陛下能让我拖?你以为太医天天不重样地过府看病,真是陛下关怀老臣不成?分明是提点我病赶紧好、赶紧解决淮南的案子!”郑楚之拍着床沿叹气:“陛下猜到我装病逃避的心思,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幕僚建议:“不如您参自己一本,让陛下另择良吏,大不了被训斥一顿,总不至于因此罢免您。”
郑楚之:“要是真被罢免呢?”
幕僚为难:“下差觉得不至于……”
“至于!”郑楚之异常激动:“朝廷眼下除了我便无人可用,没人适合当这案子的主审!我怎么给自己揽回来这么一个磨死人的差事?东宫……东宫不可能无动于衷,你着人死死盯着东宫和五皇子府两边的动静,他们一定谋而后定,还有后招等着我跳进来!眼下必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幕僚觉得上差未免妄自菲薄:“也许东宫只是装出来的镇定,指不定府里头如何人心惶惶。”
郑楚之脸颊抽搐,目光沧桑:“你不懂。你虽有满腹学识,却不及京都府里的勾心斗角。我们离开京都太久,哪里知道京都府里头的水有多深?如何知道这些京官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颗心臭不可闻!”
未及弱冠的赵白鱼便能面不改色地假装被他利用,看他掉进圈套里,还能装作委屈的受害者,事后竟还周全地演完全套,叫他信以为真他把控全局、耍了少年钦差。
“实是可怕!十九岁便有如此心计,我们常年驻扎边境,来往皆是豪爽的武将,做什么都是明刀明枪地来,纵有诡计阴谋也没这等心眼!”郑楚之不住控诉:“这些京官心脏得很,百八十个心眼跟你玩,怎么玩得过?”
幕僚:“……”大人是病糊涂了吧。
***
定州,冀州军营帐。
一身朱漆山文甲的白脸小将撩开营帐帘子,抱手行礼:“末将见过元帅!”
营帐正中摆着一张矮几案,右侧有一个约有四五米宽长、模拟突厥和定州地形的沙盘,左侧则高高挂起一张羊皮地图,其余甲胄笔墨等物事一应俱全。
矮几案后方端坐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正端详京都府来的信件,他便是郑国公。
听到小将的声音,郑国公和蔼地招手:“不谈公务时,不必以上下级称。”
“是。”白脸小将抬头,皮肤因行军多年而呈小麦色,并非京都崇尚的白里透红,但剑眉星目的面孔尤为俊美,气度雍容,足见不凡。“孙儿见过外祖。”
此人便是当今六皇子霍昭汶,年十九,军龄有四五年之久。
“过来看这两封京都来的信,一封出自你大舅之手,另一封出自东宫。”
六皇子接过两封信件飞快看完,基本了解京都府如今的局势以及郑国公府陷于其中哪个位置,与此同时,郑国公观察六皇子的神色变化。
“如何?”
“此局难破。”六皇子垂着眼眸,颇为冷静地分析:“外祖您最清楚父皇和八叔的恩怨,眼下查到寄畅山庄,陪审官里又有十叔,想必父皇已经知道案子和八叔脱不了干系,就看八叔在淮南犯的案子大不大。我猜,父皇心里有成算,但他也不清楚八叔的手伸多长。”
“然也。”郑国公抚着胡子颇为欣慰,“你虽远在边境,却能通过信里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京都朝堂局势,确实天纵奇才。以我対陛下的了解,他当下的平静说明确实対淮南官场和这桩大案有一定的了解,或者说,在他掌控之中。”
“靖王是陛下的眼中钉,他手里的西北军是陛下的心腹大患,陛下不可能任由他龟缩在扬州而没有监视,所以有些事,陛下心知肚明。只是天高皇帝远,总有暗度陈仓的法子,比如……屯兵造反!”
郑国公告诉六皇子:“部将拥兵自重尚且难以容忍,何况是屯兵篡位。所以我猜陛下不知道屯兵养兵的事,否则他平静不了,东宫也没有这份闲心来信和你交易。”
郑国公:“局难破,并非没有保全自我的办法。你来说说,东宫和皇后打什么主意?郑国公府该如何从这次的局面里脱身而出并获利?”
六皇子:“局难破,但是可以降低棋局的难度。父皇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便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只揭开局面里的‘其一’而掩‘其二’。东宫让出靖王手里的西北军,和郑国公府合作,可以安怀德为突破口,用他手里那本司马骄贪污的账本和这些年往来书信,换他们在淮南屯兵养兵这一罪行变成永远的秘密。”
“靖王杀朝廷命官、动赈灾银,偏偏手里有免死金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东宫承诺日后多加关照,或可说动安怀德。相反,如果捅破淮南屯兵养兵这一绝対触动父皇杀心的罪行,东宫和郑国公府不好过,靖王也绝対好不到哪里去。不能诛九族,便夷平三族,杀不了靖王,杀他妻儿族亲,便是活剜凌迟,也要靖王眼睁睁看着,叫他往后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六皇子说到活剜凌迟时,神色并无太大波动,不觉得心狠手辣,只是说:“能让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办法多得是,深恨靖王的父皇有什么做不出?”
郑国公笑了,深深地凝望六皇子:“边境蛮荒之地,狭隘逼仄如湖泊鱼塘,已经不适合你施展才能,只有京都、只有我大景朝美好河山才配得上你的抱负和才智。一个大国的治理不外乎经济、政治和军事三者间平衡,你已在军中站稳脚跟,两江有贵妃娘娘和国公府打下经济基础。除此之外,唯朝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