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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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看到陶禧,向她挥手,“陶禧,过来一起坐!”
公司男女比例悬殊,陶禧又是年龄最小的,大家平日对她挺关心。
店里的服务生把两条长桌一拼,瞬间坐下十几个人。
守着面前的餐盘,一个入职两年的老员工悠悠地说:“老唐上礼拜去千岛湖,这礼拜去西湖,下礼拜估计要去南湖。”
马上有人接话:“老唐真潇洒啊!”
“可我们上周开会的时候,他还因为别家公司流片成功,朝我们发火!”老员工忍着火气,“到现在我们连demo都没做出来,他还玩得这么自在,哪家创业公司老板像这样?”
这话戳到大家的痛处,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每次都拿股票分红来画饼,遥遥无期的不知道要拖我们多久。”
“就是,一开会就画饼,老唐不去搞传销真是屈才。”
“说老实话吧,我也就现在年轻跟他混混,等过两年要结婚公司还没结果,肯定待不下去。”
陶禧插不上话,默默喝汤。
大家看似吵得热闹,其实人人心里都明白。
这样的创业公司,万一成功了,自己就是元老;万一失败,能在业内泰山级人物手下做事,积攒丰富的经验,将来跳槽去好职位,这笔学费不算白交。
怎么看都不亏。
连容澜也这样打算。
“加上我和蔡姐,我们财务部才三个人,事情好多!不过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回去的路上,容澜绞着手指头,愉快地说。
陶禧陪她去地铁站,权当饭后散步。
“那你也是做两三年就走?”
容澜错愕了一瞬,表情阴晴不定,“我……很明显吗?”
“大部分人都这样想吧?刚才他们也说了,就看这两年公司能不能爆发。”
容澜点点头,拉住陶禧的手,面露哀求,“你千万不要给蔡姐说啊!”
蔡姐是行政经理,同时打理不少公司财务上的事,是容澜的领导。
容澜的反应让陶禧略感意外,晃着她的手说:“当然不会。”
“你就好了,家庭幸福,学历不差,人也漂亮。”容澜转身继续走,盯着脚下的地面,声音陡然失落了起来,“你知道我不是屿安人,我们全家就指望我在这里扎根,我还计划考注会呢,我们的人生是不一样的。哎,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敏感。”
“或许就是一样的。”
容澜愕然看向陶禧平静的神情,她说,“我也需要靠自己努力生活。”
其实还有更多的话,陶禧收住了。
像吉芯是陶禧第一次没让丁馥丽干预的,完全出于她自己的选择。像是计划从家里搬走,独自住在外面。还有等公司demo做出来,她要攒一些假期去旅游。
因为丁馥丽看得牢,陶禧二十年没离开过屿安。
这些事情她一直在默默打算。
好的坏的,总有一个开始,只停留在脚下的陆地,又怎么知道远方会有灯塔和海洋。
回到公司,陶禧收到宝璐的微信,问她怎么不去学舞了。
陶禧言简意赅地说要加班。
宝璐发了个掩嘴笑的表情,附上一句:你们那种小公司还要加班?
两秒后,她把那张裙子的图片发过来,要她确认,别看错了。
陶禧点开大图,确实是那条珊瑚色吊带长裙。
但在回复前,她将图片传上搜索引擎,找到一张模特图片。
陶禧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露出一整块后背的金发模特,面无表情地拿手机敲了两个字过去:
——确认。
*
江浸夜每天一大早泡在工作室,测试颜料、纸和绢的成分,考虑修复方案。晚上去奶奶家整理画作,将近零点回来。
一连数日,均是如此。
第11节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与陶禧竟然没有再见过面。
对江浸夜来说,修复更像一种修行。
只有当他面对画作,才能摒弃杂念,一颗心彻底静下。
这比安眠药管用。
中午,陶惟宁去工作室,江浸夜正在打电话。
“骆馆长,这次帮大忙了,等画修好了叫上陶老师,咱们一块儿聚聚……哎,客气客气,行,回头联系。”
挂了线,江浸夜忙着和屿安博物馆的文物修复研究室联系,加上刚才骆馆长给他的微信号,宽慰地笑起来。
陶惟宁叩门,和悦地问:“什么事那么开心?”
“陶老师。”江浸夜为他搬椅子,“刚才骆馆长在他们库房找到两幅可用的绢画,省了我不少时间。能不开心吗?”
