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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夜喜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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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头认真分拣,把几样水果纳入不同的小袋。

    江浸夜自觉靠边站,盯着她幼白的耳廓,悠然说:“哎,这屋里屋外都有陶老师。”

    “嫌我妨碍你了?”陶禧拎起袋子,瞥他一眼。

    “哪儿敢啊?”他嘴角噙着坏笑,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她读不懂的什么。她心脏砰砰直跳。

    结了帐,江浸夜又拿她打趣:“你们当学霸的,是不是都喜欢刨根究底?”

    陶禧不解。

    “刚才那些水果,有什么可挑的?随便买回去,不好的扔了呗。”

    “既然有喜欢随便乱抓的人,就会有喜欢仔细挑选的。”

    “行,以后我不乱抓,我就等着吃……”

    他手中两颗洗净的樱桃,径直扔进嘴里。

    稍顷摊平手掌,吐出吃剩的核与梗。

    翠绿的樱桃梗打成结,仅靠舌头和牙齿。

    江浸夜站在店外撑起的阳伞下,掩在发梢后的眼睛分外幽深。

    一时间方寸大乱,好像发生八级地震,陶禧仓惶得不知该看樱桃梗,还是他。

    *

    睁眼,幽微天光漏进落地窗,被薄帘筛过,有旧电影的质感。

    陶禧记起梦中的樱桃梗,心跳仍剧烈。

    她感到身后一阵溽热,隐约发痒,慌张掀开凉被,跑到衣帽间的穿衣镜前。

    镜中人长发披散,一条白色睡裙刚盖住大腿。根,眼波清洸。

    她转身,两手提起裙边一点点上移,神情凝肃仿佛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直至露出整块后背。

    扫见镜子里那块深色的瘢痕,陶禧下意识别过脸。

    即使过去好几年,她还是心有余悸——以脊椎作中轴线,从骨。盆延至肩。胛的大片皮肤上,对称的暗红色瘢痕触目惊心。

    但她强迫自己回头看,颤抖地咬住下唇。

    两道丑陋的烧伤形如翅膀,她受大火淬炼,却没有成为凤凰。

    *

    陶禧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时,丁馥丽正在厨房忙碌。

    她往茶壶灌入沸水,提出去的时候,抬眼瞧见神情恍惚的女儿。

    “妈妈,早。”陶禧打了个哈欠,双眼皮叠出三层。

    她睡裙薄如蝉翼,领口堪堪遮住胸,黑色长发柔软地缠住手臂。

    裙身晃动,勾勒不盈一握的腰线。

    丁馥丽看愣,连忙低声催促:“桃桃,快回房换身衣裳再下来。姓江那小子过来了,你这么穿像个什么样。”

    可是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陶惟宁和江浸夜一前一后走来,准备从厅堂侧门去往廊檐。

    陶惟宁笑呵呵地和女儿打招呼:“早啊,桃桃。”

    “爸爸。”

    “你小夜叔叔来了。”

    和梦中还带有青春余温的笑脸不一样,眼前的江浸夜身形高挑,面容沉敛,黑色衬衫的领口任性大敞,绕颈一根细链子,系一块翡翠观音吊坠。

    他双手揣入裤袋,露出一截象牙色的手腕。

    倜傥得不像话。

    那双漂亮得有些邪气的眼睛清冷无波,专注望着她。

    陶禧脑袋开始发晕,力求语气自然:“小夜叔叔,早。”

    江浸夜移走目光,单调应她一声:“早。”

    *

    江浸夜陪陶惟宁坐在廊檐下喝茶。

    陶惟宁嗜茶,江浸夜投其所好带了明前的君山银针。

    茶汤生津回甘,香韵满嘴,陶惟宁连连称好。

    “真是沾你的光才有那么好的茶。不知道修完《百佛图》,还有没有机会你再陪我喝。”

    他放下天青瓷茶盏,江浸夜俯身添水。

    汤面浮起袅袅雾气,江浸夜缓缓开口:“老师哪里话,是您赏光,愿和我一起喝茶。想我什么时候过来都行,乐意之至。”