那幅《百佛图》是绢本,需要补绢,一般从其他旧绢画上取用,但不能乱找,丝质、纹路都得一样。如今许多绢画成了收藏热点,很少见了。江浸夜本来有点发愁,没想到好消息主动送上门。
“修复方案也做好了,您过目。”
陶惟宁接过,迟疑着放到案台上。
“不急,我想先和你说一件事。”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这礼拜天是丁珀的生日,我和桃桃,还有她妈妈都去看他。你……”
江浸夜唇角微翘:“他不会见我。”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江浸夜沉吟,随后走到门边,抬头望向一排瘦长的黑色屋脊像遭抹去一般,和暗下去褪成铜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他双手揣在黑色长褂的口袋里,倚门松散地站着。
“我希望他早点出来,就算做不成兄弟,也祝他一切平安顺利。”
陶惟宁起身,缓步走向他,“我知道你和过去不一样了,丁珀和他姐姐对你还有误解,你不要怪他们。”
“当然不会。”
“那好,我们开始下午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老江虽然有些黑历史,但对桃桃动心后就经历漫长的空窗期了,对她绝对是1v1。
现在已经微澜乍起了,浪在后头。
对了最近大家在考试吗?祝福都有好成绩哦。
明天那章早晨六点发,起床就可以看啦~
☆、10。
四年过去,丁珀确实还没有原谅江浸夜。
他在监狱里作息规律,不但积极参加劳动,还当上书画小组的组长,面色比过去整天做夜游神的时候,红润不少。人也长胖了。
陶家三口轮流和他聊天,询问他的近况,再说到陶家的现状。
丁梅馥讲着讲着,眼泪啪嗒啪嗒使劲往下掉,
“你姐夫那个死脑筋,我是不想说话了,明明他们江家不想江浸夜再做那个没出息的修复,结果人家一回来,他又巴巴贴上去。我算看出来,姓江的那小子没安好心,眼珠子整天在我们桃桃身上转。”
陶禧在一旁听不下去,抗议着嚷起来:“妈妈,你别胡说!”
母女俩把另一边的丁珀逗得嘿嘿直笑。
他笑完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姐,你要是认识什么好人家,不如早点给她张罗了,反正迟早都要嫁人的。”
“也要她肯啊,我是愿意让她早点嫁人。”
“你换她听电话。”
丁梅馥起身让陶禧坐。
陶禧忐忑地喊了声“舅舅”。
丁珀眯着眼睛笑:“桃桃瘦了。”
“最近公司事情多。”
早些年,陶家两口子忙翻了天。
丁珀从陶禧几岁的时候就帮忙照顾她,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看去目光满是爱怜,“桃桃,我知道你喜欢江浸夜,你看他的眼神,和那些总妄想做他回头岸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陶禧自以为瞒得很好,没想到心事被丁珀一语道破,惊得张口结舌。
“你不要怪舅舅说话不好听,他有那么多可选的,为什么要选你呀?”
“我……”
“他们那种高门大户,有基业长青的愿望,当然只会和同样阶层、有可以拿来交换跟合作的资源,那样的家庭结亲,所谓门当户对。”
陶禧握紧话筒,略有不甘地说:“可是他对我很好。”
“那是因为他对不起你!”丁珀拍着桌子,声音一下提高,“他做错事情心怀愧疚!别人的女朋友他都下手,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可能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
“唉。”陶禧难过地低头,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簌簌抖动。
丁珀于心不忍,放缓了语气:“对不起,桃桃,要是舅舅能在身边支持你就好了。你妈妈把你管得太紧了,你应该多出去看看,眼光开阔一点,就不会只看到他了。”
“嗯。”陶禧乖巧地点头。
一家三口在外头挑了家干净的小馆子解决晚餐,等菜上桌的时候,丁梅馥又替自己苦命的弟弟喊起了冤,说到激动之处,再度哽咽。
陶惟宁忙不迭安慰她。
陶禧看她的样子,心中有两句话掂了掂,始终没敢出口:
——可是小夜叔叔,他看上去并不快乐啊。
——你们真的了解他吗?
*
掰手一算,陶禧已经一周多没见到江浸夜,用手机提醒他别忘了舞会,才两天就乏味得不行。
像个啰里啰唆的老太太。
他总是很忙,可陶禧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就好像,在躲着她。
“陶禧,你这几天怎么闷闷不乐的?”
陶禧去了趟洗手间返回工位,容澜递来一个苹果,“给,今天的餐后水果。”
苹果品相好,鲜亮的玛瑙红,在陶禧手里滚了两圈,她问:“容澜,你交谊舞跳那么好,参加过舞会吗?”
“当然,我还参加过比赛。”
“那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我那个舞会能邀请朋友。”
容澜眼睛一亮,随即又变黯淡,“可我没有裙子,我以前的衣服都是租的。”
陶禧后退两步,上下打量她,点头,“裙子和首饰我借你,你穿着一定好看。”
*
周六晚上的舞会在多功能厅举行,开场前一个小时,宝璐手提纸袋焦急地站在门外等陶禧。
红毯一路铺出大门,欢声笑语随之流泻一地,搅动沉闷的空气。
陶禧从远处走来,宝璐尖着嗓子朝她喊:“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是怕我不来……”陶禧云淡风轻地扫她一眼,径直取过纸袋,“还是怕我不穿你的裙子?”