    这话叫陶惟宁很受用,他笑着眯起了眼,“你这次答应来,说实话,我有点意外。我知道你父母不愿你做这个事,就算商业修复,拿来谋稻梁还是寒酸一些。将来你想专心做商人,我非常理解。”

    江浸夜呷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我并没有想好将来要做什么。”

    陶惟宁微诧:“可你拍卖行的生意打点得不错,这两年看你没少往国外跑。你们那叫崇……崇喜公司,是这个名字吧?你看,连我这样不过问艺术品行业的老头子都知道,规模很大。”

    江浸夜谦逊地笑:“公司根基都是江……我父亲打下的,和我没有关系。”

    陶惟宁敏锐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适。

    还记得江浸夜读书那会儿全身棱角,眼中锋芒毕显的模样。如今年纪大一点,学会收敛了,身上那股阴戾却仍未消散。

    陶惟宁深知他心中不平,源于他的家庭,自己是个外人,不好多问。

    于是面目和蔼地说:“反正修画也不急,你慢慢修,慢慢想嘛。”

    江浸夜笑笑,捧起茶盏,望向前方的中庭水景,偶有鸟雀飞上清香木的枝头停歇。

    陶家小院是一处水景庭院,从陶禧爷爷那传下来,位于屿安市东郊。

    院子火灾后翻修过,瓦片换成了深灰色花岗石,远望仍是白墙黑瓦的传统风格。

    “爸爸。”陶禧换了套白色的卫衣长裤,拎着茶壶走来。

    陶惟宁问:“桃桃,你妈妈呢?”

    “她吩咐保洁做卫生,忙着和李师傅核定菜谱。”

    李师傅是屿安大酒楼的厨师长,国宴级厨师。丁馥丽请他上门做家宴,给足了江浸夜面子。

    受礼遇的贵宾闻声转头,看她一眼。

    陶禧在家里一贯素颜,粉妆玉琢。她骨相好,侧面看去饱满的额头和脸颊都叫人难忘。

    见她放下茶壶迟迟不走,陶惟宁轻咳:“去告诉妈妈,午饭晚一点吃。”

    陶禧不情不愿地点头:“哦。”

    走前偷偷摸摸看向江浸夜,他正低头凝视茶汤。

    “陶老师。”陶禧走后,江浸夜才抬起头来,“这次回来,我还要帮奶奶办一场画展,想邀请您作为嘉宾出席。”

    江浸夜的奶奶名叫贺敏芝,去年90岁仙逝,国宝级画家。

    遵照遗嘱,这场画展后,她的部分作品及生前个人收藏将无偿捐给国家,部分进行拍卖,所得汇入名下的慈善基金会由专人打理。

    陶惟宁欣然接受邀请,“行啊,到时你通知我。”

    江浸夜短促地笑了一声,狐狸一样拉长眼尾,“这段时间,我有空还得过去整理画作。现在奶奶那些屋子都堆满了,没地儿落脚,所以您看……”

    陶惟宁不言语,等着他说完。

    “您这儿能腾间房,我暂时住几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自动吐稿的存稿箱。

    多多留言吧~

    ☆、05。

    “他想暂时住几天?”窗帘拉上,光线闭合的房间里,丁馥丽听到陶惟宁的话,顿时变了脸色。

    陶惟宁没察觉出,只顾点头,“哎,对对……”

    “对你个头,我问你,他想住几天啊?”



    第6节

    “这他倒没说。”

    “他放着皇宫不住,非要来挤我们家的破庙,图什么?”

    丁馥丽口中的“皇宫”,是江浸夜奶奶贺敏芝的三进大院。

    贺敏芝是屿安人,十几年前思乡南下,江家仿照北里的传统格局,为她建了一片大四合。

    陶惟宁找夫人讨个商量,解释说:“小夜为贺先生整理画作,家中堆放凌乱,我们就算帮帮忙啦。你把他以前那间房收拾出来,随便他想住多久住多久。”

    丁馥丽心里不快活,闷闷地哼道:“我能说什么,又惹不起姓江的。”

    丁馥丽头疼江浸夜不是一两天了。

    江浸夜从小受爷爷溺爱。爷爷去世后,他便沦为不服管教、恶形恶状的二世祖,父母忙于做生意,对他放养,他撒着欢地狂奔在“无法无天”的大道上。

    他跟人打架手特黑,曾经咬掉别人一只耳朵,同一个大院的小孩都不敢惹他。

    反正身后还有江家给他擦屁股。

    十八岁那年,江浸夜在学校和人械。斗未遂,刚正不阿的老校长硬是把他父亲江震寰请到学校,以老命相抵,非要开除他。

    就在江家预备送他出国的时候,远在屿安的贺敏芝站出来,要江浸夜跟她学画,养养性情,不然去哪都是个祸害。

    可惜那时贺敏芝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久便拜托相熟的陶惟宁收他做徒。

    陶惟宁答应了。

    这在丁馥丽眼中,无异于人在家中坐,灾星天上来。

    陶惟宁压根没指望江浸夜能传承衣钵,谁知他竟然沉心静气地做了快十年。

    江家见小儿子脾气收住,近几年叫他回去料理生意,才慢慢疏远了些。

    陶家清楚,江浸夜始终要走的,他不可能做一辈子修复。

    *

    将近一点,丁馥丽张罗着开饭。

    上汤响螺、鳕鱼狮子头、奶香虾球和栗子菜心,冷拼为四样混搭,菜色丰盛,从食材到餐具,方方面面俱是讲究,让人食指大动。

    陶禧双手扶住深色的胡桃木椅背,愕然感叹:“今天是过年吗?”

    “家里过年也没这规格,你能吃上,还不全看人家小夜的面子。”丁馥丽亲切地招呼,“小夜快坐啊!”

    吃饭时陶禧伸筷子夹菜,丁馥丽注意到她别致的筷头。

    “桃桃,你筷子上是个什么东西?”

    “蝴蝶。”

    “拿来妈妈看看。”丁馥丽正反面端详一阵,递给陶惟宁,“手艺蛮好的,谁送的?”

    陶禧朝江浸夜瞟一眼,他正从从容容地夹虾球,于是脖子一梗,“一个同事。”

    “我以为你们同事只会敲电脑,没想到还能做精细活。”丁馥丽眉毛挑了挑,“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了?哪里人?爸爸妈妈做什么的?样子还行吧?”

    “比我大,北方人,家里做生意的,长得挺好看。”

    江浸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丁馥丽手肘戳向一旁的陶惟宁,眉开眼笑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妈妈别误会了,只是一件普通礼物,人家什么心思我并不了解。”

    “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大家都爱吃快餐,送手工礼物很稀罕了。而且你看,简直就是工艺品,我猜他多半对你有点意思。这种东西,不用心是做不出来的。”

    正在喝汤的江浸夜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陶惟宁帮他递水,也加入谈话:“慢慢来,我们桃桃才二十岁,以后路还很长,不用着急。”

    丁馥丽不同意:“这种事情讲缘分的,要是人合适,可以先处处,我又不是老古板。”

    “我们看过的人多,到时帮着把把关,桃桃要是和他发展顺利,让我们也见见。”她说着,转向江浸夜,“小夜,你说对吧?”

    “嗯,二十岁,该恋爱了。”

    “是吧,我就说嘛……对了小夜,你还住过去的房间吗?待会儿我收拾收拾。”

    “哪间都行,有劳师母。”

    江浸夜慢条斯理地叠好餐巾擦嘴,微眯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

    过去江浸夜跟着陶惟宁学古画修复,忙碌时在陶家小住,有专门的房间。

    丁馥丽差人打扫干净,进去换上新的床品。

    屋子只有衣帽间和卧房,浴室在隔壁。

    床边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壁柜一分为二,一半做衣橱,一半改成玻璃门当书柜。

    冷色调,陈设简单。

    房门旋开弧度,陶禧探进头来,“要我帮忙吗?”