“我……”
“谢了。”
宝璐骤然失声,像被人掐住喉咙,眼睁睁地看着陶禧离开。
容澜在楼上的洗手间换裙子化妆,陶禧进来时,她正在佩戴首饰。她穿一条灰蓝色褶裥小礼服裙,底色素净,裙面铺着层层叠叠的绉纱,一抹灵动的仙气。
洗手间没有其他人,陶禧站在两米外,不言不语地看着她笑。
叠戴的长短项链上,碎钻反着璀璨的光辉,长长的流苏耳坠随转头的动静轻颤。包装后的容澜,像一份精致的礼物,焕发出新鲜的神采与耀目的魅力。
她双手捧在胸前,盯着镜中的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感觉像在做梦,这恐怕是我人生的巅峰了!”
“你人生还长着呢。”陶禧一边揶揄,从包里取出折叠的防尘袋,里面装着那条闪钻裙。
容澜眉心一跳,“陶禧,上次去你的家试裙子的时候,我注意到这条的后背有点透,不要紧吗?”
“一点点不要紧。火灾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也知道我受了伤。”陶禧不以为意地笑着,“但那伤疤的样子挺可怕,我自己都不太能接受,就别露出来吓人了。”
容澜打扮妥当,自告奋勇地先下楼占座。
陶禧直到舞会正式开场,才拎着纸袋,姗姗来迟。
多功能厅外摆放的海报板上,几位嘉宾的照片醒目。
她视线触及江浸夜的那张,脚下顿了顿。
他薄唇抿成一线,眉峰微蹙,一脸的“爷今儿心情不怎么样”。
陶禧一边笑,一边拿手机拍了两张。
会场光线调暗,只剩前方舞台那一块。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周身被强烈灯光刷得雪白。
依靠容澜亮起的手机屏幕定位,陶禧猫腰迅速溜过去,抬头瞬间与宝璐惊愕的目光对上——她存着看好戏的心思,特意挑了陶禧身旁的座位。
“你、你怎么……”
“是不是特别遗憾我没有像你计划的那样,穿着露背裙,当众出丑?”
陶禧盘了头,露出优雅的天鹅颈,从容坐下。
她化了浓厚的眼妆,嘴唇涂上成熟的暗红色,闪钻长裙的纤巧腰线勾勒她曼妙的身姿。
第12节
“说……说什么呢你……”宝璐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陶禧把纸袋递过去,声线冷厉:“一定要我说的很清楚吗?”
宝璐接过纸袋,沉默了好一阵,颇为不甘地回击:“你有本事就说啊!麻烦别搞错了,是我邀请你参加舞会,是我借裙子给你,你就这么对待别人的好心吗?”
她们坐在偏后的位置,不大不小的声音已经引来许多人回头张望。
宝璐笃定陶禧对她的计划一无所知,仅仅是刚才看到裙子,临时起的疑心。她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恨不得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音量渐高地嚷道:“怎么?有问题?裙子你明明也说好看啊!谁知道你不能穿露背的,你事先问过吗?”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就连主持人也打住。
空气仿佛凝固,大家都在等陶禧的回答。
静寂中,突兀的女声响起:
——“陶禧后背有大片的瘢痕,惨不忍睹。我表姐那条是露背裙,让她穿上走一圈,看她女神人设还能不能撑住。”
——“我会让她先答应下来,等舞会那天再带裙子,到时她想换都来不及。”
声源来自于光线匮乏的暗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在场的人都听出,这声音与宝璐尖利的嗓音完全吻合,甚至连语速加快后暗藏的激动都如出一辙。
宝璐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瞪着从模糊到清晰一整个投射进她眼中的江浸夜。
他长身鹤立如从画中走出,英俊脸孔被远灯投下阴影,摹出雕刻的美感。
手上打火机一抛一接,似在游戏,把眼前的女人拉回与闺蜜兴奋热聊的傍晚。
不知哪个角落传出吸凉气的低叹声,将江浸夜的眉目与立在多功能厅外,嘉宾的照片联系起来。
而嘴唇开始哆嗦的宝璐更不会忘记,那个从拐角阴影里走出的男人。
江浸夜手指按上打火机的开关键——那其实是支录音笔,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不确定,可以多放几次。”
四周一片骚动,到处是交头接耳的低语。
宝璐惊慌失措地抱起纸袋拔足狂奔,跑出多功能厅。
几分钟后,舞会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江浸夜坐在先前宝璐的椅子上,瞟到陶禧交握身前的手,微微抖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先为小夜叔叔抱个拳,他没有对别人女朋友下过手,后文会解释。
明天恢复中午12:01的更新时间~
☆、11。
一群人涌上舞台排长队,手搭肩背,跳兔子舞暖场。
几分钟前的那场争执仿佛一把薄皮瓜子,观众们嗑完顺手就扔,没人记得。
容澜坐陶禧左侧,手里一块甜瓜安静地捧着,始终没能下口。
之前那急转直下的剧情震呆她,等反应过来,陷入没有及时出手相助的内疚。
她身前的圆桌上放有一个方形的果盘,