    丁馥丽利索地抖开床单,“过来,帮我按住那角。”

    她声音冷硬,绷着一张脸,与饭桌上游刃有余的和悦相去甚远。

    陶禧抹平床单褶皱,困惑地问:“妈妈,你不高兴?”

    “高兴?家里住了个魔头,我能高兴?”丁馥丽声音轻得只剩耳语,面色焦虑,“江浸夜就是个妖怪,转门迷惑你们这种眼界浅的小姑娘,你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陶禧早就练成一套内心锣鼓喧天,面上八风不动的本领,轻声嘟囔:“说什么呢……他是叔叔……”

    “说着玩玩,你还当真了?”丁馥丽竖起眉毛,转念又想,不能把女儿往坏的方向引,便放软语气,“行,叔叔就叔叔,你和他可要保持距离啊。”

    丁馥丽不喜欢江浸夜,怎么看他都是颗定时炸。弹。

    *

    晚上睡觉前,丁馥丽给陶禧热牛奶。

    她顺手也给江浸夜热了一杯,留下一句“叫他自己过来喝”就回房休息了。

    陶家夫妇和陶禧的房间在二楼,江浸夜的房间在一楼,房门正对陶禧卧房的窗口。

    陶禧咕嘟咕嘟喝完,想着反正都要走一遭,便把牛奶送过去。

    深夜下起雨。

    牛奶透过杯壁传来阵阵暖热,她走在廊下,生出几分好风如扇雨如帘的快意。

    江浸夜屋里黑着灯,她敲门许久没人理会。

    陶禧打着退堂鼓要离开,门轴转动一声闷响。人脸还没见到,声音与房门拉开带起的风,一齐钻出:“您有事儿吗?”

    语气不善。

    江浸夜的脸从暗处浮出,就着外面昏黄的小灯,陶禧看见他冷冽眼中腾起的暴怒。

    他似乎被硬生生从睡梦中拉扯起来,哪怕认出来人是陶禧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一手撑住门框,一手扶着门,他弯腰逼视她,“快说。”

    “我……我妈妈……给你热了牛奶。”陶禧竭力保持平静,递去杯子。

    江浸夜皱眉瞧了瞧,接过来一口气喝下,抬手抹了把嘴,“没了?”

    他光着上身,健硕胸膛,质地透明的翡翠晃动几下,随他直起身子贴回去。幽暗光线里,他精壮肌肉有流畅的线条,被光打亮的是山脊,暗下去的是鞍部。

    最诱人的身体,也是最引人征服的山地。

    恨不得伸指触摸的好身材,被此刻的潇潇风雨,衬出粗粝的男人味。

    陶禧顿悟丁馥丽口中的“妖怪”是个什么意思。

    她仰头问:“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戳穿我?”

    江浸夜仿佛听到笑话,“戳穿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是……”

    “让你爸妈知道,我给你雕了一抽屉的筷子?坐实他们心里,我对你的非分之想?”

    那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问不出口,陶禧噎住。

    江浸夜清醒了大半,态度也转好。

    他低头,视线与她平齐。纤长稀疏的睫毛下,眼眸凝成幽潭,像要将她吸入。

    一边嘴角慢慢翘起,他痞气笑容浮现。

    声音却温润:“你妈对我防备一直很重,在她老人家面前我就不向着你了。”

    他伸来一只瘦长的手,爱怜般地轻抚陶禧头顶。

    陶禧杏眼撑圆几分,受到惊吓似地一动不动,静静感受他修长手指的拨弄,在心里回应:

    ——我妈不仅对你防备重,还说你是妖怪。

    江浸夜直起身,懒洋洋地说:“回去吧。”

    ——那你吃了我吧。

    他关门,门锁扣落。

    房门合上,陶禧呆站着半天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棒打鸳鸯型家长,她只是女儿的唯粉,要接受江,则是一段爬墙成为cp粉的路程。

    ☆、06。

    周一早晨公司开例会,行政经理介绍新来的会计。



    第7节

    陶禧有节奏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住,视线爬上和她一样刚毕业的女生的脸。

    那女生唇边绽开一枚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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